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在西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了安息和贵霜两大帝国的消息也传到了大梁。
当亓无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变得惨白。
自己的舅哥儿也实在太猛了吧？
那贵霜是个新兴的国家，乃是大月氏西迁的结果，他们立国不久，打不过陈长生也就罢了。可是安息可是老牌儿强国。大梁虽然不和安息接壤，但从西域那些商人口里也听说过 不少关于安息帝国的消息。
此帝国可称得上万乘之国，无论人口和兵力都和大梁相差无几。
最恐怖的是，安息距离大凉近万公里，那些商人到那里做买卖要翻越葱岭和帕米尔高原，来回一趟最快也要半年，可谓道远且阻。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陈长生说打他就打他，丝毫没有鞭长莫及这一说，这么不可怕吗？
亓无忌并没有心思去同情安息和贵霜。他是兔死狐悲，同病相怜。
因为他的大梁和陈长生的大凉一衣带水，唇齿相依，是搬不走的邻居。
什么意思呢？
这不是形容两国关系好。而是大凉帝国打个喷嚏，亓无忌就得担心自己要感冒。躲也躲不掉！
因此，他心里升起了一阵悲哀和懊悔的情绪。
如果想当初他没有罢黜陈长生西凉王的爵位，自己是不是就没有了这种顾虑？
如果自己当初不逼刘伯当等人，是不是自己也会拥有一批良臣猛将？
而陈长生从河西弹丸之地起家，一直干到拥有辽阔疆土的
大帝国，这才只用了几年的时间？
这几年，大梁又都干了什么？
亓无忌并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君王。事实上，他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干一番事业，把祖宗的德业发扬光大。
所以他在国内大力实施削藩政策，将那些大地主和豪强世家都干倒在地。将国家的权力集中在他一人手里。
励精图治，抵抗匈奴人的入侵，并打算一雪前耻，将匈奴人欠汉人的血债一并讨还。
又大力推行先进的农耕技术，并且引进了很多品质优良的农作物，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尽量不让民间出现饿死人的惨剧。
这些功绩，恐怕比他前三代的祖宗们加一起干得还多。
为了实现这些目标，自己累得跟头驴一样，没日没夜的批奏章，处理国事。甚至连和妃子睡觉的那点事儿也要挤出时间来干。
我容易吗？
可大梁国变好了吗？
事实上，大梁的疆土在他手里缩水了近四分之一。
那些地方很多可都是汉人世代久居之地，成熟的农耕地区啊。
自己这么努力还失败了，还不是因为出了一个陈长生！这小子从一个穷得尿血的书生，一路开了挂似的走入大众的视线中，并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不，现在应该说是太阳了，昔日连媳妇都娶不上的煞笔，现在没人敢直视他耀眼的光芒。
这是造化弄人吗？还是老天特意派他下来搞我的？
亓无忌从来就不会妒忌人。因为他生来就为
太子，现在更是天子。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家，再富贵也不敢比皇家富贵。
但现在他有些嫉妒了。
他嫉妒陈长生的才情，更妒忌陈长生的命！
怎么什么好事儿都让他摊上了呢？自己怎么干什么什么点背呢？早知道如此，当初不如随便找个机会，把他一刀切了，那自己就是一个名垂千古的一代圣君了。
但嫉妒归嫉妒，亓无忌还是很快清醒过来，认真考虑自己所面临的局势。
目前来看，大梁和大凉帝国的总体关系还算稳定。虽然在青州和冀州方向，自己的兵马和大凉军有摩擦，但那也是因为匈奴王赵康的原因。而且双边贸易和人员往来也很频繁。大凉向大梁出口工业品，而大梁则向大凉输送农产品和矿产品。
但作为一国之君，亓无忌清楚，这种繁荣和平衡是虚假的，不可持续的。
一旦自己的舅哥想拿下自己的大梁，那这些因素根本就挡不住他。
经济交往能怎么滴？暂时不做买卖了，等把地给占了，直接变成了出口转内销了。还省了关税钱。
所以，两国间最稳固的关系是军力的平衡关系。
你吃不掉我，我干不过你，这样才能和平相处。
自从丢了北方四州之后，亓无忌也一直在增强自己的军力。现在，大梁的常备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七万人。
虽然这种大规模投入惹得朝臣没少背后说他坏话，但亓无忌认为值得。半岛战争的
失败让他已经认清了大凉帝国的利害。
质量不行，那就靠数量吧。实在不行，那就全民皆兵！想当年大梁祖先在创业之初，也这么干过，当初大梁才恁大点地方，不也发展成了疆域辽阔，人口千万的大国了吗？
