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触电
1
“你是说涂鸦吧？那太正常了。很多人上厕所时闲得无聊，都会在门上写写画画的。”蒋雨馨干脆放下了筷子，甚至想把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饭吐了。
“这不像是涂鸦。”丁潜起身去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把快餐盒推到一边，铺好纸，用笔在上面勾画起来。
蒋雨馨趁机把嘴里的饭吐了，然后歪着头看丁潜在纸上画图。
就见丁潜拿着笔飞快地在纸上胡乱地勾画一通，完事端详了一阵，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镜头晃得太快，我只能记个大概。你要是能记住一些就好了，咱俩可以互补一下……”
蒋雨馨简直哭笑不得。
她看见的只是满纸一团乱线，别说她根本没看清，就算看清了，也记不住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图案。她很想知道，丁潜当初的女朋友究竟是如何跟他在一起生活的，会不会经常感觉自己很白痴？
“这不就是一个涂鸦吗？”蒋雨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之前见过这样的画。”丁潜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孙玟手里发现的那个纸条吗？正面写的是一段以坐姿自杀的说明，背面画的就是这种凌乱的线条。”
“会有这种事？”这下蒋雨馨不淡定了。
无论是谁遇到这么离奇的事都不可能淡定。
“这有什么含义吗？”蒋雨馨又问。
“我正想问你呢，你之前见过类似的图案吗？”
蒋雨馨摇摇头，很肯定地说：“从来没见过。”
丁潜拿起那张纸，从不同角度看那团乱线，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摇摇头，说“我也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上去，这团乱线图似乎和孙玟手里纸条上的图有些区别。”
“哪里有区别？”蒋雨馨好奇地问。
丁潜二话不说，把纸翻到空白的背面，在上面又画了一通：“看出来了吗？”
“都是一团乱线啊。”
“其实不一样。我是不假思索随便乱画的。”
“你的意思是，孙护士和这个男人自杀之前全都拿起笔乱画一通？”
“是不是乱画我不能轻易下定论。在我接触过的心理患者中，倒是有人会通过在纸上胡乱画图发泄心理压力。不过，两个人都选择画相似的图案，还要在自杀现场画，听上去实在巧合得太离奇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这两起案子之间有什么联系，如果有联系的话……”丁潜眼睛忽然发出了光，“按照之前发生过的两起自杀事件推想，卫生间里肯定还会有其他东西，说不定其中就藏着能解释真相的重要线索。”
“会吗？新闻说得很简单啊，看上去只是一起普通的自杀。”蒋雨馨有点儿怀疑。
“如果只是普通自杀，为什么还要上新闻呢，还特别公布了自杀者的相貌？你知道吗，就蓝京市而言，平均每年的自杀人数就有一千五百人。如果真要报道的话，每晚的地方新闻至少要报道四起自杀事件才行。”
看着蒋雨馨惊愕的表情，丁潜继续说：“所以说，电视台肯定隐瞒了一些真相，这起自杀事件绝对不会像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因此，接到报案的警方才要急于确定自杀者的身份，他们肯定遇到了搞不明白的难题。”
“那……那你想怎么做？”蒋雨馨问。
“我想亲自去自杀现场看看。”
“你自己去？”蒋雨馨吓了一跳。
“是啊。我现在的情况不宜和警方的朋友联系，只能单独行动。”
“那我……”
“你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这里。你别忘了孙玟想过要害你，我现在不确定这是她的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所以你最好先藏起来。”
“可是……”蒋雨馨还要争取，丁潜摇摇手，没有给她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还不到七点。南站的乐华商业中心我记得好像是九点关门。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旅馆，开车赶奔南站方向。
半小时后。
丁潜把车停在乐华商业中心后门正对的一条小街道上。
他下车，穿过马路从后门进入商业中心，乘滚梯上到二楼。新闻里只是说自杀事件发生在卫生间里，他估计一个楼层最多有两个卫生间，应该不难找。
