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念头
少女杏眼圆睁, 震惊不已。而青年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计谋得逞。
白桃又一次被他戏弄,气道:“我就算流落街头去做乞丐, 也不会给你做女使!”
沈宴清含着笑意道:“现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过,做个女使不仅有吃住, 每个月还付你二两银子。”
这话白桃听着有点熟悉, 仔细一想,这不是当时为了拉他入伙的时候所说的话吗?
他还记得?
白桃脸色微变, 干干一笑:“我的事还是不劳你操心了。”
沈宴清暗自扬着唇角, 手指抬起指了指桌面上的砚台。
白桃当即会意, 摸了摸鼻子:“行, 我来。”
其实今早的墨早已磨够了, 然而沈宴清看着她绷着的小脸, 总想看她再说出点什么话来。
他回想起他母后在宫里养的一只猫,平日软乎乎的,炸毛的时候冲人喵喵叫,不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更让人想去给它顺毛。
白桥轻轻地朝她摇头。
赶路两日,基本上只能吃些干粮,没一顿好饭。正好她有空闲,便将平吉楼的招牌菜点个遍。平吉楼能开成遂城第一酒楼,它的菜色绝不简单。
很快就有人发现她的动向而扫来视线,即便是到了遂城,她还是得被盯着。
不过她知道,那个人很快就要离开了。等他离开以后,一切生活都会回到从前。
白桃这才撤开手,平吉楼内的人将她领到一处隔间。她转身望去,只能看见他们上楼的身影。
这一顿饭吃完,她的哥哥们还没出来,白桃在外等得有些焦躁。上一回她就是这么等,结果她差点见不到哥哥们。
*
自从夏恒被管家带走之后,白桃就再没见过他。听闻他已经有了新的住处,回来收拾过一次包袱。
小姑娘眼前一亮,正想跑过去,身边的二哥将她拉住。
只是一想起这个人,忽然间白桃就不太想吃东西了。
沈宴清眼神一眯, 问道:“你想不想进京?”
队伍停在平吉楼前。一进入楼中,白桃便看见大哥白樟站在大堂中迎接。
某种程度上来看,他们其实都是那个人的俘虏,所以这个问题白桃问不出答案。
这当然不是真话,不过是迫于压力的妥协。
身边的小厮将白桃桌上的餐盘撤走,白桃便趁机站起身来回到堂中。
小厮把头埋得更低,不敢说话。
“为什么。”
他们要谈事情,她只能待在一旁。
白桃停下脚步,便看见白樟扫他们一眼,最后朝走在最前的沈晏清拱手行礼。
沈宴清不是什么善人,插手这事只是想早点摆脱这个麻烦:“给他个机会,倘若他再耍小心思,找个理由将他打发了。”
“也是。”沈宴清接过话头,语气已平淡许多, “返回遂州之后,不日我就会回京。”
“家里好。”白桃磨墨的手忽然停下来, 故意朝沈宴清一笑,“何况, 进京以后再碰见你怎么办?”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被问的小厮先是一愣,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正想时,平吉楼二楼忽然传出了一点动静。白桃视线望去,厅堂的门被打开,里面的人依次走出来。
白桃叹了口气,挥手招来掌柜点菜。
白桃扬起了眉, 好像听见了什么喜讯:“真的吗?”
这么一个想法刚冒出头来,白桃便觉得有些不高兴。
白桃现在很希望他快点走。
白桥知道她在想什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乖乖等你哥回来。”
白桃心生不满,下意识地拉住了白桥的袖子。
白桃一个人一口气点了六个菜,突然感觉自己像极了那位挥霍无度的段小四爷。
“他还在平吉楼吗?”
她停下筷子,歪着头想了想,招来人问道:“你们知道段四爷在哪里吗?”
沈宴清免去他的礼数,转过身来,朝白桥道:“带她去堂中坐坐。”
傍晚时分,管家回到书房复命,言明夏恒之事已做好安排。
“京城?”白桃先是一愣, 但很快回应, “不去。”
轻松闲适的差事,哪有这么容易得到。
沈宴清心底明白,便不再说话。眼见墨被她造的差不多了,开口道:“好了,你去玩吧。”
返回遂城的时候,白桃紧紧地跟着白桥,生怕什么时候被他们落下。
白桃收回笑容,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倘若有机会,自然还是希望能进京看看。”
白桃欢欢喜喜地离开书房。
白桃从中没看见她哥哥的身影,反倒是那个欺负过她的陌生男人向她扫来目光。
很快,那个人走下楼,到了白桃面前:“还请小姐不要随意走动。”
“我在这里等我哥。”白桃当即驳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们还怕看不住吗?”
