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女星获罪
1
星期六，傍晚。
在初秋的纷纷细雨中，蓝京大剧院迎来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巡回演唱会。
这是当红歌手安琪的第三场巡回演唱会。
整个剧场座无虚席，热情洋溢的粉丝们用荧光棒组成偶像的名字，随着人浪缓缓摆动，还有人高举偶像的大幅签名照给舞台上的美女歌手助威加油。
丁潜现在也成了这些粉丝中的一员，而且幸运地坐在了第一排。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黄金座位，可是丁潜却罕见地局促，一想到身后黑压压的有几千个荷尔蒙过度的非正常人，他心里就没有安全感。他两边的粉丝更是手舞足蹈，激动万分，完全处于激素分泌紊乱状态。
丁潜心里暗暗合计，万一这帮人躁动起来，场面失控了，他只有往舞台上跑这一条生路了。
此时，舞台上的安琪载歌载舞，光彩照人，在两个伴唱女歌手的陪衬下，仿佛是一个骄傲的公主。
一件粉色露肩小短裙，显得她既清纯又性感，再配上她的天生丽质，竟让人有种惊为天人之感。
但是给丁潜带来的更多是惊骇。
在他心里，蒋雨馨还是当初那个在酒吧演唱的单纯而羞涩的小姑娘。
上一次，也就是在一年前，丁潜在北京遇见她时，她刚被一家小公司签约，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丁潜当时还资助了她十万。在那之后的一年多，他们偶尔也有通话，但基本都是蒋雨馨打给他的，只是聊聊家常而已，丁潜并不知道蒋雨馨那边发生了那么大变化，当他听说蒋雨馨要在蓝京举办巡回演唱会时，他上网一查，吓了一大跳。合着最近半年来迅速蹿红的玉女歌手安琪就是她啊。
要说安琪走红的过程其实也不复杂，就靠着一首歌——《罪爱》。
犹如之前的《春天里》《老男孩》等经典歌曲一样，《罪爱》凭着优美婉转的曲风先是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之后经过了唱片公司的刻意包装，让蒋雨馨参加了几次歌手大赛，与各路知名歌手同台演出。除了唱功之外，她靓丽出众的外形加上高超的小提琴演奏技巧，迅速吸引了无数观众的喜爱，粉丝犹如滚雪球一样迅速壮大。借着一首好歌，蒋雨馨的人生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连名字都改成了安琪，粉丝们借鉴她的姓，亲昵地称呼她安琪酱。
蒋雨馨一曲终了，舞台下的粉丝们欢声雷动，大喊着“安琪，安琪，我爱你”，他们挥舞着荧光棒，群情亢奋。
面对上千人的盛大场面，蒋雨馨很有明星大咖的台风，向各个方向的观众们招手致意，随后给粉丝们行礼致谢，既亲和，又不拘谨。其间有粉丝代表给她献送小礼物，她都会很礼貌地拥抱一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丁潜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成了大明星。这次蒋雨馨特意请他来观看自己的演唱会，恐怕更多的也是为了感谢丁潜当年的雪中送炭。但不管怎样，今天的蒋雨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生涩的小姑娘了，丁潜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能帮她的了，今后还是少打交道吧。
此时，蒋雨馨正在台上对粉丝们倾诉心声，感谢大家对她的支持，同时还不忘向大家介绍身边的两个女伴唱。这两个女孩儿也都很漂亮，一个略带婴儿肥，肉嘟嘟的很可爱。还有一个纤瘦小巧，精致可人。她们不但人美，歌唱舞蹈也都毫不逊色，与蒋雨馨站在一起，三个小美女相得益彰，点燃了全场观众的热情。
蒋雨馨接下来就要为大家演唱她的成名曲《罪爱》，这也是巡回演唱会的压轴戏。
三个女孩子下台换装，随后再次登台，她们的装扮换成了古典婉约的连衣裙，紫色中透着淡淡的忧伤。
蒋雨馨拿出她擅长的小提琴，先拉奏了一段忧伤婉转的前奏，随后飘出清丽的歌声——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
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
我别无他求，只求你无私的宠爱。
对你诚实的告白我无法抗拒，
如果这都有错，那么什么才是对？
我愿俯首认罪，如果全心爱你是罪恶，那也是罪爱。
你说你给我一切我未曾拥有过的，哪怕这只是一场梦。
我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希望你能慢慢为我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
