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催眠操控术
1
黄玉瞪大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他冲到柳菲面前，大声说：“你开什么玩笑，你居然跟这个男人在一起？”
柳菲两颊霎时腾起两朵红云，恼羞道：“你胡说什么，我只是陪他喝两杯酒，聊聊天而已。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不可能，我不相信，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肯定是你俩之前串通一气，你是故意给丁潜开罪才这么说的。”
柳菲彻底火了，“我是一个法医，我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杀人犯，还陪他一起喝酒！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那个酒吧里有监控，我是不是说谎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顾宗泽出来打圆场，“好啦，柳法医，你也别生气。毕竟丁潜现在有点儿嫌疑，你就简单说说你昨天晚上是怎么跟丁潜约去红星酒吧喝酒的，时间你还记得住吧？”
“我昨天晚上在特案组加班，晚上9:15的时候丁潜给我打电话，说他在龙湾码头，约我去喝两杯酒，我收拾了一下便开车去了龙湾码头，见到他时差不多是9:50。之后我们一起去了红星酒吧，在那待了很长时间，离开时差不多是在凌晨1:30左右，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也就是说，从昨天晚上9:50到今天凌晨1:30之间这段时间，你一直都跟丁潜在一起？”
“是的。我们一直都在红星酒吧，没离开过。”
柳菲语气肯定，也确实不像说谎，何况到时候一查酒吧监控就查出来了，她也没必要说谎。
顾宗泽看了一眼黄玉，说：“黄先生说，他雇的侦探是在昨晚9:40失踪的，假设丁潜是凶手，并且已经把侦探和另外一位男青年都制服了，那接下来，他必须在十分钟之内把两个人转移走，否则留在胡同里肯定会被过路人发现。他还要抓紧时间去和柳菲见面，然后在三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和柳菲在酒吧里喝酒。可是在1:10的时候，凶手已经拖着装尸块的拉杆箱出现在露天游乐场了。除非丁潜会分身术，否则他没有办法一边陪柳菲喝酒，一边去分尸，所以说，碎尸案的凶手不可能是丁潜。”
黄玉像头暴怒的狮子，高声道：“那你告诉我，我派去的侦探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他看见了丁潜？他是特种兵出身，顶级侦探，能力比起你们都有过之无不及，难道是他看错了吗，你告诉我？”
顾宗泽唰地一下沉下脸，他对黄玉已经够客气了，可是这家伙倚仗家世显赫，实在太忘乎所以了，“黄先生，我们看重的是证据，不是胡乱猜测，你的私家侦探如何是你和他的事情，我们只用证据说话。我也相信柳法医说的是实话，关键是她能拿出来酒吧监控的证据，你能给我们什么？除了你嘴里的侦探之外，还有谁见过丁潜作案，你给我找出来！”
黄玉一下被顾宗泽说没词了。
他原以为自己准备得这么充分，肯定把丁潜钉死在这里，可万万没想到还是让他毫发无损地溜走了。
再看丁潜依然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他心里就更来气，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一时之间进退不得。
幸亏这时候，候在门外的管家梁文通及时走进办公室，对黄玉说：“少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影视基地那边等你去呢，老爷今天也要去剧组，都等着你呢？”
黄玉正好找个台阶下，丢下一句，“总之我的私家侦探失踪了，你们得想办法给我找到！”
说完拂袖而去。
黄玉走后，丁潜也未久坐，随后离开刑警队，上车准备回影视基地。
这时忽然走过来一个人，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不容分说就钻了进来，坐在丁潜旁边。
丁潜看进来的是黄玉，说道：“黄少爷坐够了法拉利，想跟我换换？”
“我知道肯定是你！”黄玉探过身子，几乎要扑到丁潜身上了，圆瞪的双眼凶猛地逼视他。
“……”
“不管你多擅长狡辩，即便你能骗过那些警察，也骗不了我。”
“……”
“昨天晚上我的侦探黑蝙蝠跟踪的那个人就是你，你从夜总会里把一个男人骗出来，就是想对他下手，我没说错吧？黑蝙蝠一直跟踪你，本打算把你抓住，可是他失手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逞的，但你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那你还敢跑到我车里来？你就不怕你也失踪？”丁潜不无讥讽。
