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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番外
    两年前。
    傍晚,酒店自助餐厅。
    琳琅满目的精致美食,多彩艳丽的醇香美酒,一桌桌矜持又愉快的客人在窃窃私语。
    在这样的气氛里观看一堆碎尸照片确实不太合适,不但影响心情,也影响食欲,丁潜揉着皱得有些酸疼的眉心,能让他发愁的事不多,但这已经是第七起了,两年之内的七起碎尸案。
    这个凶手的作案手段十分有特点。他每次都会挑选三十岁左右的白领女性作为目标,把被害人杀害后,有条理地进行切割分尸,装进一个银色的拉杆箱里,丢弃在很显眼的地方。箱子的型号会根据被害人的体型来定,确保能刚好塞满。而且这名凶手还有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习惯——每次遗弃的碎尸中都会缺少一部分。也许是手臂,也许是脚,也许是头,每次都只缺一部分。
    从第一案到第七案,凶手始终保持着这样从容不迫的作案风格,几乎没有变化。这强大的心理素质显露出一丝傲慢的邪恶。丁潜知道,他永远不会停手,直到警方抓住他。
    作为国内顶尖的催眠师、心理专家、江州市刑警队的特聘顾问,丁潜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眼睁睁地看着凶手从容地作案,每一案都做得无懈可击,让警方束手无策,这对于丁潜这么骄傲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接受。
    他把目光又落在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照片上,再次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要想抓住这个凶手就必须理解他,通过他的杀人手法走进他的心灵深处,寻找他的弱点……
    “快帮我一把,要拿不住了!”耳边催促的声音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丁潜抬头看见温欣端着一个沉甸甸的盘子,上面摆满了各种食物,摞得跟小山一样,完全不像她这么苗条的人能吃得下的。
    看见丁潜惊讶的表情,温欣笑吟吟地解释:“我最近两周成功减了五斤,得好好奖励一下自己。”
    丁潜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把托盘接过来,好像很赞同她似的。
    “你看什么呢,这么津津有味?”温欣好奇地瞅了一眼丁潜放在桌上的卷宗。
    丁潜不等她靠近急忙把卷宗合上,这要是让她看见点儿什么,估计后半个月她都能绝食了。
    “你去拿点儿酒吧。”丁潜找了个借口支开她。
    温欣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丁医生,你今天该不是想给我灌醉吧?”
    “这个悬念还是先留着吧。”丁潜故作神秘地说。
    温欣调皮地一笑,转身去拿酒,留给丁潜一个靓丽的背影,她平时做记者采访,都是清一色干练着装,今天特意换上了一套性感的低胸短裙,两条美腿也加了一层黑丝袜,除了引起很高的回头率,似乎更是在提醒丁潜,她这个女友物有所值。
    丁潜想入非非的时候,心里也有点儿惊讶。他和温欣从最初偶然认识到如今即将订婚,才用了不到三个月,感觉都有点儿不太真实,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他把案件卷宗塞进随身的文件夹里,好吧,今天权当放松了。
    希望这么美好的夜晚也能感染凶手,让他也歇歇。
    此刻,吕正凯正坐在一家小酒吧里喝酒。
    他看似心不在焉,目光习惯性地在人群里搜寻,掠过那些调情或是独自买醉的红男绿女,偶尔遇到气质出众的会稍稍停留一会儿,欣赏片刻。在外人眼中,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口袋空空,又渴望艳遇的穷鬼,那些女人从他身边经过,从来都不会拿正眼多看他一眼。她们若是知道,他是江州某私人整形医院的专家,一定会趋之若鹜地凑过来献殷勤。
    吕正凯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甚至很满意被那些自命不凡的女人忽视,只有这样,等到他撕下面具,看着她们惊愕又绝望的目光时,那种戏剧化的感觉才最让他兴奋。
    女人算得了什么,金钱算得了什么,地位又算得了什么,这些都是他当年唾手可得的东西。这些平庸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他当年是何等风光。
    从他以海归身份被国内最顶级的整形机构重金聘用开始,他就以整容界最优秀,最年轻的专家形象在社会顶层备受尊敬。豪门贵妇、影视明星,在他那双充满天赋的双手下,雕琢成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那也是他人生之中最得意的时候……
    他猛然攥紧酒杯,就像在捏着一颗心脏一般。
    他的心也在抽搐。
    就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只因一次小小的失误,那个刁蛮无知,长得跟猪一样的老板千金,在一帮忌妒他的同行怂恿下把他搞到身败名裂,从云端结结实实地跌进了烂泥坑。他费尽全力,也只能在一家地方整容医院,当一个普通医生。整天面对一群更加平庸的家伙强作笑脸,还要听他们对自己指手画脚。
    他不甘心!
