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勇
    严逸的状态看起来有明显好转,张桂兰感激苏沫。
    流放路上对她来说最难熬的就是严逸昏迷的这两天,要不是苏沫一路上照顾,可能她和严逸都坚持不到现在。
    她心里高兴。
    “逸儿气色好多了,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照顾,谢谢。”
    “不客气。”
    张桂兰又温柔的对严逸道:“今天有糠饭,娘喂你吃点。”
    “好。”
    糠饭不像馍馍,馍馍躺着也能喂到严逸嘴里。
    发下来的糠饭原本就稀,没有勺子,人侧躺着根本不好喂。
    张桂兰自己还能随便捡根树枝,对折就能把饭吃了,想喂严逸,就得将他扶着坐起来。
    严逸背上有伤,都是趴着或者侧躺着,动作幅度稍微一大,就容易让伤口裂开。
    张桂兰试了两下,严逸也很配合,可现在的状况就是他无论怎么配合,张桂兰都怕弄疼他,吃不上力气。
    张桂兰还是向苏沫求援。
    “儿媳妇,我想将逸儿扶起来,但是我自己给他翻过来,又怕把他伤口弄裂了,你看看帮我扶他一下吧。”
    “好。”
    话落,苏沫直接像拎小/鸡崽一样将严逸整个拎了起来。
    又轻松的将严逸在空中翻了个身。
    紧接着手向下一沉,严逸自然而然就坐了下去。
    这一波操作差点惊掉了张桂兰的下巴。
    她脑子里只闪过“神勇”两个字。
    严逸也差点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而且自己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被这么随意摆弄,他心里觉得阵阵羞耻。
    将严逸放下,苏沫跟领头的官差丁宇打了个招呼。
    “我去小解。”
    “嗯。”
    丁宇没多说什么。
    通常状况下,为了防止犯人在流放路上逃跑,晚上有人要小解,会有官差盯着,或者直接在众人视线内但不起眼的角落方便。
    有些女人怕尴尬,也怕官差恼了挨鞭子,就憋着,等早晨起床时,一起方便。
    不过白天苏沫刚帮了他们,这点便利丁宇还是会给的。
    苏沫出了寺庙,找了就近的一棵树,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就在树下的草堆里,藏了几颗鸡蛋。
    严逸现在的状况,只喝糠饭营养肯定跟不上,她得想办法让严逸多吃点东西。
    这样严逸恢复的快点,她也好了了一桩心事。
    东西埋好后,她又回到了寺庙。
    正看到大堂嫂拿了好几样东西给官差。
    “官爷,您行行好,我夫君他们实在扛不住,您就给他们松一晚,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在这里,肯定不会跑。”
    她夫君说了,官差给他们戴枷项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逃跑。
    只要再三保证没人跑,银钱再给的多一些,给他们枷项卸下来一晚多半能成。
    果然官差们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最后丁宇一锤定音。
    “不收白不收,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卸。”
    很快,大伯、大堂哥、三堂哥的枷项就被官差卸了下来。
    肩膀上顿时松缓许多。
    祖母罗姒将大伯、大堂哥、三堂哥叫到跟前,看着三人肩膀上红/肿蜕皮,甚至磨出血泡出血的样子,就觉得一阵阵心酸。
    好端端的肩膀,就天天这么被糟蹋。
    “唉……”
    祖母罗姒叹了口气,将马齿苋挤/压揉/搓。
    “这里有点马齿苋,说是可以止血消炎,你们三个赶紧抹一抹,受的这罪呦。”
    “谢谢娘。”
    “谢谢祖母。”
    “谢谢祖母。”
    三人异口同声。
    肩膀上少了重量,又有药抹着,几人的情绪也好了一些。
    “能松缓这会儿功夫,多亏了老大家的。”大伯严苛适时夸赞大堂嫂林梦安一句。
    “是个懂事儿孝顺的。”大伯母唐思跟着附和。
    大堂哥也紧随其后应和:“是呢,吾妻向来贤惠。”
    林梦安闻言,刚才掉一大笔钱的心疼劲顿时烟消云散,只觉得心里无比甜蜜畅快。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被夸赞了。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无比重要,她脚就像踩在云端,轻飘飘的,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开心。
    小妾郑美玉看着大堂嫂林梦安拿银钱找官差,在一家人面前刷存在感,气的暗暗咬牙。
    她白天被官差抽了几鞭子,身上也有点伤,但是祖母竟然没给她涂药,她生气的将脚边一颗石子踢到一边。
    抬起头,林梦安那张扬的笑脸怎么看怎么碍眼,想了想小妾郑美玉还是笑着揶揄了大堂嫂林梦安一句:
    “姐姐这么多年,确实也只剩了个贤惠,妹妹以后一定多多向姐姐学习,照顾好夫君和公婆。”
    小妾郑美玉是个知道怎么捅刀子让人心里添堵的,这是明打显眼的讽刺林梦安,生不出孩子只能用钱装贤惠了。
    林梦安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收不住也笑不出。
    八岁的严从宽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讽刺和刺眼。
    他和娘一路上没吃上什么东西,好不容易采了点野菜,也因为爹爹严明的肩膀被枷项磨伤,将野菜给了爹爹用。
    可是爹爹自己不用,也不顾虑到已经怀孕的妻子和挨饿的儿子,反而拿出去给了旁人。
    现在倒好,人家都卸下枷项抹着药,自己的怨种爹,还戴着枷项看人家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人家什么时候拿他们当过一家人?
    心里堵的难受,严从宽干脆扭过头去依偎在自己母亲王凤怀里,还顺手摸了摸王凤的肚子,露出一脸傻笑。
    只是二堂嫂王凤满嘴苦涩,她怀有身孕已经四个多月,这时候流放,她身体明显吃不消,也不知道胎儿能不能保住。
    想着,眼泪跟着掉了下来。
    严从宽心里一紧,连忙伸手擦了擦娘的眼泪,心里再次告诉自己:要保护好娘。
    二堂哥严明没注意到这些,他此时就脸色苍白的看着祖母罗姒。
    他多想去问一问祖母罗姒,他的肩膀也疼,为什么不给他把枷项卸了,为什么不给他上药。
    但是他怕祖母生气,又不敢问。
    他不断的告诉自己:
    一定是大堂嫂跟官差讲卸枷项的时候,把他忘了。
    一定是祖母手里的野菜太少了,不够再给他用了。
    或者是他戴着枷项,想要上药实在不方便,就算破损的地方涂抹上了,也会接着被磨破,所以才没给他用。
    对,一定是这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