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家养的妾是朵黑心莲 > 第三十章 纠缠
    第三十章 纠缠
    廊外的雨一直在下,雨水从屋檐之上留下在旁侧形成珠玉一般的帘幕。
    闪电刺破天空,光影映照入亭身,照在了亭中的两个人身上。风将两个人身上的衣衫吹起,交叠在一处,仿佛密不可分。
    衣衫微散,吻落于脖颈处。
    沈执清呼吸突然一窒,伸手将人推开。
    面前的模糊光影慢慢在眼前聚拢成型,沈执清看着面前熟悉的脸,稳住身形伸手捂住唇,“嵇宴……你为什么偷亲我!”
    你……你你你不会是想要这么憋死我吧,咱们能不能换个死法。”
    以前嵇宴就知道沈执清喝完酒会变得如孩童一般的幼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酒量一分没涨,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嵇宴气笑了,他迈步走到沈执清跟前,手指将他被雨水的打湿的发拨到一侧,“沈执清,孤不会杀你。”
    沈执清浑身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我不信,你少骗我。”
    “孤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执清不给他拿,拂袖躲开,他身子靠在身后的廊柱上喘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酒壶举起,端详了一番。
    要不是今天雍玦提起他,他干什么喝酒!
    沈执清握着酒壶的手臂垂落。
    嵇宴笑了,“你还很得意。”
    沈执清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将视线落在嵇宴的脸上,气恼的伸手朝着人打了过去,“雍玦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欺负我,嵇宴你就是混蛋……”
    嵇宴多看了两眼,拉起沈执清放在床边的手腕搭了脉。
    还不都是因为他。
    嵇宴听着沈执清口中说的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握住了沈执清的手臂将人拉到跟前,询问出声,“沈执清,雍玦欺负了你?”
    他猛地回过头去,脖子倏然一痛。
    心中的气一瞬间消失了。
    沈执清将人推开,“不是,你少自作多情。”
    沈执清面上的薄红尚未褪去,倒是让人看上去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沈执清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的不依不饶,不仅皱紧眉头回答出声,“我没事。”
    他迈步向前走了两步,身后嵇宴盯着他的背影再次出声,“我原谅你了。”
    烛火明灭的跳动,嵇宴跪坐在床边,屈指轻轻碰触对方的脸颊。
    闪电刺破的光影,让嵇宴用手指的指腹将那垂落而下的泪珠子抹去,“沈执清,你没事的话,为什么要哭?”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他看见嵇宴走上前,伸手接住了他。
    沈执清叉腰:“那是,我很厉害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沈执清心里发酸发胀的厉害。
    “少管我。”
    因为别的什么人。
    他伸手扯住沈执清的手臂,伸手去拿他手里握着的酒壶,“沈执清,为什么喝酒?”
    沈执清趁着嵇宴走神的时候,将手中抽出,“谁受欺负,我欺负他还差不多,他休想从我这……讨得半点好。”
    嵇宴没动。
    嵇宴却没打算放过他,他盯着沈执清的眉眼再次问出声,“是因为我吗?”
    反倒是皱着眉头,将视线落在沈执清的身上,在看见人身上没有受到什么伤之后,方才落下心来。
    廊外的雨水还在下,夜间的风染着湿气带着冷意。
    嵇宴早就知道沈执清要做什么,他迈步走上前,直接堵住了沈执清的路,将人堵在了廊柱之间,“说实话。”
    沈执清吸了吸鼻子,强撑着起身想要从嵇宴身边离开。
    沈执清脚下的步子猛地顿住,“你说什么?”
    嵇宴将身上的外袍褪掉给人披在身上,弯下腰,手伸到沈执清的腿窝处,将人打横抱起。
    心虚就躲。
    嵇宴抬眼,“沈执清,那大寒那日是怎么回事?”
