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目击者vs凶手
1
她穿过黑暗的街道，经过那个路灯勉强能照见的小巷，忽然，耳中传来一声女人的呜咽……
她吓得停住脚步，转过头，隐隐约约的她看见巷子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虽然害怕，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她扒着巷子口的砖墙，小心地探头往黑乎乎的巷子里望去。
眼前的情景把她惊呆了。
一个女人一丝不挂地靠在墙上瑟瑟发抖，乳白色的身体在黑暗中十分刺眼，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惊恐和乞求。
在这个女人对面站着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黑影，他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阴影中。张欣然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但她能从那个女人惊恐的眼神中感受到这个人有多可怕。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发现了她，她抖动着嘴唇，向张欣然发出呼救：“救……救命……”
张欣然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她不知所措地傻在那里。
只见那个黑影猛然伸手捂住了那女人的嘴，把她按在墙上，紧接着黑暗中就传来一阵难以描述的声响。
那个女人发出无比痛苦的嘶号，因为嘴巴被捂着，这哀号又被堵在嘴里，她只能瞪着那双绝望的眼睛看着张欣然……随着哀号声渐弱，那炙灼的目光也开始慢慢凝固。
黑影喘息着停下手，他仍然按着女人的头，看着她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咽气。
不知是不是觉察出了什么，他忽然扭头，朝巷口瞥了一眼。
借着昏淡的路灯，张欣然看到了一张半明半暗的男人的脸，那抹残忍冰冷的眼神犹如地狱中的恶鬼，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一般。
那一瞬间，求生的本能忽然惊醒了呆木的张欣然。
如果被这个男人抓到，那她也会变成他手中那个死去的女人的样子。
她转身就跑，不顾一切地飞奔，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她总觉得那个男人一直在身后撵她，她不敢停，拼命地向前跑。不知跑了多久，她累得双腿发软，摔倒在地。
她爬起来张皇四顾，才发现她在马路上，身边还有经过的车辆，偶尔还能看见匆匆赶路的行人。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她感觉刚才就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无比恐怖，又不真实……
她像失了魂一样走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倒在床上大病一场，昏昏沉沉地一连趴了三天。
她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这段经历，甚至没有勇气回去找那个巷子，去确定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
二十年了。
她逃避了整整二十年。
也被折磨了整整二十年。
直到今天，她才有勇气回忆那个夜晚，回忆那段不敢面对的噩梦。
她睁大眼睛，按着急速跳动的心口，看着伫立在昏暗中的那个男人。
程飞慢慢转过脸，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你都想起来了吗？小姑娘……那天晚上，我差一点儿就能抓到你了……我也会把你一点点切成碎片的……”
他猛地向前一窜，扑在了张欣然身上，张欣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他压在地上。
突然发生的惊变！
隔壁监控室里的人虽然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都知道出事儿了，他们急忙冲进审讯室。
昏暗中，年小光也扑上去了，和程飞扭打成一团。
啪嗒——
有人打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审讯室里重新恢复了光明。
大家这才看清，年小光、程飞还有张欣然几乎扭成一团。幸亏年小光力气大，死死抱住程飞，才没让他伤害到张欣然。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程飞制服。
此时张欣然瘫软在地，吓得魂不附体，连动都动不了。
2
柳菲和丁潜把张欣然扶起来，顺便给她做了检查，发现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脖子上有处淤血。
“她怎么样？”丁潜问。主意是他出的，他当然比谁都着急。
柳菲脸色有点儿奇怪“：她没事儿，就是脖子上被程飞狠狠亲了一口。”
“亲了一口？”丁潜扭头看着程飞，有些诧异。
程飞被重新按在铁椅子上，一脸不屑，在那儿啧啧地冷笑。
“佳佳……佳佳……”张欣然忽然清醒过来，不顾一切地拨开丁潜和柳菲，扑到程飞面前，“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你的目标本来是我对不对？”
程飞朝她伸了一下舌头，像是要舔她。
张欣然躲开：“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想杀我了，我是唯一一个目睹你杀人的人，所以你一心想杀我灭口。我这二十年来担惊受怕，你这二十年其实也不好过。可是你为什么要牵连我的家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女儿？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啊！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你怎么能忍心下得去手！”张欣然喊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她抓住程飞的衣服用力摇晃。