黄玉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我不相信你敢在这里对我动手。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你想知道？”丁潜的语气耐人寻味。
“当然。”
“如果你把蒋雨馨给我尝尝鲜，说不定我会考虑。”
“真的？”
“你不信？”丁潜暧昧不明地笑了笑，“我养了那么长时间都没舍得碰，居然让你上来就给拱了，你说我甘心吗？”
“我不知道，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不过蒋雨馨愿不愿意我就不知道了，如果她发现你其实是这样的一个浑蛋的话……”黄玉也忍不住笑起来，一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一边在丁潜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碰到屏幕，拨了一个号码，你猜拨给了谁？”
丁潜脸上笼上一层寒意，“你为什么不直接拨给专案组报警呢，那岂不是更方便？”
“其一，我不知道杜志勋和顾宗泽的手机号；其二，比起再让警察审你一回，我觉得让蒋雨馨憎恶你把握更大一些。”
黄玉拉开车门跳到车外，“我觉得我还是换一辆车回去吧，你现在肯定杀我的心都有了。”
丁潜一拉倒挡把车退出十几米，猛地朝黄玉冲来，堪堪擦着黄玉身边疾驰而去。
远处的梁文通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跑向黄玉，“你没事儿吧少爷，丁潜这是疯了吗？”
黄玉瞧着丁潜远去的车影，冷哼一声，“他没疯也快了。”
2
蓝京影视城，《凶案迷情》片场。
蒋雨馨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一段戏拍了很多遍都过不去，把导演头都搞大了，走过来悄悄问蒋雨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蒋雨馨强颜欢笑，表示她没问题。
导演压低声音说：“安琪，你今天跟往常不一样啊，你要打起精神，你没看到坐在那边的几个人吗？中间那个人就是黄经理的父亲黄山啊。”
“黄山？”蒋雨馨侧目望去，看见了远处五个人，除了中间那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坐着，其余四个人都穿着清一色的笔挺西服，眼神十分锐利。倒是那个老者只穿了一身休闲装，看着气定神闲，与众不同。
“怎么你不认识黄山吗？黄经理没给你介绍过？”导演很诧异，明显是想多了，“他可是天海集团老总，咱们这个戏真正的幕后金主。他今天过来是给黄玉捧场的，咱们也得像模像样的是吧？”
蒋雨馨之前见过黄山，不过不熟，黄玉也从未给她讲过自己的父亲。她对黄山无欲无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嫁入豪门这种事。
导演见蒋雨馨反应冷淡，有些魂不守舍，“安琪我看你今天的状态不好，如果感觉实在吃不消，那就歇一天，我先拍其他人的戏。”
蒋雨馨正想回答，忽然身子一震，面色苍白，目光呆呆地望着某个方向。
丁潜正慢慢走过来，来到两人面前。
导演说：“你来得正好，丁医生，我正想调整两场戏，涉及心理学方面的，你帮忙把把关。”
丁潜点点头，说：“好的。”
在他和导演打招呼的时候，故意冷落蒋雨馨，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蒋雨馨幽怨地瞪着丁潜，眼眸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刚才黄玉和丁潜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简直不敢相信丁潜会说出那种话，她更不敢相信她在丁潜心目中原来这么不值钱，充其量只是一个漂亮的玩物。
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借口不舒服，飞奔似的逃了。
丁潜到了不久，黄玉也回来了，他和父亲一对视，发现黄山面色愠怒，他也收敛起来，挤在人群里，老老实实观看拍戏。
之后又来了一个人，剧组的人几乎都不认识他，他也没有声张，悄悄坐到了丁潜身旁。
丁潜扭脸一瞧，竟是杜志勋，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谎称是黄玉的朋友，势利的人多，没费劲就进来了。”
“可你不在刑警队研究案子，跑这里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想看碎尸案电影找灵感吧？”
“你这么说也不算过分，我确实很想看看你们是怎么拍的。当然了，顺便跟你聊聊案子，在刑警队你还没来得及说呢。”
“说什么？”
“当然是温欣了。虽然我知道你始终不愿提她，可事到临头，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你总该有点儿想法吧？”
丁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杜志勋，杜志勋抽出一根，“你不是从来不抽这东西吗，怎么忽然学起抽烟了。”
