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破晓的旭阳自东方破开云层，驱散了星夜下的寒冷。
花农脚步1顿，攸然回头，光秃秃的大树枝干迎风晃悠两下，转而恢复平静。
他嘴角1抿，1脚踏入阴影之中，行踪没于暗巷之中。
1阵让人牙疼的刺刺拉拉的噪声响起，花农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等着门内彻底安静下来，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的目光突然1顿，落到了地上的1抹白上。
环顾4周，除了被风刮乱的花草，什么多余的痕迹都没有，就连药人都消失了踪迹。
他像往常1样关上院门，背着草篓进了屋，之后，1片宁静袭来，小院的情景仿佛就定格在此处似的，再也没有变过。
月辉取代曜日，凛冽的寒风再度来临，久久未传出响动房门被人轻轻1推，悄无声息的张开了黑漆漆的口子，点点光亮映在花农眼中，给他冰冷的脸上带上些温度。
他微微1侧头，就见着药人正坐在井口边沿上，仰望着天。
“好看吗？”
花农微微伸出手，灯盏的光亮映出了药人苍白泛青的脸。
对方迟钝的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浮云飘然而过，遮住了皎月的光辉，周围顿时暗了下来。
“不......”药人支吾的嘟哝几字，又没了声。
花农叹息1声，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望月，只朦胧地看见1片柔光。
“你说得对，京城的月，1点都没有边疆的好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回去看看......”
衣袖传来轻轻的拉扯感，他低头1看，碰上1双迷茫的眼睛。
药人，听不懂他的意思。
他朝着对方笑了笑，“没事，你别乱跑就好，我回去休息了。”
话落，拉扯感消失了，花农提着灯，似是不经意的往别处1看——那张白色的信纸已经消失了。
他眼眸1暗，昏昏沉沉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嘎吱”1声，灯盏的光灭了，院里没了动静。
*
信纸猛地被人攥紧成1团，撕撕拉拉几声，顿时成了00散散的几片碎纸屑。
跪着的黑衣人紧低着头，微微发颤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前方高大的男人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骤然向前1跨，露出了真容——眼神狠厉，鼻梁高耸，赫然是地牢里的金辽人。
1道劲风略过，黑衣人的背猛地着墙，嘴角溢出1声闷哼，默不吭声的重新阿跪好。
那高大男人眼神凶狠，气愤极了，低声咒骂几句，1下坐回到了主座上。
他说着有些怪异的中原话，朝着黑衣人龇了龇牙，“告诉尼的主任，他树于哈鲁神，不要贺他接触，不然，项尚人头不保！”
“是......是！”
他又1个眼刀子过去，面容恐怖，“滚！”
黑衣人被他猛地1喝，这才找回了4肢，笨拙的慌忙跑了出去。
齐里克黑着脸使劲踩在那对碎纸之上，眼神晦暗地望向对方离开的方向，哼，中原人，诡计多端。
那边黑衣人还没来得极松口气，喉间1痒，1口腥甜顿时喷涌而出，他眼前1黑，失力的趴倒在地上。
1声，两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起，他意识有些昏沉，双眼半开半闭之间，1个和蔼的笑容绽放在他眼前，朱刚正胖乎乎的指头掐起他的下巴，他的视线被突然拔高，被迫对上了对方那双冷漠的眼睛。
朱刚正的嘴巴1张1合，还没待他听清些什么，1股热流从他喉间涌出，他唔唔两声，发出了在这世间的最后1个音节，接着两眼顿时失神，被人辖制住的头，狠狠地磕在了石子地上。
朱刚正站起身来，拿出白绢布细细地擦拭了指甲，他淡淡的朝地上1撇，4方的白布顿时落在了那人脸上，他的世界，彻底地黑了下来。
带着茧子的手动了动，两个新的黑衣人顿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默契的上前带走了尸体，很快消失。
朱刚正轻轻哼笑1声，脚尖1转，朝着大理寺走去。
*
“顾寺正！”他语调夸张，笑眯眯道，“今日怎么来得那么早啊？”
“朱大人不也是？”顾承安朝他1拱手，也同样是笑眯眯地让人看不出情绪。
朱刚正突然浑身1抖，装作打了冷颤，1只手悄然搭上了对方的肩头，“这天怎么这么冷啊，咱哥俩去喝1杯？”
顾承安脊背紧绷，鼻尖1动，嗅出点不用寻常出来，“朱大人这是打哪个温柔乡里出来，觉得冷也是寻常。”
“不过，”他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对方，“我年轻气躁，浑身火气大着呢，就不跟你去了。”
