可是傅煜很快又被别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暂时顾不得再想图画里是怎么说的了。
他看到爸爸手指上的那个戒指，又转过头在江阮的手上寻找相似的痕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
“怎么了？”
傅煜的手还没有碰到戒指上，因此江阮只看到他慢腾腾地伸出手过来要找什么，又一下缩了回去。
“妈妈的戒指，好漂亮。”
江阮指尖微僵，下意识的反应无可藏匿，她垂眼看向那枚戒指，霎那间，脑海里仿佛有什么突然绷紧明晰了。
傅煜没有察觉她的不自然，又转向傅成渊，两边认真看了看，得出结论道：“和爸爸的，真的只是颜色不一样呢。”
除了颜色不相同，爸爸妈妈的戒指好像是一模一样的。
傅煜的话来得不知让江阮如何接，这话只好由傅成渊揽过来。
江阮能想到的，他当然也想到了。
老人家不会无缘无故拿江阮的样本去做亲子鉴定，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指向才这么做的。江阮不常和老宅往来，这消息也不是由他这里出去的，那估计也只能是从孩子身上知晓的。
既然老人家都已经知道了，傅成渊没想着要追本溯源，因此也就没有追问。想来也不太重要，如果真是什么不得不说的，傅老爷子肯定当即就嘱咐了。
傅成渊没有什么意外的心理，他如往常一般对儿子的洞察能力表达了认同和鼓励。得到爸爸夸奖的傅煜异常高兴，不再紧抓着妈妈，也就给足了江阮调整自我的空间。
她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绷得有多紧，以至于可以正常应对的话无法顺利表达。
尤其是傅煜叫她妈妈的时候。
江阮第一次试着抱傅煜的时候，还不到一岁的幼儿被陌生人用笨拙的姿势抱着也没有哭，只睁着圆圆的眼睛努力地看着她，小孩子哪里都软软的，似乎碰一下就会坏掉。
傅成渊在旁边帮她调整姿势，又腾出一只手兜住江阮的双臂，等抱稳了孩子，他才用指尖碰了碰傅煜的圆乎乎的小脸，用极轻的语气对襁褓里的宝贝说：“现在抱你的人是妈妈。”
只有在傅煜不记事的时候，傅成渊才这么说过一次，那时的江阮还在割裂的状态里，也抵触这个称呼。后来傅煜牙牙学语，到了会跟大人学说话的年纪，这个词语也就不能在江阮和他相处时出现了。
然后傅煜一点点长到了现在，他现在变成了可以用语言准确表达需求的小孩子。每当傅煜叫她“妈妈”，江阮都会有一种不真实的割裂感，这种感觉和几年前曾经历过的如出一辙。
与她割裂的，是另一种矛盾的想法，是另一个矛盾的自我。
傅成渊感知到江阮并不太好的情绪，趁着接水的空隙，坐到了她的身边，一只手从前面绕过去将她搂住。
他避开傅煜，用两个人刚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放轻松，不要太紧张。”
明明以往和儿子相处得很好，现在傅煜只是换了个称呼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怎么她还是这样折磨自己。
江阮表现得不明显，傅煜也就察觉不到。他趁江阮不注意时偷偷地看向她，爸爸哪儿都没有去，也在旁边陪着他，傅煜又心满意足地蹭过去和妈妈贴贴了。
对于傅煜而言，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吃过午饭，傅成渊就通知了老宅来接孩子回去。
傅煜依依不舍地牵着江阮的手，磨磨蹭蹭不肯上车，明明只有一两米的距离，车门都已经打开了，他还是慢腾腾地不愿意离开。
眼看不得不钻进车里，傅煜停下脚步，回过头，一字一字地问道：“妈妈，你会离开我吗？”
那种割裂感，一面出于愧疚和爱，想要加倍给予；另一面则是来自傅成渊的种种……
江阮注视了傅煜良久，在傅煜逐渐露出害怕情绪的眼神中，张开手抚过他的脸，慢慢回答说：“不会。”
傅煜急于求证：“妈妈不骗人对不对？”
江阮点点头，“嗯，不骗你。”
“那，妈妈之前答应我的还算不算是真的？”
“答应的都会做到的。”
“可不可以像之前一样给妈妈打电话？”
“可以。”
“还有，可不可以经常见妈妈？”
“好。”
眼见着儿子问江阮要的越来越多，生怕江阮不好拒绝勉强自己答应，日后没消化好再折磨自己，傅成渊终于截断了不停谈判的儿子，将小的轻松给抱进了怀里。
“好了，说了这么多，该回去了。”
傅煜被塞进了后排车里，安全带一拉一系，傅成渊关好车门，他又不甘心地从降下的车窗露出一颗小脑袋。
“妈妈再见，我会一直想你的。”
江阮温温地同他挥挥手说了再见，目送汽车离开，她转身想要回去，刚迈出一步就被傅成渊捏住手腕给拉进了怀里。
“答应了儿子不离开他，那我呢？”
江阮不理解傅成渊发出这个疑问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她再顺势撒撒娇，做出一副依赖的姿态，还是说更偏向质问的语意。
但她实在不是当前者的那块料，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反问了回去：“你会同意我把他从傅家带走吗？”
很快，江阮就得到了一个浅显的结果，她可能刚才在激怒傅成渊的边沿试探了一下，最起码她说的，不是傅成渊想要听的话。
“既然你也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偏执的心理疯狂作祟，连带着占有欲一起席卷过来，傅成渊克制地收紧怀抱，面色清冷地凝视着面前的江阮。
“你这么想最好。”
拇指重重地从她的唇上压过去，添了一层更深的绯色，江阮被迫噤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手。
“上上下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虽然不是我的手笔，但也正合我意。”
傅成渊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宛若千斤重，用力地砸在江阮的心口，“江阮，我承认我的手段很卑劣，除非你男人我死了，否则你哪儿也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