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计划
四层高的酒楼旁, 高挂着“平吉楼”三个字的布幡。
白桃和段鸿弋将马拴在平吉楼的后院,再进大堂。
抬眼一望,白桃就发现了不对。作为遂城最大的酒楼和客栈, 近日出入平吉楼的人却不如往日。
“应该是包下来了。”白桃不自觉地喃喃,“还得是二爷啊。”
段鸿弋当即挺直了腰板, 底气十足地道:“那是自然。”
他招招手, 不远处一个小厮便小跑到他的面前,段鸿弋底气十足地道:“让你们掌柜出来见我。”
他们的交谈声在空阔的客栈中略显喧闹, 很快, 平吉楼的掌柜闻声而来。
胖掌柜一身长衫, 看着满面和气:“二爷吩咐我在这里等少爷、小姐, 请少爷、小姐跟我来, 先去住处歇歇脚。”
白家在城中有屋宅, 但段鸿弋每次来都住客栈,是平吉楼的常客。
所以他看上去轻松闲适,仿佛进的是自己家。
往东几条街,是他们家的小宅子。往北几条街,能看见高挂的一个“白”字的旗帜,那里是他们家的商铺。
胖掌柜离开没多久,茶水和果盘一并被呈上来。
但段鸿弋肯定感觉不到,所以白桃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前面:“我们到了。”
白桃问道:“还有我的房间?”
“我回家。”白桃语气决绝。
看起来空无一人的走廊,光影交替之际,暗处的一些影子便显露出来。
段鸿弋立马接话道:“你就是住在这里又怎样?晚上我二哥回来, 你还能见见他。”
白桃转身就喊:“四爷说饿了——”
白桃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望向远处,可以看见半个遂城。
白桃古怪地看她一眼:“我肯定是要回家的, 爹爹在家。”
胖掌柜堆起笑容:“茶水很快上来,请少爷和小姐稍等。我就在一楼,若有需要,您可以派人来找我。”白桃道:“您去忙吧。”
自从白娄跟她说了嫁人的事,白桃心中总是不安,只有呆在家里,呆在家人身边,有人陪着才好。
楼下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东丘离开口道:“溪琴。”
胖掌柜道:“已经都收拾好了,少爷和小姐歇息的屋子就在隔壁,方便相互照应,其他人可住在这层楼的其他房间。”
白桃嘻嘻地笑道:“你管我。”
小二回答道:“三层楼的房间还在整修, 不能住人。只能委屈小姐、少爷住在四楼了。”
段鸿弋瞪她一眼:“你想开饭干嘛挂我的名头。”
白桃转过头来,偏要和他作对:“晚饭前我就走。”
眼见她如此抵触,段鸿弋生出了几分不悦:“你怕什么,我二哥还能吃了你不成?”
白桃瞥他一眼,推门迈进自己的屋子。
段鸿弋拎了一串葡萄就坐在白桃对面,一边吃一边道:“多好的地儿。”
“……”白桃道,“还是不了。”
段鸿弋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不错。”
平吉楼三楼的寂静与四楼格格不入。
“我和爹爹一起吃饭。”
胖掌柜笑道:“只是收拾了房间给小姐, 小姐住与不住,都是可以的。”
房内,男人的身影背窗而坐,看不清楚脸色。
段鸿弋扭过头,哼了一声。
段二爷人高马大,长相凶狠,手臂比白桃大腿还粗,凝一个眼神就很吓人。
十有八九还在惦记想让她住在隔壁的事。
段鸿弋见她这样坚决,闷闷地啃了几个葡萄:“那你吃完晚饭再走。”
他身旁的女子当即半跪,掌心覆肩,以示臣服:“殿下。”
三楼以上便是客房,白桃望了一眼空空的楼道,见掌柜没有停步的意思, 不禁问道:“这三楼都住满了吗?”
段鸿弋只好闷闷地吃东西,不说话,白桃知道他已经妥协。
屋子很大,分为大厅和内室两进。众人跟进来之后,屋内也不拥挤。
白桃确实怕。
她走到他面前,夺过来半个葡萄放进果盘,偏头问道:“要不让他们早点开饭?”
段鸿弋在一旁道:“看来我二哥帮你也安排了。”
但他稍稍偏头时,耳垂处的圆珍珠耳铛便现出光泽来。
尽管她敢在段鸿弋这里作威作福, 但是段二爷面前,她是万万不敢的。如果知道段二爷和她住在同一层, 她还能睡好觉?
一番嬉闹,四楼便热闹不少。吩咐很快就传到一楼后厨,厨子赶忙起灶开火。
东丘离唇角勾起,语气有些玩味:“这一次,还是你来看着她。”
溪琴:“……是。”
“上回你们疏忽,以至有人把小丫头带走。”东丘离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这回要再看不住,我又怎么能够安心把你们带在身边?”