我犯了你的罪，请你囚禁我，永远永远不要释放我。
我犯了你的罪，飞蛾扑火，在你怀中燃尽我所有。
委婉动听的歌声在小提琴的伴奏下萦绕在每个人的耳边。偌大的剧院里鸦雀无声，不少人眼中含泪。经典的歌曲总能直入人心，牵动起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人或情。
丁潜最靠近舞台，他能清楚地看见蒋雨馨眼中的泪光，她此刻想起了谁？她逝去的妹妹，多病的母亲，还是被判处死刑的养父？
人们看惯了她的欢笑，又有几人知道这些欢笑背后隐藏的那些眼泪。
另外两个女孩儿也不禁潸然落泪，又有谁知道她们各自的悲伤？
丁潜恍惚中想起了温欣，想起了他们之间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让他心痛，让他怀念。
猝然！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叫，把丁潜从恍惚中惊醒。
不只是他，很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呼喊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男人高声喊着“我爱你安琪——我爱你安琪——”，他冲出人群，冲向舞台。
这意想不到的突变令所有人措手不及，连舞台前那些现场保安一时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人身材消瘦，十分灵巧，一下就翻上了舞台。
他情绪失控，高喊着安琪的名字，贪婪地扑向了蒋雨馨。
危急时刻，蒋雨馨本能地抡起手里的小提琴，朝那男人砸去。
哐——
整个现场顿时就安静了。粉丝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心目中温柔娴静的少女偶像，无比彪悍地一下就把这个男人拍倒了。
2
等男人爬起来，那些回过神来的保安已经冲上来，把他拖下了舞台。
男人还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忽然他无比狰狞地朝蒋雨馨吼叫，“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发誓……”
蒋雨馨拿着打坏的破提琴，愣愣地望着那个变态粉丝，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台下也跟着出现了骚动，经验丰富的主持人见势不妙，急忙把蒋雨馨和另外两个人请到后台休息，安排其他跑龙套的艺人们上台救场。
蒋雨馨休息了十几分钟后重新登台，就刚才发生的事向歌迷们解释。经过了短暂调整，她已经平静多了，对那个男歌迷的疯狂行为也没有过多抱怨。好在绝大部分歌迷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不少人还高喊着“安琪酱，我们永远支持你！”“你是最棒的！安琪酱！”“你太厉害了，安琪酱！打得好！”
剧场又恢复了秩序，蒋雨馨继续演唱。而那个闹事的男歌迷早已被驱离剧场。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也没有干扰到什么，只不过是在演唱会之后有八卦记者在杂志上添油加醋地提了一句，大家一笑置之，还有不少人赞赏蒋雨馨当时勇气可嘉。
演唱会结束之后，丁潜没打扰蒋雨馨，他直接回了平江，礼节性地给蒋雨馨发了一封短信，既有祝贺也有安慰。蒋雨馨的回复也很简短，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谁都没想到，他们下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雨天之后连着几个阴天，天空就这样不晴不雨地阴着，让人的心情也跟着阴郁。
清晨，五点左右。
在蓝京郊区的一个回迁小区里，一个中年妇女阴沉着脸，气呼呼地钻进三号楼五单元楼洞，她走到一号门门前，用力拍打房门。
拍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声，她便嚷嚷起来，“开门，开门，我知道你在家。马明扬，别装聋子！赶紧出来给个痛快话，我这房子你到底租不租？上个月就没给房租，你让我宽限你一个月，我答应了，现在这个月都过去一半了，你还跟我赖着，打电话都不接了，你以为拖着就能拖黄了吗？你以为我这是收容站吗？赶紧开门！”
砰——
她面前的门没开，身后的门却开了。
一个睡眼惺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儿抻着脖子往外瞅了一眼，操着南方口音抱怨道：“我说你大早晨的喊什么喊，有没有公德啊，吵得别人都没法休息了好不啦！”
“他赖着我房子住，还不交房租！”中年妇女理直气壮地说。
“那你就报警啊，你不是房东吗，难道你没有钥匙？”