    沈执清声音倏然顿住,他眼神的躲闪的从嵇宴身上移开,“什么大寒,我不知道。”
    “所以你今晚喝酒是因为在宫里受了欺负,而不是……”
    “大寒……”
    沈执清撇开脸,“让开。”
    嵇宴:“沈执清,一命抵一命,往事前尘我们一笔勾销。”
    可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嵇宴跟前露出自己的软弱。
    嵇宴揽过沈执清的腰身将人带入怀中。
    嵇宴一路将人抱进翠微阁,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沈执清握在手里的酒壶砰的落在地上,酒液洒了一地,溅起在衣服上。
    在外面吹了半天风,这体寒之症隐隐又有些发作的征兆。
    沈执清,我若不在。
    你倒是要将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是嫌命不够长吗?
    嵇宴眉目稍沉,他抬手将内力输送了进去帮着人将寒气重新压了下去。
    床头的烛火跳跃明灭,嵇宴的额头上溢出了些许的汗珠出来。
    这具身体与之前的他相比大有不如,但好在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处。
    至于沈执清的身体,还需要尽快找到良药。
    过了半晌,嵇宴将手抽回。
    他站起身,垂眸将人看着。
    “沈执清,虽然你不说,但孤也知道,大寒那日,你是为了我。”
    嵇宴声音稍稍一顿,继而再次开口,“一年前是孤不在,现在孤回来了,雍玦欺负你的,我必会帮你加倍讨回来。”
    他将被子给人掖好,转身步出了房间。
    屋外的雨还在下,伴随着闪电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嵇宴覆手而立,微微侧目朝着檐角一侧藏着暗卫的地方看了一眼。
    他还是一如往昔的小心谨慎。
    嵇宴抽回目光,弯下腰拿起了廊下的伞,迈步朝着霜小筑的方向走了过去。
    雨水顺着十二骨的伞骨落下,落地无声。
    嵇宴走进院子,刚将伞收起抖了抖伞上的水,就听见回廊尽头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收了伞,放轻了动作,就听见了几个人小声议论的话。
    “我听说柳直被相爷罚了。”
    “难怪我最近都没看见他,可相爷不是一直宠爱他,怎么会被罚?难不成是因为宴朝欢?”
    “就是因为他……”
    “这……宴朝欢以后难不成要成为了相爷的新宠?明明他是最后一个来的,到头来竟是他最先得了相爷宠爱。那我们以后岂不是都要让着他了?”
    柳直被罚了?
    沈执清不是最喜欢他?
    肩头被冷不丁的拍了一把,嵇宴回过头去看,就看见玉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玉离伸手指了指远处,压低了声音笑道:“没想到宴哥也会听别人墙角。”
    在知道沈执清只把玉离当弟弟之后,嵇宴在看玉离的时候,就少了敌意,倒也愿意耐着性子同他多说几句话了。
    “路过罢了。”嵇宴看了他一眼,迈步朝着自己院子里走。
    玉离追了上去,“宴哥你不知道那群人变脸有多快,前一个多月你刚来的时候,还尚是一副看不起的样子,现在倒好,一看柳直被相爷罚了,立刻就巴结上了。”
    嵇宴:“你说的?”
    玉离:“宴哥聪明。”
    “我就是看不得他们欺负人的样子,再说,柳直走了,宴哥上位,以后我玉离跟在宴哥身边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多嘴。
    嵇宴偏头看了他一眼,“柳直为什么会被罚?”
    玉离挠了挠头,“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前几天我去灶台讨吃的时候,碰见了浮春姑姑,浮春姑姑说是柳直犯了大错,惹相爷不高兴了。”
    玉离凑近,小声的道:“就是我们去双喜楼,你被罚的那晚。”
    嵇宴:“因为我?”
    玉离:“不是因为你,难不成还是因为我?”
    嵇宴挑眉,迈步走上台阶,“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若是喜欢,怎么舍得罚半分?
    想到此,嵇宴唇畔微微上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来。
    玉离伸手拍了拍嵇宴的肩膀,“那可不,相爷现在最喜欢的可是你。”
    玉离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后压低了声音凑到嵇宴耳边,“我刚刚看见你抱了相爷。”
    嵇宴将眸子落在玉离身上。
    玉离在对上对方凉飕飕的视线后,立即冲着人摆了摆手,“你放心,这件事我什么都没有同他们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馋死他们!”
    待感受到身上的凉意抽了回去,玉离吓得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你别说,就早上那一箱赏赐的东西搬进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霜小筑里的人都羡慕哭了,我看着都眼馋。”
    嵇宴推开门,“都给你?”
