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青鱼划水（27）
周思辰来人间有味直播后过了一天, 池冉在大堂里遇到了苏存和毛小林，后者朝他招手。
“小老板，听说周思辰那家伙前天在饭馆里闹事？”苏存低声问。
如今的苏主播和两个多月前那个灰头土脸的失意小透明完全判若两人, 长发扎成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精神奕奕, 整个人散发着从容自信的光彩。
“他没闹成。”池冉实话实说。
苏存喝了口大麦茶, 摇摇头：“他应该庆幸自己没闹成。”
那天直播结束后, 经纪人温玲被豆芽高层叫去谈话，办公室的人都见到她回来的时候, 脸色相当难看。
然而这件事温玲也很冤，谁能料到做个吃播还能把自己作死的啊？！
当即给周思辰打电话, 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周思辰在保姆车里哭得稀里哗啦：“温姐,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就想拍个厨房而已……”
温玲冷笑：“你最好真的只想拍厨房。”
温玲疲惫地叹了口气, 不管真假, 拍厨房也好，踩着人间有味上位也罢,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又过了两三天，邶来上班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排队等吃饭的何祖晟，这次何大少居然是一个人来的，没和那些形影不离的狐朋狗友一起。
她无奈按了按眉心：“思辰, 这段时间，你先低调一些吧，首页的推荐位，高层那边已经决定给苏存了。”
女鬼离体的当天晚上，何祖晟就醒了，醒来自然是在医院里，除了床头柜上摆着的冷冰冰的鸡汤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何大少差点以为自己在这个家失宠了。
“听说是平台帮忙炸掉了。”苏存耸耸肩，“豆芽为了培养周思辰，在他身上了不少精力，估计是舍不得放弃。”
何祖晟比前段时间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脸色也有些苍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不过任谁被女鬼附身上吐下泻，在鬼门关走一遭都不会好受。
池冉没说话，他知道何祖晟此时不需要自己回答什么，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那女鬼是我爸公司的前台，怀孕了就想用孩子逼我爸离婚娶她。小老板，你说她怎么敢啊？我爸连公司都是我妈的。”何大少吸了吸鼻子，一口柿饼一口大麦茶。
周思辰心里一突，哭声也小了许多：“当然是真的。”
池冉听完拿了一碟柿饼和大麦茶走出去。
周思辰一脸茫然：“谁？”
何祖晟躺在病床上都被他爸的无耻震惊了。
周思辰整个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从头冰到脚：“温姐，你不是说给我安排了热搜稿, 肯定能攒一波话题，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池冉对直播的事没什么兴趣，只想本本分分当个饭馆老板，之前何老的话倒是提醒了他，人间有味的铺子是租的，而且当初因为闹鬼传闻，租金非常低廉。
他和中介只签了一年的合同，虽说离到期时间还长，但想也知道以如今小饭馆的火爆程度，到时候对方多半要涨租，要是能把铺子彻底买下来就好了。
“热搜？”温玲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对方聪明，现在看根本就是个糊涂蛋，“你还是祈祷别出现在明天的热搜上吧！周思辰，你还不知道白天出现在人间有味的那位老爷子是谁吗？”
灵异一哥最终并没有上热搜，网上也没有爆出他直播翻车的消息。
邶偷偷把这事跟池冉说了，当初何珏为了儿子找人间有味麻烦，何老又为了感谢池冉特意跑来给小饭馆撑腰，邶对这位大少爷的感观有些复杂。
“我妈说小老板救了我的狗命，让我来谢谢你。”何大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池冉手里的吃食。
池老板大概算了算账上的资金，很快得出结论，还是先赚钱叭！
直到何珏身边的保镖进来告诉他，他爸和他妈正在办离婚手续，目前已经走到财产分割那一步了，但因为倪淼波先生婚内出轨，按照两人的婚前协议，只能净身出户。倪先生在签字的最后一刻幡然醒悟，恳求妻子原谅。
“她是难产死的。死了还想替自己的孩子谋个好前途，因为我妈当初生我的时候伤了身体，再加上年纪的关系，不能再生育，她以为只要我死了，她的孩子就可以成为何家的子嗣，继承何家的家产。”何祖晟耷咬牙切齿，“真是又蠢又坏。”
池冉正要点头表示赞同，就听他继续说：“害得我现在都不能随便玩了。”
“为什么？”池冉奇怪。