他沿着中庭护栏在二楼回廊绕了一大圈，果然看见了一处厕所门口放着“禁止使用”的牌子。门口还贴着好几根封条。
看来就是这里了。
丁潜谨慎地左右瞧瞧，现在快到晚上八点了，又不是周末，顾客稀稀落落的并不多。
他趁着附近无人，跨过牌子，弯腰从封条下钻进了厕所。
男左女右，他拐进了左侧的男厕所。里面有四个隔间，六个小便池，天板上的两根白炽灯坏了一根，剩下一根显得有些昏暗。
那个新闻中的男人就是在其中的一个隔间里自杀的。
丁潜打量着卫生间里的环境，忽然想到了《魔鬼手册》。他不禁好奇起来，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弄死自己的。
他逐个拉开隔间门，等到拉开最里面的那扇门时，门上那幅只有凌乱线条的抽象画映入眼帘。当他亲眼看见这幅画时，与电视里一闪而过的感觉大不一样。
这幅画是用铅笔画的，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很多线条的位置他都记错了。当然，如果是随手涂鸦，那也无所谓对错。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他错了。
在这些看似眼缭乱的线条中居然有涂抹留下的痕迹，而且笔画粗细均匀。也就是说，如果这幅抽象画真的是这个自杀男人画的，他肯定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的，有些地方边画边做了修改。最后呈现在外人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幅乱七八糟的线条集合。
丁潜端详了一会儿，似乎隐约能看出一个什么图形来，但是仔细辨认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好像刚刚出现了错觉。
这下连他都被难倒了，以他的学识居然完全无法理解这些线条的含义何在。
现在时间有限，他只有掏出手机把这幅抽象画拍下来，留着回去再研究。
2
拍完照，他抓紧时间观察起这个隔间。
这里也就三平方米，左边和后边是瓷砖墙，右边是一米八的隔断，大理石地面，中间是一个抽水马桶。环境还算整洁干净。
他注意到抽水马桶的盖子盖上了，再想起电视新闻里打马赛克的尸体姿势，似乎确实是坐在马桶上自杀的。
上吊？
这是丁潜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之前发生的两起自杀事件全部都是上吊自杀，其中护士孙玟更是选择了罕见的坐吊姿势。
难道这个男人也是坐着上吊的？
丁潜抬头看看天板，离地有四五米高，想要挂上绳子几乎不可能，况且天板上也没有发现吊钩之类能够固定绳子的东西。他的视线往下走，瓷砖墙上也没有固定点，唯一能挂绳子的地方只有隔断上的挂钩。挂钩的高度有一米七左右，如果那个男人是坐在马桶盖上自缢的，高度是够了，而且也省事。但有一个问题，挂钩的位置并非在头顶正上方，所以绳子和脖子肯定会出现一个倾斜角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不能吊死人丁潜也不能断定，毕竟他不是外科医生。
他想起了在前两个自杀现场都看见了自杀说明，便在隔间里仔细寻找，连马桶后面的水箱里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所谓的自杀说明。
或许是被警察拿走了，或许根本没有。
不过，他在马桶的底座旁发现了一段蓝色的胶皮电线。难道死者是用电线把自己吊死的？
丁潜的眼前不禁想象着，一个男人坐在抽水马桶上把自己吊死的奇景。
这种自杀方式似乎并不那么新颖，而且难度很大。与其说是把自己吊死，倒不如说是把自己活活勒死。
这种既费力又痛苦的自杀方式真的会有人尝试吗？
丁潜总觉得自己应该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但眼下看起来，除了门上画的那幅抽象画之外，这就是一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自杀事件了。
究竟是他猜错了，还是警察把关键证据都带走了呢？丁潜一时也拿不准。
他心里正琢磨着，忽然听身后一个人高声道：“是丁潜在里边吧。”
这一声可把丁潜惊得不轻！
而且这声音他熟悉，分明是赵刚毅的声音。
他怎么在这里？
任凭丁潜脑子转得再快，这次也有点儿蒙了。
他急忙退出隔间，但没有看到赵刚毅，他马上意识到，赵刚毅堵在了卫生间门口。
停顿了几秒，赵刚毅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赶紧出来吧，丁潜，我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丁潜没吭声，心里却想不通，这家伙这么知道自己要来？
