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若初疑惑地盯着自己，陆逾白几乎没怎么挣扎便从实招了出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在承荣侯府安插了人手的事，是他来传的话。”
承荣侯府。
“我那日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倒真帮我找人给她递了话。”
沈歆瑶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神色复杂。
“她如今已经贵为郡主了，却还肯见我这么一个以前处处和她作对的。”
彭征一袭家丁打扮，站在沈歆瑶的背后，看着她的侧影目光中有些异样。
他就是陆逾白提到的“安插在承荣侯府”中的人。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实际上是裕明帝赐给陆逾白的一支专属于他的暗卫中的一员。
忽然有一日，陆逾白将他叫了过去，单独交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十分奇怪的任务。
要他潜入侯府去，将侯府世子郑君牧的为人打探清楚，若是郑君牧为人有缺，便一定要收集到足够多的证据。
这也正是那日沈若初到侯府门前退亲时，那前来相助的内侍公公能够拿得出那么多令徐氏哑口无言的东西的缘故。
“长宁郡主毕竟是少夫人的妹妹，小的不过是托人传了个话，她很快便给了回信答应见面了，这是郡主府送来的帖子，郡主邀您明日过府一叙。”
沈歆瑶接过帖子，恍惚起来。
她想过请沈若初到承荣侯府中做客，也想过回沈府的时候与她小聚。
却从没想过二人会是在沈、郑两家之外的地方相见。
而这个地方，是沈若初新的、独立的府邸。
“彭征，你明日陪我一同前往吧。”
沈歆瑶忽然回头看着彭征道。
彭征愣了一下，“少夫人，这...”
历来内眷城内出行陪同的都是丫鬟，少有小厮，更鲜有护院。
若是彭征就这么陪着沈歆瑶出门，侯府必定是不允的。
沈歆瑶说完这话，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慢慢低下头去，道：“是我说错话了。”
彭征看着沈歆瑶失望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停下了。
当夜，月明星疏。
万花楼的姑娘玲儿刚从一位恩客府上唱完曲儿出来，抬轿的轿夫们睡眼惺忪地想着把这一单活儿干完就能回去睡觉了。
忽然不远处的街巷中传来女子的惊叫声，与此同时响起了“菜花恶贼”的怒斥声。
玲儿在轿中猛然坐直了身体，抬轿的轿夫们也立时精神抖擞了起来，瞪着眼睛朝前面看去。
只听那女子的惊叫声渐渐弱了下去之后，一道黑影出现在转角处的墙上。
那几名轿夫眼睁睁看着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大，脚步不自觉凌乱了起来。
最终，在一道寒光乍然出现之后，几名轿夫惊叫一声把轿子扔下，四散着逃跑了。
坐在轿子里的玲儿浑身颤抖着，蜷缩起来，却连掀开轿帘下去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那黑影慢慢接近轿子，她的心也越崩越紧。
终于，那黑影伸出手来，猛然掀开了轿子...
“小姐，您要出门？”
沈歆瑶收拾一番之后，便让丫鬟去前院吩咐车夫备马。
沈歆瑶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昨日长宁郡主送来帖子邀我相见，你回头去告诉夫人一声。”
沈歆瑶知道，如今她房中的这些下人，大多是侯夫人徐氏派来监视她的。
但即便如此，郡主相邀，自然是不能不去。
便是承荣侯夫人也没什么理由阻拦她。
那丫鬟答应了下来，随即却又忙道：“可是少夫人...”
沈歆瑶有些不悦，“怎么，我不能出门吗？”
丫鬟连忙摆手，“少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昨夜街上忽然出现采花大盗，据说只昨夜便有多名女子受害，眼下京中不太平，您这时候出去，只怕是不安全。”
采花大盗？沈歆瑶十分惊讶。
安京城中治安一向尚可，虽未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入户行窃当街抢劫这样的事也甚少发生。
如今怎么突然会出现一个如此胆大妄为的采花大盗？
但沈若初相邀，她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往外走了几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丫鬟道：“你去回禀夫人，郡主之约不可不赴，让她派个护院给我。”
沈歆瑶相信，徐氏不会在这种事上为难于她，若是她在外面真出了点什么事，那丢的也是侯府和郑君牧的颜面。
丫鬟答应了一声去了，不多时回来后道：“少夫人，夫人已然为您指派了护院在门外等您。”
沈歆瑶再度回头，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前后左右地看了一番，这才起身走出门去。
到了侯府门口，沈歆瑶果然看到彭征等在马车前面。
扶着彭征的手臂上了马车，沈歆瑶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听闻昨夜街上出了采花大盗，彭护院可能确保我的安全？”
彭征轻声道：“少夫人放心，小的必当竭尽全力护少夫人安好。”
沈歆瑶深深地看了彭征一眼，钻进了车厢。
彭征跟在马车旁，随同辘辘前行的马车一起离开了侯府。
马车行至半道，沈歆瑶忽然掀开了窗帘，对走在一旁的彭征问道：“昨夜那些遭遇了采花贼的姑娘们没事吧？”
彭征愣了愣，回头看沈歆瑶。
看见她狡黠的目光，他才明白，她早就已经猜到那是他做的了。
为的便是今日可以陪着她一起出门，去郡主府。
“没有什么遭遇采花贼的姑娘。”彭征重新目视着前方，“一切都不过是那些受了惊吓的姑娘听到的罢了。”
他不过是找来一些人，做了一些假象，传了一些虚虚实实的流言而已。
待到官府真追查起来就会发现，这所谓的“采花大盗”一案中，一个真正的苦主都找不到，这原本就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闹剧而已。
案件自然会不了了之，流言也会平息。
可那时彭征想要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沈歆瑶放下帘子，重新坐直了身子，脸上却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
马车在长宁郡主府门前停了下来。
沈歆瑶下了马车，抬眼看着气势规模丝毫不逊色于沈府的郡主府门楼，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