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沈若初站起身来，拦在那伙下人面前。
一名为首的婆子上下打量了沈若初一眼，不屑地嗤道：“哪里来的姑娘这么没有教养，这是常府的家事！”
常嫣的生母早在常玖幼年时便已离世，如今府里的主母是新娶的夫人。
这新夫人虽说膝下并无所出，却是十分有手段，嫁进来没两年便已把府里的权力都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这些下人唯新夫人是从，自然对于常嫣和常玖二人并不太恭敬。
连带着，也就没有怎么把常嫣的朋友当回事。
“王妈妈不得无礼！这是皇上亲封的长宁郡主！”
常嫣缓过一口气来，急忙下了床，走到这伙人面前道：“你们今日这般闯入我房里来捉了顶翠是要做什么去？”
那为首的婆子这才对着沈若初行了礼，却仍道：“郡主您身份高贵，可这事毕竟是咱们常家的家务事，郡主您实在是不便插手的。”
说完这话，她才又转头对常嫣道：“大小姐，老身这是得了老爷的吩咐，要将这护主不力的死丫头拉去，给咱们玖少爷陪葬去！”
常嫣吓了一跳。
“不行，父亲怎么可以如此对顶翠，我去求父亲，顶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父亲断不会如此的，他一定是过于伤心糊涂了！”
“大小姐！”那为首的王妈妈似全然没有将常嫣放在眼里一般，“老爷的话，老身只能从命，若是大小姐有别的意见只管去找老爷，若是老爷改了口，老身到时候再把这小丫头放出来就是了。”
这话说得，若真把顶翠填了棺，等到常嫣去求完常骁回来，只怕人也凉透了。
常嫣一时之间进退维谷，既不敢忤逆常骁的意思，又不甘心就这么让他们把顶翠带走。
“大朔有律，凡以活人殉葬者，杖五十，流三千里。你们家老爷看来这个兵部侍郎是当逆了！”
沈若初忽然开口，气势十足，很快便将那原本不把她当回事的王妈妈镇住了。
王妈妈愣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沈若初不是个善茬，这才终于没有再说话了。
沈若初冷眼扫了一眼门外虎视眈眈的下人，目光在押着顶翠的两个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两个人竟扛不住她的审视一般，心虚地将人放开了。
顶翠得了自由，匆匆跑进屋内，躲在了常嫣的身后。
沈若初回头看看常嫣，“你若是想护住你这一心为你的丫头，就先别死，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常嫣回头看看受了惊吓满眼惶恐的顶翠，心中一阵酸楚，用力点点头道：“我听郡主的。”
也不知为什么，她一共才见了沈若初还不到一刻钟的之间，却没来由地对她有种说不出的信任。
此刻只要她还在，这些下人们就是再不拿她当个主子，也不敢强硬地当着她的面非拉了顶翠走。
沈若初看向王妈妈身后的一名家丁，道：“劳驾，去给常侍郎带个话，就说长宁君主求见，若是他希望明日葬礼能够顺利举行的话，最好还是见我一见。”
常骁没想到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敢来威胁他。
他是一个刚失去了亲生儿子的父亲，这时候的他就犹如一只愤怒的野兽，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可沈若初面对他的愤怒却平静得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无论常骁有多少情绪，到了沈若初这里，似乎都能够瞬间将其吸收掩盖吞没于无形。
常骁气馁，唯有放弃。
“郡主，你我素无交集，我很感激你今日于彰德街救下了小女，但这并不代表郡主可以随意干预下官家事。大朔的确有律不准活人殉葬，可郡主是不是忘了，还有一条是若以死契之奴殉者，罚银五百？顶翠是我常家签了死契的家奴，我愿交那五百的罚银，郡主您若是想去报官便去吧。”
沈若初深吸了一口气，似在极力忍耐。
“早知道常嫣有个你这样的父亲，我还不如不救她！反正早晚还是要死的！”
沈若初送了常骁一个自己领会的白眼之后，转头向外走去。
常骁以为自己听错了，怒道：“郡主这话什么意思？还请郡主把话说清楚再走！”
沈若初猛地转过身来，瞪视着常骁。
“常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就在你的人去拿顶翠之前，你的女儿常嫣刚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险些断了气。若不是顶翠早早写了信让我过来，怕是你现在就不只是为令郎办丧事了！”
常骁一愣，“你说什么，嫣儿她要寻死？”
沈若初嘴角带着讥讽。
“我原先还不理解她，觉得好容易捡回了一条命，这是何苦呢？可今日我见你对顶翠那般态度，便知道她为何要如此了。常姑娘会如此，全是拜常大人你所赐！”
“一派胡言，我是她父亲，我怎么会害她去死？”
沈若初双手环抱于胸前，看起来少了些大家闺秀的娴雅，却多了一份气势。
“大人明知顶翠乃是常姑娘自小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其感情之深非常人可比，却还是不顾常姑娘感受，定要拉顶翠陪葬，可知如今常姑娘心中正是孤苦惶恐需人陪伴之时，您在这时候将最能陪她的人拉去陪葬，可不是在逼着她死吗？”
常骁似被说得哑口无言了，过了一会儿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不管怎么样，顶翠身为下人护主不力以至于令主子遭此劫难，我玖儿已经蒙难，她若是不下去陪我玖儿，我实在难消此恨！”
“常大人真是因为气她没能护好主子才要拉她殉葬的吗？”
见常骁没说话眼神却开始闪躲，沈若初乘胜追击。
“顶翠既非暗卫又非护院，不过是伺候常姑娘的丫鬟而已，她平日里待常姑娘勤勉忠心便已是尽了本分，常大人要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去保护主子未免有些强人作难了吧？”
“可她...”
常骁还想要争辩，可沈若初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依我看，常大人想要拉她陪葬最大的目的应是为了--灭口！”
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沈若初看到常骁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