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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古墨师兄
    勾月将体内真气汇聚到一处,试着控制内力由线传到另一端。
    尽管她已经十分专注,可五六尺的线,内力到了一半便卸下了,根本不能如沈桑一般传到另一端。
    他能感知到勾月的内力到了两尺外的线便越来越弱了。
    沈桑提醒道,“眼观鼻,耳观心,内力聚于丹田,发散于臂至指尖。“
    她又再次尝试,就在这时,只见线跳动一下。
    勾月大喜,正要开口却被他无情打断,“才到哪里,就这般欣喜?”
    她连忙敛了笑意,继续练习。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十次不行就来百次。
    分不清到底是两百次还是三百次后,沈桑浅灰色的袍如春水被微风吹皱。
    有了一丝飘动。
    线也由一开始的轻颤到了现在剧烈的跳动。
    两人各以双指扣着线一端,手指固定不动,线的跳动全由内力激荡引起。
    不知过了多久,勾月的面色越发苍白,唇色已无红意,她凝聚内力最后尝试一次。
    “呼——”
    最后一击,线竟打着圈,扬起的地上的灰尘,陡然间那细细的线绷紧如琴弦,奏出没有节奏的乐章,同风共舞,簌簌几声,线已从中间断开。
    沈桑丢了断线,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道,“佩服,你的领悟之能若我那不成器的师弟能学几分,也不至于直到今日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勾月感觉从肺腑升起一股气,令人神清气爽,心中安宁。
    “你的内力无法尽使出,不过此后你可用此法控制内力源源不断支撑你的一招一式,彼竭我盈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不需我多言,如何能做到抗住内力深厚者第一击是你日后要自行参透的任务。说起来并不难,只要你学会借力打力或二两拨千斤的方法,想来就能抵抗住第一击,其后便能渐入佳境。”
    勾月拱手抱拳,“多谢沈将军了,勾月已明了方向,再不会想着竭泽而渔的损毁之法。”
    勾月正要捡起地上的线收拾一下,但见沈桑连碰都没有碰到地上的线,低手一按,内力便将地上的线震碎了,随风飞扬,也不必她收拾了。
    她只好苦笑一声,“沈将军的武功当真是炉火纯青,江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对手了。”
    “何必这样奉承我,你我都知道人外有人。”他道。
    勾月向他又是道谢,说罢便要告辞了。
    他却叫住了她。
    “沈将军还有何事要吩咐?”
    沈桑微微一笑,眸子像是草原上一种在阳光下起舞的禽鸟,羽翼当中散发着奇诡的光芒,“小朴昨夜就出去了,你可知他去执行什么公务?”
    勾月神色不变,“听说是昨日宫中的刺客被杀,尸体顺着宫河一路漂流出宫了。”
    他没能看见她惊慌的表情,便也不笑了,“你昨日也在宫中,可见到那刺客的容貌?”
    “他蒙着脸,没人能看见。”
    沈桑故意道,“熟悉之人,近在咫尺,哪怕蒙住一整张脸,也必然能认出。”
    勾月眼中含笑,“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随便一说。”
    勾月道,“那晚辈也随便一听。”
    他挑了挑眉,“纪朴午间应该会回来用午膳。”
    她以为他会说,所以你略等等一起用饭菜吧。
    听得他道后半句,“勾月姑娘若是无事就早些回去吧。”
    她脸上的笑一僵,这人还真是半点都不想做戏,客气一下也懒得多言。
    “好,那晚辈告辞,回头有机会,同文大人一同来拜访。”
    沈桑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不必,你们两个我都讨厌。”
    勾月只假装没有听到。
    刚到门口便和纪朴碰了个照面。
    “回来了。”
    “嗯。”纪朴欲言又止。
    “我走了。”勾月道。
    “赶紧回去吧。”
    嘿,他师兄催她滚蛋,他也急着赶他走,怎么,吃他一顿饭就这么难。
    “我今儿还就偏不走了!”勾月耍起无赖往门口走。
    被纪朴扯住了胳膊,“姚儿受惊过度,昏倒了,现在已经被金戈带了回去。”
    “什么?!”