“呵呵，”朱刚正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小顾大人还真是敏锐，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顾承安笑着拱手，“告辞。”
说罢，1转身，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神情，朝着别处走去了。
朱刚正站在原地，嘴里啧啧两声，“现在的后生，可真是不得了呢。”
*
另1头，顾承安绕到马房牵了匹马，走出了大理寺。
他心不在焉的牵着马走在街上，青色的袍子错然擦肩而过，他1下子顿住脚步，目光下意识的追随而去。
却没想到，1眼望去，人头攒动，压根分不清楚谁是谁。
他回过头，紧了紧手里的缰绳。
刚刚那个人，给人1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怎么形容呢，他眼皮猛地1跳，想了起来——那是仵作身上常带的尸臭味！
他当即脚步1顿，调转方向，朝着城北义庄的方向而去。
1个时辰之后，顾承安翻身下马，1抬头，早已失了色彩的“义庄”2字，摇摇欲坠的挂在头顶之上，1眼就让人看出其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的模样。
他目光往下，落到了斑驳掉漆的红木门槛上，上面积了1层薄灰，想是少有人出入。
如果说从门口看上去只是门可罗雀，清寂落寞，那门里面的，却是密不透光，阴冷环伺，渗人的慌。
顾承安将手里的玉骨扇别在腰间，随手取下了墙上的灯油盘子，废了1番功夫点亮了它。
沙沙的脚步声顿顿挫挫，他绕着正堂的空棺转了转，找到了庞小2躺过的那副，只不过，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毕竟1个月都过去的了，该是早被人处理了吧。
他的思绪突然被打断，眼神1凛，骤然回头，警惕地盯着斜前方，往后退了两步。
“咳、咳。咳、咳。”
在苍老无力的咳嗽声中，走出了1个眼窝深邃，两颊凹陷，皮黄枯皱，垂垂老矣的长者。
他淡淡瞥了1眼顾承安，自顾自走到空棺面前，念念有词的合上了盖。
顾承安听着，好像是“往生亡灵，皆入土安”“岁岁常有，勿念人间”之类的，道士常用以超度亡者，驱赶孤魂的说法。
“不知老先生是？”
那人回头瞧他，眼里黑沉没有情绪，“我自是守庄人，后生，你又是谁呢？”
说着，他的目光转而落到顾承安手里的灯油上，轻飘飘道，“光，太亮了......会扰了亡者安息......”
顾承安低头1吹，那簇窜动的火苗顿时被掐断了，黑暗攸的降临。
守庄人又咳嗽几声，离开了空棺旁，径直往外走着。
顾承安又看了1眼身后，抬脚跟了上去。
只见对方脚步虚浮，好似游魂的晃当到了大门旁的耳房里，垂下双手无力地坐了下去。
他双眼轻阖，气息孱弱，若不仔细感知，1时间还真是让人发现不了。
“老先生，老先生？”
......没有回应。
顾承安眉头1皱，真是个怪人。
见着对方丝毫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他短暂停留了1会，终是轻叹1声，1脚跨出门外。
“你看的那副棺材，里面是你什么人？”
顾承安脚步1顿，眼神晦涩地望向老者，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思。
“这里啊，今年就那1个‘住客’，大张旗鼓地进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守门人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同情，“真是个可怜人哪......”
顾承安沉声道：“你是说？”
守门人突然朝他1笑，干涩的笑容带着萎靡的颓废，“后生，你已经想到了，不是吗？”
顾承安1顿，敛眸暗自思量——对方是说，庞小2的死牵连到了大人物，以至于对方真真把他挫骨扬灰，掩盖下所有痕迹。
赶在大理寺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要么对方真是手段通天，要么，就是暗通内贼，绝了后患。
他眼前忽的1亮，是了，内贼！大理寺里有对方的人！
霎那间，他想到了底层的巡捕，同级的寺正，检验的仵作，下令的上级，最终，目光锁定在朱刚正身上——他绝对有问题！
顾承安再抬头时，眼前只有把空荡荡的椅子，守门人，又不见了身影。
他朝着门内拱手作揖，转身大跨步的走了出去，策着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他要想办法调出有关朱刚正的文书，以此寻找蛛丝马迹，而存放官员资料最详尽的地方，在大内的甲库。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是请求皇帝——他的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