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当家嫡长女 > 第123章 准家主(十五)
    地牢下边黑得很,阴冷的湿气纠缠着惨白的烛光,暧昧地将热气全部吸干而尽,只余留冰冷的光线,刺入张着黑漆大口的巨兽口中。偶尔略过几道死气沉沉的目光,混杂着腥臭与粗喘的肮脏,似是诅咒般的粘附在人的耳旁,似乎见不得这么鲜活的生机。
    顾承安的手微微往下,端着的烛台照亮了底下的滩滩血迹,有些嫌弃的绕开了脚步。
    “哗啦哗啦”,沉重锁链声声作响,有气无力的想要拍着牢门祈求同情,凶神恶煞的得意的晃着手腕,眼里满是好战的雀跃与残忍,1声不发的仰头倒在地上,无意识的动了1下脚链,无神的跟着外边的脚步动着瞳孔。
    这些,顾承安全都视若无睹,遇上蛮横框框撞大墙的,他也学着巡捕平日里说闲话透露出来的样子,粗鲁的样子,狠狠地往门上踢了两脚,不叫人发现端倪。
    里头的人顿时老实了。
    顾承安收回动作,快速绕过长长昏暗的甬道,干湿混合稻草踩在脚下,除了微微阻碍了行动之外,最大的用处估计就是掩盖住底下的1片狼藉。
    他1眼便将目光锁定尽头的牢房,那儿,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自那日与朱大人分别之后,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细细回想,却始终没有头绪。
    昨日得了空,又调了长远侯的卷宗出来细细翻阅,这日子年代久远,上面许多字迹都已经变得模糊。顾承安伴着1壶清茶,干坐了1日,才得出了点眉目。
    3十年前到现在,旧事踪迹难觅,怕是早已经被人淡忘到了脑后。
    “嘎吱——”
    牢房的木门好似爆竹,突然在幽静的牢房里炸开声来,顾承安收回指尖,神情沉静,看不出喜怒。
    黑红底的布鞋探出脚来,他身形1动,抬高了胳膊,烛台照亮的范围顿时广1些,触目可及的是撒乱铺陈的稻草,之后,便是什么都没有的干净。
    他黑亮的眸子闪了闪,泄露出1丝烦躁来。
    朱寺正,果然有问题。
    先前也是无意之间,看完了卷宗的案件记录,没发现任何线索。倒是不经意间的1扫,赫然瞥见了朱刚正3个字,朱大人——是当年整理这份卷宗的人。
    刹那间,无数猜想从他心头略过,哪1种都不能让他十分确信。
    于是他就只能暗中买通些眼线,盯着对方。
    这1密切关注,果不其然就注意到了——近日其他几个寺正接2连3的告假,都让朱刚正给顶上了。
    太巧合了不是,尤其是——他的丹凤眼低垂,拿手拨开了上边的稻草,露出底下半是鲜红,半是暗红的1滩血——本该有人的牢房里却没了人。
    *
    许谨言抱着腿蜷缩在旁边1人宽的草席上,不知道哪儿灌进来的冷风,冻得他直打颤。
    地牢位置偏,以至大半天过去,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他小鹿似的眼里带着些许埋怨,总是不经意间就往去下边的入口上飘。
    最好在下边上不来才好,他在心里恶狠狠的想到。
    可是事情总喜欢往背道而驰的方向发展,没过1会儿,下边就传来响动,然后顾承安就若无其事的走了上来,顺便吹灭手里的灯盏。
    许谨言猛地蹦起来3丈高,纵使先前再怎么嫌弃抱怨,看见个活人总是亲切些。
    他哼了1声,踮着脚1拍对方的肩膀,又突然收回了手,“呀!你怎么凉得跟冰块似的,你不冷吗?”
    顾承安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多好,实在不是很想理这个小少爷。
    他敷衍的扯起嘴角,“比不上你娇贵,许小公子~”
    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配剑,撩开草帘半弯腰走了出去。
    许谨言气恼的1哼,拿着剑追了出去。
    *
    老大夫拿着干净的布条绕着王氏的手包了两圈,在药匣子翻找了1番,拿出1则白纸,4下看了几眼,才在桌上找到1块公干净的地方,没1会儿就写出了1张方子来。
    他随手递给了旁边的张妈妈,边低头收拾药匣子边说道,“贵人这伤不妨事的,只需记得别沾水即可,没两条就能好全。”
    他话说完了,东西正好也收拾好了,没敢4处张望,拱手就要告辞。
    王氏烦躁地看着自己的手,嗯了1声,让张妈妈领着人去外边领赏了。
    张妈妈1走,屋内只剩下了两人尴尬的安静。
    王氏侧过身去,实在不想见到那个恼人的。
    身后传来几声桌椅碰撞的声音,她手里手帕1紧,便要起身来开。
    1双软和的大手顿时把她按坐了回去,韩左东眼里带着几分难得1见的愧疚,语气也是说不少来的温柔,“娘子,我这喝酒误事,实在不是故意伤了你的。”
    王氏芙蓉般较好的面容1转,眯着眼使起小性子道,“哼,活该是我命苦,摊上了你这个冤家!”
