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捡着路走到了角落，朝着1个小丫鬟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对方立马放下手中的扫帚，巴巴的凑了上去。
“那死丫头还没回来？”张妈妈眼神下撇，带着不屑。
小丫鬟如实的摇了摇头，“床上的被褥都是整齐着的，应是1宿没回来。”
对方挥挥手，打发了小丫鬟，粗短的眉毛两头凑到了1起，烦心地啧了两声。
左不过是受了几下拳脚，那小贱人竟然敢赌气不回来，真是翅膀硬了，皮痒了！等她回来，自己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才怪！
真是越想越气，她狠狠地朝着旁边的大小框篓踹了两脚，犹觉得不解气，轻蔑的哼了1声，甩头走了。
日头明媚，连带着微风都暖和了几分。
王氏站在窗旁，迎着日头，拿着剪子，悉心打理着面前的这盆娇弱的花草——3分春。
有个送冬迎春的好意头在，这花卖的紧俏，也为大多富人官宦所喜。虽说娇贵非常，难打理的很，但就是这样才让人上心，多得了几分注意。
像王氏手下的这盆，可谓是长势极好。
抽芽的绿叶含着花苞，可爱喜人的，看着过不了两天就养成了。
也难怪她今日心情好，站在那儿眉目慈善许多。
张妈妈远远地就瞧见了这副景象，当即敛去了身上的戾气，换脸似的笑着靠前去。
“瞧这盆花草就是有福的，看着没两天便要开了，待亏是沾了主儿的光，不然可盼不到开花的那1日喽！”
“你哪，但凡办差能有嘴上的1半功夫，我也能省去不少功夫。”王氏淡淡地撇了她1眼道。
张妈妈颤笑了两声，顺承的挨了这两下责怪，亦步亦趋的伺候在主子身侧，难得显得没那么聒噪。
绑着金线的剪刀寒光1闪，“咔嚓——”，长势最喜人的那瓣花苞应声而断，活像是被斩首似的，手里的这么盆3月春顿时失了1大半光彩。
张妈妈有些心疼地上前捧起了它，“主儿，怎地平白无故就剪了呢，看着多可惜啊。”
“咯噔——”，手上的剪子摔在了桌角，王氏面上神情如常，坐下慢慢品了口茶，“红花虽好，绿叶不配，这般不搭，要了也是无用。”
她眼神落在那花苞上，“还攥着它干嘛，赶紧扔了。”
张妈妈连声应道，匆匆往外走了1遭，暗自嘀咕1遭此人越发的反复无常起来，片刻之后才重新回了屋子。
她招了招手，让着下人重新上了热茶与新鲜的果子，眼见着王氏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听着对方道，“前些天让你以老爷的名头下帖子，可都照办了？”
“是，都办妥了。”张妈妈点头哈腰，往坐上的人呈了杯茶上去，“想是收到回信要等上1等。”
王氏偏头轻哼1声，眼里带着轻蔑，“我想也是如此，那些个老东西别的不会，拖时间上倒是1把好手。”
她目光落到嫣红的指甲上，带这些咬牙切齿恨意，“这代理家主让咱们坐了这么多年，全族早已上下1心，就等着那死妮子嫁了人，才好名正言顺。”
“不想时间1长，就这么出了岔子！光是见着1封带着私印的信，就跟墙头草似的瞬间倒了1大片，如今我倒要看看，这回，到底是谁更甚1筹。”
张妈妈当即附和道，“那还用说，天时地利人和，咱们样样占全，料她也翻不出您的5指山！”
这话说得王氏身心舒畅，她斜眯着眼，眼角尽是得意之色。
*
风扬起韩朵朵的发丝，苍白的指甲探出拨弄了两下，她仰头上瞧，看见了两尊石狮子后，别有淮扬1带建筑风格的庭院。
彩菊上前轻扣了两下门环，等候片刻，边听着里面起了些许动静，她往回走到了韩朵朵身侧，看着两扇黑木门中间露出1条缝来，1位白发苍苍的婆婆探头出来。
她昏花着眼，看不太清楚来人，只是扯着嗓子道，“谁呀？”
韩朵朵递给彩菊1个眼神，示意着对方上前。
“嬷嬷，韩家少东家特来拜访。”彩菊笑着柔声道，“还请通传1声。”
“哎，等着啊。”那老婆婆弓腰弯背，步履迟缓地往深处走了去，留给她俩1个黑色暗沉的背影。
面上淡蓝色的面纱随风扬起1角，露出底下光滑的肌肤来，彩菊不经意间瞥见了，暗叫糟糕。
“主儿，瞧奴1早忙忘了，这脸上的疤......”
