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见知脑子转的飞快：“草民……”
太皇太后打断：“行了，别吓唬他了，这孩子宅心仁厚哀家看的出来，若他心里不赞同不惦记着黄院史今日也不会拒绝哀家。”
段也珩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杜见知，对他说，“让外面所有人都出去，守着们，本王有事与太奶奶详谈。”
杜见知不知道段也珩为什么会分付给他侍卫干的活儿，但他还是赶忙应下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拉住段也珩的手：“太奶奶看得出你今日反常，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今日，我见到爹了。”
太皇太后柔和的面容一怔，愣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问。
“你爹他还好吗？”
“皮囊很好，灵魂烂了。”
太皇太后听他这么说稍稍松了一口气：“别这么说，他是你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黄院史出事的时候您一定阻拦过爹吧，可他根本没听对不对，他沉浸于玩乐中完全信任身边的那群小人。”
太皇太后叹气：“你爹这个人……是哀家没有教好他。”
“他和皇叔分明都不是您亲生的，又一同被扶养在您膝下，可两人却是天壤之别。”
“你叫他皇叔？你肯原谅他了？”
段也珩心里酸疼：“是我不对，这些年一直怨恨你们……”
“好孩子不用自责，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哀家，”太皇太后红着眼眶看向远处，“是哀家以死相逼不准任何人告诉你你爹的下落。”
“太奶奶，您别说了，您身体要紧。”
“有些话憋了一辈子，就让我说痛快吧。”
她微微眯着眼，似乎能看到很久很久之前。
“你爹在位的时候把天下治理的一团糟，听信谗言、任用奸臣、玩物丧志、内忧外患，起初那段时间还算是好过，因为先帝给你爹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但你爹却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治理有方，所以他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更是主张‘浪漫治天下’，随着他在位的年头越长百姓的日子越不好过，后来逐步发展到了连宫内都乌烟瘴气的地步，哀家用过各种手段企图唤醒你爹的帝王责任感，但他总是一口应下却没有丝毫改进，一点儿不夸张的说，哀家那些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日都为这天下悬着心却无能为力，后来眼看着大厦将倾我不得已只能釜底抽薪换了皇帝。”
太皇太后擦擦眼泪。
“哀家太对不起颐承，把这样的烂摊子塞给他，可他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只默默咬着牙承担起这一切，那段日子实在是太艰难太艰难了。”
太皇太后眼泪止不住的流。
“那段时间窒息又压抑，皇帝一方面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另一方面又必须要大刀阔斧杀伐果决，也就是在那时候宫内的矛盾到达了顶点，皇帝和哀家商量打算把你送出去，而且做的越冷酷无情越好，最好是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被皇家排斥在外的人，哀家死活不同意，你若是出了差错我便也不活了，可颐承还是说服了我，他说……”
太皇太后紧紧拉着段也珩的手。
“他说，如果他有能力将皇城内外的事平息，那便待太平之后接你回来，如果他败给了那些势力，至少还能保你周全。”
段也珩声音沉重：“因为一旦他输了我就会成为大家扶持的对象，不管是正势力还是恶势力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我，因为我血脉纯正且父皇是那样下位的，好让他们足够出师有名，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保全我性命。”
“没错，颐承当年也是这么跟哀家说的，而且他还说你聪明至极就算是前期被各方势力牵制成为傀儡皇帝，你也一定会有自己的办法反败为胜，这天下还是要交到你手里才最稳妥。
哀家被他说动了，并且配合他演了一出冷血无情的戏将年幼的你送去边境，你不知道的是你去的那一程皇帝几乎派走了全皇城的兵力在暗中保护你，又在你到达之前提前联系好了擎云军在当地辅佐，他用尽一切力量安顿好你之后才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皇城这场内战中。
那些年是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爹还活着的，包括你在内，后来颐承在权力漩涡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情况开始好转，那时候正是你要找爹闹得最凶的时候，哀家怕你在知道启让还活着之后会帮他复位，江山的稳定来之不易哀家只能请求颐承在天下太平之前万万不可将实情告诉你，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段也珩反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声音哽咽，“我明白，天下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成色，便不可让任何人来破坏它。”
“你要恨就恨哀家吧……”
段也珩低着头，很久很久才像小时候一样靠进了太皇太后的怀里。
一瞬间太皇太后泪如雨下。
她抽泣：“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哀家的小珩从始至终都没让我失望过。”
段也珩视线模糊：“对不起太奶奶。”
段也珩不敢在太皇太后怀抱里停留太久，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好。
“您不能太劳累，以后我会日日进宫来看您。”
“好，好好好，可现在还不行，”太皇太后擦干眼泪低声说，“待皇后的事解决完你再来，眼下最重要的是陪黛儿养身体，别让她们觉得黛儿好似没受到什么伤害似的。”
后半句话她说的语气略重，还用力拍了拍段也珩的手。
段也珩忽然被她逗笑。
太皇太后又拍他一下：“这孩子，太奶奶跟你说真格的呢，你笑什么？”
“笑您都病了还不忘想着这些权谋的事，您放心我一定会和黛儿将戏做足把事情闹大，绝不会放过皇后，您老人家实在不放心就跟着我一起去闹事吧？”
太皇太后也被他逗笑，两人仿佛回到了段也珩小时候，她笑着斥他。
“你这孩子又拿我寻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