    “怎么回事?”
    纪朴没把尸体被拖到市集被戮尸一事告诉她,只说姚儿在街道上看见了那从河里被打捞上来的尸体,被吓着了。
    勾月立即翻身上马,她本以为只要不叫她出来,她就不会知晓此事,现在却正好被她赶个正巧。
    她与古墨并无感情,在寻常堂待了几年,古墨此人只有在过年或者端午之时会回去,每次也只是在山中住半月之久,她与他不算熟稔,也不是算是完全陌生。
    可太姚儿自小便和门中这些弟子玩耍,每次古墨完成任务回去,都要给姚儿带一大堆东西,她身子很弱,古墨还每每带回不少补品给她。太姚儿曾经说过,大到她的兵器,小到她漫山遍野放的风筝,都是古墨和尧星二人为她亲手所作。
    若师傅深知古墨此次任务危险,他决计不会让古墨去见姚儿,可姚儿又声称古墨师兄来找过她,可见他是知道此次必死,放心不下她,前来看她最后一眼。
    她与古墨并无多少交情,知他死讯心中没起多大波澜,既然他已决定刺杀皇帝,就该知道若是不成,只会生不如死。可姚儿亲眼看见他的尸体,想必心如刀绞,痛苦不堪。
    让她疑惑的是师傅何时会参与造反中来了?寻常堂连杀人越货都不曾做过,一直都是老老实实走镖,现在却忽然出现这档子事。
    勾月满脑子都是疑惑,骏马一路奔驰,终于回到了家中。
    见她回来,文渊之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才回来,她已经哭到现在了。”
    勾月心烦意乱,“我知道了,你别多嘴,早上吃了饭菜吗?”她一路朝姚儿的房间走。
    “她出府前什么都没有吃。”
    “我是问你。”
    “我……哦,我吃了,金戈煮了青菜粥。”
    “行,你回屋吧,这里有我。”她推门进去,将门反手关上了。
    幸好文渊之后退一步,不然便被夹住了鼻子。
    太姚儿听到勾月的声音,红着眼翻身坐了起来。
    眼中豆大的泪落下,“师姐……他们……他们把古墨师兄……杀了,还放在闹市中戮尸,割下他的头,那些人比之……比之猪狗还不如……呜呜……师姐……师……”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勾月心中一疼,上前抱住了她安慰道,“也许那不是古墨师兄。”
    她却哭得更厉害了,“古墨师兄手臂上有……有麒麟,没有画目的麒麟,他的耳朵……缺了一角,是小时候我在山里迷路,结果被狼叼住了手臂,他为了救我,被狼咬缺了一块耳朵……纵然……纵然尸体在水里泡了很久,我也能认出来……我能认出来……”
    她的眼泪沾湿了勾月的肩膀,在她怀里哭得难以抑制,“师姐……我早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他,我不会跟他分开……我一定要缠着他不让他走。”
    勾月拍着她的后背,叹息道,“很多时候,凭你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姚儿不解,“那些官差说,他是刺杀陛下的贼子,是不是?”
    勾月没法给出答案,即使她在宫中亲眼看见了古墨。
    “师兄怎么会刺杀皇帝,这根本不可能!”她晃着勾月的肩膀,“师姐,你告诉我,他不是刺客对不对,师傅不会让他去弑君,不会的!”
    “你先冷静一下,然后再思索此事,不要急,你越急,急出病来,师兄……师兄在天之灵也不能安心。”
    太姚儿发起怒来,“我怎么冷静,古墨师兄死了,他死了。你昨日也在宫里,还有文渊之,你们都知道陛下遇刺是不是?”
    “我们是知道,可当时并不知刺客是古墨。”她当时只觉眼熟,还是姚儿提醒,她才想起刺客和古墨的眉眼那样相似。
    “现在你知道了。”她冷道,“是谁杀了他?”