溪琴的身躯有些颤唞。
为了跟上殿下的步伐,她一路谨小慎微,虽不出色,但从未拖过后腿。没想到只是一次疏忽,差点酿成大错。
东丘离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收回,音色渐冷:“明日的会面绝不许出差错,把他的女儿捏在手里,才能让他乖乖听话。”
溪琴严肃回答:“奴婢定然不负所托。”
*
几街之隔,有一座不起眼的农家小院。
挑着担子的小贩推门而入,放下扁担以后径直走向屋子,敲了敲门:“大人。”
即刻便有人给他开门。
小贩进了屋便拜:“二位大人,今日段家小少爷和白家小姐同时入了城。”
长桌旁,穿着圆领袍的男人追问道:“有没有发现东丘离的踪迹。”
线人回答:“暂未。”
“再探。”
凌温书招招手,小贩便退下。
他的视线转向身边的男子,无奈道,“东丘离藏得太好了。”
沈宴清盯着桌面上摊开的一张城防图,随手将一块石子压在上面,开口道:“前几日,段鸿乾包下了平吉楼。这么大手笔,要见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很可能是东丘离。”
“城中其他地方已经查过,没有他的踪迹,说明东丘离只有可能在这里。”
但不得不说,他们也太过明目张胆,直接在城中最大的酒楼中会面。
沈晏清有点头疼。
自从柳州追捕失败后,东丘离便警惕不少,鲜少露出自己的踪迹。而段家那边,以他们手中人手,没法正面敌对,只能智取。
好巧不巧,他离开白家以后才知道东丘离已到遂城,东丘离、段鸿乾和白娄三方要见面。
如果东海国三皇子、段家、白家三方势力联合,那后果不堪设想。
只要他们想,大齐的半壁江山都可能被划去。
草率……当日还是太草率了,沈晏清心想。
不过是要留下来成婚,怎么会自乱阵脚?
倘若真能娶下白桃,以白家宠女儿的程度,这未必不是一个先机。
想到这里,沈晏清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将这一想法驱散。
欺骗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
“明日再试一次。”沈晏清沉声道,“必须试探到东丘离的实力。”
“明日小宴,第一批乔装改扮以后进入楼中弄出点动静,让他们什么也谈不成。”沈晏清的指尖点了平吉楼前后左右几条街,“这些地方派人把守,□□以后他们必会往外逃,尽量让他们三队人马分开,不必正面交火。”
凌温书握拳:“是,殿下。”
“还有,用抓叛贼的名义让周刺史派兵。”沈晏清抿了一下唇,“不过,遂州刺史早与山匪串通一气,遂州官兵又懈怠多年,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处。但必须逼遂州官府站队,如果派出来的人多,兴许还能镇一镇场子。”
凌温书摩拳擦掌:“好。”
“还有,再备两套夜行衣。”沈晏清挽了挽袖口,“你跟我一起去。”
凌温书惊讶道:“殿下要亲自去?”
沈晏清道:“四年前,东丘离还是柔弱不受宠爱三皇子,如今却难以追到他的行踪。几年时间,他不可能进步这么快。我必须亲自去看一次。”
“还有,抓捕东丘离,务必小心。”沈宴清叮嘱道,“他身上可能藏有保命的暗器。”
*
月色西沉。
平吉楼高高挂起的灯笼被小厮拆下,一半灯盏被吹灭,楼中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有两道身影迅速潜入。
屋檐上,沈宴清将平吉楼的格局收入眼底。
作为酒楼,平吉楼专门宴请的屋子,今夜门外都派了人把守,沈宴清一眼就能知道哪里是明日会面之地。
沈晏清身形一闪,跳入楼中,预备提前藏入厢房。
当是时,平吉楼内忽然生出亮光,沈晏清心头一跳,当即越上房梁。
平吉楼后门被轻轻打开,有人从外面探头进来,扫视一眼,朝后招手。
接着,就从外面钻进了不少人,这些人脚步轻盈,行动迅速。
而后,他们快速向前,手上还拎着……人?
沈晏清定睛一看,的确是人。
还是他极其熟悉的人。
身影魁梧的马六需要两个人才能搬动,而小姑娘则被一个人扛在肩上,还有其他四五个平日跟着白桃的兄弟。
他们对外界的事全然不觉,如同一条死鱼任人摆布。
忽然间,沈晏清明白明日会面的目的。
东丘离和段家早已经商议好,准备借她来威胁白娄,以收拢白家势力。
他不想做的事,有人惦记着。
那些白家兄弟被搬至二楼,小姑娘独独被扛上三楼,显然是有别的打算。
沈宴清侧过身,朝凌温书低声道:“计划得提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