    他拿起一杯酒一口喝干,那种毒药般的灼烧让吕正凯感觉很好,正如他所遭遇的磨难,只会把他变得更加强大,来对抗这个愚蠢又固执的世界一般。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留下淡淡的芬芳。
    吕正凯打量了一眼,幽暗的瞳孔里散发出野兽般的光。
    以他多年的外科经验,这个女人的腿型十分优美,算得上百里挑一,比他上次相中的那个还要好。
    他的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目送女人走出酒吧,随后他也起身离座,还留下了小费。
    他的心情也忽然变得好了起来。
    出了酒吧,吕正凯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女人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但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样即使警察排查监控,也很难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出他。
    他跟着女人穿过马路,看见她走进露天停车场。
    他从监控拍不到的死角跟进去,一边留意周围环境,一边慢慢加快脚步。
    女人走到一辆红色小跑车前停下,这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恰好看见他走过来。
    女人立刻警觉起来,但是看见他正拿着手机跟老婆嘘寒问暖,便放松下来。何况吕正凯一表人才,明显受过良好教育,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坏人”。
    女人掏出电子钥匙打开车门,此时吕正凯正从她身后经过,说话声音依然那么温柔。
    女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左手正拿着的手机,并没有接通任何电话,而他的右手正从衣兜的密封塑料袋里掏出用哥罗芳浸透过的手帕。
    这药水至少能让她昏迷半个小时。在这期间,他会给她服用麻醉剂,她就彻底任由自己摆布了。他不喜欢暴力,不喜欢让猎物身上留下伤痕。
    他的脸上已然露出狂喜的神情,犹如一只埋伏到位的毒蛇,只待张开嘴就能精准地咬中猎物。
    哗——哗——
    就在他几乎够到女人的一刹那,他的手机居然在这个时候响了。把他也吓了一跳。
    那个女人随后也觉察出异样,这个本应该正在跟老婆甜言蜜语打电话的男人,手机怎么会突然响呢?
    这令人细思极恐。
    不过等女人回过身的时候,吕正凯已经拿着电话走过她,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或许永远都不曾想到,她刚刚在死神的镰刀下走了一圈。她更猜不到,是什么人会给一个连环杀人犯打电话。
    “是吕正凯先生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吕正凯不耐烦地问道:“你是哪位?”他感觉应该是某个想培养女人当明星的有钱人,或者是其他医院想要挖墙脚。但不管哪一种,这个时候打扰他实在太不开眼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需要你帮我杀个人。”
    “你说什么?”吕正凯听得心惊肉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听力有问题吗,还是我说得不清楚?我要你为我杀一个人!”电话那头的人又强调了一遍。
    吕正凯从惊愕中缓过神来,骂道:“你这个疯子,别来骚扰我!当心我报警!”
    “呵呵……”那个人笑了,“我觉得现在不冷静的是吕先生你,你确信你敢报警吗?”
    吕正凯一时间接不上话,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个人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我想,我算是很了解吕先生的,你在整形医院当医生,有一个体面的工作,有一位漂亮的舞蹈演员妻子。你过着大多数人羡慕的那种生活。只不过,你的业余爱好的就有点儿另类了,还很冒险,或许是你平静的生活过得太久,想要找点儿新鲜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挂电话了。”吕正凯恶狠狠地说。
    “你不会的,你会一直听下去。”那个人信心十足。
    手机被吕正凯攥得咯咯作响。
    “当然,考虑到我们初次认识,我们应该聊点儿彼此感兴趣的话题。”
    在那人说话的同时,吕正凯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张照片。当他打开照片,整个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突然攥住一样。
    那张照片正是他刚才靠近那个女人打算动手的时候拍的。
    难道那个人就在附近?
