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数序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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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说七夕那天下午，我没有接待患者，我到底干什么了？”
“你也没干什么，一下午都待在办公室里，好像打过电话。然后就……没什么了。”
她的回答让丁潜很不满意。
但他也知道，这件离奇的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许婉撒谎，要么是丁潜出现了幻觉。当然，后一种可能听着就够吓人的。
丁潜又去找科室其他的医生询问，听到的结果令他无比震惊。
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七夕那天下午，他没有接待过任何患者。
许婉竟然真的没有说谎。
而向警方撒谎的人却是他，丁潜。
这个调查结果实在太出乎丁潜的意料了，关键是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撒谎。而且，这谎话还编得活灵活现，什么长相与温欣完全一样的白璐，什么发现自己家里出现了异常，还跟自己约定好什么时候去她家。这一切，统统都是丁潜脑子里编造的谎言，最可怕的是连他自己都相信了。
丁潜忽然眼前一阵晕眩，周围的景物不停地飞速旋转，他用双手捂住脑袋。
“丁主任，你怎么了？”
“丁主任，你不舒服吗？”
“丁主任……”
在医生们七嘴八舌地呼喊声中，丁潜摸到了身边的墙，靠在墙上，做深呼吸……逐渐的，他平静下来，眩晕症状消失了。
他朝大家不以为然地笑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儿不舒服，忙你们的去吧。”
他脸上的笑容其实很僵硬。
他的心正在一点点下沉。
“幻听幻视已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了。你治过那么多病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如果不采取有效的治疗办法，放任自流，这样一直恶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老师的话犹在耳边。
难道他的症状已经发展到开始分辨不清楚现实和想象的地步了吗？听上去似乎很有趣。
譬如说，你总能看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古装美少女跟在你身边，有事儿没事儿就出来跟你聊聊天说说话，你就像过上了杨过的日子。又比如，你能听见别人的心里话，嘴上说一套，心里说一套，于是你觉得你很牛的拥有了特异功能。
可是，万一，你看别人的脑袋都像树上长的大苹果，想用手揪下来，用刀割下来呢。还是，你经常做梦，每次醒过来都能看见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刀子、斧头、带血的内衣……
这就不太有趣，有点儿瘆人了。
幻听幻视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心理出现轻度问题的人不会出现这种症状。一旦出现了，如果一直恶化下去，就可能失控，变成一个彻底的精神分裂患者。
丁潜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在这件案子里的清白，然而现在……他不太确信了。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疑问随之而来——他是从什么时候出现这种症状的，最近吗？还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
可以确定，杀害翁红和刘翠翠的凶手就是当年那个拉杆箱连环碎尸案的凶手。假如……假如翁红真是自己杀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当年……
丁潜不敢再往下想，再想他就要发疯了。
他急忙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拿出赵教授给他的那瓶进口药，倒出两粒放进嘴里，仰脖吞下。等了一会儿，感觉头脑清醒了一些，眩晕症也完全消失了，才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头发和衬衫，走出了办公室。
