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黎晏枢有些木然的表情，宋泠忍不住捂唇轻咳了声，唇角勾起抹弧度。
她怎么忘了，这小家伙喜欢吸食煞气，而黎晏枢身上的煞气和死气十分浓郁，难怪它会特别喜欢。
“它很喜欢你。”
喜欢身体，应该也算是喜欢…吧？
黎晏枢抿了抿唇，看着木偶停下了打滚的动作，用它那两条勉强可以称之为胳膊的小手臂轻轻抱住他的手指，深吸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竟然从一个人偶脸上看出了‘痴迷’这两个字。
黎晏枢：……
宋泠欣慰地看着一人一人偶友好又温馨地互动，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关上了身上的收音麦。
黎晏枢见状，有些疑惑，就听见宋泠缓缓问道：“你身上的气息繁杂，这么多年，你是如何压制的？”
黎晏枢一怔，对上女孩明亮的杏眸，轻笑着叹息了声：“果然被你看出来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篆，用极其温和的声音对宋泠和盘托出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他身上萦绕的繁杂气息，自出生就有了。
母亲是顺产将他生下的，可奇怪的是，小黎晏枢十分安静，不哭不闹，无论医生怎么折腾，就是不哭一下，像黎家这种大家族，对继承人都十分重视。
每个月的产检，甚至包括基因检测都做了个遍，所有检测数据正常，也没有显示出黎晏枢可能会有残疾，而且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孩子出生后一定会哭。
医生也就没有太在意，之后也的确一切正常，直到黎晏枢三岁，他突然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腿经常疼得抽搐，去医院做了全身体检，也查不出任何毛病。
黎家上下十分着急，直到遇上恰好云游到国外的清远大师。
才勉强能用符篆压制住他身上的气息，但他的双腿自那之后，就再也不能行。
黎晏枢说完，对着宋泠笑了笑，温润柔和，仿佛刚刚在说的不是他自己。
“为什么总是在笑？”
宋泠闻言，并没有对黎晏枢悲惨的过往做出评价，反而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个问题。
“什么？”
黎晏枢愣了下，抬手，修长如玉的指尖摸了摸唇角，在感觉到上面的弧度时，点漆的瞳仁里闪过一抹怔愣，随后他又看向宋泠。
女孩的杏眸很好看，瞳仁黑白分明，在这双眸子里，黎晏枢看到了他自己，丹凤眸的眼尾微挑起，即便是此时没有任何表情，那上挑的弧度也暴露了其主人此时不错的心情。
这是黎晏枢从未见过的他自己。
宋泠见黎晏枢突然走神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己，额前散着几缕碎发，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不应该按在黎晏枢身上，却又无比附和他现在状态的词：呆萌。
随后，不等黎晏枢回答，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其实，你的腿能有机会站起来。”
“……”
也不知道是不是黑夜让人放松，今天的黎晏枢似乎思维不在状态。
宋泠只好重复了一遍，歪头：“介意我检查一下吗？”
黎晏枢轻抿薄唇，摇头。
“不介意……需要挽起裤腿吗？”
残疾多年，就连清远大师也只能暂时压制住他混乱的气息，勉强让他活得更久些，可如今宋泠竟然说他有机会能站起来？
偏偏，这句话从宋泠口中说出来，黎晏枢丝毫都不觉得突兀。
“不用。”
宋泠蹲下身，抬手从黎晏枢的脚踝处捏了捏，沿着悬钟穴一路向上。
她手中的力道并不重，黎晏枢从未让人如此触碰过自己的身体，只觉得女孩按过的地方带着些痒意，十分不自在，可渐渐地，汗水从他额头渗出。
在按到环跳穴时，黎晏枢忍不住闷哼了声。
从来没有任何感觉的双腿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感，好在宋泠只是轻轻按压了下，很快就松开。
那些痒意、痛意、麻意如潮水般很快就褪去。
若不是黎晏枢布满汗水的额头，他怕是都要怀疑刚刚那一切都是个错觉。
“你……”
宋泠从一旁抽出几张纸递给黎晏枢，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传来陆清洲略有些阴沉的嗓音。
宋泠方才专注于给黎晏枢检查腿，而黎晏枢更是沉浸于双腿有机会站立的消息中，因此两人都没注意到陆清洲的到来。
宋泠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问黎晏枢：“所以在按压环跳、风市、阳陵泉等这几个穴位，痛感是最为强烈的是吗？”
早些年，黎晏枢为了自己的双腿，自学了临床医院，也研究了不少关于人体脉络方面的书籍，因此对穴位十分熟悉，点点头：“是，有针刺般的痛麻感。”
“其他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
“好，我知道了。”
宋泠这才起身，重新坐回到小马扎上，摸着下巴，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陆清洲见两人这旁若无人般的互动，本就难看的脸就越发阴沉。
他很早就睡着了，半夜醒来想要倒点水喝，可房间里的饮水机没水了，只好来到客厅，端着杯子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还亮着灯的厨房，从里面隐约还传来了人的交谈声。
陆清洲好奇，上前，就看到宋泠蹲在黎晏枢面前，姿势略微有些不雅，极易让人误会，那一瞬间，陆清洲只觉得自己的头顶冒着绿油油的光。
待看清两人在干些什么后，他的脸色才勉强好了些，可心中那种不满和闷堵依旧存在。
就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两人。
可明明，他都开口问话了，基于礼貌，这两个人也不应该这般无视他吧？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温和与宋泠说话的黎晏枢突然抬起了头，视线在与陆清洲对上时，面上的温润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疏离。
丹凤眸向上挑起，凌冽又嗜血。
光是一个眼神，就让陆清洲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立起，不寒而栗。
与方才温润、虚弱破碎的模样十分不符，就仿佛，豺狼终于剥去了绵阳的外衣，露出其最真实狠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