    吕正凯急忙查看四周,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人继续说:“这张拍得还不够好,我们再来两张。”
    又有两张照片发到他手机里。
    这两张照片是他两个月前跟踪另外一个女人的。他是在那个女人夜里步行回家的路上,突然把她劫持上车的。他动手之前不会挑选固定的猎物,但会提前把狩猎地点摸清,制定好合理的计划,等着猎物自己上门,酷似打猎一样。当时他动手的地点经过了精心挑选,周围没有监控摄像,没有经过的车辆和行人,下手简单迅速,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可是居然被那个人抓拍下来,照片内容已经足够证明他那晚干了什么。
    吕正凯目瞪口呆,喉咙里发出窒息的人濒死发出的声音。
    “我们现在应该找到共同话题了。”那个人依旧心平气和地说道。
    吕正凯心慌意乱,急速思索,打电话的是个男人,听声音大约有四十多岁,或者五十多岁,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事业有成。他把自己接触过的这类人在脑子里快速筛了一遍,开口问那个人:“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所以你也不用费力找我。”那人已然看出了吕正凯的心思。
    “那你为什么要调查我,为什么要威胁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吕正凯狠命地咬着牙齿低吼着。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清了,我要你为我杀一个人。这样你就能保住自己现在的一切。这笔交易对我们两个人都很划算。”
    吕正凯冷笑,“你以为我蠢吗?杀人可是高风险的事情,一旦做了,就很可能被警方抓到,这与你直接举报我有什么分别?”
    “那你杀了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还能隐藏得很好呢?”
    “那是经过周密计划的,和你这种雇凶杀人的粗暴做法根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要你杀的是一个女人,你只要按照你之前的杀人手段杀了她,不就完全一样了?”
    吕正凯一时间无语。
    “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但我相信你一定会答应的。因为这是你最划算的选择。”
    “……”
    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这里是酒店,今天又是周末,正适合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今晚的他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警方的心理顾问,她也不是风风火火,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女记者,他们只是一对干柴烈火的情人。
    就在这时,温欣的电话突然响了。
    温欣拿起手机,看见丁潜面露不快,笑吟吟地解释道:“放心吧,就算是天大的事情,我也推掉。”
    她接听了电话,可还没等她回绝,对方三两句就挂断了。
    丁潜看见她愣愣的表情,问:“怎么了?”
    温欣说:“有人在大堂等我,要跟我说点儿事。”
    丁潜察觉到温欣神色有点儿反常,问道:“你没事吧,是什么人啊?”
    “是个同事。”温欣随口答道,不等丁潜说话,她就匆匆离开了。
    丁潜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刚刚那通电话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温欣神色匆匆地走出餐厅,来到大堂会客区,一眼就看见那个戴茶色眼镜的女人坐在沙发上。
    她走向那个女人,还未等她开口,那个女人就发出一声感慨,“你现在过得可真是悠哉啊。当着大白领,整天打扮得性感知性,连男朋友都有了。估计早就把我给忘了吧?”
    女人说着话,伸手把茶色眼镜摘掉,露出一张与温欣一模一样的脸。如果不是她和温欣穿着不同,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如此,她俩说话的声音都异常相似。
    此刻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愤怒。
    “我怎么可能忘了呢,我现在只是逢场作戏。”温欣尽量平息对方的怒火,略显尴尬地解释道。
    “你这逢场作戏都做到别人床上去了,如果我再晚回来一个月,我都能参加你和那个心理医生的婚礼了。”那个女人猛然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温欣近前,把她逼得后退两步。
    “我……我也没想到会爱上丁潜……那只是一个意外……”温欣语无伦次道。
    “看来黄先生说得没错。你在耍我!”那个女人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厌恶与愤怒。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温欣用探寻的目光看着那个女人,似乎觉察到什么让她不安的东西,“黄山怎么会跟你说起我,难道……他知道咱俩的事情了?”