    勾月见她眼中有了恨意,是她最为熟悉的恨,她恨了那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懂恨呢,可是恨会让人迷失自己,失去神智,她不想让姚儿也成为仇恨的傀儡。
    “我告诉你,你又能如何。”
    “我杀光他们!”她道。
    勾月心中一寒,“杀人不是你该做的事儿。”
    “什么才是我该做的,看着古墨师兄死去,你叫我不为他报仇,冷眼旁观?”
    勾月难以说服她,“他刺杀的是皇帝,护卫皇帝的是十二卫还有台院的纪朴,你要连纪朴也一起杀了?”
    “我……”
    “他忠君侍主,绝不会看着刺客行凶,无论是古墨还是我,若与皇帝为敌,就是和他为敌,所以说,你要杀了这样一个人吗?”
    她不知如何回答,纪朴待她很好,是她的好朋友,她怎么能杀了他呢?
    “那我就杀了十二卫。”
    话声刚落,便听得门外有碗碟碎裂之声。
    林晓风的耳朵很灵,弯腰拾起碎片,没再敲门,转身走开了。
    文渊之坐在院中,正好同他对视上了。
    他走了过去,将碎片放在桌上。
    “你的手还会不稳吗?”文渊之问道。
    “她说要杀光十二卫。”
    文渊之道,“那便恭喜你了。”
    “为何?”
    “你不是一直想要她与你一同进步,成为武林顶尖的高手么,她能杀光十二卫,证明那一日就是她功成名就之时了。”
    林晓风皱眉,“你是说她何时杀了我,才能跻身于高手之列?”
    “是啊。”
    “你说话当真让人浑身不舒服,何时我能杀了你,那一日就是我功成名就之时了。”林晓风道。
    她哭了整整一日,勾月哄她睡着已是黑夜了。
    她睡着了还在抽泣,勾月只能不住叹息。
    太姚儿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是她的妹妹,与她一样流着太家的血。
    母亲去后,世上只有舅舅和姚儿和她是血亲了,也只有他们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作为姐姐,她希望姚儿能活得简单些,快乐些,至少不要跟她一样被人利用,受尽苦楚,不要学会恨,最好生命中洒满阳光,永不坠黑暗中。
    她是开在山间绚烂的牡丹,幽谷中不染尘世的一树梨,跟她不一样,她是草原上能任由马蹄践踏的塔兰,在杂草间隙中寻求一丝雨露能活下去。
    走出太姚儿的房间,一只飞刀就在此时从院外射入,插在她身侧的柱子上。
    她拔下飞刀,上面写了一个地方。
    这飞刀会是何人传来的?
    想知道答案,看来得前去赴约。
    从马厩牵了马出来,文渊之忽然出现在她背后,吓得她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站我背后做什么?”
    文渊之道,“勾月,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她松了手,揉了揉他的喉结,“我没用力握疼你吧?”
    “没有。”
    “你牵马去哪里?”
    “出去一趟。”
    “我知道你出去一趟,去哪儿?”
    “去一个地方。”
    “我知道你要去一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见勾月和他打哈哈,文渊之抬了手道,“行,你是不准备带我一起了。”
    “你就在家中等我,没事的。”勾月已经牵走了马。
    刚出大门口,却见他悠然跟了出来。
    “你做什么?”
    “我看看你去哪儿。”
    “不都说了我自己去吗?”
    “这夜黑风高,你不怕遇见鬼了?”
    勾月无奈,“你比鬼还可怕,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鬼。”
    文渊之走到她跟前,“你看这人的笔墨,你熟悉字迹吗?”
    “没见过。”她摇头。
    “我也没有见过。”他道。
    “所以一定不是我们的熟人,你说你去见一个不知底细的人,我怎么能放心呢?”
    勾月上了马,伸手道,“既然你要跟着,就一起上来吧。”
    文渊之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她身后。
    “早这样不就成了。”他道。
    勾月纵马往前,“要是鸿门宴,我就自己脱身走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能怎么办,就靠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呗。”
    “人家打架用刀剑,你用舌头?”
    “不光用舌头,我还用纸笔,你们的江湖是刀光剑影,但我的江湖是粘渡断扳,棋盘博弈。”
    勾月叫他搂紧自己,要在天亮姚儿醒来前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