老头儿一下提醒了女人，她一拍大腿说：“我都被气糊涂了。钥匙我有，我这就进去，反了他了，这可是我家……”
老头儿摇摇头把脑袋缩回去，关上了门。
中年妇女摸出钥匙把门打开，大步走进去。
她一进门，屋里黑咕隆咚的，中年妇女一头扎进了黑暗中，差点儿被戳在门口的雨伞绊倒。
她骂骂咧咧地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一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房子两室一厅，现在厨房的窗户和客厅的窗户统统被挡上了厚窗帘，大白天捂得跟半夜似的。
“作死啊你。”房东女人踹开一扇卧室门，房间里没人，却也挡着窗帘，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油腻发馊的快餐饭盒味道，熏得她直想吐。
她急忙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透气，嘴里大骂：“马明扬，你赶紧穿上衣服，立刻打包滚蛋！我租给要饭的也不租给你！”
清晨的凉风涌进窗子，恰好与对面的卧室形成了对流。
就在房东女人身后，另一个屋子紧闭的房门被风悄然推开，犹如缓缓张开的嘴，露出了同样黑咕隆咚的房间。
那是马明扬的卧室。
房东女人忽然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反应迟钝的她还没想到回头看看，马明扬黑暗的房间里赫然多出了三个人，加上马明扬一共四个人。
他们完全沉默，好像飘浮在黑暗中，轻盈的身体随着吹入房间的风微微摆动。
这时候，房间里隐隐传出一首忧伤的情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玩了不该玩的游戏……当我发现，已身不由己……我别无他求，只求你宠爱我……”
丁潜刚刚在大学礼堂上完一堂公开课，讲解了一些临床催眠的基本技巧，学生们十分感兴趣，尤其是那帮女生，下课了还叽叽喳喳围着他问东问西。
他正愁没法脱身，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打电话的自称是蓝京市江陵区公安分局刑警队赵队长，他在电话里语气生硬，叫丁潜立刻赶到江陵区分局，丁潜问为什么，赵队长冷冷地丢下一句，“你来了就知道了。”
丁潜脑子里瞬间闪过“电话诈骗”，转念一想，这么霸气的骗子还真不多见，难不成真是警察找他？
他开着车，一路上心里都在琢磨这件事，按说他跟蓝京警方也打过不少交道，但大多是通过特案组的关系来委托他帮忙办案的，还没有这种直接找他帮忙的。再说，他跟江陵分局从来没有接触过，对这位赵队长也没有什么印象。最坏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把自己当成嫌疑犯了，但丁潜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又是跟温欣当年的遇害有关？可出事地点在古楼区，按道理也不该江陵区分局插手啊？
一直到了江陵公安分局，丁潜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让门卫通报一声，过不多时，一个民警下楼把丁潜带到问讯室。
还好，不是审讯室。
问讯室里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警官，此人体格魁梧，一张国字脸线条冷硬，目光炯炯。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个负责笔录的年轻警官。
不用问，这位相貌堂堂的中年警官就是赵队长了。
“你就是丁潜？”丁潜一进门，赵队长锐利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扫了一下，示意他坐到隔着一张长桌的对面的椅子上，“坐吧，有几个问题问你。”
那口气好像丁潜真犯了什么事一样。
3
丁潜没说什么，坐在了他对面。
赵队长开门见山，直接说：“说说吧，上周末晚上，就是星期天晚上，你都在哪儿，都干了些什么？”
这口气跟审问一模一样。
丁潜疑窦丛生，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回答道：“在家。”
“一直在家吗，你确定？”
丁潜从赵队长的眼中窥见了一瞬光亮，就好像狐狸嗅到了兔穴。
“确定。”丁潜说，“上星期天，我从下午到晚上都待在家里，没出去过。但你如果要我证明，我没有办法，我一个人住，对门邻居经常出差，我们平时也极少见面。”
“那没有关系，我不需要你证明，只要你自己能肯定就行了。”赵队长似乎很高兴。
丁潜通过察言观色品出一些什么，这次警察把他找来似乎跟他本人没有关系。他试探着问：“赵警官，我想问问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什么？”
