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回到座位时，穆冷珊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用粉饼补过妆，面上已经看不出太多哭过的痕迹。
可若是仔细看去，就能看到她依旧微红的眼眶还有带着几分浅红的鼻尖。
看到孟晚回来，穆冷珊唇角微抿了抿。
她这一次没有再说抱歉的话，只等孟晚坐回原位后，穆冷珊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孟晚眼睫轻颤了颤。
桌上的咖啡已经冷透，孟晚最近正值生理期，便没有再碰冷咖啡。
她倒出一杯热水，喝了两口润润喉。
孟晚回答道：“你不需要跟我说谢谢。”
孟晚自然明白穆冷珊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谢谢这两个字。
成年人的体面，有时候不拆穿就已经是一种格外体贴的尊重和善意。
孟晚其实并不讨厌穆冷珊。
穆冷珊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这么多年唯一的一个跟头大概就是跌在了沈无意身上。
这是穆冷珊与沈无意之间的往事，时隔这么多年，孟晚又如何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评判已经付出过代价的穆冷珊。
孟晚轻出了一口气，问她：“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穆冷珊愣了愣。
从她逃婚之后她就断绝了和其他人的一切联系。
若是按照穆冷珊之前的性子，她定然会连手机也一起更换掉。
可没钱挨饿的记忆太让人绝望又痛苦了，到最后穆冷珊也只是更换了一张新的手机卡，将手机好好留了下来。
穆冷珊清净了这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个人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穆冷珊微垂了头，唇瓣张了张，最后却又没有说出该说的话。
孟晚看出了穆冷珊的犹豫，她本就是提起一个话题顺口一问，见穆冷珊不想回答便说道：“不用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是顺口一提罢了。”
孟晚这话一落，穆冷珊反倒是笑了出来。
她抿了抿唇，说道：“其实......”
穆冷珊话刚开了头，孟晚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会议时孟晚关掉了手机铃声，可又担心会错过重要电话，孟晚便将手机设置成了震动模式。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时的动静并不算小，由于是直接打的电话，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也就格外显眼。
明明距离尚远，穆冷珊不该看清楚来电人的名字。
可或许是那三个字太过铭心刻骨，就算只是轻轻一瞥，穆冷珊也就沈无意那三个字看得清清楚楚。
穆冷珊骤然噤了声，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忍不住紧了又紧。
只是一瞬间，穆冷珊紧捏着手机的手又缓缓松开。
孟晚没有看到来电人是沈无意就没有接电话。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孟晚正准备起身离开，就听穆冷珊开口说道：“没关系的。”
穆冷珊对孟晚笑了笑，眼中虽有失落，却并没有嫉恨的神色。
她故作平静地说道：“就在这里接电话吧，外面太冷，若是不穿外套很容易感冒。”
孟晚拿着手机顿了顿，倒也没有倔强着非要让穆冷珊避开这通电话。
孟晚按下接听键，对着沈无意说了声：“怎么了？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沈无意刚从电梯里出来，听到孟晚的话后含笑说道：“我现在给你打电话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孟晚已经跟沈无意说过穆冷珊约她见面的事。
沈无意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阻止孟晚去赴约，而是直接问了她。
“晚晚，你想要见她吗？”
孟晚回答得并不迟疑：“见一面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孟晚这话一出现，沈无意也就知道了孟晚想要前去赴约的心思。
他说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孟晚那时候正准备去浴室洗澡，闻言顺手将手里的睡衣悬挂到浴室墙上的挂钩架上。
她轻笑了声，拒绝了沈无意。
“这是两位漂亮女士的会面，让你去算什么事？”
沈无意此刻会打这通电话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要确认孟晚的心情有没有受到穆冷珊影响。
沈无意并不想去恶意揣度人。
但他爱重孟晚，自然不愿意孟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到旁人的伤害。
眼下听孟晚语气，沈无意也就清楚了她此刻的心情。
孟晚没有因为穆冷珊受到影响就行，至于她和穆冷珊究竟聊了些什么，不是沈无意需要关心的事。
沈无意没有一直打扰她们，简单和孟晚聊了几句后，沈无意便让孟晚挂电话。
平时不管是视频还是电话，先挂电话的那个人永远都会是孟晚。
这对孟晚和沈无意来说是一件太过普通又寻常的事，可对穆冷珊来说，却是她可望不可即，永远也得不到的宠爱和特例。
孟晚挂断电话后，就见穆冷珊微微失了神。
孟晚看了手机一眼，不知道穆冷珊此刻的失神是不是因为刚刚那一通电话。
不过片刻，穆冷珊就回了神。
她对孟晚笑了笑，说道：“对不起，其实我刚刚骗了你，我并不准备再出国了。”
孟晚并不觉得很意外。
按照孟晚的性子，国外可以短暂呆呆，可若是让她就此在国外定居扎根，她也不会愿意。
孟晚轻轻颔首，“那你准备去哪儿？”
穆冷珊的头发落到了衣领里，行动时头发摩擦着脖颈，带着一股痒意。
穆冷珊把那一小束头发从衣领里挑了出来，摇了摇头后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人人都说穆家人爱她，可等另一个人回来后，原来那些爱意也能那么轻易就能收回。
“我还有一些存款，回国前带不走的那些东西也全部都打包卖了出去，这些钱加在一起也是一个颇为可观的数目。”
穆冷珊解锁手机，从手机里翻找出了一张水墨照。
上面石桥山水浓墨淡色，加上牵着一头老黄牛从桥上走过戴着斗笠的老翁，平白就显出了一种寒江孤影的江湖气。
“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看，或许会先去这个小镇子上待一待。”
照片上的镇子十分偏远幽静，若不是因为这张照片火了一把，那个地方依旧是一个会被世人遗忘的世外桃源。
那股追捧热过去后，短暂热闹了一阵子的小镇又安静了下来。
穆冷珊面上看似正常，实则心里依旧喧嚣翻腾着滚烫的情绪。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能让她一点一点理清楚自己的思绪，也让自己想清楚自己往后该走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