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
人海涌过来的时候，仿佛大地都在不安的震动。
关下的尸体已经越积越厚，隐然成丘了，对面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样子。
甚至，
一波一波汹涌而来的人潮越来越多，一次一次进攻之间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被对方造出来的投石车、临车、高台、云车……也越来越多。
总而言之，
守关的压力越来越大，也就越来越逼近了防御的极限。
这一切，
或许来自不久之前收到的，那个关于鲁阳战场的讯息。
如果说吕布知道了这个消息，更多是增加了几分对义弟华雄的担忧的话。那么对于袁绍而言，这条信息则更多是羞辱和嘲讽的意味了。
以至于，袁绍一度自己撸起了袖子，在辕门外狠狠地擂了一阵子鼓。
而此刻，
在虎牢关的战场上所正在发生的一切，便只能称得上惨烈了。
可以说，关东联军的进攻，是硬生生地堆过来的。
数千人堆积在长长的关口之下，放眼望去，脚底下到处都是人。守关的士兵往下丢石头，瞄准已经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步骤了。反正，怎么丢都能砸死人……
之前，关东联军的进攻都是一次推过来十几架的云梯，而到了现在，居然已经增加到了三四十架。每一架云梯之上，都挂着一串不要命的疯子……
他们当然不是真的不要命了，而是因为，袁绍开出了千金的重赏，袁术更是追加了千金的赏赐。
“虎牢关，先登者，赏两千两黄金！”
只是这一条，便足以让很多人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来虎牢关前赌一把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果然是古今皆然……
一般说来，
如果是普通的守军，遭遇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他们首先都会觉得匪夷所思，而后……就应该是接踵而至、沛然难御的巨大恐惧了。
那么，接下来不难想象的……
动摇了的军心守军，距离被关东联军以强烈的攻击撑破防御极限，又还能有多远的距离呢？
然而，
令人为关东联军感到惋惜的是，此刻虎牢关的守军，是吕布……
当吕布带着手下的八健将，以及高顺带着陷阵营，悉数站在了虎牢关的城墙上以后。尤其是陷阵营，在这片随处都是危机的城墙上，无论这些重甲步兵去到哪边，掀起的都是触目惊心的断肢血浪。
“将乃军中胆”这句话，果然也是古今皆然……
所以，
即便真的曾经有那么几个时点，关东联军的攻城队们，再次成功地登上了虎牢关。却也只能很快，又被凛冽地攻击，给砍杀了下去……
……
虎牢关前，这一次高强度的战斗足足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关东联军才再次鸣金收了兵。
在这宝贵的战争间隙里，关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高顺趁机走了过来，伸手递给吕布一个水袋。
吕布仰头喝水的间隙，高顺看似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
“前日里，本来该派去鲁阳的五千步卒，到得现在，已经阵亡了五百多人了……”
吕布停了下来，嘴里含着一口水，他没有咽下去，而是扭头，吐到了地上，
“我知道了，等这边的战事缓一缓，我一定会派人去鲁阳那边的。”
“嗯，”
高顺点了点头，古井无波的脸上一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又说道，
“奉先，我看此刻的天色，估计，是快要下雨了……”
“呵呵，”
吕布摇头，笑了笑，
“难道下雨了，这场仗便能结束了不成？”
……
梁县，
当祖茂领着三千骑兵抵达城下后，他并没有急着进攻。
直到孙坚也领着四千步卒赶了过来，他也没有急着进攻。
孙坚有条不紊地作出了安排，士兵们该警戒地警戒，该休息的休息，该造饭的造饭，该砍树的砍树……
华翔站在城墙上，远远地望向那边，赞许地点头，不住地称赞，
“不愧是孙坚呐，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布置可真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过了会，
典韦领着个斥候过来，
“都督，城里的人已经全部都赶走了，能够发现的粮食我们也已经全部带走或者烧掉了。还有……”
他指了指那个斥候，
“这是新城县过来的斥候，带来了一些讯息。”
……
城外，
孙坚军的修整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算结束。
随后，孙坚派出了几百人的攻城队。
他们抬了四架临时赶制出来的云梯，沉默地向着梁县冲锋而来，那个健壮的祖茂惯例光着膀子，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等到攻城队离得近了，华翔挥了挥手，城墙上稀稀落落地射出来一些弓箭，并没有取得什么太好的效果。
等到攻城队已经冲到了城下，典韦才带领着临时下了马的一帮子骑兵，把城墙上本就不多的守城物资，不要钱似的往城下一通乱丢……
孙坚军无功而返。祖茂甚至还被一块石头擦到，胳膊上被蹭掉了一块皮，也算是受了点轻伤。
等到攻城队退了回来，孙坚皱眉看着不远处的梁县，说道，
“唔……对方人虽然不多，但是抵抗的意志还算是坚强。今天就先这样吧，我本来也只是打算试探一下的。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组织些人手赶制一批攻城器械，明日一早，我们好好攻城。”
“文台，要不要我晚上再带人去试试？”
祖茂咧着嘴过来，拿着块布胡乱的包扎着胳膊，
“我看他们守城的人挺少，难说，能跟上一次攻打鲁阳一样……”
孙坚有些意动，但还是摆了摆手，
“算了……上次攻破鲁阳，本就是侥幸。这一次我们本来人就比他们多上许多，还是稳妥一些，争取明日一鼓作气拿下梁县。今夜，你们好好休息，我会安排程普，做好夜间的防备。”
对面城墙上，
华翔皱眉看着对方的攻城队有条不紊地撤了回去，并没有追击。
等到天色逐渐黯淡时，他耸了耸肩膀，略有些遗憾地说了一句，
“唉，这个孙坚，用兵还挺谨慎的嘛。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
此刻，
有一滴冰凉的液体，掉到了他的鼻尖。
“唔……”
华翔抬头，看了看晦暗的天空，撇嘴说了一句，
“果然，还是下雨了。”
……
入夜，
孙坚站在营外，浑然不顾细密的小雨淋在身上。
他正皱眉，仔细端详着不远处的夜色里，那一片漆黑寂静的梁县城墙。
程普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台，你是不是也在疑惑。这梁县，怎么和那晚上我们打鲁阳的时候一样，一眼望去，城墙之上空无一人，好像全然没有守备的样子？”
“对啊，我就是疑惑，难不成他们凉州军都喜欢这样？可是在虎牢关，也并非如此啊……”
“呵呵，”
程普笑道，
“要不然，还让祖茂去试试？刚才祖茂还来找我，想趁着夜色，再来一波偷袭……”
“算了。”
孙坚果断地摇头，
“我下午已经说过了，鲁阳我们是有心算无心，赢得侥幸。到了这里，我不信对方还会再次犯一样的错误。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这黑漆漆的城墙上面，他华雄，一定是埋伏了重兵，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程普洒然一笑，并不纠结这个，
“也是。兵法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打这梁县，我们还是堂堂正正地打吧。如此，我们就早点回去吧，这小雨淋久了，容易风寒……”
孙坚点头，转身拉着程普一道往回走，
“德谋，今夜就辛苦你了，需防着对方夜袭……”
“哈哈，文台你放心，我省的……”
……
细雨润如酥，
斜织着黑夜。
华翔最后一次爬上了梁县的城墙，望向对面已经支起了一大片营帐的孙坚军营地。
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会那边营帐里，发散出来的微弱火光。
不多时，
典韦过来，附在他耳边说道，
“都督，兄弟们已经准备妥当了。”
“嗯，”
华翔点头，转身朝着城下走去，
“典韦，我们走吧。这梁县，就送给孙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