    玉离挥了挥手,“那是相爷给你的,我可不要。我要是想要,我自己找相爷讨去,他铁定给我。”
    嵇宴:“我看他对你也甚好。”
    玉离心里咯噔了一声,“不不不不,别误会,相爷他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相爷对宴哥才是天地良心的好。”
    嵇宴弯了弯唇。
    玉离跟着人朝着院子里走,这眼尖视线很快就注意到了嵇宴发上新换的玉簪,他追上前去,仔细看了两眼询问出声,“这簪子看着老旧的很,不像是现在的款式,你从哪淘出来的老古董?”
    嵇宴:“送的。”
    “该不会是相爷送的吧?”玉离瞪大了眼睛,“白玉簪……等等,你这簪子怎么看着像是相爷会用的款,这……这不会是相爷的吧。”
    嵇宴挑眉,“定情信物。”
    玉离:“!!!!!”
    呜呜呜呜呜,他为什么要来,他为什么要看见证这两个人的爱情,酸死他算了。
    玉离刚要追上去同人问清楚,嵇宴的房门就在眼前砰的关了上去。
    玉离:“………………喂,我辛辛苦苦的蹲在这给你说话,你就这么将我关在门外?喂!”
    嵇宴关上门,将声音屏蔽在门外。他将发上的簪子取下,放在手中端看一番。
    正如玉离说的那般,这簪子品相老旧,尚有刻痕,全然不如今日沈执清给他的另外一支来的精致好看。
    可嵇宴手指轻轻摩挲着着簪子上的刻痕,却像是摸着什么宝贝似的。
    扶风就在此时进了屋子,快步走了两步,单膝跪在了嵇宴身边,“爷。”
    嵇宴将簪子重新别在发间,再次抬起头时,眸子里拢了一层冷霜之色,“你且听着,有件事,孤要安排你去做……”
    *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此时清晨窗外的阳光正好。
    宿醉,让沈执清头疼的厉害,他撑着起身,感觉脖子也疼,浑身也疼。
    他揉了揉脖子,将手放在太阳穴上,闭目调息。
    一闭上眼,沈执清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雨声不绝,廊亭内唇齿纠缠,衣衫交叠,似是亲密至极。
    沈执清猛地睁开眼睛。
    昨日醉酒,他亲了谁?
    沈执清拍了拍自己的脸,他闭上眼又回忆了一番,再次睁开眼时,脑子里想起了一个人的脸。
    宴朝欢……
    沈执清伸手扶额,耳廓顿时泛起了一层薄红,
    他就不该喝酒……
    沈执清又仔细的回忆了一番昨晚的情节,可除了这个模糊的吻,他再也想不到其它了。
    他没再做什么吧……
    沈执清伸手碰了碰唇,一时间竟是有些不敢确认了。
    沈执清哀叹了一声,哪里还睡得着,他手像是摸到了个烫手山芋似的,从唇上拿开伸手掀开帘子。
    入目,就看见,刚刚脑子里徘徊不去的那个人,此刻人就坐在屋内的榻子上,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
    沈执清掀帘的动作瞬间僵在原地,他清了清嗓子,冲着人僵笑了一声,“早……早啊。”
    他怎么忘了,他前几天就让宴朝欢搬进来养伤来着。
    嵇宴站起身,“醒了?”
    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亵衣,此时衣衫散落,隐隐能瞧见那精致的锁骨以及……
    沈执清移开眼,伸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衫。
    这一扯不要紧,沈执清突然觉得身上的衣服料子不对。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袍不是他的。
    是谁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沈执清:“……”
    好像有些话,避不开了……
    沈执清将衣服褪了,起身走到人身边,“衣服还你。”
    嵇宴低头看着手中的衣服,出声道:“相爷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沈执清咽了一口唾沫,“说……说什么?”
    嵇宴抬眼,“相爷昨晚……”
    沈执清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本相昨晚喝醉了,要是做了什么,你就权当没发生过……”
    嵇宴伸手一把拉着了想要溜走的人,“相爷又想赖账?”
    赖什么账!
    他沈执清是赖账的人吗!