赵队长瞅了瞅丁潜，露出一种值得玩味的表情，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明星？”
“明星？”
“安琪，一个唱歌的。”
丁潜心头一动，说：“你是说蒋雨馨。”
“对，她身份证上的本名确实叫蒋雨馨。”
“我是认识她。她怎么了？”
“我们怀疑她涉嫌一起伪造的自杀事件。”
“你是说她杀人了？”这可是丁潜万万没想到的。
“嗯。就在上星期天晚上，有四个年轻人同时在出租屋里上吊自杀，情况十分诡异，是房东发现并报警的。我们调查发现，这起自杀事件跟歌手安琪有联系，取证的时候又有目击者曾看到过安琪晚上走进那间房子。我们通过了解得知，安琪这几天恰好在蓝京举办演唱会，于是去找她核实。可她一口咬定她上星期天晚上跟你在一起逛街，所以我就把你找来确定一下。”
“安琪现在在哪儿？”
“已经被我们拘留了。”
丁潜想了想，说：“如果赵警官真想听我的实话，那我就说说心里话。我以前就认识安琪了，以我对她为人的了解，她不像是能干出杀人这种事的人。你要不要再仔细查查，或许……”
“我就是经过仔细调查才查到了安琪头上的。”赵队长脸色一沉，“我不管她是不是明星，究竟有多红，只要她触犯了法律，那就一视同仁。而且她确实在撒谎，她口口声声说上星期天她和你在一起，而事实上你在家，这该怎么解释？如果她心里没鬼，为什么要撒谎？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让赵队长一番抢白，丁潜倒无言以对了。上周六他还看到蒋雨馨在舞台上光彩夺目，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杀人犯呢？
“那我现在能不能见见安琪？”丁潜问。
“不行。”赵队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这下丁潜也无计可施了，但他又不能甩手离开，不闻不问。他的直觉告诉他，蒋雨馨这次陷入了一个大麻烦。
“丁先生，你在后面签完字就可以走了，谢谢你的配合。”赵队长把身边警官写好的证词推到丁潜面前。
上面两页纸记录的就是丁潜刚才说过的话，如果丁潜在后面签上字，就等于拔去了蒋雨馨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禁犹豫了，笔拿在手里迟迟没有落下。
“还有什么问题吗丁先生？赶紧签字吧。”赵队长不耐烦地催促丁潜。
就在丁潜进退两难时，忽然有个警员匆匆忙忙跑进来，说：“赵队，不好了。”
“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好好说。”赵队长瞪了他一眼。
“那个，那个女明星她……她……”
“她怎么了？”
“她跑到了楼顶上，要跳楼自杀。”
“荒唐！”赵队长呼啦一下站起来，脸色也变了，“我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她吗？”
“她毕竟是个明星，我们没给她戴手铐。她说要去厕所，还不让我们跟着，结果……结果……”
“真是蠢！明星怎么了，明星不也是人？见人长得漂亮都不会动脑子了？快带我去看看！”赵队长怒气冲冲地走出询问室，根本顾不上丁潜了。
丁潜趁机跟在几个警察后面，顺着楼梯一起上到了公安分局的楼顶。
此时楼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警员，一个个束手无策，谁也不敢往前上。歌手安琪就站在楼顶边缘，她摇摇晃晃的，情绪十分激动。江陵分局有四层楼，虽然不是特别高，但万一安琪真跳下去，搞不好也会出人命。
赵队长分开人群，走向安琪。
“你不要过来！”安琪大声警告。
“你这样做于事无补，你以为你跳楼就能逃避罪责吗？痴心妄想！”
“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既然你坚持自己是清白的，那就回去好好说明白。你这样做就永远都洗不清了！”
安琪垂泪说道：“我说了，可是你不相信我。”
“我是警察，只要你是清白的，我肯定会保护你，来，跟我回去。”赵刚毅一边劝说，一边悄悄接近安琪，他准备借机把她擒住。
“别过来！”
安琪猛然后退两步，后脚已经踏出了楼沿，无意间身子栽歪了一下，把她自己吓得都直打哆嗦，瞬间泪流不止，既可怜又绝望。
赵刚毅也不敢再往前了，他看出来安琪这是豁出去了，她真敢往下跳。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身后一个人对赵刚毅说：“要不然让我劝劝她吧。”
赵刚毅回头看见了丁潜：“你？”
“我和她是朋友，比你们都了解她，你在这里一味地逼她，只会让她更紧张。”丁潜说。
赵刚毅虽然对丁潜充满了怀疑，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就让他试试。
