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张川进来，店内的所有人动作集体一滞，随后一名小厮换了张笑脸，恭敬地上前迎接。
“张掌... ...前辈，您来了！您看您今天想要什么酒，最近新来了一批灵酒，包您满意！”
张川点了点头，没有在意小厮的称呼。
“老样子吧。”
“好勒，您稍等，我马上给您去取！”
这名小厮离开后，张川走向自己的老位置，坐了下来。
店内的其他小厮，则是老老实实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丝毫偷懒。
不多时，
一阵灵酒的香气传来。
紧接着几壶灵酒被放到张川面前。
“这是干什么？”
张川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来到身边的那名女修，同时开口问道。
女修笑了笑：“前辈，以前多有得罪！这些算是赔罪。”
“还有，从今以后，本店为前辈单独准备了一个账本，前辈以后可以拥有赊账半年的额度。”
“... ...”
张川摇了摇头，默默收下几壶灵酒，
“赔罪犯不着，不过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随后，他站起身。
“那个账本撕了吧，我不缺钱... ...”
说罢，张川就朝着店外走去。
走出店门口时，他再次低声叹息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
月明星稀，
夜风习习的一座山头上，张川静静坐在一片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灯火摇曳的林水镇，独自浅饮。
他是明白的，林水镇的修士为何会对他产生这种变化
。
所谓散修，
便是这种生物。
放到单独某一个人身上，他或许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爱恨情仇，会有为某人舍生忘死的时候，会有倾尽一切做一些完全没有回报的事的时候。
但是放大到整个群体。
散修就是没心没肺，只会遵从利益行动，绝对自我主义的代名词。
吃了上顿没下顿，兜里比脸还干净，鼻子比狗还灵，脑袋里永远只想搞钱，胆子比老鼠还小又大得连天都装不下... ...
一种种，一句句，皆是修行界对于散修的普遍看法。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 ...
世人的评价他们只会不屑一顾，除非评价能换灵石。
顺应本心而动的他们，总是将自身的欲望赤裸裸地展露无疑。
丑陋、下流，令人厌恶！
却又令人心生羡慕... ...
因为... ...
这样的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群体！
今朝有酒今朝醉，
四海为家天作被！
仰天大笑夺宝去，
我辈皆是蓬蒿人！
很多时候，
连他们自己都没能意识到，
明明可以选择进入宗门，进入势力，获得一份稳定的生活，不用为生存奔波。
但他们却下意识排除了这一选项。
即便是那些，出于利益需要，临时投靠势力的人，也只会想着从势力那里获得利益，而不是加入势力。
自由——，
是埋藏在所有散修内心深处的本能！
他们会本能地抗拒被别人
压在头上，即便生活的圈子里有比他们更强的人，他们最多只会左右逢源，从中想办法谋取属于自己的利益，至于成为某人附庸，甚至奴隶。
第二天，他们就会跑得一干二净。
林水镇的散修一直都是自由的。
没有人来约束他们，一切凭借默契，潜在的规矩办事。即便是有几名凌驾于大多数之上的修士，他们也能很好的从中找到平衡点，顺利地生存下去。
反抗三大家族，也是不想轻易将这处生存角落拱手让人。
如今，
出现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反抗的强者，即便他们都知道这名强者不会干涉他们的生活，不会夺走他们的钱包。
但是... ...
对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仿佛一座悬在头顶的大山，不知道它何时会砸下。
如果这样的强者不止一个，他们反而能很好地寻找到狭缝，从而适应下来。
但是，
林水镇容不下金丹期，
不会有第二个金丹期来这里，
这是所有人，包括张川自己在内都明白的事。
... ...
夜风依旧微凉，不知何时，酒壶里的酒已经空了。
看着没有了以往翻墙走壁的身影，一片寂静的林水镇。
张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有成为压在别人头顶的大山那一天... ...”
一阵大风刮来，引得树林的树叶簌簌直响。
片刻后，
草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唯有风中远远
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
... ...
第二天清晨，
糜澜打着哈欠，穿好衣服离开房间，想要去打开店门，开始今天的营业准备。
然而，他刚一进到店铺内，便愣住了。
此时的店铺大门已经打开，
一名白衣青年站在店铺中间，背对着他。
“掌柜的... ...您怎么了，怎么亲自来开店了？”
“糜澜啊。”
张川缓缓转过身来，眼神平静地看着糜澜。
“你不是一直想要拥有自己的店铺吗？”
糜澜露出迷惑的表情，下意识点了点头，
“是，我确实想要来着。”
“掌柜的，您问这个干嘛... ...”
张川微微颔首，缓缓开口：
“想要，就对了... ...”
“从今天起，这家林水符篆店便归你了。”
“呃... ...什么？”
糜澜眼中先是充满了迷茫，
随后他的双眼逐渐睁大。
“您！您刚才说什么？！您要把店铺给我！”
张川默默点头：“没错。”
“可是... ...”
糜澜神情低落起来，
“您把店铺给了我，您又干什么啊？”
“我？”
张川缓缓转过身，抬头望向店外的天空。
“我该离开了。”
“——！！！”
“掌、掌柜的，您能别走吗... ...”
“这家店铺我不要了... ...”
“糜澜！”
张川平静地开口道：
“我在林水镇太久了，已经是时候离开了... ...”
“
... ...”
糜澜想要说的话顿时被卡在喉咙里，
他眼眶微微泛红，神情越发低落。
随后，他低声开口道：
“是，掌柜的，我明白了... ...”
张川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
说着，便取出几封信件。
“你的符篆绘制能力，应付低级符篆还行，高一些的就不行了，我也不指望你在这一道上努力，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这些是上游符篆商的联系渠道，你拿着介绍信去联系吧，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店里那么多符篆也不可能光靠一个人绘制。”
糜澜缓缓接过这些信件，郑重地收了起来。
“是，我一定将店铺维持下去！”
张川摇了摇头：“你随意就好，不必强求，若事不可为，卖了店铺也无所谓。”
“记住，我们是散修，必须守护的东西只有自己... ...”
一切事毕，
张川缓步踏出了店铺大门。
“我走了。”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张川的身影飞向了天空，渐渐地，越飞越远，越飞越远... ...
看着张川远去的身影，糜澜缓缓跪在店铺地面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掌柜的，您保重——！”
... ...
那一天后，林水镇的修士再也没有见过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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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破壳的波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