“你以为你带着安琪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吗？”赵刚毅站在卫生间门口，带着几分得意地说，“丁潜，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会来这里的。索性我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很简单，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看本地的电视新闻，我也知道你这个人喜欢自作聪明。偏巧又发生了一起自杀事件，我就想办法让电视台专门进行了报道，在新闻里播了。我其实也没有把握你肯定会来，你不是号称著名心理医生吗，说不定早就被你识破了呢，没想到你还真上套了。呵呵呵，看来心理医生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在我们警察眼里全都一样……安琪小姐也一起来了吗？如果来了，你们俩就一起出来吧。卫生间里浊气太重，待久了也不好。”
丁潜暗骂自己疏忽大意，居然中了赵刚毅的圈套。但他又不愿轻易束手就擒，情急之下，也只能向郭蓉蓉求助了。
趁着赵刚毅说话的工夫，他掏出手机迅速给郭蓉蓉发了一条短信。
他也不知道郭蓉蓉到底能不能帮上忙，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赵刚毅站在门外等了半天丁潜也不出来，厕所里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心里有点儿起疑，问身边两个警员：“你们确定看见丁潜进厕所了？”
其中一个之前见过丁潜的警员回答：“肯定是有个男人进厕所了，离得远，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就看见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夹克。我在医院里见过丁潜穿那身衣服，那个人的个子很高，看背影也跟丁潜差不多。我想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赵刚毅想想也是，除了丁潜，还有谁会大晚上往门口放着“禁止使用”牌子的厕所里进？
想到这里他冷笑一声，说：“丁潜，既然你不肯出来，那我们只好进去了……我很好奇，你还有什么地方可躲呢？”
他大剌剌地推开卫生间门，带着两名警员一起走进去。他多了一个心眼儿，派其中一个警员去女厕所检查，他自己和另外一个警员走进男厕所。
男厕所里没人。
挨个隔间都看过了还是没人。
这倒有点儿出乎赵刚毅意料，他大声问女厕所里的警员：“王刚，你那边看到人没有？”
“队长，我这里也没有人啊。”
这可真让赵刚毅吃惊了。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就算插翅膀能飞，也得从他眼皮子底下飞呀。怎么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忽然，跟在他身后的警员往男厕所外望了一眼，惊呼：“头儿，他在门后……”
赵刚毅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
这家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居然就躲在卫生间门后，跟他玩儿起了猫捉老鼠。
这简直就是小孩子玩儿的把戏，可偏偏就把他给骗了。
“追！”
赵刚毅一声怒吼，带着人冲出了卫生间，正看见一个人在前面飞奔呢。
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憋了一肚子火，非抓到这家伙不可！
四个人在巨大的商场里开始了追逐。
丁潜拼命跑，后面拼命追。这可没有《猫和老鼠》那么好玩儿，丁潜知道，自己把赵刚毅玩儿得够呛，要是落他手里准没好。
就在他气喘吁吁地跑过一个男士服装店时，身旁突然伸出一双手把他拽了进去。
不是别人，正是郭蓉蓉。
小丫头来不及说话，拽着他跑进服装店，二话不说，当着营业员的面儿就扒他衣服。
女营业员很尴尬地提醒说：“换衣间在后头。”
3
“该死的，刚才明明眼看着他拐到这里了，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一个警员喘着粗气抱怨。
“这家伙不会是从别的路跑了吧。”另外一个警员说。
赵刚毅略加思索，说：“不可能，拐过去只有一条过道，他怎么跑也得经过这儿，除非……”他扫视了一下过道两边的商铺，“除非他就躲在附近。”
话音刚落，一个警员惊呼：“他在那儿。”
只见一道灰色的身影突然从其中一个商铺里窜出，沿着过道跑下去。
“追。”赵刚毅一声令下，带着两名警员紧追不舍。