亓无忌缅怀先祖，开始想重走红军路了。
但是他忘记了一点。当年亓家祖先创业的时候，虽然不能说和普通老百姓吃的一样，但那也是和将士们同甘共苦，和大臣们促膝而谈，有一件好衣服都赏给了功臣，有一口好吃的，也都和自己的亲信一起分享。
那个时候，大梁国虽然小，但人心是凝聚的，人心齐，泰山移，任再大的困难，都不怕。
可是现在的大梁，经过几代亓家人的治理，亓家人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钟鼎玉食，到处是巍峨的宫殿，那些大小勋贵们也都拥有良田万顷，牲畜骡马成群，而大梁的老百姓却没有享受到一点国家强盛的好处，还是一年年劳碌，能够一家人吃饱，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
这样的大梁，哪里还有老百姓肯为之卖命呢？
特别是亓无忌又干掉了国内的勋贵阶级。
没了靠山，又平添了一大窝心怀怨恨，貌合神离的贵族阶级。
所以，亓无忌的失败几乎是注定的。
亓无忌其实自己心里也有预感。
他又派人去请自己的老师宋曦回京。给的官爵是太师。
宋曦此时已经完成了修建大渠的绝大部分工作，但
他依然请辞回京做官。
陛下，你的好意我收到了，关中地区距离大凉帝国太近，而且除了几处关隘，再无天险。我想陛下也不会想再回关中故都了。我在益州这两年，对这块地方越了解，就越觉得益州对大梁的重要性。这地方四处都是难以逾越的高山，但中间却有大片适合耕种的平地。只要好好在这里经营，搞好建设，益州一定会成为大梁的后勤基地和大本营。
亓无忌看完宋曦的回信，心情很憋闷。
宋曦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亓无忌岂能不懂。
宋曦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老亓家在你这一代算是彻底丧失北方的土地了，你想抢也抢不回来。所以只能偏居南方，在南京定都。但就算你放弃北方的土地，陈长生能知足吗？我恐怕你连南方的半壁江山也守不住啊，所以我给你在益州准备了一块地，做你最后的退路吧。你能守住益州就已经好不错了。
“我不服，我不服啊！”亓无忌在心里大声呐喊着。
他怎么也搞不懂，自己的大梁还有这么大一片疆土，还有这么多百姓，宋曦怎么就看不好自己，非说自己一定会是个败家子呢？
但宋曦的忠心天地可鉴，这是无法怀疑的。
既然这老头儿不愿意回京，让他在益州也好，毕竟，这两天北方闹饥荒，而益州那地方却大丰收，有力的支援了朝廷。
但亓无忌并不甘心认输，他手里还有一些牌
，虽然他得罪了功勋世家，但还有一批忠臣良将可以用。所以亓无忌开始补救自己之前的过失。
首先他告诉丞相王猛，关中大渠的建设先么给我停了！朝廷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再把钱花在那里了。
王猛一听，这皇帝又抽什么风。关中大渠再有半年就彻底完工了啊。如果现在停了，之前那两千万两银子可就白花了。
但他却没敢说。
因为他感觉亓无忌看他的时候已经不是什么好眼色了。
毕竟，他心里藏着私，所以底气不太足。
停掉关中大渠得跟大凉通报一声，毕竟很多机械设备和技术人员都是人家大凉的，还有一些尾款都没有结清呢。
如果因此惹怒了大凉，这可就不值得了。
结果大凉那头给了回信儿，说你们修渠都修了七七八八了。大家都是血脉相承的炎黄子孙，我们看着心里也不得劲儿，要不这么得了，剩下的工程包给我们吧，我们先把工程款垫上，然后等大渠修通之后，产生效益了，你们再慢慢还这笔钱。
王猛一听，这是件诚意满满的好事啊。
于是挑亓无忌心情好的时候，把大凉国要帮助修渠的事情跟亓无忌汇报了。
“至于行与不行，陛下做主，臣就不插手这件事了。臣也是为了大梁的千秋万代着想。”
亓无忌白了王猛一眼。
天下哪儿有免费的馅饼儿，大凉是想通过修渠拖住我大梁几十万青壮民夫，再说
，贷款他不得要利息吗？
不过，这么大的工程忽然就停了，也实在对天下人交代不过去。毕竟当初是他同意修的，此时说这是大凉国的诡计，岂不是承认自己蠢了吗？
“行吧，你看着办吧。对了，你对修渠很在行，那就专心修渠去吧。丞相这个活儿，我先交给别人干。”亓无忌不耐烦的说。
“啊，这.......是，臣遵旨！”王猛脸一阵青一阵白，拱手谢恩后，讪讪离去。
亓无忌并不只是这一手棋，接着，他特赦了一批勋贵世家，并且允诺把曾经没收的家产还给他们。
这些勋贵世家大多数都是北方大族，亓无忌把北方的土地大量封赏给他们，就是为了他们能替自己挡住陈长生。
这批被平反的人中也包括王冠智和王斌。
朕现在是不拘一格重用人才，你们都有劲儿使劲儿，把朕的江山给守住吧。
亓无忌在召见这些老臣的时候，语重心长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