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这么问，便是开始考虑同自己合作了。
陆廉似乎毫不意外陆曼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也似乎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宝珠，你怕是忘了，即便你去了北羌，这宫里却还有我们的——母妃。日后我若达成所愿，母妃便是太后，即便是我到时候不提迎你回朔，你认为母妃会让自己的女儿在万里之外守寡受苦吗？即便是为了做给常家和母妃看，我也必定不会置你于不顾的！”
陆曼被他这个回答打动了。
诚然，即便他将自己当做一颗弃子可以随意丢弃，可还有母妃和她背后的常家势力呢。
常家虽不若佟家那般势大，可却也正是因足够低调这些年才在暗中积攒了不小的力量，以至于他们安插在兵部的人联合着承荣侯的旧部将那几十万的军饷克扣盘剥下来竟然可以在京中瞒天过海。
而陆廉在经历了此前的卖官鬻爵案和后来佟家陷害西羌案之后，已经像是被脱去了几层皮，如今弱得很。
故而，陆廉若想要上位，眼下是定然离不开常家支持的。
有着从龙之功的常家，还有身为太后的母亲，他们想把她接回来也并不是不可能。
陆曼的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帮我，度过眼下这道坎，找人把这次军饷贪墨的罪过揽下来。”
陆曼瞪向陆廉，“不行！若要认下此罪，必得是位高权重者，如今常家身在高位者不过也只有两位而已！”
常家苦心孤诣多年，好容易才取得了今日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有了一席之地的局面，可若是想将军饷贪墨的主责全都认下，必定要损兵折将一大批人。
为了保下一个陆廉，值得吗？
“可你想过没有，只要我以后能够达成所愿，日后的朝堂常家便是一人之下了！届时今日所有的损失便都可以加倍补偿回来了！”
陆廉急切地看着陆曼，语气更是咄咄逼人，“而且，以目前的常家而言，即便是有两位重臣，他们就能保得了你吗？若是他们真的足够有分量，父皇又怎么会让你去北桑？”
陆曼再度愣住了。
是啊，她替常家考虑，可谁替她考虑呢？
“此事不易，母妃和常家也未必会同意的。”
贪墨军饷是重罪，主谋更是会被除以极刑。
虽说常家在此事中也参与了进来，但毕竟不是主谋，心中定然存了侥幸之心，若是让他们将这砍头的重罪担下，可不是一两句话这么简单。
“这个就交给为兄，你只要负责在母妃那里通个气，让她把常家其他人的工作做好，但是不要把为兄牵连进去就够了。”
听起来，这对于陆曼而言似乎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只需要游说常家那些虾兵蟹将不跳出来攀咬陆廉，便算是在他这里落下了一个人情。
以至于，他需要用她此后一生的荣华承诺来交换。
但事实上，命运的安排又何曾给过任何人无需代价交换的捷径？
只是当陆曼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陆曼会乖乖答应嫁去北桑一事令沈若初十分意外。
她比谁都清楚，那日陆曼与常妃设计那一出戏的目的就在于让她替嫁。
如今，陆曼又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成为那个两国交易的棋子呢？
但无论如何，两国和谈之事尘埃落定总归是件好事。
因为大事谈妥了，北桑使团的人便也有了时间在大朔的都城欣赏一下这华夏中原的繁华盛景。
采娅郡主更是对这里充满了好奇，接连几日带着侍卫满安京城中游逛，每每回来必定是收获满满。
哈顿王子谈成大事再添功绩一件，又如愿以偿即将抱得美人归，这几日心情大好，自然对于采娅也是百依百顺，她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由着她了。
这一日采娅听驿馆侍奉的女官介绍了安京城中最为著名的首饰行琳琅阁后，便打算去那里给自己添置一些安京最为盛行款式的钗环珠钏。
反正出使在外，她也丝毫不需要考虑替谁省银子。
进了琳琅阁，她果然很快被琉璃展架里的各式华丽炫目的首饰器物吸引住了目光，不断发出赞叹之声。
掌柜的识人无数，一见采娅便知这是个大主顾，从她一进店便一直亲自跟着介绍了。
这琳琅阁名不虚传，所有的珠宝首饰用料做工都十分考究，簪钗环佩无一不是精品。
然而最令采娅一眼瞩目的，还是一进门时看到的，在最耀眼位置摆放着的一支双凤衔珠的步摇。
那尽管小巧却雕刻精致到纤毫毕现的双凤是以纯金镌刻，凤眼是四颗极小成色却又是极好的红色石榴石。
最令人惊叹的是双凤之间衔着的那颗珠子，那是一颗价值难以估量的夜明珠。
这珠子只有普通珍珠那么大，比一般的夜明珠要小不少。
可它的价值却非但没有因此而减少，相反地，因为它体型如此精致却竟然能散发出和寻常夜明珠一般无二的光，才更使得它的价值增长了数倍。
这样的夜明珠不说是举世难寻，但要找到第二颗只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采娅已经做好了倾其所有买下这支步摇的准备，实在不行，还可以让人到驿馆中去拿。
反正那位哈顿王子为了自己和北桑的颜面，无论多贵的东西都会顺着她的意思买下来的。
“这支步摇我要试一试！”
采娅走到放着那支步摇的展架前，指着它道。
还未等到掌柜回话，步摇却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拿在了手中。
采娅带着几分惊愕和几分恼羞成怒转过了头。
身旁，是一名与她年纪相仿，或者说，比她年纪还要轻一些的姑娘。
只见这姑娘一袭素色衣裙，浅金色的云烟衫上绣着秀雅的兰花，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罗牡丹薄雾纱，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并不显十分华贵，却是清雅绝俗。
她拿过那步摇之后，似乎并没有在意采娅的目光，径直地将那步摇对着一旁的铜镜插在了发间。
尽管心中愤恨，采娅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原本就明眸皓齿的姑娘插上这支步摇之后，一张本就娇媚如月的脸更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你，把那个——”
采娅一指那姑娘头上的双凤步摇，“还给我！”
那姑娘一愣，似乎有些意外，看看采娅又看看店里的掌柜。
“这步摇是你的？”
采娅被问住了，似乎这才回过神来，这支步摇和她目前也还没什么关系。
她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是我先看到的，我也想好了要买的，自然就是我的！你识货吗就随便试戴，一身寒酸气，也不怕弄脏了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