程飞像拨浪鼓一样被推搡得摇头晃脑，却依然在笑嘻嘻地瞧着张欣然。
“我求求你，你把女儿还给我吧。”张欣然又软下来，哭着乞求他，“你要杀我，我让你杀，求求你别伤害我女儿！”
程飞笑得更开心了，那双小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种冷血的人求他也没有用！”邓泽明上来一把拉开张欣然。
他虎着脸充满仇恨地瞪着程飞：“小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挑明了说吧，咱俩做笔交易，你告诉我我女儿在哪儿，我给你五十万。不管我女儿现在怎么样，只要你告诉我她的下落，这五十万就是你的，你看怎么样？”
程飞实在憋不住了，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你嫌少？”邓泽明怒道。
“我笑你比你老婆还蠢！你给我五十万，或者给我五百万，又有什么分别？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还有机会那笔钱吗？你还不如跟我说，给我烧几捆冥币呢，兴许我到了那边儿还能用得着！”
“你！”邓泽明气得挥手要打他，被杜志勋拦住了。
杜志勋这个时候还是比较冷静的，他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的丁潜，示意该他出场了。
对付程飞这种不正常的人，还得用丁潜这种“不正常”的医生。
丁潜走到程飞面前，程飞歪着头看看他：“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该到的人差不多全到齐了。丁医生，你也是来找我算账的吗？顺便把吕艳枚的尸体也搬来，咱们大家欢聚一堂叙叙旧……”
丁潜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何必还在装？”
“你说我装？”程飞面露困惑。
“你根本就不是凶手，为什么非要承认是你杀了吕艳枚呢？”
这句话犹如炸雷。
审讯室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不少人一时间还转不过脑筋，茫然地看看丁潜，看看程飞，又看看张欣然。
“你是说程飞不是凶手？”杜志勋也很诧异地看着丁潜，是他让张欣然与程飞对峙的，现在张欣然已经指认程飞就是凶手，他又跳出来唱反调。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丁医生？”祖光也迫不及待地问他，“刚才张欣然明明已经认出了凶手，你怎么说不是？难道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直接证据，我是心理医生，只是根据我的判断来下结论。”
这样的回答让众人一片哗然，这个心理医生未免也太托大了。
丁潜此刻其实并不轻松，他目光直视程飞，向大家解释：“我让张欣然去对峙程飞，除了让她辨认，我也是想在程飞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细致地观察他。说句心里话，我并不确定张欣然是不是真能准确地记住凶手的长相。毕竟过去了二十年，就算当时凶手给张欣然留下了深刻印象，但是这种印象有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掺杂进很多主观的感情，干扰她的记忆。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凶手的合成肖像与程飞相差巨大。这就说明，连张欣然自己都有点儿分不清他们哪一个更像当年的凶手，我说得没错吧，张老师？”
张欣然被丁潜说得心乱如麻，她低下了头。
祖光对丁潜的解释不太满意：“可是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跟嫌疑人对峙与凭空想象不一样，张欣然为了让情景逼真，还让年小光关了灯，说明她的记忆在苏醒，她是在模拟杀人案的情景中把程飞认出来的。我觉得可信度很高。”
“其实问题就出在这上面，审讯的全过程都有全程录像，一会儿你们可以重新看一遍。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张欣然与程飞对峙的全过程，尤其是关灯之后。她之所以要求关灯是因为她当时心存疑虑，不能肯定程飞就是那个凶手。关灯之后，她开始努力辨认，但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程飞主动转过身来对张欣然说，‘你都想起来了吗，小姑娘……那天晚上，我差一点儿就能抓到你了……我也会把你一点点切成碎片的……’”
丁潜凭着惊人的记忆力一字不差地把程飞说过话复述出来。
“……这是什么？这是心理暗示。程飞利用了张欣然营造的环境，以凶手的口吻对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张欣然说出这番话。他当时的状态恰好吻合了张欣然心中对凶手的主观印象。紧接着，他又做了一件事，就是袭击张欣然，这等于是在强化他的心理暗示，不给张欣然任何质疑他的时间。程飞在整个过程中一气呵成，瞬间就在张欣然心中留下‘我就是凶手’的强烈烙印，这种招数跟催眠术的原理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表演得再像，依然有很多细微的面部表情和动作出卖了他。表演和撒谎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含义，我可以在录像回放的时候，告诉你们他都在什么时候撒了谎，我数了数，整个过程中他撒谎的次数在十次以上。”
3
见大家都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丁潜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觉得证据还不够，我可以对他进行测谎试验……”丁潜看向程飞，“怎么样程飞，敢不敢试一试，看看你能不能瞒过专业的测谎仪？”
程飞冷冷地瞧着丁潜，眼神里全是狠虐，但他没有接丁潜的话。
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了端倪，难道说程飞这是心虚了？
其实丁潜也不能百分百断定程飞就是伪装的，更多的是怀疑，尤其是在邓佳佳失踪的当口。所以他才要赌一把，看看程飞作何反应。最后程飞的退缩更加印证了他的怀疑。