这次丁潜变狡猾了，在商场左拐右转，跟赵刚毅三人兜起了圈子，他们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把他堵进了死胡同。
“丁潜，你觉得这么玩儿有意思吗？”赵刚毅也累得不轻，看见丁潜气喘吁吁地蹲在地上，走过去想把他揪起来。
等他的手搭在丁潜肩上时，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丁潜是个大个子，怎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瘦小呢。
这时候丁潜也转回脸，朝赵刚毅调皮地一笑。
赵刚毅一下就傻眼了，这哪里是丁潜，这不是郭蓉蓉吗，而且头上还戴了一个假发套。
“郭警官，你……”
郭蓉蓉把从塑料模特头上拿来的假发拽掉，甩了甩蓬松的短发，故作惊讶道：“原来是你们呀，我正在现场附近勘查环境呢，你们突然窜出来就追我，我还以为遇到匪徒了呢，原来是一场误会。”
误会？
赵刚毅将信将疑地瞧着郭蓉蓉，问道：“那郭警官有没有看见丁潜？”
“没有。”郭蓉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你怎么会穿丁潜的外套？”
“你开什么玩笑，这是我的衣服好不好。”郭蓉蓉理直气壮地说，还故意甩甩肥大的衣服，穿她身上都快赶上斗篷了。
赵刚毅干瞪眼，却拿她没辙。
此时的丁潜已经走出了乐华商业中心，他回头看看大楼，长出一口气。幸亏郭蓉蓉，要不是她的调虎离山，自己这次还真不好脱身。
不过他有点儿纳闷，自己刚给她发短信没多久，她怎么那么快就赶到了。
莫非她当时也在商场里？
刚才时间紧迫，丁潜没来得及问她，等到他穿过马路上了自己的车，给郭蓉蓉打了一个电话道谢。
“算了，大恩不言谢，你心里记着就行。”郭蓉蓉这次倒显得很大度，“不过我得提醒你，你这次玩儿得可挺疯，别让大明星把你迷晕了，做出什么傻事。赵刚毅可是一直等着抓你的小尾巴呢。”
“这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蒋雨馨是无辜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冒险帮她。”
“这我也知道，那你跟她现在藏在哪儿了？”
“旅馆里。”
郭蓉蓉沉默了好几秒，才说：“你俩不会已经……”
“少扯淡，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郭蓉蓉心想，就怕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哦，对了，刚才的事我有点儿好奇。我刚给你发完短信，你怎么那么快就赶到了？”
“因为我一直就在商场里啊。”
“在商场里干什么？不会是因为那起自杀事件吧？”
“还真让你说中了，确实是。你来这里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
“我刚才在新闻里看到这起自杀事件的报道了。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过来看看。”
“哪里可疑？”
“你还记得我跟你和赵刚毅说过，我在孙玟尸体的手掌下面发现了一张自杀说明吗？其实，当时我在那张纸条的背面还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图案，是一堆凌乱的线条。”
“当时你并没有提过这个。”
“我当时并不确定那些线条跟孙玟自杀有什么关系，况且你们也没找到那张纸条，我说与不说都没什么用。不过在这起自杀案里……”
“你是说隔间门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线条？”郭蓉蓉惊呼。
“就是它。跟孙玟纸条上画的线条十分相似。我想再巧合也不会这么巧吧？而且门上的线条看似杂乱无章，如果你仔细看就能发现，这些线条都是一笔一画小心谨慎地画上去的，这不就更可疑了吗？”
“那这些乱线代表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才特意过来想看看现场是什么样子的。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你当然没发现了，所有东西都被带到警察局了。”
丁潜心里一动，看来这个案子果然不简单，他问道：“你们都找到了什么？”
郭蓉蓉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死的吗？就算你有个天才大脑，也保证你想不出来。”
“我在隔间里发现了一段电线，难不成他也像孙玟一样是坐着上吊的？”丁潜猜。
“那我还叫你猜个什么劲儿，接着猜。”
“猜不出了，我认输，你说吧。”
这么快就认输，郭蓉蓉觉得挺没劲，“他是被电死的。”
“什么？”丁潜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他是怎么死的？”
