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曼迎出来的时候，哈顿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陆曼便知道，自己前几日给哈顿灌输的主意，起了成效。
“殿下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陆曼被哈顿牵着手一路走回去，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盯着那两只手看，压下去想要甩开哈顿的念头。
好容易到了房内，她便张罗着给哈顿倒上了一杯茶，笑着问道。
哈顿点点头。
“今日父上果真问了我的意见，我就按照你说的，说我如今尚无对策。他虽未表露态度，但我感觉得到，他应该是松了一口气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他原本还十分担心耶朗会因此而发怒，却不想耶朗非但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还有些怜惜地叮嘱他回府好好休息。
这话听在其他兄弟耳中，像是要禁足他一般，他们自然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减少了一些对他的攻击。
然而只有哈顿知道，自己父上难得表露出将他当做家人时才会流露的情感，那是因为他对自己暂时放下了戒备。
而这些，还是陆曼教他的。
长久以来，哈顿的军功累累使他在朝野间的威望极高，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将会被立为北桑的继承人。
但也正是因此，他才渐渐成为了北桑国主耶朗眼中功高盖主的那一位。
尽管耶朗每每在起了战事之后还会派他领兵出战，但对他的态度却越来越警戒疏离。
而面对朝野间日益高涨的立储呼声，耶朗更是选择了十分模糊的态度，能拖就拖，甚至逐渐有了培养其他皇子的苗头。
就在不久之前，耶朗竟然以重新规划军事部署为由，将哈顿的兵权暂时收了回去。
说是等日后再交还给他，谁知道还有没有那一日？
想来他也是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被这个威望过高的儿子给架空或是取代。
哈顿原本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
陆曼提醒了他，并教他学会露拙。
要让耶朗知道，他并非是无所不能，如今的他还远远威胁不到耶朗。
同时也可令那几个兄弟对他暂时放松一些警惕，进而让他有喘一口气的余地。
急流勇退，有时候是为了更好的进。
哈顿按照陆曼的提醒去做了，结果果然如她所料。
故而，哈顿此刻难得地对陆曼生出了一份好感。
陆曼忍着心头厌恶，坐在了哈顿的身边，赔笑道：“殿下过誉了，妾只是略做提醒而已，归根到底还是殿下您本就人品贵重，值得王上的信任和倚重。”
哈顿心头舒畅，一把将陆曼揽了过来，道：“本王以前是小看你了，倒是没想到你对父上的了解比我还深。”
陆曼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嘴角却勾起来道：“妾哪里敢揣测父上圣意，只是妾自小也在宫中长大，这天下的君王最为在意的，无非都是那一件事罢了，确定这一点，妾才敢斗胆谏言。”
事实上，陆曼哪里会有这个城府。
她所说的这一切，都是采娅郡主在背后教的。
至于采娅为何要帮她，她并不清楚。
“那你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要怎么说，父上才能放心地将兵权交到我的手里？”
在哈顿的心里，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和大朔真正地停战。
唯有不断交战，他才能屡立战功。
而这些战功，又是他通往那个人人向往的宝座的步步阶梯。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皆如此。
哈顿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可他在意的是，领兵的那个人若不是自己呢？
倘若今日在朝上，耶朗询问他的意见时，他贸然说出对大朔出兵这样的话，耶朗会不会看穿他的意图，认为他只是为了要回兵权，为了建立军功，认为他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又或是，耶朗会不会为了控制他，而将这次的领兵之权交给别人？
他那个四弟，如今不也因为身手不错被父上夸了好几次，还说过有机会要让他到军中历练的话？
哈顿绝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今日在朝堂上，他的无措很显然起到了作用，耶朗看他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那么，接下来他又要如何将兵权再握回自己手中呢？
“殿下自然不能自己要。”
陆曼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要？”哈顿又是一愣。
起初陆曼同他说不急起兵的时候，他还想过，是不是因为陆曼是大朔人，故而有意偏颇，想护佑自己的故国。
可如今看来，陆曼应是已经与他体同一心了，可她怎么会不让自己不要兵权？
她难道不知道，手里有多少兵，才有多少的话语权吗？
感受到哈顿的狐疑，陆曼却毫不心虚。
“殿下别急。妾说的是不能自己要，而非不要！”
陆曼说着，起身来到了哈顿身边，坐在了他的腿上，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曼的这种轻浮行径若是在御史台那些老学究看来，定是与那青楼女子无异，哪有半分宗亲贵妇的端庄娴雅模样？
可哈顿却十分享受。
“你接着说，把话说清楚点。”他说着话，双手已经不老实地在陆曼的后背上下其手了。
陆曼偏头，躲过哈顿找寻的唇，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想想，若是两国纷争不断，愈演愈烈，届时无需殿下开口，这战事定然是避免不了的了。若是战事起来时，其他人没了带兵的能力，这兵权，还不是顺理成章地要交回殿下您的手中？”
哈顿正在摩挲的手停下了动作。
“你的意思是，要本王砍杀手足？”
他眼底的狐疑再度升起。
陆曼清楚，哈顿对她并没有什么信任，故而此刻自己的话很可能引起了哈顿的忌惮。
“殿下误会了，妾的意思是，只需让其他几位殿下没有机会与殿下相争便可，却绝没有要伤及几位殿下性命的意思。想要他们不能与殿下相争的办法有很多，这些，自然无需妾多言的。”
哈顿沉吟了片刻，眼中的警惕渐渐淡去，换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看来，宝珠公主对于成为北桑无上尊贵的女人也是十分向往的。”
陆曼垂首，“妾之所愿，自当以殿下为首。”
难得见到陆曼这般低眉顺眼的哈顿兴致大发，一把将陆曼揽近，俯首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