    说着就拿起手绢,抹了抹两滴伤心泪。
    韩左东装傻似的笑了两声,“娘子,我这不也才醒了酒,实在不是有心的,你想想我的好,别气了啊。”
    王氏背着他翻了1个白眼,蠢货,想你个头啊!
    看他拿着对小妾讨好的态度来讨好她,不嫌恶心就不错了,还挺会得寸进尺。
    王氏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表情才松动几分,装上了平时的贤惠样,“你我夫妇1体,i何必借酒消愁,有什么事说予我听不好吗?”
    “唉,还不是咱爹那个事。”韩左东好声好气的说道,“我气他当年非要博个贤名,把大哥接了回来,你说,要是他没回来,这个家可不是早就轮到我作威作福了,哪还能被他压这么些年!”
    “我昨夜越想越气,抑郁心中,就多喝了些酒。”
    王氏轻叹1声,“老爷为过去恼火可真是不值当。”
    “还问夫人高见?”
    “哼,”王氏嗤笑1声,“你那个好侄女可是要把你踢下来的,我以前就说要收拾她,偏生你要拦着,说她成不了气候。”
    这话放在平日里,韩左东肯定是不乐意听的,奈何今日底气不足,他极力端好语气道,“是我的错,不及夫人目光长远。想是夫人手段厉害,对付个小丫鬟而已,总是有法子的吧?”
    “呵~”王氏长久以来,可算是舒心1回,她翘起嘴角,眼神狠辣,“眼下什么法子都只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要我看,只有杀了,1了百了,才能落得个耳根子清净。”
    此话1出,韩左东的小短胡抖了抖,“会不会太狠了些?”
    “无毒不丈夫!”王氏直直望向对方,语气温柔得好似吐着杏子的毒蛇,“她现在可不是你的亲侄女,反而是虎视眈眈,盯着你的家主之位呢。”
    鲜美的摆在眼前,到了不伸出手都会被唾弃的时候。
    韩左东咽了口唾沫,“她仰仗着贵妃娘娘,好下手吗?”
    王氏笑了,“我倒不认为她们俩的关系有多牢靠,先前你独揽大权的时候,她不也没说什么?要我说,只要留得住利益,家主是谁都不重要。”
    “......那夫人的计划是?”
    王氏没有吭声,反是往外走了两步,看向有些阴沉沉的天。
    “我听说城门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韩左东不知所云的嗯了1声,“知府还特意来信相告,让府上的人逼着那边走,省的出意外。你想干什么?”
    王氏回头灿然1笑,“你想哪儿去了?”
    “我只是在想,开春之后真定的上元灯节热闹的很,可1定要如常办起来才好。”
    韩左东背上1寒,突然发觉站在眼前的女人是如此陌生,简直是心如蛇蝎,毒妇啊!
    他1言不发,就见着王氏冷冷1撇,转身走了。
    这家主的位置,自己真的坐得牢吗?
    *
    韩朵朵脸色让仍然不好,整个人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
    彩菊端来她最爱的小食,也没见她的眉头松开1时半刻。
    “主儿,这病才好,总要吃些东西才好。”
    韩朵朵换了只手撑下巴,心不在焉道,“嗯,放那吧。”
    彩菊摆放盘子的手1顿,眉头皱了起来,但没吭声,悄悄出去了。
    炭火噼里啪啦的烧着,驱散了屋里的清冷,韩朵朵窝在软榻上,桌上的话本儿半天没翻1页。
    脑中杂绪纷扰,让人心头烦躁,始终抓不住事情的尾巴。
    韩朵朵躺下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最近发生的1系列事。
    先是山庄查账1事横生波澜,再是沈术意味不明的委托,之后进了城遭逢变故,阿诺负伤......
    可真是让人劳心劳力,愁死了。
    说来阿桃阿诺眼下都不在,自己这院里的防备就松懈1半,若真是有人想做手脚,也该有些动静了,怎么会如此风平浪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深冬的寒风带走了大部分喧嚣,静悄悄的雪落在的地上,新的替旧的,1层1层堆叠而上,蓬松的往上走,就又被卷挟入风中,被风携带着,1路往北而去,去往那人声鼎沸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