    “是。”
    “你怎么能告诉他这种事!”温欣惊呼道。
    “我没有告诉他,他早就发现了。”女人平静地说,“但问题是,他什么都没做。”
    “他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这不可能!”温欣惊疑地望着女人。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他真是你口中那个阴险的杀人犯,不择手段的恶棍,那他既然知道了我和你互换身份调查他,为什么不把我给灭口了,还等我这个女记者把他曝光?”
    温欣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解释。
    “事实上,我暗中埋伏在他身边调查这几个月,倒是还发现了一件事。”
    “你发现了什么?”
    “他是一个正经商人。”
    “……”
    “他得知真相后,虽然生气,也没有深究,而是和我开诚布公地谈起你。他当初与你认识的时候,你就是一个酒吧女。这一点你我也都知道。你当时因为他有钱,不惜使手段傍上他,可是后来你又开始嫌弃他老,想要抛弃他了,我说得没错吧,温兰?”
    温兰打了个寒战,焦急地替自己辩解,“这都是他跟你说的吗?他是在撒谎,在骗你!你也不想想,我既然当初是为了钱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现在还要抛弃他,难道我想继续当我的酒吧女吗?”
    “哼。”温欣冷笑一声,“是啊,你当然不会。因为你真正的目的在我身上,你不过是想拿黄山当借口,跟我互换身份而已,这样你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抛弃他了。”
    温兰都要疯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对你做这种事情,我们可是姐妹啊。”
    “呵呵,你还知道我们是姐妹。枉我一直把你当成亲人,哪怕从小分别这么多年,哪怕我根本不了解你的为人,我还是毫不怀疑地帮助你。可是我没想到,在我不顾性命也想帮你的时候,你却在背着我肆意乱来!”
    温兰还想解释,被温欣制止,“我已经听够你的谎话了。我今天也算是彻底看穿你了,好吧,到此为止吧。从今以后,你还是做你的温兰,我做我的温欣。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温兰望着温欣,眼眶里慢慢噙满泪水,她终究没让眼泪流出来,点了点头,“好吧,至少黄山没有伤害你,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的命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我只有一个请求。”
    “说吧。”
    “我想再见丁潜一面。”
    温欣摇头,“不可以,你是用我的身份骗他的。我不能再任由你玷污我的名声。”温欣拉着温兰走进酒店大堂的洗手间。
    两人很快对调了衣物,温欣一边在镜前整理妆容,一边看着镜中的温兰说:“走吧,永远从我的世界消失。”
    温兰咬着嘴唇,直到血水蛰痛了她。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酒店,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温欣回身,冷着脸走进餐厅。
    丁潜看见她回来,随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什么人啊?”
    温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长得倒不错,气质也出众,但她一想到温兰就打心眼里厌恶丁潜。
    她不耐烦道:“不管你什么事,我今天累了,要早点儿回去休息,你如果吃饱了,就走吧。”
    她也不等丁潜开口,迈步就往外走。
    丁潜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离开了半个小时,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起身撵上温欣,拉住她问:“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都没有,我好得很,也清醒得很。”她甩开丁潜的手,把错愕的丁潜扔在那里,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她站下,回过身对他说,“不过,我倒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
    “咱俩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我们应该重新考虑一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饶是丁潜定力再好也火了,“之前我们还那么融洽,你突然之间就说这种话。你受刺激了吗,还是疯了?”
    看见这个帅哥成功被自己激怒,温欣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报复的喜悦。
    她故意气他,“我疯了啊,你才发现吗,听说你还是一个心理医生呢,呵呵……”
    她走出酒店大门,挥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丁潜撵上来,对她说:“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如果需要帮忙,不要瞒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用不着,放心吧,死不了。”温欣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催促着司机快点开车。
    透过后视镜,她看见丁潜一直站在酒店门口目送着自己远去。直到他完全消失,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不想让丁潜看出破绽,看出她和那个浑蛋妹妹之间干过多么荒唐愚蠢的事情。当务之急就是快刀斩乱麻,尽快纠正这一切。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她和妹妹,以及丁潜都已经被卷入了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中,不久之后,她就将成为拉杆箱碎尸案的又一名被害人,温兰也从世界上完全消失,而丁潜则背负着杀死未婚妻的罪名,开始了艰难的调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