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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说沧江神仙事,求一枚落宝骰子
    昏暗的房中。
    一张自中间破碎的纸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屋子当中。
    那吐血的老叟面目古拙,长相是有些怪异的,这等模样,也难怪容易让人觉得有大本事。
    老叟强咽下了心头血水,松了一口气后,伸出手来摆弄着那个纸人。
    自那日老叟离开朱家后,便是寻了个机会抓取了朱家兄弟的一小撮头发。
    只需得将那人的毛发缠绕在自己所叠的纸人上,以那‘白鹿仙长’所赠予自己的宝物为媒介,就可借着月光的阴气,化作一只紫身绿瞳的厉鬼。
    可夜晚于月中,暗中害得所咒之人的性命。
    这老叟盯着朱家已经好些时候,眼看着大功在即,未曾想今晚就是凭空生出了变故。
    那朱家兄弟的身上似乎被高人所施展了庇护仙法,自己的纸人厉鬼还未经得碰面,便是被一道灼热的光撕了个粉碎。
    “甚是怪矣。”
    天旋地转间.
    “噗——”
    老叟眯眼细思细算,越看这铜钱所在的位置,眉头就越皱越紧,随后他又是抛掷了几次。
    也就在这老妪伸手的瞬间,一股凶厉之气骤然爆发开来,带着凄厉哭嚎之声,从那死去的老叟身上滚滚而来。
    老叟抬起头来,面露愠怒之色,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脸。
    老叟拼着还有一口余气,捏碎了那‘鹿仙长’所赠予自己的宝物。
    也就在老叟昏厥约莫有半炷香的时候。
    处于黑雾之中的老叟一脸茫然的睁开眼睛,紧接着便是看到了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心中顿时一惊,惶恐道: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的魂怎么出来了?”
    一时间,房中竟是阴风四起,愁云惨雾,一朵朵黑色的雪凭空生出,与黑雾一同围绕着死去的老叟身周飞速旋转,将他整个身体掩盖其中。
    被这纸人所反噬,如今已是一片惨白:
    “究竟是何方道人所为之?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为这朱家凭沾因果?”
    老叟摇了摇头,开口道:
    几枚铜钱落地得瞬间,却被那龟壳弹飞,不成卦象。
    老叟将那纸人好生收好,吃着昨晚剩下的粥饭。
    “仙长,救我!我不想死.”
    说罢,伸出手指来,一点那老叟的身体。
    那几枚铜钱皆是从同此前般,无一例外卦象不成。
    “老身且问你,究竟是得罪了何方高人?为何要挂卜那人?”
    甚至蒙蔽了天机?
    这個想法瞬间在老叟的脑海中闪过。
    那老叟的身体骨骼竟是轰然炸响,紧接着在他身子的三尺左右,便是有黑雾翻腾,其中隐隐有苍白人脸浮现,扭曲哀嚎,骇人无比。
    这一晃,起初身体还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然而当这铜钱落地,即将成卦象的那一瞬,老叟顿时觉得头晕目眩,胸口气闷无比,到最后实在忍不住。
    “且让老夫算上一卦,看看尔究竟是怎么回事。”
    “生机薄弱,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这朱立门运气倒是好得很。”
    “.”
    老妪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吃着吃着,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来,他一狠心,便是眯着浑浊的双眼,自言自语道:
    “老夫不管你这道士是何方人士,插手老夫将到手的囊中物,就该死。”
    继而,她的目光转向了那依旧在地板上滴溜溜转的铜钱,心中便是了然,嗤笑了一声:
    “前两卦不成,已是卦在护佑你,反倒是心生不甘强行起卦,这一卦要了你一条命,也不知道冲撞了何方高人。”
    那道人竟然算不到?
    那张苍白的脸颊,正是那算卦的老叟。
    老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若非老身出手,你的灵魂现在早就被那城隍的勾魂小鬼勾走了,还能在老身的面前哭天喊地?”
    屋中缓缓生出了一抹青烟,袅袅浮动。
    “仙长.仙长救我。”
    随后整个人便是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血泊之中。
    “嗯?这是何意?”
    老叟有些不信邪,思来想去,终究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再犹豫,双手捧着龟壳晃着铜钱,使劲地摇着。
    随后老叟自裆中摸出一个龟壳,双手捧于手中,使劲地摇晃了一番。
    一名老妪自青烟中走了出来,皱着眉头望着眼前之人,伸出手来在他的身前指点了几下,伸出手指探向了这老叟气若游丝的鼻尖。
    一口老血顿时喷了出去,洒满了脏乱的桌子,这老叟直接半倒在桌上,鼻腔间就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死了就死了,还惹得老身沾染因果。”
    老叟顿时语塞,低头不言。
    这种情况还从未曾出现过。
    “仙长,在下也不知晓,昨日只是施法以厉鬼噬那朱立门,谁曾想,那朱立门的脑门上竟是有一道金光存留,瞬间将在下反噬个半死。”
    “在下一时气不过,方才决定起卦,报复那位插手之人。”
    老妪的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后开口道:
    “你可同老身详细说来,那金光是什么样的?”