韩朵朵闻言下意识地摸上了侧脸，这才发现指下光滑1片，顿了两下，淡然的收回了手。
“无事，这样也好，等会儿进了里间，也省的叔曾祖父操心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门“嘎吱”1声，全开了。
1个管家模样的老人笑着朝着客人拱手作揖，热情地将她们迎接了进去。
1进庭院，小桥流水，叮铃环佩，笔墨香味缠缠绕绕，满眼的诗情画意。
见到韩朵朵眼中的惊讶赞赏之色，管家心里不由得对这后辈的起了几分怜爱之情，他朝着对方微微颔首，转身跨出两步，走在前头引着她们去了1处亭子中。
隔着老远，便能瞧见亭中正有两人彼此执棋，对峙其中，时不时传来1阵笑声，惹得韩朵朵眉头松快了些。
再走近1瞧，却是老爷爷和老婆婆带着常人插足不了的氛围，欢笑谈乐，可谓是伉俪情深。
韩朵朵顿下了步子，1时不知是不是该上前打扰他们。
不过，与之同时了，亭中人视线攸的1转，看向来者。
韩启轩长长的白须颤了颤，笑意明显，“是柔丫头啊，来，走近些说话。”
韩朵朵留了个眼神给彩菊，自己欣然抬脚，走了过去。
“柔儿给叔曾祖父，叔曾祖母请安。”
“好好好，免礼。”韩启轩笑眼眯眯的看着她，面容慈祥的很，“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韩朵朵笑着答道，“先前1直想来，只是族中事务繁多，抽不开身。近日倒是清闲下来，想着您先前在众族老面前为柔儿说话，怎么也该来致谢1番，不然岂不是我这做小辈的失了礼数？”
韩启轩摆了摆手，“只是说两句公道话罢了，算不得什么。难为你肯费心思，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韩朵朵依言上前两步，在另1位的身边落了座。
她低垂下眼眸，再抬起眼，神情有些严肃。
老人敏锐感觉到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转而望向她。
清风拂过，引得少女的面纱似水波荡漾，1起1伏。
韩启轩的视线不由得便落到了那块儿淡蓝色的纱布上，顿了顿道，“你这脸......果真传言那般......”
韩朵朵眸色平静，抬手解下面纱，却见其露出1张面若含桃，惊为天人的绝佳容貌来。
“非是偶尔有意欺瞒叔曾祖父，只是您知道，寺里的1场大火，总能烧出某些不为人知的狠辣心思来。柔儿这是不得不防啊！”
对方下颌微动，满是褶皱的手捋着胡须，眼底微沉，“你是说——有人要害你？”
韩朵朵眼神坚定的点头，“那日大火猝然来袭，慌乱之中连逃命都来不及，此时却突然窜出数十个黑衣人紧追着我不放，非是有人拼命相护，不然柔儿，必是要葬身在那场大火中的啊！”
那双杏眼带着后怕，含着忧虑望向老者，“还请叔曾祖父信我！”
听她言之凿凿，话语恳切，韩启轩自是已经信了78分，至于这余下的几分，徒惹老人1声空空的长叹，只见他摆了摆手道，
“老夫不管世事多年，但凡需要召集族老的大事，老夫也只是去走个过场，实在是插不了手啊。”
“纵使我信了你，可这于你，也无甚用处，不是吗？”
“话虽如此......”韩朵朵见着老人眉眼间的抗拒，明智的止了声。
1旁的老婆婆嗔怪了韩启轩1眼，温润的双手覆上韩朵朵的手背，慈祥道，“柔丫头啊，老头子哪哪都好，偏生生了张不善言道的嘴来，你莫往心里去。”
“不会的，叔曾祖母。”
见着孩子这么可怜的1副样，可把老婆婆给心疼坏了，她拉过韩朵朵，抱住了她。
“好孩子，别这么难过啊，凡事朝前看，1辈子很长，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啊，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你叔曾祖父不是不想帮你，只是这些事我们是在插手不了。”
韩朵朵眼神疑问地看着他，不知晓原因。
“你年纪太小，不知道也是正常。”老婆婆眼底带着缅怀过去的神色，“说来也是我拖累了老头子啊。”
“他年轻气盛，脑子1热为我判出了家门，1眨眼4十年而过，双方人才和解，只是，他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回到族谱上。说到底，纵使他在族中威严深厚，却也是个外人，帮不了你啊。”
韩朵朵低垂下眼睛，语气带着些了然，“原来如此......”
等她再抬起头时，全然带上了另1番神色，她正色道，“柔儿另有1事相求。”
说着，将1张白纸推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