丁潜自己也抽出一根，掏出打火机给彼此点上，深吸了一口，贪婪地吐出呛人的烟雾，他望着摄像机前饰演凶手的演员正慢慢逼近目标，说：“弗洛伊德说，人天生就有死亡本能，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毁坏冲动，一种摧毁秩序，回到前生命状态的冲动。无论是伤害别人还是自毁，都源自这种本能，因为所有生命的终极目标都是死亡。抽烟正是一种掌控死亡，享受死亡的过程……”
“我可没心情跟你谈哲学，不聊这个，还是说说温欣吧。”
“我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这不像你的做派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凶手究竟为什么要留下那么奇怪的话？他跟温欣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丁潜吐出口烟，“我已经被温欣折腾得够久了，不想再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了。杀害温欣的凶手就是吕正凯，我们在他家也找到了温欣的衣物，证据确凿。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彻彻底底地结束了，这一篇应该翻过去了。”
“不，还没结束，你心里清楚。”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你也别逼着我再去搞什么共情术，再去回忆温欣了。我实在受够了。”丁潜狠狠地掐灭烟头，“当年认识她的人那么多，她遇害的事情早就传扬出去了，或许是刺激到了某个心理变态的家伙故意搞恶作剧，想引起轰动，你就算这次抓住了这个家伙，或许再过个十年八年又出来一个案子跟温欣有关，这样的疯子我们永远都抓不干净！”
杜志勋没想到丁潜的反应如此激烈，犹豫了一下，正想说什么，丁潜忽然站起来，朝正在拍戏的演员大声说：“不是这样的，你们完全没理解剧本！”
他这一嗓子把整个现场全打乱了。
导演被迫叫了暂停，两个正演到兴头上的男演员十分不高兴，尤其是饰演幕后真凶魔术师的那个演员，他也算颇有名气的实力派。
他拉着脸，没好气地质问丁潜：“我演了这么多年戏，你意思是我看不懂剧本吗？”
“我没有质疑你的演技，但是你完全不理解催眠的含义。”丁潜绕过人群走到他面前，“虽然你在电影里是一名魔术师，可你不能像变魔术一样就把人催眠了，催眠是一项科学，有严谨的步骤，我在剧本里做过提示，很显然，你并没有注意到。”
“我当然看过，可我这是在拍戏，运用我的演戏经验做一些艺术上的处理，这样观众的视觉效果会更好。”男演员理直气壮地争辩。
“恰恰相反，艺术加工不能篡改科学本质，你这样随心所欲，只会让观众感觉太假，无形中就降低了这部影片的质量。”
“切。”男演员不屑一顾地歪歪嘴，“我说句实话，催眠术杀人这个点子本身就很假，本来就是假的东西，怎么拍不都是假的？”
男演员也是来了脾气，不管不顾了，不少人都偷瞄制片人黄玉，这个影片可他投资的，说这种话不等于贬低他吗？
一向性情倨傲的黄玉并没有发作，反而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一副与我何干的架势。
面对男演员的质疑，丁潜并没有急于反驳，他说：“有些东西人们觉得假，那是由于无知。催眠术理论的产生是在近代，但是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开始应用了。那些请神治病、巫术杀人的古代手段其本质就是原始的催眠术。而催眠术本身从不同方面又被分成很多类——以暗示条件来区分，包括言语催眠和操作催眠；以意识状态来区分，包括觉醒时催眠和睡眠时催眠等。通常情况下，催眠师对患者进行的多是睡眠催眠，就是你们偶尔在电影电视节目里经常看的情景，先让患者处于半睡眠状态，然后再进行针对性的心理治疗，这样的治疗效果比较好。而这部电影里应用的是一种不太常见的催眠术——觉醒时催眠。也就是说，在人意识清晰的时候进行暗示性催眠，这样难度更大，催眠程度和催眠手段取决于催眠师的水平……”
3
“这就需要一套完整的催眠步骤，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个动作，一个手势就能完成的。就拿你们刚才拍摄的那个桥段来说吧，你饰演的于浩与邱玉玲的丈夫何远在游戏厅里碰面的时候，催眠就已经开始了。表面上是何远借着酒劲在不停发牢骚，其实是于浩在暗中诱导他，台词比较简化，但方向是对的，你当时给何远进行了浅度催眠。浅度催眠的好处是完全不会干扰何远的思维和正常行为，而且持续时间很长，但你在他心里预埋了一个催眠暗示——杀掉刘玉坤。就是第一个被碎尸的受害人，那个跟邱玉玲有染的男人。虽然是何远强迫自己老婆去卖淫赚钱的，但他内心里还是很反感的。这种反感就是于浩要利用的‘心理弱点’。你要记住一点，催眠绝不是催眠师与受施者之间的对抗，而是催眠师利用受施者的心理弱点进行强化暗示，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行为，换而言之，催眠是无法让人失去意志的，一旦催眠暗示违背了受施者的意愿，他会马上出现反抗，甚至清醒过来。”
“你的意思是，在何远的内心深处，本来就是想杀了上他老婆的刘玉坤？”男演员有点儿开窍了。