“触电电死的。”
原来那截电线是导线。
不过丁潜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男人是用什么方式把自己电死的。
整个卫生间的墙壁和地上没有任何插座和电线，唯一能接导线的地方就是天板上的白炽灯了。不过问题是，白炽灯距离地面有四米多高，又不在自杀隔间的正上方。丁潜估算了一下，假如死者非要选择这种死法的话，那他至少要用五米长的电线才行。而且最大的麻烦还是如何够到四米高的白炽灯。
这个男人的自杀方式可比活着累多了。
见丁潜沉默了半天都不吱声，郭蓉蓉接着说：“这家伙电死自己的方法别提有多特别了。他把一百节干电池串联在一起，两头接上电线，电线插入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把自己电死了。”
果然是相当特别的自杀方式，丁潜闻所未闻。
一个男人端坐在卫生间的马桶盖上，用这样一种离奇古怪的方式离开人世，在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刻，究竟有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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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现场只发现了这些东西吗？”丁潜问。
“当然不是了，大明星安琪的歌肯定少不了。那个男人是一边用手机播放安琪的《罪爱》，一边自杀的，是不是够有品位？还有一样东西你也猜到了。”
“自杀说明？”
“嗯。最初接到报案的警察在死者的裤兜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的就是一段关于触电自杀的详细说明，再加上死者自杀的方式太特殊了，他们也没敢轻举妄动，向上级请示怎么办。上面把案子交给了特案组，让我们酌情处理。我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带着赵刚毅把案子接了……”
“这么说，那张自杀说明现在在你那儿？”
“嗯。”
“死者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正在查。现在柳菲正打算给这个男人做尸检。”
“柳菲也来了？”丁潜很惊讶。
“别那么激动好不好，一听说美女来了，跟打了鸡血似的。”郭蓉蓉的语气有点儿不高兴，“我本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呢，我这两天专门调查了一下那个自杀的护士孙玟，还算有些收获，也有些疑点。如果你对柳菲更感兴趣，那我也省得费口舌了，你直接跟柳菲联系去吧。”
“别，我还是对你更感兴趣。”丁潜赶在郭蓉蓉挂掉电话之前哄住她，“你都查到什么了？”
郭蓉蓉就坡下驴，说：“我先了解了一下孙玟的大致情况。她今年二十九岁，单身，住在医院宿舍里，有两个室友。不过，她跟室友相处得似乎不太好，在她自杀死后，室友把她宿舍里的个人物品全扔了。我就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相处得不好？她不是护士长吗，按理说应该有些威信吧？”
“这个我倒是详细了解过。那两个护士说，孙玟曾经向她们推销过一款代购的化妆品。她们碍于面子不好不买，一套化妆品就一千多，结果买回来发现是假货。两个人不好得罪护士长，只好忍气吞声，心里对孙玟十分不满。”
“原来孙玟是这样一个人。”
“不仅如此，她还做过更过分的。这两个护士跟我说，孙玟私下还打着中心医院主任专家的名义在外面卖假药骗人。我核实过，确有此事。这要是被查出来，她肯定就被开除了。搞不好还要吃官司。”
“怎么，她很缺钱吗？”
“你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她确实是缺钱。我打听过，她半年前交往了一个混社会的男朋友。那个男的长得不错，也有点儿手段，把她迷得神魂颠倒。据说那男人总跟她借钱，她一个护士长哪有那么多收入，就开始想些邪门歪道了。其实我回过头来想想，你说孙玟真是单纯的因为‘青霉素事件’自杀吗？会不会她早就有想死的打算了，蒋雨馨只不过是一个垫背的。坐着上吊，还有那张自杀说明，这应该都是早有准备吧？比起这件事，我倒是觉得她是因为卖假药的可能性更大。这属于明目张胆的欺诈，一旦曝光了，她就算不被判刑，至少也会被医院开除。这么大的压力，完全有可能导致她自杀。你觉得呢？”
郭蓉蓉的推测确实更合理些。
但是孙玟为什么会用那么诡异的方式自杀呢？她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学会的这种自杀方式呢？
