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军法官金钺，石泉的危机
此刻，江别疾等人跪于刀下，面如死灰，刀刃虽没有破开肉体，却仿佛已经死去。
他们倒不是怕死才有如此表现，而是心死了。
被晋军围困在洛谷中本就令人沮丧、颓废，拼死突击想要破坏晋人的工程又遭失败，回到军营后非但得不到救治与修养，反而要被军法官问罪，甚至当众处斩，事后难免要成为遭人唾骂的存在。
如此种种，江别疾等人怎能不心如死水。
“唉，早知出头是死，何必白白浪费弟兄们的性命，真不如躺在营房里睡觉，等着晋军冲进来把我们缴械杀死。”
身旁一人听了这话，附和道。
“官家饭不是这么好吃的，咱们背后无靠山，头上无大伞，那些当官的想杀就杀，想打就打。来世还是别从军吃皇粮了，真不如在老家开几亩荒田种地。”
二人的声音并不大，却迅速传入周遭围观者的耳朵里，而后又传播到整个军营中，不得不说这是群体意志作用的结果。
换句话说，楚军将士们的想法大多与江别疾相同，后悔为国家卖命，后悔从军至此。
可惜他们已落入四面围困的境地，想后悔也晚了，能不能活着离开此地还两说呢。
军心涣散，人心浮动，忽然之间，整个楚军的斗志犹如雪崩一样急转直下。
站在远处只能看到景象稀松平常，可贴近了就能发现波涛汹涌，已到了凶险万分的境地。
唯独军法官金钺对此浑然不知，自以为他的威严震慑三军。
就在他欲要掷出令箭，下令斩杀江别疾等人之时，石泉忽然出现，猛地踹了他一脚。
金钺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啃式，不巧一名军士暗中踢来一块石头，让金钺摔得满嘴鲜血。
在下属的搀扶下金钺艰难起身，见踢自己的人是石泉，金钺更加愤怒。
“我可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军法官，实际意义上的督军，你石泉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我，是想造反不成。”
石泉自然没有造反的意思，也不会容许金钺污蔑自己的忠诚。
“金钺，你这头蠢驴，你以为做了军法官，就可以高高在上，把所有人的性命当成一根稻草轻易折断吗。”
“我告诉你，江别疾他们虽擅自出战，违犯军法，可他们毕竟是为了我六万楚军将士的生路着想，情有可原。”
“再者，如今大军上下无不畏战，害怕晋人的炮火，唯有江别疾等人舍身忘死冲锋陷阵。这样的勇士不嘉奖便是罪过，岂有再惩处的道理。”
“若放任你这蠢货杀人，恐怕我楚军上下的忠勇之士就要被你杀干净了，到时候才方便某些奸佞小人夺权造反。”
随着石泉出现，拦下金钺以及刀斧手们行刑，江别疾等人的眼中再次闪现光芒。
“相爷来了，他明辨忠奸，是我大楚的柱石，必定会给我们一个公道。”
其余士兵也兴致勃勃地看向石泉，想知道相爷接下来会做什么。
面对石泉的指责，金钺一时间哑口无言，论法纪，自己当然是不错，可若论道理、人情，自己则是错的一塌糊涂。
但金钺不可能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否则不仅仅是打了自己的脸，更是打了大楚法度的脸，身为执法官员的金钺不能容忍。
“石相爷，出征前陛下给了我统管军法、军纪的权力，今日之事属于我管辖范围，我金钺理当秉公执法，不容私情，如此才对得起陛下的厚恩。”
“倒是你，不仅殴打我，又阻拦我执法，莫非你也想尝尝军法的滋味。别忘了，陛下可没说过你能超脱于军法之上。”
金钺说话的同时，督战队、军法队、行刑队四五百号壮汉站到了他的身后，为他壮声威。
身为军法官，这些特殊部队自然由他直接统领。
石泉脸上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金钺竟然丧心病狂到欲对自己出手的地步。
石泉暗道。
“看来我朝对于文官的纵容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文官老爷们肆意妄为，如何能令将士们效命疆场，也难怪我楚军往往以数倍的兵力优势而不能击败异国军队。”
虽然面前是金钺以及数百全副武装的壮汉，可石泉仍旧面无惧色，挡在江别疾等人身前。
石泉冲金钺大声喝道。
“吾乃晋国北伐军最高统帅，难道我的命令还不如你有分量不成？”
“今日我非要保下江别疾等人不可，你若是想对我动手，尽管试试。”
石泉说完这话，周围人群顿时爆发出如雷鸣般的喝彩。
“相爷威武，咱们军人不是一道令箭就能夺取性命的囚徒。”
“姓金的，趁早滚出军营，我们用不着你的狗屁军法。”
“相爷才是弟兄们的头，有相爷在，我们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
石泉回过头看，不知何时周围竟聚集成千上万人，将这处小广场围成了人山人海，其中甚至有许多裹着绷带、拄着拐杖的伤兵。
听到他们的喝彩声，石泉内心颇为感动。
“这些兵卒们不通晓诗书，却也颇明白事理，不枉费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今日能得三军将士之心，倒也算一份意外收获。”
反观金钺，自觉丢了面子，脸颊羞得通红，一时怒气上涌的他竟做出惊人举动，命人当众杀死石泉。
石泉走神之际，一名督战队下级军官忽然拔刀向他砍去。
此刻石泉的卫兵已被派出去维持秩序，除非有瞬间移动的本事，否则无力回身相救。
刺客的动作极快，从暴起拔刀到接近石泉只用了一息时间。
石泉发现刺客后，鼻尖已经能感受到钢刀传来的寒气，身上汗毛不受控制地炸了起来。
这一刻，他心中思绪万千。
我为了北伐这一天准备了几十年，难道功业未成，连晋国京师的模样也不曾见到就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吗？
我死后，皇太女能否约束好三军将士，不求攻下大晋京师，若能完好无损地退回楚国便谢天谢地了。
永别了，陛下，我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也辜负了你的期望，希望你日后擦亮眼睛，再不要任用我这等无能之辈为相。
石泉心中有千言万语，似乎怎么也说不尽一般，可钢刀袭来，也只有坐等死亡，将一切想法抛出身外。
就在钢刀距离石泉身体一尺之时，跪在石泉身旁等候行刑的江别疾忽然起身，用自己手中的枷锁挡下了刺客的钢刀。
这一幕深深地铭刻进石泉的脑海中，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舍身挡刀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