    老叟思索了一番后,回道:
    “就是一抹金光,在下也不知晓。”
    “你那纸人在何处施法的?”
    “看昨晚那朱立门的去向,应是隐安寺。”
    “隐安寺?”
    “仙长可知那道金光究竟是何物?”
    “这天下间法术千变万化,也有很多老身没有见识过的。”
    “这可如何是好?仙长救我,在下为仙长做了不少事啊,仙长念着这个,救救在下.在下还不想死。”
    老妪眉头紧皱,这老叟的话语说的不错,自己确实借由他手做了很多沾染大因果之事,若是此番弃之不顾,因果移至己身,恐对此后修行有所不利。
    上京仙人传道在即,怎可因此等小事耽搁?
    老妪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开口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仙长请言。”
    “伱今晚再去一趟隐安寺,探探那朱立门背后高人的虚实,最好想办法让朱立门将那家传骰子的下落讲清楚,即时同老身汇报。”
    “啊?”
    老叟吸了吸鼻子,一脸震惊地望着老妪。
    “你现在一鬼身,凡人不可见,慌张什么?交予你一物傍身。”
    老妪自怀中摸索了一番后,寻了一个灵符递了过去。
    老叟低头看了过去,见那灵符之上不见云纹雕篆,只刻着几个骰子,甚是古怪,上头所存在的气息也不寻常,仔细说来,倒有些像是城隍庙宇求来的那种凝聚着一层香火气之物。
    “仙长,此物是何物?”
    “无需多问,到时自会得见此物的妙用。”
    “谢过仙长。”
    “嗯,老身走了,此事务必办好。”
    老妪瞥了这老叟一眼后,便走入了那青烟之中,消失不见。
    唯剩下老叟一人,在那浓浓地黑烟中,手持着那张灵符,一脸犹豫之色。
    思索了半天,鬼影一咬牙:
    “老夫都是鬼了,还怕他什么?”
    隐安寺中。
    听了那小僧人的话语后,朱立门拿着包子的手瞬间便是僵在了半空中。
    “咕嘟——”
    猛地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一股子凉气自他的脊椎骨直直地往脑勺上窜,身体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没有画是个窗户?你是说,昨晚.”
    “嘶”
    似乎再次想起了昨晚半夜的情景,那只呲牙幽目的猛鬼,脸颊之上满是暗紫色的鲜血,就这么趴在窗户上,看了自己一整晚?!
    ——当时并没有想什么,现在想起来,唯有后怕。
    他的呼吸越发地急促了起来,心神不宁地望着面前的小僧人,急促道:
    “还请贵寺高僧救我。”
    今晚万万不可自己孤身入睡,即便是想睡,也睡不着啊?
    就在这时,那老僧人缓缓地从小僧身后走了过来。
    老僧人先是打量了一会儿昨晚他入睡的房间,随后走到了那窗间,伸出手指一抹,其上染着一点已经干涸的黑红的血迹。
    放于鼻尖嗅了嗅,一股子浓重地血腥味道传来。
    老和尚深深的看了一眼朱立门,就这么看了许久,突然意味深长道:
    “先生近些时日可是遇见过一些高人?先生昨晚是托了那高人的福,若非那高人在先生身上施了些许禁障,先生怕是凶多吉少”
    朱立门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老和尚,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高人?”
    “嗯,或者是令你印象极为深刻的奇人异事,并非一定展露骇人神通,但对方极可能是神仙之流。”
    朱立门苦思冥想,他对于遇上真神仙真的没什么印象。
    不过等等?
    朱立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离开开口道:
    “高僧,昨日我曾在桐林前,随手赠予一位矮个儿汉子银钱,也没有多想,只是想着蹭一蹭仙气,果不其然,今日我驾着马车前来隐安寺的时候,就遇上了一名钓鱼翁。”
    钓鱼翁?
    不过是老僧人,便是周围跟着的一众僧人都跟着诧异。
    “那钓鱼翁可有什么奇特之处?”
    老僧人追问了一句。
    “有也没有吧,那钓鱼翁的肩膀上趴着一只雪白的狐狸,腰间别着一个青葫芦,随意坐在小船上,就是突然和我打了个招呼——”
    朱立门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开口道:
    “说让我今晚睡觉的时候小心一些,尽量去一个阳气重的地方.”
    老僧人沉默了许久后,抬起头看着他:
    “那位钓鱼翁去哪儿了?”
    “朝着山上去了。”
    “先生知道这是什么山?”