    沈执清轻咳了一声,用手拨开嵇宴的手。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再次出声,“本相昨晚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谁知道是不是你忽悠我。”
    嵇宴眸子垂落,“那相爷总还记得是谁吧。”
    沈执清抿了抿唇没说话。
    嵇宴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沈执清记得他的脸,只不过怕是不记得昨晚到底叫了谁的名字这件事。
    这样也好。
    嵇宴将视线落在沈执清的脖子上,他迈步走到一旁,拿了铜镜举到他面前,“自己看看。”
    看看?
    看什么?
    沈执清皱紧眉头将嵇宴手里的镜子拿过来,冲着自己照了照。
    这一照不要紧,沈执清顿时眼尖的看到自己脖子上落下的一块红。
    这痕迹……
    他扯着领子好好看了看,顿时耳朵升起了一抹薄红。
    沈执清,你怎么回事,怎么喝个酒,就禽/兽不如了?他昨夜……不会真的将人办了吧。
    沈执清偷偷朝着嵇宴撇了一眼,却只见对方已经披了外衫,将衣服拢的规整,半点也窥探不到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这总是不能他去扒着人的衣服去看吧。
    沈执清脑子里转了一圈,抬手啪的一声将铜镜扣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迎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睛,理直气壮的出声,“宴朝欢,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是本相的妾。本相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说,相府这么多人,你又不是第一个。”
    嵇宴盯着沈执清背对着他的脊背,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相爷还跟别人有过?”
    沈执清扣着手指,一点不怂的瞎扯出声,“要不然你以为本相霜小筑里面的人都是摆设?还是你觉得本相不行?”
    嵇宴摩挲着手指,“这么看来,相爷倒是阅人无数。”
    沈执清:“那是自然。”
    嵇宴迈步走向他,“那为什么昨晚,相爷的吻技青涩的很?倒像是……从未有过?”
    沈执清扣着桌子的手收紧,转过身来,“那……那是因为本相从不接吻,宴朝欢你怎么这么……”
    多事……
    宴朝欢的脸近在咫尺,对方染着一丝生气一丝浓郁占有欲的眼睛直接撞入到眼底。
    沈执清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步,脚刚迈出去,腰就被人揽住。
    沈执清盯着他的眸子微微有些晃神。
    就这么一晃神,嵇宴的手指就捏上了他的下颚,微微抬起。
    嵇宴的手指摩挲着沈执清的唇边,笑道:“那这么说,我到也是一个例外。”
    这个姿势倒是让他成了被调戏的那个。
    沈执清回过神来,他蹙紧眉头握住对方的手腕将人按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宴朝欢,本相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让你越发的敢在本相面前放肆!”
    嵇宴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望进沈执清看上去有些生气的眸子,垂落下的眸子染上了一丝失落,整个人看上去幽幽的挂着丝怨念。
    沈执清就看不得对方这样,活生生像是不肯付出半点真心渣得很的负心汉似的。
    沈执清有点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了。
    嵇宴:“相爷阅人无数,可为何偏偏到我这,利用我,不肯施舍片刻真心?”
    沈执清微微一怔愣。
    往日里他做戏,从未与人假戏真做。
    就连后院里的一众美人,他亦是一个都没有碰过,唯独这件事到了宴朝欢这,出了意外。
    就连沈执清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这张脸,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让他对人总是多了一丝偏爱。
    这让沈执清忍不住冲着人问出声,“宴朝欢,你对本相又付出了几分真心?”
    嵇宴:“我若说全部,相爷信吗?”
    沈执清神色动了动,“宴朝欢,你来相府到底是因为什么?”
    嵇宴望进沈执清的眼睛里,“因为你。”
    当时他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双喜楼,成了那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宴朝欢。
    趁着张全选人入相府的关头,他自荐替他人进了这里。
    为他沈执清,这一点嵇宴半点慌都没扯。
    沈执清盯着嵇宴的眸子看了半晌,在没察觉出丝毫异样后,他松开手,直起腰来,“宴朝欢,真心不是用来说的,做给我看吧。”
    “本相给你个机会,若你真的能打动本相,本相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嵇宴眸色微动,“那届时,就算是我要相爷为我遣散整个霜小筑,相爷也愿意?”
