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虽大，可离前头近，又不怎么隔音，前头的吆喝声自然而然就传到了后厨这边。
孙顺子一着急，没顾好炉灶里头的火候，底部的鸡没注意到，等翻炒过来后，才发现底下的鸡肉已经糊了。
孙顺子满脸通红，一时不知所措，没敢动弹，盯着宋如棠看了半天，等宋如棠视线偏移过来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锅里头的鸡肉糊了个彻底。
“火太旺了。”
宋如棠早就预料到有这个结果，淡定地说了一句。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是叫孙顺子更加无地自容了起来。
刚才还放大话说要和师傅一块儿炒菜，本想好了各种结果，比如菜味道不够足、色泽不够完美，却没想到竟在最基本的火候上出了问题。
脸红了又红，过了好半晌，觉得这后厨实在是安静的过分，找了理由道：
“我太紧张了，师傅，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宋如棠知道他会这样，也乐于见得他再跌一次跟头。
不然怎么能死心呢？
淡定炒完了自己那份，喊了小二过来端到前边去，一边面无表情对孙顺子道：
“不急，既然觉得自己手艺成熟了，那就慢慢试。”
这话叫孙顺子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心虚。
跟着师傅这些时日，师傅一直跟他说要勤加练习，可他觉得自己已经会了，再继续练也只是耗费食材。
还不如早些上阵，帮着师傅一起给店里头的顾客做菜，也能早些赚钱不是？
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没问题，干锅鸡的做法也看师傅做过，流程已经熟记在心，实在没有好练的了，于是自信地点了头：
“您等好，下一份我一定能成！”
宋如棠抿唇一笑，抄起锅炒了下一份。
孙顺子红着脸，抄起锅勺，把鸡块和一应调料倒进锅里头，而后才意识到，他又着急了。
这会儿锅还没热呢。
接连两次失误，叫孙顺子无地自容，只是想来想去又觉得，这点小失误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是放早放晚的区别而已，现在早放了，等着油热了再开始炒不也一样？
硬着头皮继续炒，没多久，依旧按照流程炒熟了，孙顺子把鸡出了锅，又撒了些白芝麻作为点缀。
这是宋如棠的流程里头没有的。
孙顺子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了个极大的创新，定比师傅做的还要好，只是偏头望去，却叫宋如棠那晚炒鸡迷了眼。
色泽红亮，一眼看去便觉得鲜嫩可口，而自己炒出来的鸡虽然也好看，可放久了却慢慢变黑了。
孙顺子自然不知道氧化问题，只以为是自己技艺不到位，一时之间，自己那碗故意撒了白芝麻的炒鸡像是个笑话一般。
宋如棠坐着等了一会儿，见孙顺子脸色赤红，已经羞愧不已的时候，才开了口道：
“试用期结束了，等晚上跟着你爹回家去吧，以后在家里头多给你爹做做饭，练练手，日子长了便能做好了。”
孙顺子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骄傲得过了头，锋芒过盛，师傅不要他了。
又怕打击到他，还特意改了说辞，叫他听了之后没那么伤自尊。
这样一对比，大度的师傅，自负的自己，高下立判。
孙顺子嗫嚅几句，终究还是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是飘了，羞愧地走了出去。
刚出去没几步，就碰见了正往前头来的孙平。
孙平见孙顺子失魂落魄地出来，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这孩子，怎么这么忙的时候还出来闲逛呢？
真是越发没有眼色了！
见孙顺子没什么反应，孙平只以为是他心不在焉不听人说话，恨铁不成钢地拉了他一把：
“怎的，掉魂儿了？怎么不在后头帮你师傅做活？”
孙顺子这才回过神来，对孙平嗫嚅道：
“试用期结束了。”
孙平只以为他是转成正式的厨子了，高兴道：
“呦，这可是个好消息，赶明儿就能赚钱拿工钱了，等回家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见孙平误会，孙顺子犹豫再三，想着不如瞒着爹算了。
可是爹也在这里干活，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爹又该怎么想呢？
孙顺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是那个，是师傅不要我了，我的试用期结束了，没通过。”
“不是，”孙平一时有些震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拉着孙顺子问了又问。
孙顺子脸上明显羞愧至极，低着头道：
“爹，我做了坏事，前些时日受了不少夸奖，一时太急了，竟想取代师傅，这才……”
“你！”
孙平显然没想到自己儿子能干出这事来。
明明这孩子从前是最听话老实不过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想不开做了傻事？
想来也怨自己，这么些天忙里忙外的把自己给忙糊涂了，竟忘了看看儿子的状态。
若是早些发现他不对劲，就能早些把这孩子的脑子给拉回来，也不至于等到如今再来后悔。
心里头想着早上宋如棠还嘱咐他用热水，这才没多久，儿子就惹了事，这叫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在饭馆里头干活？
望着孙顺子那张后悔不已的脸，孙平是又气又心疼，想责骂几句，又想起孩子他娘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想说几句，又看这孩子自己也悔得很，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
最后孙平什么也没说，只得拍了拍孙顺子的肩道：
“那咱先回家，剩下的事回家再说。”
孙平想着，孙顺子起了叛师的心思，掌柜的肯定不愿意再要他，只是碍着彼此之间的情面才没直接把孙顺子赶出去，而是用了温和的办法，悄无声息的叫人走了。
既然这样，那他无论如何都得给掌柜的赔个礼道个歉，毕竟是他家顺子做得不对，于情于理他都得给顺子擦个屁股。
这样想着，孙平把孙顺子赶走，这才蹑手蹑脚去了宋如棠那边。
一直等到宋如棠炒完所有的菜，孙平才敢走进去，一路走着，一边观察着宋如棠的反应。
只见宋如棠面色如常，见他来了，还跟他打了声招呼：
“孙叔，您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