“这么说也可以，只是何远的恨意远没有那么强烈。在现实中，会有诸多因素影响他，比如，‘杀人犯法抓住要被枪毙’‘万一收拾不了对方，自己可能会倒霉’‘反正对方也钱了’等等这些想法统称为‘外部现实’，它可以影响一个人正常判断。于浩的催眠就是在何远的思维中剥离这些‘外部现实’，让他只关注‘内部焦点’——刘玉坤玩弄了他老婆，他要杀了这个狗东西。一旦形成了这个概念，何远心中就对刘玉坤产生了杀意，至于杀人手段什么的，只要进一步稍加暗示就可以了。而这些催眠过程在电影里都是在游戏厅里完成的。当何远走出游戏厅时，他已经收到了催眠暗示。当然，光这些还不够，接下来就是影片中看似最神奇的一个步骤——操控杀人。”
丁潜停顿了一下，周围鸦雀无声，无论是导演、摄像、灯光还是主演和群众演员，都听得瞠目结舌。
他继续对男演员说：“你们正在拍的桥段是刘玉坤走到月亮酒吧，又想勾引邱玉玲。当时你在酒吧里只是一个打杂的，是最不显眼的一个角色，何远当时也在酒吧里喝酒。在这个时候，你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电影里为什么要给这个杯子做一个特写呢？因为这个杯子碎裂的声响就是‘触发信号’，是你在催眠何远的时候，给他意识中埋藏的触发暗示。一旦你发出这个信号，就会让他的精神状态从浅度催眠的松弛中陡然紧张，他心中会瞬间充满对刘玉坤的杀意，变成孤注一掷的杀人狂。这个时间段不会持续很长，但只要计划周全，安排得当，就足够杀刘玉坤的。催眠术到底做了什么？其实就是蛊惑一个人去做他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男演员的火气此时已经全消了，对丁潜也客气了几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少。看来还是我之前理解的不够，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一个人说起来风凉话来，“不过就是拍个电影，图个乐子，谁在乎真真假假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些自以为是的伪科学。”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制片人黄玉，他一开口，别人都不好言语了。
丁潜倒也没跟他争论，笑了笑，转身要走。
黄玉怎么可能放过眼前这个好机会，站起身说道：“等一下丁专家，我还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丁潜站住，慢慢转过身。
黄玉来到他面前，“我这个人平时最喜欢实事求是，今天想向你求证一件事。”
“求证什么？”
“催眠术。”
“……”
“你也知道，从一开始看见这个剧本，我就对这上面的催眠术心存疑惑，尤其是利用催眠别人去杀人这个梗，我始终不太相信，当初我还叫你们去改剧本，只是后来为了赶时间才没太追究，但我始终保留意见。刚才听丁专家煞有其事地解释了那么一大通，听上去头头是道。我倒是忍不住想开开眼，请丁专家给我们当场示范一下如何用催眠术控制人怎么样？这个要求我曾经也提过，当时丁专家并没有答复我，或许是你当时身体不适，我可以理解，看你今天的气色不错，应该不会推辞了吧？”
黄玉这番话虽然有些挤对人，但也的确勾起了很多人的兴趣，毕竟谁都没有亲眼见识过催眠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尤其是听了刚才丁潜的专业讲解，就更加好奇了。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看着丁潜，想亲眼看见他到底是如何控制人的。
丁潜的目光有些阴冷，“黄公子，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来娱乐消遣的，催眠术不是游戏，搞不好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后果。”
“呵呵，是吗？”黄玉忍俊不禁，“你越说我越好奇了。这样吧，你也用不着牵扯别人，你就催眠我试试，让我感受一下被人催眠是什么滋味。哪怕你能让我给你下跪磕个头，我也认了，绝不会为难你，你看怎么样？”
丁潜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玉猛然从愣怔中回过神来，哈哈大笑，“刚才还夸夸其谈呢，现在居然被吓跑了，真是可笑至极。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催眠术，不过就是一套唬人的把戏罢了。”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对丁潜的讥讽嘲笑。
4
傍晚。
黄山在影视城附近的五星级大酒店设宴款待剧组人员。黄山一向出手阔绰，即使今天只是顺道来看看儿子，也少不了排场。
宴会后，大家还能在酒店多住一晚，享受一些特色服务。
丁潜喝了不少酒，醉醺醺地独自回到客房，冲了个澡，哪儿都没去。
他关上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让酒精松弛着疲倦的大脑，今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太多，他不愿去想，想多了头疼。