    沈执清拂袖转过身,“你想怎么样,随你喜欢。”
    嵇宴拢在袖中的手指微曲,“口说无凭。。”
    沈执清走到桌案旁写了一个契书出来,“一年时间为期,届时一年期满,若到那时,你依旧尚未打动本相,你是去是留,本相绝不拦你。”
    嵇宴盯着手里的白纸黑字,将契约书揣进怀里,“成交。”
    沈执清,这一次你若是再反悔,孤必是打断你的腿,也要将你留在孤的身边。
    沈执清扯了一旁的衣服穿在身上,就觉得一道凉飕飕的视线落在身上。
    像是他要是拒绝,对方就宰了他似的。
    沈执清手里的动作一僵,以写祭文为由,将人从他屋子里赶了出去。
    这人一走,沈执清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舒心了不少。
    沈执清绕到桌案旁,双手撑在桌案上,垂眸沉思。
    昨晚因为雍玦的怀疑,沈执清相当于被变相的罚在家中思过。
    他这两天哪也不能去,只能留在府上写祭天时所用的祭文。
    雍玦这么做就是为了警告他,少自作主张。
    可他沈执清什么时候,是他雍玦说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了?
    说到底,他沈执清是南梁的臣子,而不是他雍玦的臣子。
    宴霖的事情已有眉目,春日宴当日既然有雍玦的手笔,那就说明当年被他提及的玉石有假一事,其中就掺杂了水分。
    他见过宴霖几面,此人为人正直,作风严谨,的确不像是在背后偷奸耍滑的人,可到底是不是雍玦在宴会之后将玉石换了,尚没有证据,亦无法指认雍玦害了宴霖。
    这件事若想扳倒雍玦有点难,但让人翻个跟头,到还是比较容易。
    至于那金乌图案,与燕国有关,他总觉得与南梁帝被囚有关。
    或许顺藤摸瓜找到雍玦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沈执清伸手揉了揉隐隐做痛的眉头,伸手将写祭文的纸从案头上抽出。
    动作许是大了点,带着桌子上的奏折被带了出来。
    沈执清刚要将那奏折放回去,就发现这奏折并不是他的,而他也从未见过。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将奏折翻开来看。
    沈执清将奏折上的内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瞪大了眼睛。
    这是……宴霖当初上书的奏折。
    这奏章里面所书写的内容是宴霖弹劾雍玦私下以权谋私,怕君后一朝势大,恐会危及皇室。
    当初宴霖写的内容,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当年并没有呈到南梁帝的案头上。
    难不成,雍玦当初想要将人赶尽杀绝,是因为宴霖发现了什么?
    以至于雍玦忌惮,这才将人……
    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案头上?
    沈执清刚要叫浮春进来,一抬头就看见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拿起奏折绕过桌子冲着人问出声来,“浮春姑姑,昨日都有谁进来过我房间?”
    浮春皱眉,“相爷,出了什么事?”
    沈执清将奏折举起,“昨日有人进了我的房间,将这份奏折放在了我的桌子上。”
    浮春:“可相爷您的房间就只有宴朝欢……”
    沈执清将暗卫叫来询问了一番,宴朝欢并无异常。
    沈执清摩挲着手里的奏折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不仅知道他在查宴霖的事情,还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证据。
    此人是友,可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帮他,尚未可知。
    沈执清将神思抽了出来,看向浮春,“你来什么事?”
    浮春微微躬身,“给宴公子复查的大夫在门外等着了,您看……”
    沈执清:“他刚回霜小筑了,让大夫去那找他。”
    他转过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将浮春叫住。
    浮春:“相爷还有何吩咐?”
    沈执清沉思了半晌,方才出声道:“那个……浮春姑姑,大夫一会不是过去,让他给宴朝欢再开点补身子的药……对了,我记得厨房那边是不是前些日子抓了只王八,把东西炖了,给他送过去。”
    浮春看着沈执清发红的耳朵根子,瞬间就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
    他捂着嘴笑了一声,连连冲着沈执清应出声,“是是是,奴婢这就让厨房熬了那王八汤给人送过去。”
    *
    霜小筑之内,嵇宴坐在廊亭内,垂眸盯着浮春送来的汤,眸中的色彩沉郁不明。
    玉离跪在一旁的石头凳子上,笑的前推后仰的。
    他朝着宴朝欢身前凑了凑,一脸好奇的冲着人问出声,“快说说,昨晚是不是战况激烈?”