楼下停着一辆警车。
王崇坐在车里负责监视他，防止他逃跑。
看到丁潜回来了，王崇松口气，指着手表抱怨：“你都去了一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丁潜撇撇嘴角没吭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车厢。
坐在副驾驶室的王崇从后视镜里冷眼瞧他：“查出什么了没有啊？”
“没有。”
“哼。”王崇一声冷笑，“我早料到是这样了。明明是贼喊捉贼，搞不懂杜志勋为什么会相信你。”
他掏出手铐扔给丁潜：“自己戴上吧。”
“我还没调查完。”
“你还要调查？”
“你以为呢。”
“你该不是又想耍招吧。我告诉你，没有用！多狡猾的罪犯我都见过，你那点儿小伎俩在我面前行不通！”
丁潜对王崇的猜忌和威胁根本无动于衷，他靠在座位上休息，感受着强劲的药力洗刷着神经，让他脑仁隐隐抽痛，他喃喃道：“杜志勋可比你狡猾得多。”
“哎，你什么意思，你想挑拨我们内部矛盾吗？”
丁潜略带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我是你们这些人里对当年那起拉杆箱连环碎尸案最了解的人。因为我亲自参与过侦破那个案子。”
“你亲自参与过？”王崇诧异的转回头。
“至于我后来为什么变成嫌疑人，这说来话长，反正我当初洗脱了嫌疑，被无罪释放了，揪住我的过去不放纯粹是浪费时间。你们真正该关心的是眼前的案子。杜志勋这一点比你看得明白，也比你谨慎。他怀疑我，但觉得证据又不够充分，索性就给我这个机会。通过我调查，他既能深入了解案情，又能借机审查我。他真是个聪明的浑蛋！你也应该学着点儿，王警官。”
王崇完全被丁潜说愣了，感觉自己脑袋也不太够用了。
“接下来就去案发现场吧。凶手既然留下了猪圈密码，肯定不只是留下个签名那么简单。我怀疑他另有所图。”
开车的警察瞅瞅丁潜又瞅瞅王崇，一时发傻，也不知道该听谁的。
丁潜补充：“就是去白璐家，哦，你们叫翁红，管她是谁呢，从平江赶回蓝京得一个小时吧。你马上开车，给我余出点儿时间。我现在有点儿精神萎靡，要睡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们叫我啊。”
“……”王崇真想打他一顿。
药力发作，丁潜一路上睡得呼呼的，也是这两天累着了，这次倒没怎么做梦。
等车开到了轩武区月桂园小区南3号楼，翁红家楼下，丁潜还没睡醒。王崇气呼呼地把他推醒。
丁潜伸个懒腰，从车里爬出来，见王崇耷拉着一张脸，跟沙皮狗似的。他心情顿时舒畅多了。
2
上到3楼，迈进案发现场，他站在客厅里，感受了一下气氛，怎么感觉跟上次来不一样了呢？
他走进厨房，发现地上那些黄瓜、橙子都不见了。他走进卧室，很多东西也都改变了位置，原先书房里扔的满地书也都被堆到了墙脚。
他喊来王崇，问：“厨房地上那些水果蔬菜都哪儿去了？”
“我们的物证人员带回警队了，检查上面有没有被害人或者凶手留下的痕迹。”
“那其他地方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东西都是谁动了？”
“技术员勘验现场肯定要碰碰这儿碰碰那儿的，要不然怎么找线索啊。”王崇不以为然。
丁潜摇摇头：“王警官，我替凶手向你们物证科的全体警员表示感谢。”
王崇开始还没琢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丁潜走了好一会儿，忽然道：“喂，你什么意思，你在讽刺我们吗？”
他气呼呼走进书房里，看见丁潜站在房中间发呆，上前去警告他：“丁潜，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嫌疑犯身份呢，你别太忘乎所以了……”
“安静！”丁潜露出厌烦的表情，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王崇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故弄玄虚，发现丁潜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对面墙3个并排靠立的书架。两边的书架被当作了多宝格，放着一些工艺品，瓶之类的。只有中间那个书架装书，大部分书被凶手弄得满地都是，书架上还零零散散剩下一些书。
王崇说：“技术员检查过书架，后面没有发现保险箱之类的东西。毫无疑问，凶手明显就是想伪造成入室抢劫的现场，还把其他卧室都翻遍了。其实他的目标就是被害人翁红。”
他这话是旁敲侧击说给丁潜听，还故意用眼角瞥丁潜，看看他什么反应。他可不能对这个家伙放松警惕。
“那你们有没有动过书架上的书？”丁潜又问。
“书架上的书？”王崇不知道这家伙又弄哪一出儿，“应该动过吧，要不怎么检查？”
“那有没有从书架上拿书下来，或者放书上去？”
