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禾前几夜已反复用小白鸟探过路，摸清了暗卫的路线位置。而且明日便是袁家三郎的大喜之日，因此许多人手都调配到了前院忙活。
今夜二人一路走来都避开了重重暗哨，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到废宅的主屋。
入了主屋，李昀沉了沉眼，径直走向先从熟悉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妆匣依旧是原封不动的模样。
磕噔一声轻响，是李昀打开了妆匣盒子，神色变得凝重。
妆匣里摆放着几样女子物件，想当年亦是精致华丽的。一只生了锈迹有牡丹刻纹的银簪子，一只装饰蹀躞的岫玉扣子，还有一把系着青色流苏的小短刀，与先前那次别无二致。
李昀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拨开几缕流苏，便能触碰到妆匣木盒底下微微凹陷的触感，凹陷之处呈半月弧型，与小短刀的长度和大小倒是刚刚好吻合的。
沈徽禾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旁。
借着微弱的月光，二人都瞧清楚了流苏匕首下的古怪之处。
“想来这一处便是机关的开关的。这机关设计得倒是精妙，借女子的妆匣以掩人耳目。”沈徽禾不禁小声夸赞道。
“这种短刀是袁暨从前在军中常用的随身小刀，专门取自天山上万千工匠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到的飞云铁，再经过匠人精心打制而成，携带轻便又锋利无比，是他的心头宝。”
“如此说来，我们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沈徽禾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妆匣底部的纹路，随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是清脆通透的响声！
她抬手贴住青色流苏与小短刀相接的环形刀柄凹陷处，其实环形刀柄与底部的木盒子是相连的。
她挑了挑眉，目光示意面前的李昀：“世子，你意下如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目光肃然、坚固如山。
“也罢，贫道便随你走这一遭。”
她眯了眯眼，轻轻一压，小短刀竟然也随之沉了下去——
轰——
身后的床榻那处随之传来了异响！
沈徽禾会心一笑：“走！”
二人来到床榻前，原本工整平铺的床榻木板成了一道拱门，像是木板被某些物体硬生生地翘了起来。
李昀掀起被褥，推开微微松动的床榻木板，一格格老旧破朽的木质台阶跃于眼前。
一股终年不见天日的潮湿黏腻、朽败闷臭扑鼻而来，而且有翻涌之势。台阶下处目之所及更是幽黑冥暗、深不见底。
这床榻底下的地下室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不见天日了！
李昀眉头紧锁，双眸猩红，眼底阴沉得似能杀人，心底隐隐欲要掀起惊涛骇浪。他隐忍多年、苦等多年的真相，似乎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了。
他掀起一侧衣摆，想要即刻探身而下，却是被身后的小娘子一把拦住了！
“世子莫急，欲速则不达！”
沈徽禾心底震惊，从前见他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甚在意的寻常模样，今夜便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如此外露起伏的情绪。
“沈娘子，你可知我为了这一刻，等了多少年？”
“世子，你若是信我，我必定不会让你空手而归的。不过，地下阴晦无比、凶险未知，你必须要听我的！”
沈徽禾紧紧地拽住他微微发颤的手臂，见他稍微抑制住情绪，才敢继续下一步的动作。
她试探地扶住那摇摇欲坠的破落扶手，扶手和台阶木板都在吱呀吱呀作响，一直穿透到了地下深处，虽尘封已久却还算是稳妥的。
她随手朝那幽幽木头台阶下处挥下两张符纸，符纸飘飘零零、孤苦无依，似下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片刻之后，那幽不见底的暗处并无异动。
“好了，我先下去！请世子跟紧我。”
沈徽禾扶着两边手脚并用，慢慢地爬下去，忽然怔了怔，猛地抬眸，是还站在床榻外的李昀，是他的温热大手稳稳托住了她的右侧手臂。
“当心！”
“多、多谢世子！”
“小心脚下！”
李昀见她的小脑袋已经没入到床沿之下，他倒吸了口冷气，也跟着她小心爬下来。
二人稳稳当当地落了地，映入眼眸的是一条狭小的小通道。
通道两侧的石墙上都各自镶嵌了四盏壁灯。壁灯是如同开弓射箭、迎风而立那样的精致造型。倒也说得上是袁暨喜欢的风格，似在缅怀他从前行军打仗的风光岁月。
每盏壁灯里的烛油很足很明亮，难道说是定期都会有人来打扫添油吗？！
壁灯里的烛火微微摇曳、时明时暗，混着簌簌风声、阴阴森森。
沈徽禾望了望两旁四盏烛火摇曳的方向，方向都是相同的。
压低嗓音道：“此处有风，或许还有别的出口。”
李昀点点头：“行军作战之人，更何况是像袁暨这样的谨小慎微之人，总是要为自己留个后路的。”
二人继续往前走去，走出小通道后，眼前豁然开朗，出乎二人意料。
地底下不仅宽敞通透，而且灯火通明。估摸着整个荒废宅子的地下应该都被挖空了。
地底下的中间那处，是一个宽大雄伟的圆形高塔祭台，以千千万万个相同模样的石制酒樽搭建而起。
石头酒杯搭建起来的高塔高耸入云，仿佛直插无边的幽暗天际。每一个酒樽里都灌上了猩红液体，还散发着阵阵难闻的古怪气味。
细瞧之下，每座酒樽的后方还放置了一座烛台。烛台底座的四周边缘雕刻着面目狰狞、没头没尾的混沌。
沈徽禾眼眸一凌，或许此处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可怕的多。
混沌为道家四凶之一，其状如犬，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有两耳而不闻，有腹无五脏，行走而足不开。
如此便是祭祀之人要蔽人耳目，遮人良心，掩义隐贼，好行凶慝。
烛台里灯火闪烁，摇摇曳曳，如流萤飞霜耀眼夺目，照亮了整座内室。
举目望去，高塔的顶端插着一张面目狰狞、獠牙突眼的古怪面具，似人似鬼、诡形怪状。
从那个古怪面具的头顶延伸出无数条写满了黑色符印的白绫布，那些个白绫布又朝四面八方延展而来，被稳稳当当地捆扎在四面石壁高墙上，变成了阴阴森森的葬礼天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