这么多人,白桃觉得他最麻烦。
凌温书被她的话一噎,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
然而,他的确不能对她做点什么。
他摸不准殿下对她的态度,只知道对这个丫头,不能用上对待段家那人的手段。
凌温书的心思转了几个圈,决定不和小丫头计较。正当他整理言辞要再劝的时候,面前的人却没了影。
白桃压根没理会身边的男人,一见到她哥从楼上下来,便飞奔而去。
少女衣摆翩跹,小小的身影径直地落进白樟的怀抱里。
白樟无奈道:“你慢点。”
白桥在一旁酸溜溜地开口:“有了大哥就忘了二哥。”
白桃不答白桥,打算就让他酸着。
这么寒暄了一番,白桃才松开白樟。她下意识地看向了周围,没有看见那个人,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爹爹去哪了?”白桃问。
段家在遂州,白娄原本与镇州军在和他们谈判。如今谈判不成,只能开打。作为最熟悉地形的白娄,自然而然被留在了身边。
然而这些白樟不敢告诉白桃,怕她担心:“爹爹还有些事在忙。”
白桃先是一愣,但很快从这句模糊不清的话中明白过来。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她爹爹还在为此奔波。
白桃心中顿然有点难过,嘟囔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这个问题连白樟自己也摸不准,但他还是温声道:“很快了。”
一家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白桃一听就知道其实不确定。她心中有点失落,又问道:“这些日子,我还要住在周府吗?”
“不用了。”白樟满含笑意,“我们回家。”
白桃欢天喜地地搂住了她哥的脖子:“太好了,我现在就要回家!”
两个哥哥一左一右地将她保护在中间,路过凌温书的时候,对方扫来视线:“去哪里?”
白樟回答:“殿下允许我们将桃桃带回家。”
凌温书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在考虑白樟话里的真实性。
他想了想,白家重视合作,反叛的几率不大,何况他们的爹还掌握在他们手里。
凌温抬手,让人放行。
他们离开平吉楼以后,凌温书一转身,就看见了栏杆的身影。殿下站在二楼,远远眺望。
凌温书很快地走到沈宴清的面前,禀道:“他们走了。”
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他就可以让人把他们抓回来。
然而殿下应了一声:“朝中的信来了吗?”
凌温书先是一顿,回答道,“来过了,都已送到了周府上。”
*
周府书房。
青年面无表情地就着油灯将书信点燃,火舌跳动,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刮起一阵风。
沈宴清眉峰一凌,清亮的声音在夜间响起:“谁?”
安静的夜间,只有从外面传来一声询问:“殿下?”
“不用进来。”沈宴清朝外道。
很快,他迅速拾起桌上的小砚,朝屋顶砸去,嘭地一声,落下了两个人来。
两人穿着紧身夜行衣,直直地跪在沈宴清身前:“御卫营前觐见。属下奉陛下之命,来接殿下回京。”
“哦。”青年神色如常,毫无戒备地走上前,问道,“御卫营,如今是谁在统率?”
两个人心知暴露,当即抬起头来,杀意横生。
迎面两把利刃朝沈宴清劈来,他当即侧身,将其中一个人手腕一折。
骨头一声脆响,那个的手腕应声折断,青年轻易地夺下长刀。
攻守易势,两兵相接。青年飞快抬手,刻在骨子里的刀法又快又狠,咚隆两声,面前两人倒了下去。
外面的侍卫匆匆赶来,当即愣住了。
屋内满是血腥味道,地上瘫倒着两具尸首。青年手中长刀滴血,眉目冷淡,犹如阎罗。
“属、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沈宴清嫌弃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将长刀一扔:“处理掉,再点上檀香。”
青年借着烛光扫视了一下浑身上下,虽然没有沾到什么血点,但他总觉的脏脏的,便蹙着眉道:“备水。”
吩咐传遍周府,热水很快备好。
凌温书因要巡查,并不在沈宴清身旁,来请罪的时候,沈宴清已经坐在了浴房里。
隔着门扇,凌温书声音十分清晰,带着些许紧张:“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沈宴清无心与他多话,只道,“守在外面。”
雾气缭绕之间,青年原本冷淡的眉骨更显得冷漠,身处热水之中却依然感觉寒凉。
御卫营的统率是沈宴清钦定的池明。御卫营能保存至今,是因为沈宴清当年的留存的批复,他们曾经受过沈宴清的的恩惠,要迎接必然是池明带人亲自来。
今夜的两人,不一定是御卫营的人,但必然是京中的势力。
眼下,这些争斗再一次出现在沈宴清面前,他还是觉得烦躁不已。
才了结过两个人,血液中的兴奋再一次涌起,沈宴清忽然想将那些人全部杀了。
青年仰着长颈深呼吸,了一点时间将心情平复。
算了,回想起京中那些人,沈宴清还是觉得厌恶不已。
浴房内外寂静无声,良久,外面突然传来凌温书的一句询问:“殿下……您还在吗?”
沈宴清觉得很烦,与京中有牵扯的人和事,他都觉得烦。
“殿下?”
“在。”沈宴清迫不得已回答道。
外面识趣地没在有声音,清亮的蝉鸣成了寂静之中唯一的乐章。
遂州在京城千里之外,却如同天外世界,反而让沈宴清感到安心。
这里的山水也好,淳朴的百姓也好,简单纯粹,让他感觉很轻松。
还有聒噪的小姑娘。
一想起来她生气的样子,沈宴清忽然间扬起了嘴角。
把她带走吧。
这个念头一在青年脑海中浮现,便如同江水潮流奔腾,一发不可收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