“哎，我说你怎么净问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到底又在动什么心思呢？”
丁潜叹口气：“虽然我也不喜欢杜志勋，但有的时候跟这种人打交道确实更容易点儿。”
王崇琢磨着他的话，又感觉哪不对味儿了。
“好吧，只能碰一次运气了。”
丁潜走到中间那个书架前，一共有6个横隔，他从最上面一层抽出一本书看看书名就放回去，又抽出挨着的一本书，看了眼书名又放回去，又抽出第三本书……
“你等下，先别动！”王崇忽然喝止他，紧走两步上来，不容分说，一把从丁潜手里把书夺过去，翻看几页，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狐疑地瞅着丁潜，“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说我在查案你信吗？”
“这些书物证科都已经检查过了，用不着你再检查一遍。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动什么手脚。”
“我相信我检查的东西你们的物证科肯定没发现。包括你在内，也根本没弄清楚我要干什么。”
“好，我让你检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给我找出一朵出来不成？”王崇负气说。
“我要找的是凶手隐藏的下一个密码。”丁潜说，“他房间搞得这么乱，并不是为了伪装成入室抢劫，而是为了隐藏他设置的密码，他在跟我们玩一场智力游戏。”
“智力游戏？”
“他会把所有的暗示用密码的形式隐藏在房间的某个地方。而且会尽可能伪装的自然，就比如扔在厨房地上的那些菜和水果。他用这些东西设置了一个猪圈密码，翻译过来是‘哭泣的小丑’我反复想了想，单独一个名字还没有足够的含义。凶手也不能费那么多时间就设置了那么一个密码。”
“你是说凶手把密码藏在了书架上？”王崇将信将疑。
“至少有两个地方可能设置密码，第一个地方是在客厅墙上，那个地方刚好是放婚纱照的地方，现在婚纱照不见了，变成了一面空白的墙，这本身就有点儿奇怪。另外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平白无故把书弄了一地。无论入室抢劫还是入室杀人，凶手都没必要对书这么感兴趣吧，难不成他是个书呆子？”
“按照你这么说，密码就在这个书架上，到底在哪儿啊？”
“我正在找，就让你打断了。”
“……”
王崇仔细打量着丁潜，平淡的表情，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耐人寻味。他想来想去也无法决定要不要相信这个人。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王崇说，“你说该怎么找密码，我让人替你做……小陈，你过来一下。”
姓陈的年轻警官走进房间。
“他说什么，你照做就行，明白了吗。”王崇说。
“是。”陈警官嘴上答应，但有点儿不知所措，直直地瞅着丁潜。
丁潜对陈警官说：“书架一共有6层。你现在从最上面一层开始，那有5本书，你看看每一本都是关于哪方面的书。”
“哦。”
这个要求不难做到。陈警官来到书架前，从最上层格里把书拿出来一一查看，说道：“第一本是《张小娴散文选》。第二本是张爱玲的《迟暮》，第三本是张爱玲的《心愿》。第四本是李银河的《中国人的性爱与婚姻》。第五本是《弱水三千梁文道书话》。”
“好的，这一栏可以归列为散文类。第二层格一共8本书，什么风格的？”
“头3本是张爱玲的小说……还有2本是顾漫的小说，还有3本是匪我思存的……”
“ok，言情小说类，下一层，第三层有17本书，都是什么风格的？”陈警官逐一翻了一遍说：“这个我知道，都是工具书……像辞典、摄影入门、护肤常识什么的……”
3
“知道了。继续。”
“可是第四层没有书啊。”
“那就跳过去，第五层有37本书。”丁潜扫了一眼不假思索说，“什么风格的？”
王崇看着都直咂舌，这家伙怎么数数的，还是人吗？
陈警官翻了半天，说：“都是盗墓小说，还有蔡骏的……”
“归为悬疑恐怖类，第五层，37本书，风格……”
“……连环画。”
第六层也没有书。
“好的，行了。接下来，你把堆在墙角上那堆书给我分类了。”
墙角上堆的可比书架上多多了。之前散落了一地，后来物证科技术员勘查现场时嫌碍事，就都堆到墙角了。
陈警官愁眉苦脸地走过去，开始分类归纳那些书。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分成了几堆书。
丁潜走过来瞅了瞅，从中间抽出两本书扔到其他堆里：“这是《人体艺术摄影》，怎么能和《金瓶梅》放在一起，你真不懂艺术……还有莎士比亚的，这是戏剧，不是喜剧。”又捡出两本书扔在另一个书堆了。
他一边教训陈警官，一本重新归类。没把陈警官鼻子气歪了，你要是这么厉害，怎么不早过来，折腾人好玩儿吗？
