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三人一鬼拥有这样的信念，局势也没有丝毫逆转。
尤里西斯的优势是压倒性的——
作为最早追随伊尔佛忒斯的神明之一，他有着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百万年来，神明内部争斗不断，陨落的神明不知几何，连主神也无法幸免。
可无论六大主神怎样变换，尤里西斯依旧追随在神主左右。
池醉与他的差距，相当于十三四岁的少年人与正值壮年的男人，不管是力量、速度还是战斗经验，二者都无法相提并论。
——不是池醉不够强大，而是他的成长时间太过短暂。
倘若多给他十年，战况恐怕就完全不同了。
在越拖越久的战斗中，尤里西斯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突然停下攻击，再次开口：“蝼蚁，你当真不愿向吾主臣服？”
池醉摇头：“别明知故问，与其向你们求饶，不如我自己砍死自己。”
他语气中的不屑彻底激怒了尤里西斯。
尤里西斯语气森然：
“吾收回吾之前的话，蝼蚁之所以为蝼蚁，正因它们冥顽不灵。”
“很遗憾，你背弃了吾主最后的仁慈。”
话落，尤里西斯扯下笼罩全身的黑袍，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骨架！
池醉瞳孔一缩。
骨架上那两个漂浮着青蓝色磷火的眼眶正凝视着他，杀意凛然：
“卑贱的蝼蚁，让你们见识一下吾真正的力量吧。”
话音落下，尤里西斯右手突然一松。
黑色镰刀随即下落。
即将落地的瞬间，它却像产生自主意识般，以破空之速向池醉划去！
镰刀的速度实在太快，池醉险而又险地避过这一击，可还是被附着在刀身上的杀气划伤了脸庞。
一击不中，飞过头的镰刀立即拐弯，再次朝他的后背捅去，防不胜防。
池醉一个下腰，以极其刁钻的姿势躲过。
渐渐地，他发现，镰刀的速度相较之前慢了不止一点半点。
怎么回事？
池醉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镰刀的轨迹。
薄冰也看出了什么，没有贸然行动。
两人都发现，镰刀的速度虽然慢了下来，却始终在池醉的正上方活动。
如果将它的轨迹连起，就是一个……
巨大的包围圈！
薄冰瞬间想通。
“快离开那片区域！”
如果真的让包围圈形成，数百道圆弧倾泻而下，池醉会怎样他不敢想象！
与此同时，薄冰的身体先于大脑，空间屏障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拔地而起。
也是第一次，黑色镰刀只破开了一半的屏障。
薄冰闷哼一声，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看向尤里西斯的目光冰冷至极。
很好，这家伙不是没有弱点。
从几次败北的交锋中，薄冰已有所发现。
同一时间，池醉也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陷阱。
黑色镰刀在他头顶极速旋转着，随之飞出的是无数道气息可怖的黑红色圆弧，从天空到地面，进行着无差别、大范围的暴击！
此时，池醉已经有半个身体脱离了包围圈。
但他为了验证某个事实，并没有完全离开。
“来得好！”
池醉目光狠戾，迎着圆弧高高跃起。
这一次，能劈开他半个身体的圆弧却只破开了他最表层的皮肉！
去死！！
金光流转间，池醉一拳锤下，狂猛的力道瞬间将黑色镰刀锤入地底！
“砰——”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将近十米的深坑。
“小薄饼！”池醉转头向薄冰高喊。
薄冰早已做好准备，下一秒——
镰刀四周的空气全部消失，足以将人挤成肉饼的强压让刀身都开始碎裂！
薄冰的瞳孔在那一刻转为深黑：“破！”
只听“咔嚓”两声，黑色镰刀不堪重负，连刃带柄化为了粉末。
池醉面向尤里西斯冷嘲道：“这就是你真正的力量吗？”
尤里西斯摇头：“无知的蝼蚁，吾之物皆为死物，已死之物，又如何会再死？”
薄冰反问：“所以，连你自己也是死的？”
“吾即死亡，无论何时何地，死亡都不会对自身刀剑相向。”
薄冰若有所思。
池醉却懒得听这些神神叨叨的逼话。
如果尤里西斯真的死了，那现在跟他讲话的是谁？
尤里东斯吗？
池醉心里很清楚，尤里西斯绝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死不灭，一定有办法可以伤害他。
他和薄冰方才的小胜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段时间，尤里西斯的力量似乎变弱了……
池醉再次回忆起林东死前的话——
【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绝望！只有绝望，才会让人生不如死……】
当时他正面迎击圆弧，为的正是验证影响双方力量的因素。
……绝望吗？
池醉已无暇思考太多。
被他和薄冰联手打进地底的镰刀，竟在转瞬间恢复如新！
尤里西斯操控它，又一次向池醉袭来。
“尽情享受绝望吧，背弃神的蝼蚁们。”
池醉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他难以自制地想，自己和薄冰的力量终究会耗尽，车轮战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就在池醉产生这个想法时，镰刀的速度竟陡然加快，转眼就来到了他身前！