“我妈说我再这样下去，迟早变成下一个倪淼波，为了她以后的外孙，必须把这种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池冉：……你妈说得挺有道理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温也越来越低，大冷天的，许多人休息时间更愿意窝在家里，外卖单子急遽增加，已经排到一个星期后了。
人间有味的猫咪小骑手们更加忙碌，池冉不得不扩编招收新的流浪猫——其实他也有想过招几条流浪狗，狗狗多可爱啊，可惜大四喜不同意，为了避免日后出现霸凌同事的现象，池老板只得作罢。
阳历年底，临近期末考试，一向散漫自在，放荡不羁的大学生们也变得紧张起来，逛街看电影打游戏的时间减少了，却并未影响他们来人间有味吃饭的频率。
原因无他，小饭馆最近新推出了一款甜品杏仁核桃酪，给学子们补脑，助力考试周。
核桃补脑的说法古已有之，算是以形补形的鼻祖了，市面上用核桃做的吃食不少，核桃露，核桃酥，琥珀核桃仁，也大都打着促进大脑发育，提高记忆力的旗号，至于真实效果，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所以当核桃酪被当做热饮和不老汤一起出现在人间有味的菜单上时，许多学生和家长都是抱着尝尝味道的心态，毕竟小饭馆的东西闭眼吃，绝对不踩雷，翟笑笑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只法学狗，平时不努力，考试徒伤悲，法理学，民法，经济法……翟笑笑吃饭的时候在背书，走路的时候在背书，上厕所的时候也在背书，甚至连睡觉做梦都在背书，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是我是谁？我在哪？法什么玩意儿？
其实要背的内容多还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他妈背了还会忘啊！！！
和绝大部分法学院的学生一样，翟笑笑到后面是边哭边背，边背边哭，上辈子炸了地球，这辈子要读法学。
室友实在看不过去，硬把她拖着出来吃饭顺便散心，还体贴地点了人间有味新推出的杏仁核桃酪给她补脑。
小饭馆的东西能治病是几乎所有人都达成的共识了，但补脑这种事儿……
说实话，翟笑笑心里是不大信的，但室友也是一片好意，她便没有拒绝。
核桃酪被装在漂亮的梅形状的小瓷碗里，看上去有些像双皮奶，吃起来也像，但多了几分核桃滑腻的味道，口感也更加醇厚，表面的甜杏仁儿薄薄脆脆，带着股坚果特有的清香。
“好吃！”翟笑笑意犹未尽地用勺子刮碗底，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这碗不起眼的核桃酪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震撼。
短暂的休息过后，翟笑笑依旧回学校背书准备考试。
明天考的是法理学，这门课简直就是翟笑笑的噩梦，全是抽象拗口的理论知识，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就成了天书。同一个知识点，她已经反复背了好几遍，却依旧容易错漏。
翟笑笑决定今晚再临阵磨枪努努力，实在不行……不行也得行！救命，她不想重修啊呜呜！
“法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有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反映由特定物质生活条件所决定的统治阶级（或人民）意志，以……”[1]
翟笑笑咬咬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枯燥的知识点上，逐字逐句读完，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记，住，了！
她合上书本，试着回忆。
“法是由国家制定或认可并有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反映由特定物质生活条件所决定的统治阶级（或人民）意志，以权利和义务为内容，以确认，保护和发展统治阶级（或人民）所期盼的社会关系，社会秩序和社会发展目标为目的的行为规范体系。”
翟笑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那么长一段，她竟然真的一字不落完整地背下来了，而且只读了一遍！
可能是前段时间背了太多次，所以今天一次性就成功了？
翟笑笑想不出其他理由，勉强找了个靠谱的，继续往下背。或许积累到一定程度，量变真的能引起质变，原本反复遗忘的内容，今天全部一遍搞定，最终复习到了新的知识点。
翟笑笑烦躁地抓抓头发，试着理解那些概念性极强的句子……咦，似乎，好像也不是那么困难？
只读了一遍，她就能把大致意思复述出来，再读一遍，已经能完整背诵了。
翟笑笑目瞪口呆，如果前一个星期有这么高的学习效率，她现在根本不用担心会挂科好吗！
在接下去的时间里，翟笑笑就像一台开了挂的学习机器，不能说过目不忘，但也可以一目十行，她像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知识要点，大脑开足马力运转，越学越清醒，等她梳理完整本《法理学》回寝室睡觉的时候还不到十点。