    嵇宴撑着桌案就要起身。
    玉离盯着对方难看的脸色,将人按坐在了回去,将碗朝着宴朝欢面前推了推,“别走啊,至少把汤喝了,省的浪费相爷一番好意。”
    嵇宴:“………………”
    自己编造的谎话,现如今映到自己身上,这不知道到底是在讽刺他,还是在嘲笑他。
    头一次,嵇宴觉得自己是栽在了沈执清的手里,而这苦水还要自己承担。
    总有一天,这账得从沈执清身上讨回来。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汤水,站起身,一饮而尽。
    *
    自从那天之后,屋内的两个人就成了沈执清睡床,宴朝欢睡榻。
    沈执清在那睡过一段时间,知道那榻子硬得很。
    他怕院子里的其余人察觉,偷偷叫了浮春给人又在下面添了一床褥子。
    连续几天,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再没提过那晚发生的事情。
    沈执清之前派人调查的兴庆斋的掌柜的有了消息,这两天雍玦盯他盯得紧了点,就派人去了一趟。
    回来的人来报,说是在兴庆斋之内并没有看见那金乌凤凰的图样,但兴庆斋内玉石却有伪造,沈执清差了人,将事情抖给了京都内的负责此时的官员,这线索在这,就算是断了。
    看来,琅玉轩当年在其中只是负责拖延时间,至于别的什么的确没有参与。
    那么宴霖当年的事情就已经有了眉目,现在只剩下,那金乌图腾没有着落。
    当初答应宴朝欢的事情,差不多也算办完了,是要跟宴朝欢有个交代了。
    沈执清在家里蹲了几天,到第三天的时候,他将祭文呈了上去,就得到了钦天监的通知,说是前往金鳞台的日子已定,让他筹备筹备,五月初五,就跟着去行宫。
    这么算起来,倒是没两天了。
    因沈执清体弱,雍玦准了他带人一同出行,出发当天,沈执清点了宴朝欢跟着。
    两个人坐在马车里,将事情跟宴朝欢讲了一遍。
    嵇宴,“所以,相爷的意思是,若想翻案除非查到当年君后所做的真实目的?”
    “是。”沈执清声音一顿,再次出声,“此时涉及到朝堂秘辛,我暂且不能告诉你,不过你放心,你父亲既然是无辜的,待本相将事情都查明,必定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此种关键嵇宴深知杜明,事情过去这么久,沈执清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到这些,已经算是十分不易。
    不过对于他对沈执清的了解,只要事情开了个头,他必是会继续调查下去,只要调查下去,他就不怕沈执清发现不了其中秘密。
    更何况,还有他在,有些事,也是该袒露在表面了。
    嵇宴靠在马车上摩挲着手指,垂下眸子来,“相爷记着就好。”
    坐在旁侧的宴朝欢低垂下去的眉眼显得挂着一股子落寞。
    沈执清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这件事他一定会给人调查清楚,这不仅是还人清白,更是为了肃清南梁朝堂。
    雍玦的野心,必是不能让他毁了南梁。
    “君后怎么还没出宫?”
    “我听说宫里这两天闹鬼了。”
    “闹鬼?怎么会闹鬼?”
    “凤栖宫中那边说是君后晚上见到了死去的摄政王,当晚人就吓得不轻,连着几天都不见好。”
    嵇宴?
    沈执清将神思抽了出来,抬手将车帘给掀开又听了一会。
    这么听着他们的口气,好像事情就发生在他从凤栖宫出来之后。
    雍玦问他有没有见到,结果他没见到,反倒是自己撞到了。
    这叫什么,报应吗?