这时候门铃响了。
他磨磨蹭蹭地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蒋雨馨一个人，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看。
“只有我一个人。我有话跟你说，方便进屋吗？”蒋雨馨的声音依然像往常一样温柔，只是神情变得有些陌生。
丁潜侧身让她进屋，随手打开了壁灯。“有什么话就说吧。”
蒋雨馨平复了一下心情，轻声问：“是你吗？”
“什么？”
“真是你做的吗？”
“你给我说糊涂了，我做什么了？”
“你跟黄玉私下里的通话我都听见了，你那是等于承认了，对吗？”
丁潜扯动一下嘴角，笑容看着有点儿假，“抱歉，安琪小姐，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你，所以也不会回答你，因为你已经是黄玉的人了。女人一旦变心，什么都能做出来，随便一个手机录音就足以把我毁掉。”
“我没有带手机出来，也没有带任何能录音的东西。”
丁潜依然面带怀疑。
蒋雨馨幽怨地凝视着丁潜，忽然她的双手伸向背后解开裙扣，她在丁潜惊愕的目光中，把身上的衣裙一件件脱去，直到一丝不挂地站在丁潜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丁潜皱眉问道。
“现在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可以去卧室说话。”
“你这么主动，我还真有点儿没心理准备呢。”
“你又何必再装？”蒋雨馨凄然道，“你不是跟黄玉说过想尝尝我吗？何况你曾经帮过我那么多，我感激你是理所当然的。你不用觉得亏欠我，这是你应得的。我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收手吧。不要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回以前的你。”
丁潜讳莫如深地看着她，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笑声，“你还是这么天真呐，蒋雨馨！说心里话，没有我，你确实也走不到今天……”
他慢慢走向蒋雨馨，蒋雨馨有些恐惧，下意识地后退，被丁潜忽然抓住，“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在丁潜冰冷坚硬的手掌触摸下，蒋雨馨赤裸的躯体冷得直打战。
他把蒋雨馨按在沙发上，像豺狼一样打量着利爪下的羔羊，他望着无助流泪的蒋雨馨，冷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你搞错了一件事，宝贝，你不是在救我，我也不需要你还债。原因很简单，我所做的都是我想做，也有能力做到的。我想要你，用不着你主动，我也手到擒来。我想杀人，用不着亲自动手，我也一样能达到目的，所以，我不怕警察，更不怕黄玉。现在你懂了吗？”
丁潜话音刚落，房门“咣当”一声被用力推开。
黄玉冲进房间，看见屋里的情景全明白了。
他气急败坏地扑上去，把丁潜从蒋雨馨身上拽起来，挥舞拳头狠狠将他打倒在地。
“你敢玩儿我女人，还从来没有人敢！”黄玉像头发疯的狮子一样，就算把丁潜大卸八块都不解恨。
丁潜摸着嘴角淌出的血，反而笑得很开心。
黄玉看着他的样子更来气了，“你还敢笑，信不信我杀了你！”盛怒之下的他一把抄起墙柜上的青铜摆件，恨不得这一下就把丁潜砸死。
“住手！”一声苍老浑厚的低喝传来。
一听到这声音，黄玉动作一滞，等他看见父亲黄山走进房间，气势马上被挫了半截。
黄山很少发火，如今眼眉都竖起来了，喝问黄玉道：“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如果不是老梁及时发现通知我过来，你是不是还要给我闹出人命才罢休啊？”
“不是的，爸，是这个人太无耻了。”黄玉余怒未消地指着丁潜，“他居然敢强奸我女朋友！简直不能容忍！”
黄山瞥了一眼蒋雨馨，此时她已经胡乱地套上衣裙，缩在角落里哭泣。
他对黄玉说：“算了吧，你平时什么做派我还不知道，上一次我见你的时候身边还不是这个呢。你平时胡闹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理你，但你别荒唐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堂堂天海集团总裁的儿子像个泼妇一样，为一个女演员跟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你是不是觉得靠这样的消息上报纸杂志才够威风？你让董事会那帮人怎么看你？将来有一天我把这么大个家业交给你，他们服不服你？”
黄山也是真生气了，把儿子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回头对梁文通说：“老梁，你马上带着那位受伤的先生去医院，我们理亏，好好安慰一下人家。”
丁潜揉着下巴，笑着说：“不必了，小伤不碍事。我没那么矫情。”