室友看到她先是一惊，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笑笑，你是打算放弃了吗？”
前几天翟笑笑发了疯似的背书，不在自习教室待到凌晨根本不知道回来，饶是那样，还一直担心考不过。
谁知下一秒，她丢下书包，对着室友就是一个熊抱：“呜哇，亲爱的，我们明天再去人间有味吧，我要吃核桃酪！”
如果说一开始的高效记忆还能用量变引起质变来解释，那么后面那些没背过的内容也能很轻易地背下来就完全说不通了。
翟笑笑并不傻，她每天按部就班地吃饭，睡觉，复习，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天在人间有味吃了一碗核桃酪！
翌日，两个女生结伴高高兴兴前往小饭馆，结果大堂里比平时还热闹。
“哎，服务员要三碗核桃酪。”
“我要两碗！”
“还有我，四碗，两碗这里吃，两碗打包！”
“服务员，我来不及排队了，不吃饭光打包核桃酪行不行？我家臭小子明天考英语。”
“我也打包，我孙女明天考政治……”
这场面明显是昨天吃过的都体会到核桃酪的好处了，翟笑笑赶紧对邶说：“我也要两碗核桃酪。”
不然晚了恐怕就吃不到了！
众食客七嘴八舌闹哄哄，作为青鱼划水唯粉的中年大叔怎么都插不上话，急得大吼一声：“服务员，给我来一碗核桃酪，我自己吃！！”
食客们静了静，纷纷朝他投去鄙夷的眼神：“你一个家长吃什么核桃酪，不要跟孩子们抢资源啊。”
中年大叔憋了憋，半晌憋出一句：“我觉得我大脑也还能再开发一下哩！”
池冉在后厨听到动静，忍不住失笑。他想了想，让骄虫把打包好的几百份核桃酪单独装了一个大保温箱，放到收银台上，每份28元，需要的食客扫码自取，这样速度就快多了，而且因为有大四喜在旁监督，也不用担心有谁会白拿不付钱。
核桃酪“售卖窗口”立起来后，池老板还专门出来看了眼，见大家都规规矩矩排队取餐，并没有影响到其他食客，便彻底放下心准备回厨房，结果听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和同伴兴奋地说：“核桃酪真的超管用，吃了以后背书嘎嘎乱背，比拜锦大仙还厉害！”
同伴看着打包盒里软软滑滑的杏仁核桃酪将信将疑，池冉则注意到了女孩口中的“锦大仙”。
这是他半个月来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最开始是在毛小林的微信朋友圈，“毛毛虫”对锦大仙许愿期末考试高分上岸，配图是一张写了锦大仙字样的a4纸，再之后则是在去灵隐寺的地铁上，有乘客的朋友圈同样转发了这位锦大仙。
“锦大仙是谁呀？”池冉好奇极了，实在没忍住问道。
女生一见是他，脸刷的红了，好半天才想起回答少年的问题：“好像是个笔仙，据说只要转发它留下的笔迹，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池冉漂亮的桃眼瞬间睁得溜圆：“挖，这么厉害！”
女生挠挠头：“其实也还好，锦大仙厉害是厉害，就怎么说呢，厉害得不是很彻底。”
池冉小小啊了一声。
女生解释道：“有一阵子我们寝室的人都在转发锦大仙，我就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发了，许愿想一夜暴富……”
池冉忍不住道：“……你可真敢想。”
女生自己也乐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嘛，主打的就是一个雄心壮志。然后第二天早上，我就在路边捡到了两百块钱。”
池冉惊讶：“……这么灵！”
女生比他还惊讶：“很灵？两百块，就两百块啊！说好的暴富呢？两百块和暴富有那——么大的差距！”
女生双臂张开，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池老板：……是他没见过世面了。
池冉想了想说：“看开点，毕竟白来的。”
女生叹了口气：“反正转发锦大仙许愿的结果都差不多，一直考二三十分的学渣许愿月考满分，最后会给个及格；许愿找个帅气多金男友的姑娘，最后……”
“锦大仙给了个帅气但不多金的？或者多金但不帅气的？”池冉猜测。
女生幽幽道：“不，她得到了一个帅气又多金的女朋友。”
池冉：……
“虽然锦大仙帮人实现愿望的时候会打个折，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所以大家还是愿意继续转发锦大仙。”
池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有人见过锦大仙吗？”
女生耸耸肩：“之前是没有的，但前两天我z大的朋友发了张照片过来，说监控无意中拍到锦大仙的尾巴了。”
池冉听到尾巴两个字心里莫名一突：“能让我看看那照片吗？”
女生调出微信聊天记录指给他：“喏，就是这个。”
照片是夜间拍的，光线明显不足，而且因为视角问题，拍摄者只抓到了一部分，尾巴的形状并不完整，上面的鳞片却闪着让池冉熟悉的幽光。
是他……
少年心脏无比剧烈的跳动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