“丁医生……”安琪看见丁潜，又惊又喜又悲，哀哀地叫了一声丁潜就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扑扑簌簌往下掉。
眼前的蒋雨馨不再是几天前舞台上那位光彩照人的大明星，她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
“你何必做傻事呢？”丁潜叹口气。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这些警察根本不相信我，非说我杀人了，还说有人亲眼看见……”
4
赵刚毅忍不住开口：“安琪小姐，你不要误解我们，我们并不是故意栽赃你。办案用事实说话，我们确实查出了很多对你不利的证据，这才把你找来询问情况。但是你却对我们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没杀人，我不可能杀人！”蒋雨馨激动地说。
“那你上周日晚上到底做了什么呢？”
“我和……”蒋雨馨瞅了丁潜一眼，“我和丁医生在一起。”
“在干什么？”
“逛……逛街。”
“可是丁医生却说他一直一个人在家。”
赵刚毅这句话一出口，蒋雨馨的脸色就立刻黯淡了。
丁潜问蒋雨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丁医生？”
蒋雨馨的反问倒让丁潜不知如何回答，他望着哭得梨带雨的蒋雨馨，不禁扪心自问：我真能相信她吗？
蒋雨馨曾经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单纯又努力的女孩子，因为机缘巧合他们互相认识，他不介意力所能及帮她一把，他也不求什么回报，可是当蒋雨馨以明星的身份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忽然感到无比陌生，他从未想过要跟一个明星打交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女孩，就像他现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一样。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觉得很近，其实转眼间就会无比遥远。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冲动，这会毁了你自己。”丁潜说。
“我已经被毁了。”蒋雨馨凄然道，“在娱乐圈，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努力打拼，好容易才走到今天。我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点差错。可即便这样，一个飞来横祸就足以把我刚刚拥有的一切全部打碎，把我打回原形，永远不能翻身。”
“……”
“现在，我被捕的消息肯定已经开始四处传扬了，一切都晚了……”
“如果你是清白的，你还可以解释呢。”
蒋雨馨摇摇头说：“来不及了，对于一个没有后台的公众人物，即使是一个谎言也能轻易地把他毁掉。”
“那你……你那天晚上到底……”
“我其实是回老家了，去看我和我妹妹曾经住过的房间。”
“你为什么不早跟警察说？”
“我是偷偷回家的，连我的助理都没告诉，我不想当年的事被媒体挖出来炒作，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晚我去了哪儿。没有人证，我说了也白说。我一时心慌，才想到拿你当挡箭牌……”
“对不起。”
“没关系丁医生，我没怪你。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如果当初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今天，其实我……”蒋雨馨动动嘴唇，那双美丽凄婉的眸子里闪动着滚烫的光芒，但最终她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口。
“希望我们来生还能再见。”蒋雨馨努力留给丁潜一个美丽的笑容。
丁潜发现不妙，急忙冲过去，可惜晚了一步，蒋雨馨已经纵身跳下。
丁潜的心也随着坠落下去，随即感到一种撕裂般的疼痛。
在她当初最无助的时候，他能力挽狂澜地挽救她，为什么在她功成名就时，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香消玉殒而无能为力。
赵刚毅那帮警察这下傻眼了，把一个女明星逼得跳楼自尽，这样的责任他们谁都承担不起。嘴上说人人平等，现实中人和人从来就没有平等过。张国荣跳楼了，有无数人为他默哀怀念，如果换成张小荣、张大荣，恐怕连报纸都很难上去……
