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周沉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个问句，问得哑口无言。
她感受着杨犀投来的审问目光，坐在那里沉默了良久，没底地抬起头，嘴角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杨犀，我……我知道钱如山不好对付，这不才找了你来救我嘛。”
周沉鱼本想说这番话，缓和缓和屋子的气氛，可没想到她的一番话说出口，不知又踩中了哪条红线，男人的脸色又骤冷几分。
“周沉鱼！”
杨犀荒诞地紧皱起眉头，极力克制着爆发的情绪，仍忍不住怒吼出声:
“你怎就如此笃定？倘若钱如山未能中你的计策呢？倘若你妹妹周晚秋未能传出消息呢？倘若我没有前去赴约呢？这其中一旦有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池，你都会因此而丢了性命。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办？白白去送死吗？”
“我……”
周沉鱼看着杨犀眼里的怒意，他说的话逻辑清晰，直戳要害。此刻在他面前，好像再完美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心虚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移开视线，呆呆望着右手臂上丑陋的缝合口，拼命找理由给自己开脱:
她这条命，爹不疼，娘不爱，活了这二十几年岁月，还是在千年前的周家感受到了迟来的亲情。
钱如山处处紧逼，为他们，也为自己，她心甘情愿。
即便后面发生了惨重的代价，她也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况且现在计划成功了一大半，她没有后悔过。
周沉鱼垂着眼眸，找着这些借口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后来手实在疼得厉害，懒得再解释，反正那样就那样吧。
杨犀看着她沉默不语的神情，烦闷地转身，憋着一口气看向窗外。
一时之间，屋子安静下来。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没说话。
周沉鱼目光斜视，偷偷望向窗边那道生气的背影，浅叹了声，榻前的药碗正冒着热气，吵架归吵架，伤还是得养好。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必须亲眼看着钱如山挨板子，那才泄恨！
周沉鱼往前挪了挪，吃力地伸出左手拿碗，没想到手打了滑，身子朝前倾去，又扯到另一只手的伤口，疼得皱眉:
“嘶。”
杨犀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撞见这一幕，眼眸骤然放大，急得跑过来稳住她身子，第一时间查看右手，紧张询问:“怎么了？哪儿磕着了？”
“……”周沉鱼被突然冒出的身影吓得一愣，目光落在男人脸上，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
他明明上一秒还发着怒火，下一秒又紧张地跑过来。
她在他心里，分量就这么重吗？
周沉鱼的明眸怔住，脑子有些懵。
被她直直看着，杨犀心乱地眨了眨眸，不知说些什么，默不作声放下她右手，目光扫向桌旁的药碗，克制着心底的情绪，拿起羹匙在碗里舀了舀。
周沉鱼眼见他舀起一羹药汁，轻轻吹了几下，缓缓送到了自己唇边。
她杵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仿佛有些情愫渐渐浮出了水面。
她感觉有点乱。
杨犀眸中的怒意早就褪了下去，望着她呆滞的神色，言语不由得放轻缓，带了几丝恳求，“你不喝药，伤口何时能痊愈？”
药就在嘴边，周沉鱼闻着熟悉的中药味，像中了邪似的乖乖张开嘴，喝了一口，药汁入口，味道竟不像想象中那样苦，甚至还品出了些甜味。
杨犀见她肯喝了药，皱起的眉宇总算舒展开，耐着性子一羹接着一羹喂着她，直到露出了碗底，他才放下药碗。
喝完了药，两人面对面坐着，屋内又安静了下来，安静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周沉鱼见他没说话，视线忍不住跟着他的手，缓缓向上，还似从前那样，一动不动望着他的脸。
对上她灼热的目光，杨犀不再像从前那样躲闪，亦是直直地回望。
只不过，他看了一会儿，耳垂腾升一股燥意，终是事先败下阵来，静默了片刻，小心抬起她右手，“疼吗？”
周沉鱼听着他这句话，不知为何，眼里有些酸涩，嗓音也有些哽咽，像小孩冲家长告状般点头道，“嗯，真的挺疼的。”
杨犀看见她眼里的泪，想起方才的怒吼，神情露出自责，浅声呢喃，“沉鱼。”
周沉鱼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刚才喝下的中药又有了回甘，声音也不由得变小，带了点娇气:“嗯？”
杨犀指腹轻抚着桑皮线穿过的地方，蓦地抬起眼眸，正眼看着她，后怕道:“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这样冒险了。”
周沉鱼看着他，眼眶渐渐模糊，接连数日的压力，与钱如山起争执后的害怕，刚才被他怒斥后的委屈，三者加之在一起。
她紧紧咬起唇，想也不想朝杨犀扑了过去，箍紧了他脖子，才嗯了声。
“沉鱼。”
杨犀僵直坐在那儿，两手悬着不敢冒犯，可克制了片刻，察觉她身子的颤栗，却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愫，用力环紧她弱小的身子，脸庞贴着她的耳畔轻轻蹭着，珍惜这来之不易、劫后余生的团聚。
周沉鱼感受着后背拢紧的手臂，含泪的眼眸噙起了笑意，下巴抵在他肩头。在昏迷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怀里暖乎乎的，现在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温度和心跳，那种感觉真好，都不想松手了。
可惜这时肚子却不合时宜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杨犀神色一怔，手松了开，“你饿了？”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周沉鱼松开手，看着他过分担心的神情，不知怎得脸色顿时唰地红透。
“嗯，吉祥楼送的饭菜，我怕钱如山的人动手脚，一直没敢吃。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杨犀怕她饿着，“这都快到傍晚了，我去给你买些吃的。”说完匆匆起身。
“哎。”周沉鱼赶忙拉住他手，面带笑意，哀求道:
“杨犀，我现在对什么吃的都不敢兴趣，就想吃一碗邱记馄饨。”
杨犀看着耍起小性子的她，扬起唇角，有求必应，“嗯，我去去就回。”
周沉鱼视线跟着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才注意到躲在门外的周晚秋。
她弯眸浅笑，“我又不是别人，你躲在哪里干什么？快进来。”
周晚秋惶惶不安走进屋子，看着床上的人，眼睛忍不住泛起泪，“沉鱼姐，你的伤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