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双璧 > 第114章 约会
    明华裳前段时间私自跑出去还撞上了凶手,镇国公听到差点吓死,从此就对明华裳盯得很紧,基本不放她出门了。明华裳本来很遗憾来长安的第一年看?不到灯会,没想到峰回路转,沾了成国公府的面子,她竟然能出门了。
    镇国公府再衰败也不至于借用别人家?的护卫,镇国公只是疑心?病作祟,不放心?让明华裳去人多的地?方罢了。现在既然答应了外人,镇国公自然会给她们配齐侍从,明华裳喜出望外,招财几?人也高兴极了,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讨论上元那天的衣服首饰。等明华裳的耳朵终于腾出空来,意外发现?明华章不见了。
    明华裳问:“二兄呢?”
    四周丫鬟左右环顾,说:“兴许二郎君不耐烦听这些,自己?走?了吧。”
    明华裳想了想,这很符合明华章的性子,便没再追问。屋里二房、三房谈兴正高,明妁撒娇向老夫人讨要首饰,明华裳不好在这种时间告辞,便微笑听着。
    明老夫人在孙女的撒娇卖痴中很快露出笑意,她扫了众人一眼,说:“平日也就罢了,上?元那日要和程家?一起行动,万不可坠了镇国公府的脸面。绿绮,我箱底里有几?支步摇,你去取来,让三位娘子选。”
    明妤、明妁一听,忙笑着道谢。明华裳其实对首饰兴致乏乏,但祖母一片好心?,她总不能拂祖母的意,便也装出喜欢的样子,随便选了一支。
    等明妤、明妁终于选出满意的首饰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明华裳想着终于能走?了,她正要出门,又被?镇国公叫住。
    镇国公说:“裳裳,你跟我来。”
    明华裳只好穿上?披风跟上?。镇国公见她披着一件大得不合身的披风,皱眉问:“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明华裳对糟蹋明华章的东西早就习以为常,她不在意道:“这是二兄的衣服。我还想着还给他?呢,他?不知道去哪儿了。”
    镇国公皱眉,不动声色望了明华裳一眼。少女冰肌玉骨,笑颜如花,正是最鲜活青春的时候,披在大而重的黑斗篷中,像一朵昆山夜光挣脱黑泥,破土而出。
    这明显是男人的衣服,但她披着坦荡自然,理所应当,丝毫不觉得异常。镇国公沉下脸,说:“你兄长的衣服,你穿像什么样子?还不快解下来。去给娘子取新的披风。”
    此刻他?们都?走?在半道上?了,这种时候换衣服,不是纯折腾人吗?明华裳替丫鬟打抱不平:“再走?两?步就到了,二兄又不会在意,你别找麻烦了。”
    镇国公瞪明华裳:“逆女,都?敢顶撞我了?还不快去!”
    他?虽然骂着逆女,但直到丫鬟取来新披风,他?才让明华裳解开斗篷。前面就是镇国公的庭院,明华裳进门换了鞋,自然而然去叠明华章的披风,镇国公看?到,脸上?表情?有些怪,道:“这些自有丫鬟做,你不用动手。”
    “没事,二兄讲究大,别人碰他?的衣服他?要生气的。我帮他?叠好,一会顺路给他?送去。”
    镇国公听着忍不住皱眉:“你什么时候和他?走?得这么近了?还别人,你不是别人吗?快放下,一会送下去浆洗,没你的事。”
    明华裳努嘴,放下衣服,抱怨道:“你总说我懒,我好不容易勤快一回,你还要拦着。”
    镇国公听着这话就生气:“你倒是勤快对地?方,我巴不得你在琴棋书画上?勤快呢。过?了年你都?十七了,该出阁的人了,平日里长点心?,别整日往二郎的房间跑。”
    明华裳挑挑眉,被?骂得莫名其妙:“我去找兄长,又不是私相授受,你为什么又骂我?”
    镇国公欲言又止,最后虎下脸,断然道:“听我的就是,别问那么多。”
    明华裳低低哼了声,很不服气,但也没再顶嘴。她面上?的嗔怪自然而然,心?里却一片冰凉。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寻常,明华裳不会多想,但她心?里知道她和明华章不是亲生兄妹,再听镇国公的话,仿佛处处都?是深意。
    父亲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可是没道理啊,哪个人会明知孩子抱错的情?况下,还一心?关怀非亲生的女儿,而不赶紧去找回亲生孩子?镇国公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娶,可见和亡妻感情?甚好,他?不可能放任妻子的血脉流落在外而置之不理。
    还是说,错的那个孩子,不是她?
    明华裳越想越惴惴不安,手心?已是冰凉。镇国公没察觉明华裳心?绪不宁,他?说道:“裳裳,今日成国公府的大郎君,你怎么看??”
    明华裳正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心?惊肉跳,哪还有心?思关注男人。她随口道:“端方稳重,和善守礼,是个好人。”
    看?起来评价不错,镇国公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不该高兴,酸溜溜道:“那就是说,你也愿意?”
    明华裳正想着事呢,听到这话怔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愿意什么?”
    镇国公以为明华裳是不好意思,心?里更微妙了:“成国公府和我们家?并无交情?,今日却阖家?来拜年,席间多次问及你,你还不知道他?们的心?思?程大郎有些迂腐,但胜在脾气好,放在京中勉强也算良配。裳裳,你愿意嫁给他?吗?”