    沈执清摩梭着手指,将视线抽回眸子就落在了一旁坐着的宴朝欢身上。
    宴朝欢正在倒茶,茶从水壶之中流出,稳健的很。
    许是感受到了他落在身上的打量,只见宴朝欢放下手中的水壶,将茶杯举到他手边,“热的。”
    那些话,宴朝欢一定听到了。
    沈执清将茶杯接过,观察着对方的面色,却面色平和,像是与他无关。
    沈执清抽回目光,视线垂落。
    杯中茶水清澈,茶香四溢。
    一个双喜楼的乐师,应该没有能力在皇宫之中做出这样的事情,而能做的,这世上除了他,就只剩下一个人。
    摄政王嵇宴。
    可嵇宴已死。
    沈执清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茶。
    茶香在口中回甘,沈执清脑子里就想到了前几天案头上突然出现的信笺。
    这两件事情若要让他相信都是嵇宴做的,沈执清宁愿去相信是雍玦真的撞鬼了。
    真是邪了门了。
    这一次去金鳞台,他怕不是真的要好好拜上一拜。
    车壁上突然被人敲响,沈执清将茶杯放下,再次将车帘掀开,就见张全站在外面,冲着他微微躬身,“相爷。”
    沈执清朝着张全身后飘飞的旗帜看了两眼,询问出声,“百官差不多已经到齐,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君后那边可能动身启程前往金鳞台了?”
    张全回话道:“相爷,殿下昨夜又没休息好,可能还要等一会。殿下让老奴给您说一声让相爷可先行一步,他和陛下晚些便到。”
    看来这件事倒是真的了。
    沈执清提醒出声,“祭天一事,事关重大,还望公公去提醒一句,莫要让殿下耽误了时间。”
    张全躬身,“是。”
    沈执清将手中车帘放下,“启程吧。”
    马车车队缓缓驶动,朝着金鳞台的方向驶动。
    沈执清靠在车壁上,心里隐隐的升起了一丝不安来,这股子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甚。
    他总觉得,此次金鳞台之行,恐怕不会如想象当中的顺利。
    *
    京郊行宫金鳞台,是南梁先祖时期所建的行宫。
    传闻当年先祖征战途径此处,在群山之中看见金龙现世,光辉照耀之下,龙从水中跃出,龙鳞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来。金光普世,是仙境祥瑞之召,后先祖建立南梁之后,便在群山之中建了一处行宫,宫中后院之中的泉水便起名叫做天池。
    行宫建在群山之上,葱郁的树林之间,云雾缭绕,宫阙深深,倒还真的颇有几分琼宫仙境之美。
    沈执清一行先到,到达行宫的时候也已经是傍晚时分。
    马车坐了一天,沈执清身子已经疲乏的厉害,再加上山中寒冷,走到一半,人就撑不住睡了。
    马车在山脚下缓缓停下,嵇宴垂眸看向跌靠在肩头上睡得正熟的人,伸手帮人将滑落的外袍给向上拉了拉。
    雍玦不在,整个朝堂之上能够主事的人,就只剩下沈执清一个。
    百官没什么主意,就等着人下来安排。
    然而众人等了半天,愣是没见到马车上有人下来。
    众臣纷纷将视线落在了九卿之首周景的身上,
    周景摸着自己的圆滚滚的肚子,抬手冲着一群人指了指,“你们这群人……”
    挨刀的为什么总是他。
    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周景哀叹了一声,认命的迈步朝着沈执清的马车走了过去。
    他轻轻的敲了敲马车的车壁,小声的出声道:“相爷?相爷你……”
    周景一句话还没说完,车帘就被人从里面掀开来。
    周景抬眼,就正对上一双沉冷的眸子,配上那张足以以假乱真的脸,吓得周景浑身一哆嗦,“摄……哦不宴公子。”
    这一瞬间,周景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摄政王。
    摄政王的积压甚重,就算是人死了,周景看见与他相同的脸,脑子里一瞬间想到的还是当年嵇宴的雷霆手段。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溢出来的薄汗,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这不是嵇宴,不是嵇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提醒见效,周景心里好多了。
    他喘了一口气,大着胆子朝着马车里探头看了看,“宴……宴公子,那个……相爷在里面吗?我们这到行宫了,是不是该让相爷他……”
    “别吵……”
    沈执清低哑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内传来,下一刻,周景就看见一双藕白色的手臂搂上了宴朝欢的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