蒋雨馨跳楼事件很快就通过网络和报纸散播了出去，再加上跳楼地点是一向让公众敏感的公安局，迅速引发了海啸般的效果。媒体记者和蒋雨馨的粉丝群把江陵公安分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要公安局给一个说法，搞得警察们都不敢出门。但这样反而更加重了人们的猜忌，大家在警方逼死女明星这个问题上自由发挥，联想到各种黑幕。至于案件本身，反而没有人过问。
此时，在蓝京市中心医院的观察室里，一个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女孩儿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眼前还有点儿晕眩，等她慢慢适应了，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房间里。
她想坐起来，却感觉浑身虚弱，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
她转过头，才发现是丁潜坐在她床边，正关切地望着她。
“我这是死了吗？”蒋雨馨问。
“开玩笑，你要是死了怎么会看见我，难道我给你陪葬了不成？”
蒋雨馨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笨的问题，脸颊微红。
“这里是中心医院，你福大命大，刚好落在了一棵树上，你被树冠托了一下掉到了自行车棚上。医生说你没受什么伤，就是有点儿轻微脑震荡和擦伤，再加上受了巨大刺激，所以昏迷了。”
“这样啊……”蒋雨馨听完并没有特别惊喜，反而沉默了。
“现在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丁潜心里一直都揣着这个疑惑。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蒋雨馨幽幽叹息，“星期一下午，几个警察忽然跑到我住的酒店，说遇到一点儿麻烦，请我去问些事情。我助理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不说。我听他们的语气很客气，也没多想就跟他们去了公安局。没想到一进公安局，他们就开始盘问我，越问口气越不对劲儿，就是我跳楼时，站在你旁边的那个警察问的……”
“他是刑警队长，叫赵刚毅。他都问你什么了？”
“他一连问了我四个人名，问我都认不认识这些人。我说我不认识。他说，‘那他们怎么会一起听你的《罪爱》呢’？”
“我当时就笑了，我说‘我是歌手，听我歌的人很多，我不可能都认识啊’。然后他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莫名其妙？”
“他说‘难道听你的歌就要自杀吗’？”
“什么意思？”
“我当时也被问愣了。我问他，‘你说的那四个人都自杀了吗？’他承认了。于是我有些生气，问他，‘难道那些人自杀也要我负责，就因为他们临死前听了我的歌’？”
“他怎么回答？”
5
“他冲我冷笑一声，说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离奇的自杀，就怕是有人在背后搞阴谋。之后他就问我上周日晚上在哪里，我随口说我去逛夜市了。他问我谁能证明，我当然没法证明，情急之下就说跟你在一起。但我看得出来，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然后他就问我有没有去过桥临街的向阳小区。”
“那是什么地方？”
“我当时也不知道，我说没去过。他反问我，‘那为什么有人上星期天下午在向阳小区里看见过你？’我当时被问蒙了。他接着就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马明扬的人。我说不认识，他就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说到这里蒋雨馨忽然沉默了。
丁潜发现她神色恍惚，透着惊疑，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怎么了，难道那张照片有什么问题？”
“照片上那个人我确实见过。”蒋雨馨忐忑不安，“你还记得在我演唱会上捣乱的那个男人吗？”
“当然记得，他跳上舞台骚扰你，被你用小提琴给打了……照片上那个人难道是他？”
“就是他，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人的长相，还有他恐吓我时凶狠的样子……”蒋雨馨心有余悸地说，“他当时还恐吓我，说我一定会后悔。会不会就是指现在啊？”
蒋雨馨的话着实震动了丁潜。