丁潜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孙玟的个人用品没被室友扔掉，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多线索。
这时候郭蓉蓉又说：“除了这些，我还发现了一个你感兴趣的疑点。”
“我感兴趣？”
“我问过她的室友，孙玟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她们都说，孙玟最近这一个月，每天晚上都熬到很晚才睡觉。”
“不睡觉干什么？”
“看手机。”
“看手机？”
“她戴着耳机，也不知道是在听音乐还是看电影，总之搞得很晚才睡。有时候她室友半夜醒来，发现孙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大半夜的，谁也不知道她出去干什么。这还不是最难理解的，她们还看见孙玟在纸上画画。”
“画画？”
“她们没看太清楚，好像是线条，画得乱七八糟的线条。很不可思议的是，她画得还特别认真。那两个室友都怀疑她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但又不敢问她。一直到她自杀前，她都是这种状态……”
“她们说孙玟画的那些乱线，是不是就像这个男人自杀前在厕所隔间门上画的那样？”
“就是那样。我后来给那两个女护士看过照片，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孙玟的画跟那个很像。所以说，孙玟的自杀一下又变复杂了。哦，对了，随便提一句，我们又仔细检查了马明扬的电脑，在他的电脑里也发现了好几张类似的线条画，不过是用绘画软件画的，另外三个一起上吊的自杀者家里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但不排除是受到了马明扬的影响。总之，现在你能明白为什么特案组介入这个案子了吧。尽管马明扬、孙玟和这个不知身份的男人全都是自杀。但这三起自杀事件又有着相似之处。我见过连环杀人案、连环抢劫案、连环强奸案。但是像这种连环自杀案，我还是头一次遇见。可问题是，我明明知道这些事可疑，却又无处下手。调查一个没有凶手的案子，如果是大叔你，你会怎么做？”
丁潜想了想，说：“我会去查是谁偷偷进过孙玟的自杀现场，偷走了那张纸条和音乐设备。”
“我查过，没什么线索。消毒室门外也没有监控，能进消毒室的人太多了。”
丁潜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尽管他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存在。
但是这种力量来自何处，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让人们按照它的意愿自杀的，他完全不得而知。
未知的恐惧才是真正的恐惧。想到在什么地方隐藏着一种能让人自杀的诡异力量，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种感觉远比你知道什么地方躲着一个想要杀你的人更恐怖。
触电：
痛苦指数：4；麻烦指数：5；死状指数：1；牵连指数：2；冲击指数：0；致死指数：3。
同样，下面有一段文字描述。
5
不明身份男子的自杀说明现在就放在丁潜手上，一张十六开的信纸上全面评估了触电自杀的利与弊，内容详尽到令人震惊。
这份自杀说明和自杀所用的电池、电线以及衣物等物品全都放在法医室的试验台上。
冷艳的柳菲不动声色地站在丁潜面前，安静地等他看完。
郭蓉蓉性子比较急，干脆给丁潜讲解起来：“这份自杀说明呢……是折叠好放在死者右边裤兜里的，你应该注意到信纸的边缘和折痕处都有磨损。我们由此推断，这个男人在自杀前曾经反复读过这份说明。而他离奇的自杀方式恰好是模仿说明上所说的方法。”
丁潜瞅着实验台上的一堆电池和数根电线，还有一些好像是用来固定电池的硬纸板和透明胶纸。
他问柳菲：“你确定这种方法能杀死人吗？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谋杀伪装成的自杀？”
柳菲意味深长地看了丁潜一眼，说：“你跟我来吧。”
她把丁潜带进了解剖间，郭蓉蓉也一起跟来。
其中一个解剖台上覆盖着白布单，显现出凹凸起伏的人形。
柳菲掀开蒙着尸体的白布，露出一个光着身子的男性尸体，胸口上那个巨大的y字形切口相当醒目，看上去柳菲已经结束了尸检。
“这个人就是在卫生间自杀的那个男人。”柳菲说，“我对他的体表进行过检查，没有发现外伤，无论是捆绑伤，还是击打伤都没有。全身上下只有两处伤痕，一处在口腔里，一处在肛门里，都是灼烧伤。他的内脏可见多发性出血、心血不凝、肺水肿、肝脏局部坏死，这些都是电击灼伤的典型特征。”