归纳完毕了。丁潜满意地瞧了瞧，指着其中一摞书对陈警官说：“把这一摞书放到书架上空缺的第四层。”
陈警官都忙晕了，气急败坏地把一大摞书放进书架第四层。那一摞书都是关于舞蹈方面的，跟死者翁红的职业倒很有关联。陈警官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如果估计得没错，凶手的密码就藏在这里面。”
忙活了两个小时，终于听到了“密码”两个字，陈警官和王崇都兴奋起来。
王崇还有点儿怀疑：“这些书跟其他书也没有什么区别，你怎么知道？”
“说白了也不难，这是个数字排列问题。凶手把每一层书都分为一类，就是在为我们规定好游戏规则。第一层散文5本，第二层，言情小说8本，第三层工具书17本。第四层故意空格让我们猜。第五层37本连环画。这就相当于一列数，5，8，17，空，37。让你找到这5个数之间的规律，填出空格里的数字。”
王崇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五个数之间有什么规律可言。陈警官也比他强不了多少，掏出笔在手上勾画了半天，绞尽脑汁也没算明白。
丁潜说：“别费事了，我告诉你们吧。仔细想想这五个数。5是奇数，8是偶数，17是奇数，空一格，37是奇数。所以，首先确定这些数字是奇数偶数穿插，空格里肯定是个偶数。然后每个奇数项减1，每个偶数项加1，这个数列就变成了4，9，16，空，36。这样就容易看了。这些数字都能开方，就变成2，3，4，空，6。空格里自然就填5。再把运算步骤逆算一遍。首先，5个数字同时开方，变成4，9，16，25，36。最后，在偶数项加1，奇数项减1，变回初始数字，5，8，17，24，37。所以，书架第四层应该放上24本统一风格的书。而翁红舞蹈专业的书，恰好有24本。”
王崇数了数书架第四层里的书，惊讶地发现，不多不少，正好24本。
这要真是这家伙随口编的，那他点子实在太正了。
“这就是你说的凶手的密码？他暗示我们这些有什么用？让我们学跳舞吗？”王崇不禁笑道。
“这不是他的密码，他的密码应该还在书里。但我不知道是哪一本书。”丁潜说。
“如果密码在书里的话……24本书，那也能找到。”
王崇抽出一本书，哗啦啦飞快地翻起来，速度远胜于丁潜的一目十行，眨眼工夫就翻完了一本书，说了句：“没有。”把书丢一边。
丁潜都看呆了。别看这家伙长得虎头虎脑的，还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眨眼工夫，王崇又翻完了一本。“这个也没有。”丢掉。
“请问，王队长，你找什么呢？”丁潜问。
“猪圈密码啊。”王崇学以致用倒是蛮快的，“凶手既然在厨房里用蔬菜摆出猪圈密码，他肯定也会在书里哪一页上画上猪圈密码。那个密码很特别，好认，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
丁潜实在无语，说：“凶手这次用的应该不是猪圈密码。”
“你说啥？”
“一个密码透露一个信息。他先是用了猪圈密码，然后用了数字填空，他不可能再用相同的密码方式。如果只是在书里画一幅猪圈密码让咱们找，对他来说实在太低级了。”
“那你说密码应该在哪儿。”王崇赌气问。他怎么总感觉自己在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呢。
“应该就在这24本书里。”
“废话，这我也知道。”
“但不是你这样的找法。凶手肯定还在什么地方留下了提示。”
“就这么大屋子，该找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还能有什么提示？”王崇叉着腰，瞧了瞧书架，眼前一亮，“我知道了。凶手故意空出第四层和第六层。偏偏留下了第五层书没动，这就是说，书架上的第五层书有问题……”
“第五层有多少本书？”他问丁潜。
“37本。”
“37……嗯，三七二十一。这就是说第四层的第二十一本书里有凶手的提示。哈哈，这不也很简单吗。邪不胜正，跟我玩智力，还嫩点儿。”
他信心百倍地走到书架前，数出第四层第二十一本书。
“这些书不是咱们刚整理出来放上去的吗，也没什么顺序啊。”丁潜说。
王崇瞬间石化了。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这家伙要杀人就杀人，叽叽歪歪整一堆密码干什么，真是吃饱了撑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气得他从书架上拽下书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等等。”丁潜拦住他，弯腰从他脚底下拿起一本印着大脚印的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