    明华裳一听竟然是这种事,脸上?都?不知该作何表情?:“阿父,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千方百计想把?我嫁出去。”
    “我倒巴不得养你一辈子。”镇国公沉着脸道,“但女大当嫁,你总归要嫁人,早点选是你挑人,若再耽搁,就是别人挑你了。”
    世?道对女子的年龄总是格外苛刻,明华裳对此早就看?淡了,说:“我不在意。我若成婚,定是遇到了让我想成婚的人,绝不是因为到了年龄,需要成婚。如果一直遇不到这个人,一辈子一个人也挺好。”
    “胡闹!”镇国公呵斥,“你想的倒轻松,我在世?时还能护着你,若我过?世?了,谁愿意无怨无求地?照拂你、护持你?”
    明华裳不假思索反驳:“二兄呀。”
    镇国公不语,静了静说道:“我当然相信,以他?的品性,定不会对你不闻不问。但他?以后也会有妻子儿女,鞭长终究莫及,你还是有自己?的家?为好。”
    明华裳发现?镇国公真的在担忧她未来的生活,她不再辩论嫁不嫁人,正了容道:“阿父,你的慈心?女儿明白,但程大郎恐非良配。”
    镇国公脸色立马严肃起来,问:“为何?今日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明华裳赶紧替程荀辩白:“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和我想法不一样,说不到一处去。”
    镇国公无声松了口气,瞪了明华裳一眼:“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你们刚刚认识,当然说不到一处去,等日后相处久了就好了。”
    镇国公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明华裳再一次郑重道:“可是,我不喜欢他?。”
    镇国公更不以为意了,说:“你还小,成天?把?喜欢挂在嘴上?,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两?个人能过?日子最重要,喜不喜欢的,等时间长了就淡了。我和你母亲刚成婚时也磕磕绊绊,一个月说不上?几?句话,后面,不也生下了你们兄妹吗。”
    明华裳皱眉道:“可是,这不是一回事……”
    镇国公打断她的话:“你先别拒绝。就算你不喜欢程大郎,不妨和他?先接触着,上?元那日与他?四处走?走?,看?看?他?如何待人接物,说不定你就觉得此人还不错。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等上?元回来后,为父自会帮你拒绝。镇国公府再不济,也不会少了你一口饭吃。”
    明华裳露出笑,小嘴吧嗒吧嗒道:“可不止一口饭,我还要吃撒子、蒸饼、酥皮、汤饼、水晶糕……”
    镇国公又气又无奈,笑着看?小女儿掰着手指数吃的。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悠远沧桑,等明华裳报菜名报的差不多后,镇国公道:“好了,知道你能吃,饿不死你的。来人,去厨房点二娘子刚才说过?的菜,送到我这里来。很久没有一家?人吃饭了,去把?二郎也叫来。”
    明华裳对点菜的热情?远比挑首饰强烈多了,她跑去交待吃食,恨不得连每道菜加什么佐料都?吩咐清楚。她说得口干舌燥,抿了口茶,听到外面传来问好声。
    明华章进门,眉眼淡淡,神色冷寂如雪。他?解下披风,亲手放好,折身时,才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明华章怔了怔,惊讶问:“裳裳?”
    明华裳穿着轻便温暖的襦裙,从帷幔后探出一颗头:“二兄,怎么了?”
    明华章注视着那双珠玉一样的眼睛,良久哑然。他?想说,他?一直在等她,路上?在等,回屋后也在等。他?以为她被?什么事缠住了,可是原来,她只是不想去找他??
    也是,她这么大的人,有手有脚,有亲人有朋友,打发时间的选择那么多,为什么非他?不可呢?
    这是明华章第一次直观地?意识到,明华裳有很多很多人爱她,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之一。
    明华章沉默,他?本来性子就冷,不说话也没人发觉不对。镇国公招呼明华章坐,说:“上?元节是你们少年人的节日,不可辜负。你们兄妹今年就十七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华章,你可有想法?”
    明华章静了静,漆黑的眸子如墨玉浸冰,极淡地?往旁边勾了下。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恭顺端正道:“全听父亲安排。”
    镇国公摇摇头,说:“这是你的事情?,你若无意,我不会逼你。你若有意中人,随时来找我,就算是月宫里的仙子,我也定想办法帮你提亲。”
    明华裳幽幽说:“阿父,刚才你和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闭嘴。”镇国公没好气瞪了明华裳一眼,转头和煦地?对明华章说,“华章,上?元那日还有劳你多上?心?,盯着裳裳和程大郎,别让她乱跑。”
    明华裳低低哼了声,镇国公怒目圆瞪,道:“哼什么哼?你老老实实听华章的话,和成国公府看?看?灯就回来,不许自作主张,听到没有?”
    明华裳不情?愿应了声:“知道啦。”
    明华章脸色白的似雪,他?目光扫过?镇国公和明华裳,像置身于烈马上?却失去了缰绳,全然失控。
    明华章问:“父亲,你真打算让二娘去见程大郎?”
    镇国公不置可否,道:“程家?和我们也算门当户对,先相处着,其他?的事不急着谈。”
    明华章心?中又是一冷,他?转头看?向明华裳,希望在她脸上?看?到抗拒、反对,但他?只看?到一张温柔含笑的芙蓉面。
    她甚至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来。
    明华章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是她的兄长,护送妹妹本就是他?的职责。
    哪怕是送妹妹去和人约会。
    他?在奢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