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安室透有尝试过给宫野志保打电话, 但手机右上角的信号一直显示为零格。地下室信号遮挡严重，似乎还有全包金属结构，形成了强烈的信号屏蔽效应。
“看来是没人来救我们了。”安室透下了结论。
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指望宫野志保能从外面打开地下室的门, 让常年处于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在火场中推开石像, 难度极高且很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这无疑是异想天开。他想打个电话无非是想确认宫野志保是否安全逃离了火场。
“这个地下室没有第二个出口。”莱伊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说道。
安室透本想用什么东西强行将门顶开，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且不说用向上的力抬起外面的雕像有多难，金属门很烫的情况证明大火已经封锁了门外，贸然开门会导致氧气涌出, 造成火势失控。
“看来我们遇到死局了呢。”安室透无奈地笑了笑。
民用建筑的地下室基本都有耐火等级的要求，在出口被完全封闭的情况下他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等待救援,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如果他在平行世界死去，那另一个自己是会直接取代他掌控身体，还是在他们交换之后死去，说起来没有身体他还能进行灵魂交换吗。想到这些他的心情有些沉重，面上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让沉默着坐在角落的莱伊多看了一眼。
“你很害怕死亡吗？”莱伊问他。
安室透并不意外，这个男人一向如此, 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失态或是觉得困扰。
“事实上雪莉和我发现他曾经有过一段情感生活，但在几周内就以失败告终了。我们都认为这段暗恋的经历是解开密码的关键点。”
莱伊回想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美国的阳光与英国的阴雨，想起了他只身赴往美国的日日夜夜。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日子里，他要兼顾学业与高昂的学费，日子都被琐碎的日常塞满，他无法停下，无法思索，眼前只剩下了某个既定的目标。
“虽然我没来得及看日记，但凭借他的雕像也能看出，矢田健一的精神世界应该是受到了孤独症的极大影响。”莱伊向安室透说出自己的发现，“他所有雕像的核心主题其实都是孤独感，我目前为止没有看到过成对的雕像，动物题材的作品选择的也都是独居动物，比如困住我们的那个鲸鱼雕像，他都选择了更倾向于独居的蓝鲸。”
“只可惜没有能解开矢田健一的密码。”安室透靠着墙慢慢坐下，“完美的dna吗……”
“比死亡更恐惧的是恐惧死亡本身。”莱伊冷静地说道, “就像你说的那样, 组织里的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目标而行动, 我们都知道死亡来临也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我说你这家伙。”安室透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有过觉得孤独的时刻吗？”
“你提醒我了。”安室透挪动到莱伊所在位置的斜对角，这是房间内离对方最远的位置, “这样免得将来辨认尸体的时候把我们两个混在一起。”
“是吗……”
“长生，人造兵团？”安室透想了想，“总之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吧，用得好的话能统治世界也说不定。”
【秀哥，已经七年了，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也不知是不是波本的真心话。莱伊也有弟弟妹妹，他理解为了保护宫野家的遗孤加入组织也许是情有可原，但主观意愿上的作恶就是另一回事了。然而波本是一个满口谎言的情报人员，莱伊知道他的话很多时候信一半都算太多了。
“至于死亡, 我以为大家从进入组织的那一刻起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安室透毫不客气地说道，“说别人害怕的人，往往自己心里更害怕吧。”
“但你们最后也没能解开密码不是吗。”莱伊不这么认为，“会不会是搞错了重点，毕竟你也说了，相比他漫长的人生来说，这是一段很短的经历。”
“如果能将矢田健一的研究拿到手的话，你，或者说组织想拿这个dna数据做什么？”莱伊状似无意地问道。
捉摸不定的未来和逐渐升高的温度让时间变得漫长，即使是天生不和的莱伊和波本也会想要找些话题，比如说对矢田健一所设密码的猜测。
莱伊：“……”
他直到那时才发现，他也许像极了自己的父亲。
“有时会有吧。”莱伊说，“但大部分时间我都没功夫想这个。”
“独居动物是没有孤独感的，如果这是基因的选择，它们只会因为单独行动而感到舒适，但人类则不是这样的生物。”安室透告诉他，“一旦体会过被陪伴的感觉，那么一个人的时间就会变得难以忍受了。”
安室透想起了春日与同伴一起看的樱雨，五片瓣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仿佛天经地义，却又很快就被春风吹散，零落一地。众人拥簇着他，众人又离去。到头来，他又是一个人站在那里。
“不过，像莱伊你这样的人，应该很难理解这种感受吧。”
“……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莱伊说，“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只是很惊讶。”安室透轻笑了一声，难得没有了嘲笑的意味，“我还以为你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对方给他的感觉常常是一匹伺机而动的孤狼，在暗处潜伏着等待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时刻，永远不会把弱点暴露给任何一个人。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就是神灵。安室透觉得亚里士多德的这句话也许能很好的代表他眼中的莱伊。
“也许是这里太热了吧。”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人或许会更坦率一点。
莱伊淡淡说道：“我又不是神，当然会有不能做到的事。”
【秀一，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女人表情平静，但却没能控制住力气，将他的肩膀按出了隐隐的痛意。
【你的父亲，他失踪了。】
【我们需要逃到日本去，以及赤井的姓氏，以后就不能再用了。】
“还有关于孤独感的问题。”莱伊说，“我想我只是更喜欢把注意力投向自身。过于放大别人对自己的价值，依赖太多的话……”
“那么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他人，你就会失去人生的支点。”
也许之前他们存在着太多的误解，赤井秀一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讨厌，安室透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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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校的白天是紧锣密鼓的各种训练，只有夜晚的一小段时间才属于他们自己。天台是个不错的地方，既能吹到夏日清凉的晚风，又能欣赏夜空的美景。只可惜因为安全问题，警校会在晚上将天台的门锁上。但这对于有些人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托松田阵平的福，安室透也有了上天台的机会。他们一起躺在地上，用手枕着头，任凭晚风吹走一身的疲惫，嘴上聊着一些天马行空的主题，现在想来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
“所以啊，我在想，如果我明天考个零分，鬼冢教官估计会气死吧。”松田阵平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不太好吧。”安室透犹豫道。
松田阵平收起了话头，他转过头，紧紧盯着安室透，直到把对方快盯毛了才开口：“我早就发现了，虽然零你嘴上老是说着不在乎，但其实很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吧。”
“……你想要再打一架吗？”
“今天没有心情啦。”松田阵平撇了撇嘴，“我是不懂你在想什么，我行我素一点不好吗。有谁敢说你就揍回去。”
“……你是小孩子吗，我十岁后就不用这招了。”安室透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已经习惯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在意他人看法而改变生活方式，这不就陷入悖论了吗。”他伸出手，仿佛能抓住天边的星辰，“可能是过去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我，但我绝对不是为了战胜或是证明什么而活着的，只有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安室透听到了耳边的轻笑声，他循声看过去，却只能看到松田阵平望着天空的侧脸。
“还不赖嘛。”松田阵平以轻松的语气说道，“如果你早点说这些话，我之前也不会和你打那么多场。”
“……我现在就想揍你一顿。”安室透无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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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莱伊你早点说这些话，也不至于被周围同事讨厌了那么久。”安室透说。
莱伊：“……”
周围同事，是指你一个人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