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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我只一翁寒江叟
    季君皎笑着将手上的绸带展示给她看:“秋。”
    秦不闻眨眨眼:“大人要作诗吗?”
    秦不闻突然想起刚刚众人的议论。
    如果宴唐不作诗的话,季君皎应该也不会作诗的吧?
    季君皎眸光清浅,他温声:“阿槿觉得呢?”
    秦不闻眨眨眼:“阿槿自然是,想要见识一下大人的才学的。”
    季君皎闻言,便笑:“好,那我试试。”
    “诸位应该都拿到了自己的绸带,”沈明庭朗声,“不知有没有公子小姐愿意开这个头?”
    其实今年的诗会看着有趣,也只有身在其中的文人墨客才知晓其中的困难。
    且不说能不能接到自己擅长的季节,就算是接到了,要在季节中加入自己的情感,也不算容易。
    就好似曹子建的七步成诗,考验的不仅是才学。
    这不,过了半晌,帷幔中有女子施施然起身。
    “那小女便抛砖引玉,作一首春日诗。”
    “春风绿意柳丝长,桃花笑语映春阳。蜂蝶翩翩花间舞,万物复苏展新装。”
    基本合了韵律,也算是起了个好头,众人拍手称好。
    有人开头,后面吟诗作对的人便就多了起来。
    文人墨客本就是赌书泼茶,肆意傲然的。
    旁人的诗刚说完,另一位便接着站起来,出口成章。
    正堂渐渐热闹起来。
    才子佳人争得面红耳赤,好似要将毕生才学用尽。
    他们写长安,写浮光,写乘风对酒,写纸贵绝唱。
    千顷素秋不在,白驹过隙黄粱。
    这游诗宴本就是文人墨客的朝堂。
    他们据理力争,以诗会友,也想要在这明镜台上,留下自己的足迹与华章。
    耶律尧坐在角落处,原本提不起什么精神来,只听得一首首诗句应时而生,或许不够纯熟老练,但也带着少年意气,生机盎然,挥斥方遒。
    他眯着眼看向那些文人才子。
    他们口中的一年四季似乎很长很长。
    能酿桃花煮酒,夏雨烹茶,也能赏秋风扫落叶,银装素裹。
    这是那个人守护的曜云。
    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愿带着三十万承平军,苦守边关数载了。
    ——曜云的风光,确实不错的。
    “不知道那位阿槿姑娘,有没有作出什么好诗?”
    帷幔中,有女声传来,声音不算小,那原本热闹的气氛便冷下几分。
    “对呀对呀,阿槿姑娘跟在首辅大人身边这么久,想来也应该耳濡目染些吧?”
    “你们可别胡说,阿槿姑娘来京城前就是个流民,估计连字都认不全……”
    “呵呵,住嘴!阿槿姑娘在长安街上还有书摊呢,总不可能不识字吧?”
    “……”
    明嘲暗讽的话语透过帷幔传来,男子这边听到“阿槿”这个名字,也不觉笑出声来。
    ——在他们看来,这位“阿槿”可是长安城苦追首辅大人的奇女子。
    一些千金小姐之所以参加游诗宴,本就是冲着季君皎来的。
    结果来到这里之后,就看到那位首辅大人一直同“阿槿”谈话,自然心生不忿,想要借题发挥。
    季君皎微微抬眸,眸光清冷。
    也只是一眼,那原本悉悉索索的嘲笑声,便消失了个干净。
    不知为何,那位司徒大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分明嘴角是上扬的,但眼底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
    沈明庭清咳一声,缓解着气氛:“诸位,谁还有好诗?今日还未选出诗魁。”
    “阿槿姑娘,你不试试吗?”一旁的耶律尧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一只手托着脑袋,柔顺微卷的长发便落在他的指尖,“你似乎是众望所归呢。”
    秦不闻白了耶律尧一眼,对上了季君皎看过来的目光。
    “阿槿,”季君皎轻声,“不想作便拒绝。”
    反正有他兜底。
    秦不闻向季君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那阿槿便来试试吧。”
    少女缓缓起身,一身红衣如火。
    她分明看上去娇弱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到。
    但她站起来,红衣烈烈,眉眼间分明带着骄纵恣肆。
    她将手中的绸带展示给众人观看。
    冬。
    沉吟片刻后,少女缓缓出声。
    “山凉青鹤迟欲走,风冷鸿雁自难留。”
    开头两句话,甚至没有直白写冬,便让人感觉到了冬日的冷寒。
    少女站在众人当中,眉眼张扬。
    耶律尧看着秦不闻,金色的瞳孔微微晃动。
    那样的恣意,太像他了。
    宴唐的双手放在双膝之上,他也抬眸朝着秦不闻看去,眉宇间染着温柔与感怀。
    少女似乎想到了后半句,她笑,扫过在场众人,嘴角微扬。
    “我只一翁寒江叟,”秦不闻挑眉,语调渐高,“却似当年十万侯!”
    风雪尽染。
    有风雪吹开窗棂,斗大的雪花翻滚而进。
    宴唐迷了双眼,轮廓模糊。
    少女就站在风雪之中,恰似许多年前,那位站在沉春殿前的少年亲王。
    其实她从未变过。
    宴唐猛地低头,掩盖住了急急落下的眼泪。
    哪怕相隔这么多年,她也依旧是那位凌霜傲雪,俯视群雄的长安王。
    ——他的殿下呀,向来张狂得不得了。
    语毕。
    在场众人,谁都没有言语。
    耶律尧瞳色更深,宝石般的眼眸荧光浅浅。
    虽说当时他只是同季君皎开玩笑,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如果真的将眼前的女子娶回漠北,应当会有趣许多。
    除却长安王,这是他见过,第二狂的人。
    帷幔后的佳人千金们也没了声响。
    她们刚刚的诗句,说情事,诉美景,但从未有一人,有这般张狂与傲气。
    【我只一翁寒江叟,却似当年十万侯。】
    无人有这样的胆量,也写不出这样的诗句。
    “好诗。”
    有拍手声起。
    是季君皎。
    接着,宴唐便也拍手喝彩:“确实好诗。”
    耶律尧也勾着唇,拍手称好。
    随即,越来越多的人拍手喝彩,秦不闻一袭红衣站在风雪中,眉眼间的张扬不见,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就好像刚才的张扬与桀骜,都是他们一闪而过的错觉。
    沈明庭长舒一口气,他高声道:“既然诸位一致推举这首诗,那么今年的诗魁——”
    “等一下!”有男子出口打断,“首辅大人还未作诗呢!”
    “对、对啊,首辅大人还未作诗!”
    “想来首辅大人的诗句,立意应当更加高远才对!”
    “我也这样想!”
    “对对对!”
    被女子拂了面子,一群文人公子自不甘心。
    ——可不能让一个女子得了诗魁!
    所以他们一致推崇,让季君皎作一首诗。
    不管诗句内容如何,只要他们更加推举季君皎的诗句,让他的诗句成为诗魁,输给首辅大人,那也不算丢人。
    “首辅大人,请您作一首诗吧!”
    “首辅大人请!”
    “大人……”
    “……”
    秦不闻不以为然,身旁的季君皎起身,她便缓缓落座。
    他神情淡然,眉眼清隽如画。
    “季某的诗,应当没什么高远的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