黄山也不勉强，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警告道：“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不希望在任何媒体上看到一点儿消息。这位先生还有安琪小姐，你们都是明白人。我不问刚才事情的究竟，都算在我儿子头上，也希望二位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会做出相应的补偿，以表心意。”
说完这番话，黄山便离开了，黄玉也不敢纠缠，怨恨地瞪了丁潜一眼，跟着出了房间。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梁文通处理，还真是大方，直接给了丁潜和蒋雨馨一人一张一百万的支票。两人都不收，梁文通硬塞，说这是彼此的诚意，必须得收下。
最窝火的是黄玉，回家后去了父亲的客房，又挨了一顿训斥才被赶出来。
他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间，刚坐下梁文通就来了。他心里也在气梁文通，怪他多嘴多舌，索性跷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把他晾在那里懒得搭理。
梁文通却好人难做，还在没完没了地费心解释，黄玉嫌他烦，正想赶他出去，无意中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由于他刚才出门匆忙没带手机，也就没听到。
5
这些电话都是同一个手机连续打的，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过黄玉对号码很陌生，没什么印象。
他给那个号码回拨过去，响了两声，对方忽然接听了。
“喂，你是哪位呀？”黄玉问。
可是下一秒，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两眼发直，脸色十分古怪。
“怎么了，少爷？”一旁的梁文通觉察出异常。
“是，是黑蝙蝠……”黄玉惊讶地看着梁文通。
“黑蝙蝠！”梁文通脸色也变了。
这家伙昨天晚上在跟踪丁潜的时候突然失踪，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就在大家以为他遇害了的时候，他却意外地打来电话。
黄玉迫不及待地问黑蝙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被人暗算了。”
“被谁？别告诉我是丁潜。”
“就是他。”
“这简直是我听到的最讽刺、最搞笑的笑话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抓住他吗？他不过就是一个医生，你这个特种兵还能被他给收拾了吗？溅在墙上的血是你的血吗？”
黄玉的冷嘲热讽并没有激起黑蝙蝠往日那种傲气，他有些颓唐地说：“那不是我的血，是丁潜跟踪的那个男人的血。”
“这么说，丁潜是一个人把你们两个人全都收拾了，没想到他还是一个武林高手，还是我太高估你了？”
“你不明白，事情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黑蝙蝠发出低吼，声音里竟带着恐惧，“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男人已经被碎尸了是不是？而且碎尸地点就在龙港码头附近的露天游乐场，这一点你推测的还算是靠谱，只不过你认为丁潜会把目标引到那里杀害，其实他是在那里碎尸……”
“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警察？”黑蝙蝠警惕地问。
“难道你失联了，我就会不采取动作了？我就猜到丁潜要杀人，提前去报警了，警察一开始还不相信，等他们发现了监控，全都傻眼了，又把我找过去了解情况。你还算是命大，当时我还在猜，死的那个究竟是你还是另外一个男的。现在看来你到底还是特种兵出身啊，还能活着跑出来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亲自来见我啊？”
“我不敢见你，我杀人了。”
黄玉一怔，“你说什么？”
“我杀人了，那个男人就是被我碎尸的。”
黄玉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质问道：“你在胡说什么，那个男人不是丁潜的目标吗？不是丁潜袭击了你们吗？你怎么会是凶手？”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黑蝙蝠声音虚弱地回忆道，“昨天晚上，我跟踪丁潜和那个男人走进了胡同。我发现丁潜不在胡同里，就想去找他，就那个时候，丁潜忽然从我身后出现了，我事后想起，那里好像有扇很不起眼的侧门，他应该是躲在门后，趁我不备的时候溜到我身后的。”
“他把你打昏了？”
“没有，其实我当时已经觉察出身后有情况了，我猛然转过身，看见丁潜就站在我身后。我当时并没有多紧张，对付丁潜这样的人，我还是有把握的。可是突然之间，就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我感觉头有些晕眩，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丁潜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住了。然后，我迷迷糊糊的就像做梦一样。我真的做了一个梦，那梦很可怕，又似乎很真实。”