杜志勋自然也看出了问题，对柳菲说：“你现在马上提取他的掌纹去比对看看……”
柳菲点下头，起身去拿器材了。
张欣然焦急地问丁潜：“丁医生，如果不是程飞，那我女儿又是谁绑架的？她现在能在哪儿？”
“我只是认为他不是东洲碎尸案的凶手，并不否认是他绑架了邓佳佳。你女儿是被他的车劫持的，现在证据确凿，他也已经认罪。我是觉得这有可能只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至于原因，那就得问他了。”
张睿扑到程飞面前，双手揪着他的头发看着那张他恨不能砸成稀烂的脸：“你这个浑蛋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你到底是不是东洲碎尸案的凶手？当凶手有那么好玩儿吗？你想作死就自己去作死，为什么还要折磨我们？我得罪过你吗？我女儿得罪过你吗？你给我说清楚！”
程飞耐人寻味地凝视着张睿，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因为你们倒霉！”
“你这个浑蛋！”张睿又忍不住想暴揍他。
他开了这么多年的侦探公司，三教九流什么样的没见过，但就是这个程飞，只要一跟他打交道，张睿就有种要发疯的感觉。这简直就是他命中注定的苦主。
杜志勋看在眼里，心里也在发愁。
东洲碎尸案的调查才刚刚起步，现在这个程飞插进来一通搅局，严重干扰了他们的思路。丁潜现在怀疑他是冒牌凶手，到底是不是，他说了不算，还要看柳菲的检查结果。如今专案组处境艰难，郭蓉蓉受伤住院，组里还要分心去寻找邓佳佳，让原本就困难重重的调查更加举步维艰，他现在发自内心地期盼着能发生点儿奇迹。
“杜组长。”审讯室门外来了一名警员，兴冲冲地说，“邓佳佳有下落了。”
果然是奇迹，杜志勋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等杜志勋说话，张欣然抢先问道：“我女儿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出……出什么事儿？”
“她还好，现在在古楼区新街口街道派出所。”
“派出所找到她的？”杜志勋问。
“听说她是自己到派出所报的案，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自己报案……
难道邓佳佳是被囚禁在什么地方，自己逃出来了？
她又是怎么跑到古楼区新街口派出所的？难道她是被囚禁在附近了？
所有这些疑问，若非见到邓佳佳本人，恐怕没有人能回答。
杜志勋马上派人去把邓佳佳接来。
一直到杜志勋他们见到了邓佳佳本人，他们发现，情况比之前猜想得更令人惊讶。对于张睿和张欣然来说是惊喜。
邓佳佳看上去毫发无损，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溜溜达达地走进特案组办公室。邓佳佳看见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她，有点儿难为情，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刘海：“你们都看我干什么，看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张欣然跑过去，抱住女儿喜极而泣。
“哎呀，老妈你干什么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邓佳佳一脸忸怩，转眼看到了杵在一旁的丁潜，便大声求助，“那个帅大叔，你赶紧把我妈弄走！她最听你话了！”
丁潜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佳佳，你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跑出来的？”张睿迫不及待地问邓佳佳。
“我被绑架了？”邓佳佳挠挠脑袋，努力回忆这一天多发生的事情，“好像是吧，我都有点儿记不清了。”
“你忘了，你不是昨天下午第一节课课间翻墙出了学校吗？”
“哦……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过马路买瓶饮料……”
“然后有辆车突然开过来挡在你前面，你还记得吧？”
“是啊，说起来我就来气，那辆车差点儿碰到我，我正要骂那个司机呢，就有人从车里出来，一下就把我拽进去了。”
“然后他对你做了什么？”
张睿问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不妥，周围有不少人看着呢。他想把外孙女拉到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邓佳佳却不乐意：“我都累坏了，也不让我坐会儿就问东问西的。”她随便拉了把椅子一屁股就坐下了。
张睿急得不行，又不好明说。
邓佳佳瞧他那一脸褶子都挤在了一起，笑嘻嘻地说道：“你是怕那个绑架我的人欺负我啊？”
“我……”
“你想多了，外公，没有的事儿。我现在刚发育到a，还没到男人能对我感兴趣的年纪。”邓佳佳满不在乎话的把众人惊到，她从桌上拿起一个水杯，打开盖子看看里面还有水，也不管是谁的，拿起来就喝了好几口，“渴死我了，这一天多我都没吃东西。”
“那你被关在什么地方了？”张睿还有很多疑问。
“我就在车里睡着了，一觉醒来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下了车发现车停在了道边，就随便找了个人问问，一问才知道我睡了一整天。”
“这一天多的时间你都在睡觉？”张睿将信将疑，“程飞都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知道？”
“什么，你说谁？”邓佳佳吃惊地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
“哦，绑架你的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就是程飞。”
“程飞？难道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网友，叫食尸鸟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怎么你不知道？”
“那个人当时戴了口罩，我也没看清……”邓佳佳说着眼珠转了转，“我想见见程飞，他现在在哪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