“呲啦——”
这一刀比之前的任何一刀都要凶猛，几乎将池醉整个人劈成两半！
鲜血如同水流般飞溅，池醉从半空跌落，意识越来越模糊。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不是告诉过你，死亡并不可怕吗？】
【不要绝望，不要气馁，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在你身边……睁开眼，你会看到一切。】
【——切记，他不是令你绝望之物，而只是一道怯懦的缩影！】
笼罩在战场上方的薄膜突然散发出刺目的白光。
被这白光照耀着，黑色镰刀奇迹般地陷入静止。
池醉的视野也被光明侵占。
他费力地睁开半只眼，看向远处的尤里西斯。
奇怪，尤里西斯已经不是令人害怕的骷髅模样，而变成了一具躺在棺材里的、神情绝望的……
木乃伊。
原来如此……
池醉用仅剩的半张脸笑出声来。
在他落地的前一秒，薄冰接住了他。
时间之力瞬间愈合了他的伤势。
重获新生，池醉开玩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必须感谢林东这个大好人，不然我这个祸害刚刚就嗝了。”
薄冰面无表情：“谁叫你胡思乱想？你要是再多想点，谁都救不了你。”
“那肯定。”池醉脸皮极厚。
他笑着抓住薄冰亲了一口：“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等会儿再来报答你。”
薄冰：“……”
谢谢，不用，滚。
估计是怕被打，池醉逃的飞快，伤势刚愈合就再度起身，回到战场。
这一次，他一拳就将镰刀轰成了碎片。
不等镰刀复原，他便高高跃起，朝着尤里西斯冲去。
金光的威力已经比之前增强数倍，直接撕开了尤里西斯的肩膀。
池醉笑了：“果然。”
比起死亡之神，尤里西斯其实更适合绝望之神的名号。
他并不是什么掌控死亡的神明，而是以他人绝望为食的异食癖。
一个空间内绝望的人越多，绝望的程度越深，他的实力就越强。
所以在池醉产生消极念头的那一刻，黑色镰刀的威力得到了史无前例的加强。
毕竟，人有时无法控制大脑的所思所想，明明知道不能想，却还是要想，忍不住去想。
池醉刚刚就犯了这一致命错误。
——这也正是尤里西斯能力的可怕之处。
因此，身体恢复后，池醉立刻用“祸害遗千年”五个字将自己催眠。
在他心中，我等于祸害，遗千年等于不会死，等价交换就是“我不会死”。
既然“我不会死”，死的就一定是尤里西斯。
池醉的逻辑永远都这么自洽。
对于他的表现，尤里西斯感到不解：“怎么可能？”
但没人解释给他听，反倒是一股无比阴冷的感觉从下方传来。
一道幽灵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可能？”
尤里西斯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桀桀……”
只见一个穿着绿裙子的木偶站在他脚边，鲜红的嘴唇大张：“你是在找我吗？”
木偶将头扭转180，以一个身子在前头在后的诡异姿势对尤里西斯说：
“你好香啊，吃起来一定不错……”
话音未落，按捺不住的死气便倾巢而出，如跗骨之疽般缠绕上尤里西斯的白骨。
吃！吃！吃！
这么多天没有进食血肉，死气早就饿得不成人形。
吃饭大于天，哪管什么绝不绝望？
不到三秒，它们便啃完了尤里西斯整条手臂。
“好美味、好好吃……我全都要！！”木偶猩红的眼珠里尽是贪婪，越来越多的死气涌出，将尤里西斯彻底包围。
尤里西斯的力量就像罂粟，宿眠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但尤里西斯也不是木桩，任由她啃咬。
一个闪身，他已然将宿眠踢飞。
“……令人厌烦的蝼蚁。”
尤里西斯望着一点不剩的手臂，眼眶中的两团磷火都微微转红。
“你们该死！”
他不再用镰刀，而是将自己的肋骨取下作为武器，与池醉战到一起。
只是情况并不如他想象的顺利——
不知为什么，池醉的力量越来越强，他好不容易甩开对方，接着便会被薄冰抽干周身气流，狠狠压入地底！
一次又一次，粉身碎骨的人竟然从池醉变成了他自己！
这是尤里西斯无法接受的。
不解、疑惑、焦虑、愤怒……
种种负面情绪出现在他心中。
以致他根本没有发现，不是池醉的力量变强了，而是他的力量……
变弱了。
他的能力就像一把双刃剑，当他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时，他就会品尝到自身绝望的滋味。
所以，神明又怎么会是真正的神明？
从本质而言，他们与凡人并无区别。
终于，在尤里西斯弱到承受不了池醉任意一击时，黑色镰刀停止了再生。
薄冰再次抽离空气，将他整个骨架压成粉末。
“吾主……为何……”
生命的最后，尤里西斯好像发现了什么，似是不解。
但池醉和薄冰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个东西吸引。
只见骨架化成的粉末中，一颗宝石正熠熠生辉。
——最后一颗宝石……
找到了。
很想剧透，但又不敢~
是不是觉得宝石拿的很轻松？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