“你梦见了什么，还能记住吗？”
“我梦见我杀人了。杀的那个人我当兵的时候见过。那是一次遭遇战，我们在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与一伙恐怖分子意外相遇，在交火中，我最要好的那个兄弟为了保护我，被一个家伙用ak打成了筛子。我随后把那家伙打死了。可是在梦里，那家伙又活了，而且就在我面前。我必须杀了他，我不杀他，他还会杀别人。我用刀子逼住他，把他带到了无人的地方给杀了，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我还把他剁碎了。”
“后来怎样了？”
“我忽然醒过来了。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组合滑梯后面，面前是一地碎骨和碎肉，似乎是一个人被砍得稀巴烂。我的手里竟然拎着一把沾满血的斧头，而我身上穿的衣服也变了，这一幕跟我做的梦简直完全一样。不管我有多不相信，我确实是杀了人，还把他剁成了碎块。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没想到当时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目击者，他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我，充满了惊恐，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个魔鬼。我当时第一念头竟然是杀他灭口，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是杀人犯。我正想动手的时候，才发现我原来戴着风帽，几乎把脸都遮住了，于是我才放过那个人，用最快速度把尸块装进拉杆箱里，还清洗了现场。而拉杆箱和洗涤剂这些东西竟然都是我在梦里就准备好的，当时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说的那个目击者染了一个黄了吧唧的鸡窝头是吧，我在刑警队见过他，他报案了。”黄玉说。
黑蝙蝠顿时紧张万分，问道：“他都跟警察说什么了，你知道吗？”
“放心吧，我猜他应该是没看清你，警察从未提过凶手是谁。不过话说回来，你说你做了一场梦，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杀了人，这听着也太离谱了吧，你没想过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想过，肯定是丁潜给我动了手脚，但是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我甚至都没有跟他肢体接触过啊。”
“那你知不知道丁潜是一个催眠师？”
“催眠师？”黑蝙蝠愣了一下，“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心理医生，怎么，你的意思是他把我催眠了？”
“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什么催眠术，还当着别人的面屡次挖苦丁潜，他却从来都不敢回应我，我一直以为他那一套就是唬人的。不过今天下午，他在给演员讲戏的时候，特意提到了一种能通过催眠来控制人杀人的办法，说的煞有其事，什么利用人的心理弱点来引导人去杀人，听着挺像那么回事的。当然那只是电影里的戏说，谁又没见识过，可是听你刚才说到的经历，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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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人杀人，呵呵呵……”黑蝙蝠笑得比哭还难听，“枪林弹雨我都经历过，还是头一次遇到催眠人杀人的。黄公子，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事！”
“既然你给我打电话，也是走投无路了吧。我建议你现在报警，把情况跟警察说明白。”
“报警？你让我报警？”黑蝙蝠冷笑，“我现在就是杀人犯，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你情况特殊，我和梁文通都会给你作证的，我们能想办法证明你是被丁潜催眠了被迫杀人的。”
“算了吧，你觉得哪个警察会相信？再者说，即使能证明我是被丁潜控制的，我也还是杀人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我不干。”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给我一笔钱，我要出国。”
“送一个杀人犯出国，你这个要求难度大了点儿吧？”
“你只要准备钱就够了，其余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要多少？”