演唱会发生捣乱时他就在现场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那个男人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脑残粉，对偶像过度痴迷，一时没控制住做出了疯狂的事情。后来他被赶走了也就算了，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个男人隔天就自杀了。难道他当时威胁蒋雨馨的话就是指通过自杀来让她身败名裂？
听起来确实很荒唐，不过现在看来他似乎做到了。如果不是蒋雨馨命大，那现在已经步他后尘，给他做伴去了。
“丁医生……”蒋雨馨看丁潜迟迟不说话，心里有点儿发慌。
丁潜想了想，说：“我觉得这件事确实有点儿蹊跷。赵刚毅怀疑你应该就是他发现了马明扬在演唱会上跟你发生了矛盾，他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调查，又发现有人在马明扬住的小区里看见过你，再加上你说谎，他自然而然地就认为你跟马明扬的死脱不了干系。”
“可是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粉丝捣乱，就想要杀了他啊。这逻辑也太荒谬了。”
“你先别激动。不管怎么说，眼前的情况对你确实很不利，我现在急需了解这起自杀事件的细节。肯定有什么地方是出人意料的，要不然也不会引起刑警队的怀疑。”
“那我该怎么办？”
蒋雨馨刚问到这里，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江陵区公安分局刑警队的赵刚毅带着两个警察走进来。
蒋雨馨一下紧张起来，不经意地抓住了丁潜的胳膊。
赵刚毅意味深长地看了丁潜一眼，说道：“丁先生果然跟安琪小姐很熟悉呀。”
“我来探望病人，赵队长来做什么？”丁潜不卑不亢地反问。
“你是看病人，我是看嫌疑人，案子可还没完呢。”
“难道赵队长还担心她跑了？”
“那可说不定，她都敢跳楼，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赵刚毅对身边一个女警察说，“你负责看着她，有了前车之鉴，可以把她一只脚铐在床上，她要上卫生间你再给她解开，二十四小时看护，不能再有什么意外，否则我唯你是问。”
“是，队长。”
女警察掏出手铐走向蒋雨馨，蒋雨馨吓得往丁潜怀里躲。
丁潜抬手制止女警：“等一下。”
他对赵刚毅说：“赵队长，你们该不会是让那些记者和歌迷们逼得没办法才跑医院来了吧。”
“你胡说什么。”赵刚毅被点中了心思，有点儿恼怒，“蒋雨馨是案子的重要嫌疑人，不能因为她跳楼受伤，这件事就算了。我们警方有必要对她进行监视和进一步审讯。”
“但你现在也只是怀疑，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蒋雨馨是公众人物，不会跑的。”
“她万一跑了呢，你能负责吗？”
“她万一跑了，那不就说明她畏罪潜逃吗？你正好向媒体和上级有个交代，也省得顶着这么大压力。所以你不但不应该派人看着她，还应该盼着她快点儿逃跑，怕就怕她不肯走。”
“你这家伙……”赵刚毅一张赤面气得更红，“你立刻给我从眼前消失，不要妨碍办案。否则我马上拘留你。”后面的话明显带着威胁之意。
丁潜站起身，可是没有走，他静静地看着赵刚毅，说：“赵队长，你忘了，我也是重要的证人啊。蒋雨馨不是告诉你，她上星期天晚上跟我一起在逛街吗？如果她没撒谎，那就是有人在嫁祸她了。”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的时候，你明明说你在家。”
“我说过吗？”
“我亲耳听见你说了，还有白纸黑字的笔录，怎么，你还想抵赖？”赵刚毅怒道。
“白纸黑字？”丁潜故意回忆，“白纸黑字也不是我写的，我记得我好像没签字吧？”
“你敢耍我！”赵刚毅都快气炸了，他大步走到丁潜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他这两天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领导痛批，媒体追问，安琪的歌迷更是不依不饶，全网都在声讨他。更有甚者把他的个人资料和家庭住址都挖出来了，百十号人堵在他家门口讨说法，搞得他连家都不敢回。他老婆吓得带着孩子躲到娘家去了。事情搞得这么大完全出乎他意料，他实在束手无策，他想只有从蒋雨馨身上下手，只有她认罪伏法了，才能为自己和警队正名。
该死的，正赶上倒霉，又让他碰上一个文质彬彬的无赖。
他揪着丁潜，想把他直接铐起来一起审。
“赵队长，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有监控。”丁潜毫无惧色地提醒他，“如果你想把我抓起来逼着我签字，那你就是犯法了。你现在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行事千万要谨慎，一不小心，非但不能为自己洗白，还会雪上加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