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拥有自己做主的权力，实际上最后还是要由傅成渊来裁决，江阮说了不愿意的事情有多少，可那些都无一例外、原原本本地在违背她意愿的情况下发生了。
久而久之，连江阮自己都说不清，她多此一举的拒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明明也知道傅成渊不会让她得偿所愿。
江阮觉得自己足够平静，她平静到了极点，可眼睛还是酝酿着泪意发烫，任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挡视线逐渐被模糊。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傅煜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她舍不得不认的，时间的推移只会让她越来越无法割舍。要是真的能够放下，要是真的能够不在意，之前听到他的名字就不会那样头痛。
就这样吧，傅成渊的想法她绝无可能逆转，五年前的时候她就该认清现实，这一点还要被折腾挫败多少次才能记在心里。
就这样吧，无论如何，她的生活都注定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心底争执的问题也不会有结局。她在意的事情，或许原本就没有意义。
江阮这么劝自己。
眼窝涩痛得厉害，泪水一旦涌出眼眶就被她抬手拂净，江阮指尖蘸满了泪，感觉自己整个人也湿答答的，仿佛被接天的海水翻打过，喘不过气来。
傅成渊则像是一卷飓风，即将要摧毁一切的飓风，此刻如若不是在竭力克制，早已摧残得什么都不剩。他眸色深得可怕，眼底布满阴霾，周身的气压都低得不像话。
他极缓极慢地松开了紧握着江阮的手。
茶几上的果盘里放了一柄合着盖的水果刀，抽开塑料的保护套，刀刃锋利，隐隐折射着寒光。
傅成渊拿起那把刀，折回江阮面前，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将刀柄放到了她右手的掌心。
“你有恨，往这里捅。”
他带着江阮的握刀的手抵上自己的心口，尖锐的刀尖受了阻力几乎不能再轻易推动，似乎再往前推一毫厘就能破开衣服的阻挡刺进皮肉。
江阮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此生给别人带去的实质上生理的伤害，就是十七岁被堵在墙角的时候扇对方的那一巴掌，以及十九岁在伦敦别墅里把傅成渊砸得头破血流那一次。
她不知道凭借自己能不能握住这把刀，只是傅成渊始终没有松手，握着江阮的手往他的方向送。
江阮颤声问：“你以为我不敢？”
傅成渊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清冷，“我知道你敢，江阮，你心里有恨，我给你这个机会。”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动起刀来了。这个架势可不是谁想要的，除傅老爷子之外，其他人都被吓得不轻，可老人家也只是表面淡定，一颗心都快要揪起来了。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江家小姑娘的指控他可都听见了，什么手段卑劣就足以证明事情的性质了，傅成渊不做人，这个时候还要用不让见亲生的孩子威胁她。
可也犯不上拿刀，傅老爷子觉着自己再不劝一把，等会儿真发生什么就来不及了。
他不方便做调和，一旦他这个做长辈的去喊停，只怕江阮有委屈也不会再说了。
话要说开，可劝也得劝，他只得让管家去劝阻一两句。
管家接了这桩差事，不好跟得太近，便隔了一段距离硬着头皮道：“这……傅先生，您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吧，小心把江小姐伤到了。”
伤是不可能伤到江阮的，毕竟刀尖对的是傅成渊自己。
“江阮，就算你今天一刀捅穿这里，也一样能离开傅家的大门，他们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傅成渊攥着江阮的手，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把刀捅进自己的身体。
“你如果是怕这个，大可以放心。”
刀尖一点一点往里没入，殷红的血慢慢渗透出来，将深灰的毛衣浸湿了一片，落在眼里触目惊心。
出力的始终都不是江阮，是傅成渊替她在用力，江阮看到面前的一片血痕，手骤然瑟缩了一下。
傅成渊甚至连面色都没有变化，仿佛被伤的人不是他一般，江阮右手微颤着出于脱力状态，被傅成渊握着，再次狠狠一送。
刀瞬间又没入一点。
没顶的窒息感吞噬了五感，江阮脸色惨白，在过速的心跳里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拨掉了傅成渊的手。
她刚想把手从刀上移开，傅成渊就扣住了她，带着她的手将刀一齐抽了出来。
沾在刀尖上的鲜血滴落在地，江阮松了手，那把水果刀就咣当掉在了地板上，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角度不行，弄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此刻看见刀上带血，傅老爷子彻底坐不住了。
一把年纪了还要承受如此心惊肉跳的场面，真是造孽。
“……快去打电话喊急救！”
傅蔚嘉还没缓过劲来，被傅楚瑞拍了下才连应两声，急忙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局外人在旁边忙活，江阮全然感受不到那些杂乱的声响，她脑海里死寂一片，心慌的感觉重重而来，压得她喘不开气。
她的手颤得厉害，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抬眸望向了面前的男人。
傅成渊静静地站在原地同她对视，江阮看见他薄唇微启，上下动了一番，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如同延迟一般，几秒后那句话才在耳边响起。
“即便你捅伤了我也没关系，给你机会了，为什么不动手。”
为什么不动手。
他问，为什么不动手。
那片红色的血迹还在蔓延，抽出来的刀尖只有前面的一两厘米沾了血，傅成渊的动作做得很凶，实际上并没有捅得多深，但只要江阮愿意，再往里面送一段，把整把刀都送进去，就能刺穿他的心脏。
胸前几乎濡湿了手掌大的一片，完全可以想见是多恐怖的出血量，才能这样将衣服浸透。
江阮的眼神略有些空洞，她的意识不知究竟飘散在哪里收不回来，可心慌的感觉却迟迟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