“五十万，美金。”
“你！我凭什么给你这么多钱，你不过就是我雇的私家侦探而已，什么都没为我做成，自己惹上了麻烦，我还要管你跑路？我钱是不少，可也不想在没用的地方。”
“你并没有在没用的地方，我刚好知道你手机里有一点儿小秘密，我一时好奇就把那些秘密复制了一份，万一不小心散布出去，你损失的可就不只是五十万美金了吧……”
黄玉又惊又怒，“你这浑蛋，你什么时候……”
“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当然要防备一手。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要对丁潜做什么，万一你对这个情敌不放心，想找人杀了他，我也不能背黑锅啊。现在出现的状况我也不想看到，但我总归是为了给你做事才被连累了，我现在连家都不能回，只能东躲西藏。让你破费一些不算过分吧？何况你是破财消灾！”
“王八蛋，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全家！”
“我信。不过我是孤儿，全家人就我一个。而且我保证在你弄死我之前，就让你身败名裂。到时候，恐怕你连继承你父亲的位置都难，别忘了，你在国外还有两个姐姐呢。非常时刻，你父亲说不定也做其他考虑，你并不是他唯一的选项。”
“算你小子够狠！”
“没办法，我现在就是一头走投无路的饿狼，为了活命，我什么都能干出来。”
黄玉抓起桌上的水晶摆台狠命地摔在墙上，碎片四散飞溅，把旁边的梁文通吓得直往后躲。
他勉强压住心头怒火，对着手机说：“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就来蓝京影视城吧，我就在这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们再约个地方见面。”
“哼哼，黄少爷，你好像忘了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把我骗到你的一亩三分地，随便找几个人把我收拾了，这种小把戏，我劝你连想都不要想。我倒不是怕你，只不过你要是等到我来找你，那就是鱼死网破了，我保证那是你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那你想怎么办？”
“你来找我，由我安排见面地点。只准你一个人来。”
“……”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咱俩无冤无仇，我只想要钱脱身。何况，我还挺忌惮你老子的，惊动了他，那我就是自绝后路，我不会犯蠢。我也希望咱俩私下里把这件事解决了，一手钱一手货，从此以后互不相欠。”
“那样最好，你说吧，去什么地方找你。”
“我现在就在龙港码头。”
“你还在龙港码头？”
“是啊，警察做梦也想不到，杀人犯其实哪儿也没去。”
“你在龙港码头什么地方？”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刚才说你在影视城，到龙岗码头一个小时够了吧，再加上你去取钱的时间，那我就一个半小时后等你到了再给你打电话。你一定要快点儿过来，我最多只能等你两个小时。如果两个小时你还不能找到我这里，我就会离开。你也别想手机定位，肯定找不到我。”
“你还真狡诈，怕我带人去抓你吗？”
“不全是，其实我现在最怕的不是你，甚至也不是警察。”
“那是谁？”
“那个心理医生。”
“就因为你被他算计了一次，你就这么怕他？”
“你不懂，看得清的东西往往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看不清，甚至看不到的。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杀人最多的生物是什么吗？”
“……”
“是蚊子。就是这种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小东西，往往会在你无法预料的时候，给你最致命的一击。”
“……”
“赶快过来吧，我从现在开始计时。拿到钱我就远走高飞，以你黄公子的实力还是有办法对付丁潜的。我就不想再趟你们之间的浑水了。”
黑蝙蝠挂了电话，黄玉一时间还有些恍神。
梁文通在一旁听了半天，差不多弄清楚了情况，他问黄玉：“少爷，你不会真打算跟黑蝙蝠见面吧？”
“不见面还能怎么办？”黄玉狠狠瞪了梁文通一眼，“都是托您的福，给我请来这么一个顶尖侦探！”
好处没捞着，还落了一身埋怨，梁文通也自认倒霉，他建议黄玉说：“黑蝙蝠现在杀了人，你跟他单独见面太危险。要不咱们跟老爷说一声吧，他肯定有办法……”
“屁！”黄玉怒骂一声打断梁文通，“什么都是老爷老爷的，在你眼里他就是无所不能是不是，你别忘了老梁，他所有的东西将来总有一天全都是我的，等我坐上他那个位子，我也是无所不能！”
他撒完火气，对梁文通说：“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我爸！”
梁文通连忙点头，不敢再有异议。
“还有，你把丁潜给我看住了，不要让他去任何地方。”
说完，黄玉匆匆离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