“你意思是，他确实是被干电池电死的，这玩意儿真能电死人？”丁潜张开手，掌心处托着一节干电池，是他刚才随手从试验台上拿的。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电池的正负极，说：“照这么说，是不是现在电流也在通过我的身体，伤害我的内脏？”
“电流通过你的身体不假，不过你的电阻太大，所以电流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柳菲伸手把丁潜手里的电池拿回去，“一般人体体表的电阻有两千欧姆。一节五号电池只有一点五伏特，你手拿正负极，通过身体的电流只有零点七五毫安，你当然感觉不到。但如果是上百节电池串联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试验台上那些电池一共有三百节，全都是这个男人自杀用的。他把每十节电池用纸壳和透明胶一个挨着一个做成一组，一共三十组电池，之间用电线串联在一起。三百节电池就能形成四百五十伏特的电压，这是直流电电压。一般来说，交流电的伤害更大，家庭电源二百二十伏的交流电就足以致人死亡。换成直流电，就需要至少三百伏特。这些串联的电池已经能够形成四百五十伏特，超过了致死值……”
“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因素就是电阻。真正杀人的不是人接触的电压，而是实际穿过人体的电流。相对来说，干燥的皮肤表面电阻较大，而血液、肌肉都是良性导体。这个死者选择将全身淋湿，并在口腔和肛门接通电线，都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电阻，增加通过身体的电流。直流电致死的主要原理就是灼烧，在强大的电流下，十秒就能造成内脏器官大面积坏死，可以说是一种很痛苦的死亡方式。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死者喝了很多酒，我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出了高浓度的酒精含量。因为酒精的麻痹会减轻电流穿过身体时的痛苦。”
柳菲的解释已经很明显了，解剖台上这个男人就是自杀身亡的。
丁潜望着这个不知身份的男尸，心中疑窦重生。
白净微胖的身体说明他保养甚好，生活很有规律。他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头发整齐得梳在脑后，额头饱满，相貌端正，只能看出一些细微的皱纹。还有那双修长干净的一双手，这些无不显露出他优越的生活条件。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自杀呢？
丁潜忽然拿起了男尸的右手。
郭蓉蓉疑道：“大叔你干啥？”
柳菲没吭声，也微微皱眉。
丁潜掰开死者的手指，仔细看了看，说：“一双手往往能显示出一个人的身份。这个人的手很细腻，指节小，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应该不是做风吹日晒的户外工作的。”
柳菲插嘴说：“但是在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指肚上，还有中指边缘都有些茧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工作有关。”
丁潜也看到了那些淡淡的茧子，眼中显出惊喜，“我倒是想到了这些茧子是怎么形成的。”
“怎么形成的？”柳菲忍不住问。
“粉笔……长期用粉笔写字的人倒是会经常用到这三根手指的相关部位。”
“这么说死者是一个老师？”郭蓉蓉脱口而出。
“而且是一个大学老师。”丁潜说。
“难道不能是高中老师，小学老师？”
“死者穿了一件高档的休闲t恤，款式新颖，着装也很随意。很可能他在上课的时候就穿这身衣服。相对来说，高中校规严格，工作压力大，男老师的穿戴拘谨得多，大学老师更开放一些。我也在大学教课，这是我个人的体会，当然我也只是猜……”
丁潜果然猜中了。
郭蓉蓉拿着死者的肖像照片挨个大学探访，两天后，她打听到蓝京工程学院时终于有了眉目。
死者名叫曾良杰，四十五岁，电子信息工程专业教授，与妻子感情和睦，有一个儿子在私立学校念初中。
曾良杰在师生中的口碑都不错，是那种能力出众、待人随和的老师，平时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对于丈夫的自杀，妻子徐英更是无法接受。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走上这条路。她坚信一定是有人谋害了她丈夫。
“你有什么证据吗？比如说，你的丈夫与什么人结过怨？”郭蓉蓉诱导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