    “自然是不咸不咸山!?高僧是说,那钓鱼翁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那晚大雾,着实看不清那仙人的长相。
    一经这老僧提点,朱立门亦是隐隐感觉那钓鱼翁的身材同那晚走近桐林的先生,身形大差不差的,有诸多相似之处,就如那高高大大的身材,就不像是南人。
    老僧点了点头:
    “看来你这仙气还真的算蹭上了,否则又怎么会这么巧遇上了钓鱼翁?”
    “不过具体如何老衲却也不清楚。先生只是说那‘高人’想要夺先生的家财,不知先生可否告诉老衲,家父这大好家财基业,是否是撞见了什么奇缘,亦或者是家中祖辈撞过什么奇缘.”
    江南巨富之多如过江之鲫,那高人为何偏偏盯上了这朱家?
    其中之事,恐怕大有蹊跷。
    当然,这是老和尚的猜测而已,具体如何,还需要问过这朱立门才是。
    朱立门犹豫了一番,想着今日之事,心中越想越后怕,遂叹了一口气:
    “不瞒高僧,家祖还确实得过一场机缘。”
    “什么机缘?”
    “家祖曾经意外的得到过一枚骰子.”
    听这朱立门详细说来,面前的高僧方才得知朱家起家的经过:
    这朱家的家祖,早年就是一个烂赌鬼,因为一次意外,见到了一位故人。
    那故人原先也是与他一般的赌鬼,说来他还好些,因一直未曾成婚,父母也早被他气死,所以孤身一人,即便穷困潦倒,也没什么背负。
    那人却因赌钱,子孙散去,甚至就连妻子都被他赌输了去。
    朱家祖与那人也有许多年未见了,只听说此人输了精光之后,便离开了宿迁。
    岂料那人不知何时回到了宿迁,竟然发迹了,成了个富家员外,有了自己的田产大院,还取了几房妻妾,连当年被典卖出去的妻子都被他赎了回来。
    得见这等情况,朱家的家祖自然是吃惊不已。
    那人脾性朱祖清楚的很,除非是撞上了大运,否则这辈子都翻不了身,哪里能想到居然衣锦还乡了?
    不过同为赌鬼,朱家祖先的脸皮自然也非寻常人所能比得,直接上门去拉关系,那人见他这早年以及烂赌的狗友,倒还记得自己,请他吃了一顿酒,宴席之上,那人吃醉了些,才与他说了自家发迹的来由。
    原来那人妻子都输了之后,自觉无颜苟活,便投河自尽了,只是不仅没死,反而遇到了奇妙之事。
    他如今一身富贵,俱是因那传说中的神仙而来。
    朱家的家祖听了这些话后,心中顿时奇痒难耐,百般套话各种旁敲侧厅,最后还真被他套出了一些东西。
    那发家之人说道:“那沧江中的‘神仙’救了我性命,知我是个好博戏的,便邀我掷骰子,我这一身家财,都是从那江中老‘神仙’的身上赢来的。说来我还有些后悔,早知‘神仙’如此信义,我该求些仙缘才是”
    朱家的家祖套出了话,半信半疑,但他破落,也不怕什么。
    随后便按着那人所说的话,来到了沧江的周边。
    循着那人的方式,亦是不是知道机缘就该轮到自己了,还是那日江中神仙正好出游,还真的让他遇上了江中的神仙。
    他与那神仙掷骰子对赌,赢了几把,想到那人的所说的话,求了一抹仙缘。
    那神仙便赐下了一枚‘落宝骰子’与他,这才有了朱家的今日。
    听得朱立门的这一番话语。
    隐安寺的老僧亦是感觉到有些惊讶,此故事确实有些荒诞离奇了,却不曾想此人,竟然还有这等遭遇。
    不过,这下也不奇怪,为何那‘高人’会盯上朱家了。
    想来真正求得的,不是那千两黄金,正是那枚‘落宝骰子’。
    至于那神仙.
    老僧则是一无所知,沧江中何时有过神仙?
    不过如此行事,却也难说那神仙的好坏。
    “先生这几日就先在隐安寺住下吧,那‘高人’昨晚未曾得手,今晚恐怕还会再来,不过隐安寺乃佛门重地,今晚先生就睡在佛祖大殿之下,想来那人绝不感乱来。”
    “谢过高僧——”
    老僧摆了摆手,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先生真应该感谢的,怕是那位钓鱼翁才是。”
    朱立门苦笑道:
    “那也得有缘分能见得。”
    老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这世间,没有只予不求的好事,先生真的打算平白无故地受了仙长一恩?仙人到底也是人。”
    朱立门犹豫了片刻,随后便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朱家此番若是能扛过此劫,定然不忘那位仙长与贵寺之恩。”
    老僧的身影却已经远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