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尽管陈奇确定自己并无亏心之处，但看到寇氏这幅神情还是不免有些心中不踏实。
寇氏笑得高深莫测。
“妾身自是知道，陈大人您向来是秉公执法刚正不阿的。只是，妾身也想知道，在您这坚守原则跟尊夫人之间，大人会选哪个呢？”
陈奇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感觉。
无端端的，她怎么会忽然提起妻子？妻子和她所说的这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沈夫人倒也不必拿话来诈本官。贱内向来安分守己低调行事，本官衙内之事她更是从不置喙，还请夫人三思慎言。若是沈夫人没有别的事，本官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便不送了！”
陈奇此刻的脸色已然不甚客气。
寇氏也不恼，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陈大人常年忙于公务，对于家中夫人缺乏关心也是难免的。但妾身觉得，自己枕边人日日都要簪的钗环，陈大人总还是会有些印象的吧？”
陈奇双目之中除了排斥之外，又多了一层警惕。
“沈夫人究竟想说什么？”
寇氏自嘲地笑了一下，道：“陈大人何必如此疾言厉色，妾身不过一介妇人，自己得不到夫君垂怜，但见其他的姐妹能伉俪情深心下自然也是替她高兴的。陈大人如此疼爱夫人，想必对她头上那支累丝嵌宝石的金凤钗总会有些印象的吧？”
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陈奇心头。
前些日子，陈
夫人的头上的确是多了一支样式极为精致的凤钗，可自己的夫人陈奇是知道的，她绝不是那种会在外面做什么逾矩之事的人，这凤钗的来历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他不说话，寇氏并没歇着，又道：“大人怕是还不知道，那凤钗上面镶嵌着的，乃是来自于东域进贡的红宝石，整个大朔境内恐怕也不会超过十颗。”
这样的东西，价值自是可想而知。
陈奇乃是一介清流，并无家世背景可撑，即便如今官至三品积蓄了一份家业，要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来买一支钗子，不说他舍不得，他的夫人也是定然不肯的。
听寇氏说完，陈奇再也忍不住了。
“沈夫人，请恕本官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便相信了这番话。本官的夫人我自心中有数，她那钗的价值来历，我定当弄个清楚！沈夫人请吧！”
寇氏眼见陈奇语气不善，却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大人想知道的，妾身今日便说与大人听也一样的。那钗子是妾身送与尊夫人的，不信您回去可以问问。”
陈奇呆住了。
他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夫人会背着她收受旁人如此贵重的礼物。
寇氏倒也没打算让这夫妻二人再因此事生出龃龉。
“这事也不怪陈夫人，原是我不小心撞坏了她的一支簪子。为了赔罪，这才将那支当年放在我嫁妆箱子中压箱底的凤钗拿了出来赔给了陈夫人，陈夫人推辞不过
，便收下了那凤钗。”
原来如此。
陈奇突然明白了过来。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寇氏设计了一出戏码，有意弄坏了妻子的发簪，之后便以赔偿为由，硬生生将那支价值远超妻子发簪百倍的凤钗送给了妻子。
妻子不知那凤钗的价值，推让不过后便收下了它。
只是，陈奇很清楚寇氏没有说出口的话——这其中的隐情说出来，谁会信呢？
有这枚凤钗为证物，妻子代夫收受贿赂的罪名便很难洗清。
只要寇氏一口咬定她是求陈夫人办事时送给她的，纵然是陈夫人再想自辩只怕也很难了。
“寇氏，你好卑劣的手段！阿惠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用这种当时陷害她！”
此刻的陈奇甚至有了将京兆府门关起来随后……一了百了的念头。
但心头恶念起和真正实施之间才是相隔最远距离的。
纵然这样的念头转了一万遍，陈奇也很清楚自己是不会这么做的。
寇氏笑而不答，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踏上这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一步错，步步错，她终究不得不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当初被陈奇从香茗居接走之后，自觉无颜见人却又担心陈奇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寇氏，为了堵上陈奇的口，便想到了用这样的办法接近了陈夫人。
她原本打算，倘若陈奇有意拿香茗居一事说事，她便将此事揭出用以做和他谈判的筹码。
谁
知没等到陈奇揭穿，她便先在沈景煦的婚宴上被认了出来。
故而以此事要挟陈奇保密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
但却可以发挥另一层价值。
救出何子平。
“你到底想怎么样，莫非你真要恩将仇报与我陈家来个不死不休？”陈奇到底是官场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人，到了这个时候尽管情绪一时有些失控，却又能很快沉下气来。
“陈大人言重了，”寇氏做出受惊的样子慌忙福身，“妾身绝不敢有意为难陈大人，我只是被逼无奈为求自保而已。大人您关在牢里那个人，或许就能救妾身之性命，今日如有得罪之处，妾身先给陈大人赔罪了！”
见寇氏摆出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陈奇总算明白了。
看来今日她对于自己释放何子平一事是志在必得了。
事实上，不过是在律法允准范围内提前释放了一个并不重要的人犯，对于陈奇而言也不算什么事。
只是他心里到底觉得有些憋屈。
于是不甘心地又追问道：“倘若本官今日受你胁迫而屈服，日后谁能保证沈夫人不会再度以此事来要挟本官继续从事有违大朔律法有违本官本心之事来？”
寇氏显然也意识到，不能互相信任此刻已经成为横亘在她和陈奇之间最大的问题。
想了想，她一咬牙，狠狠开口。
“大人，过了今日，我想咱们这一世应是不会再见了。倘若大人信不过我，我愿将我心中一个秘密告
知大人，与大人做个交换，如此大人也能安心了！此事大人若是不信，也可在听完之后立即去问另一人，便知真假。”
你最大的秘密不就是承荣侯，可如今这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
陈奇心中这么想着，却没有表现出来。
随后，寇氏压低了声音告诉他的秘密，使得陈奇陡然瞪大了一双今日始终沉浸在愤怒和疑惑之中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