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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狩猎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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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建洲一抬眼,看见丁潜站在不远处的路中央发怔。他起身走过去,还没忘了审审他:“丁医生,现在罪犯已经抓到了。你能解释一下你跟徐放之间的关系了吧?你我之前也算是合作过,我不想认为,你刚才的行为是在帮助他逃脱,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丁潜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搞笑,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孙建洲更纳闷了,还有点儿不高兴。
    “你想不想立大功,孙队长?”丁潜笑问。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想亲手抓住这个拉杆箱连环绑架犯吗?”
    孙建洲满脸诧异,回头瞅瞅满身是血的徐放,这次他可没跑,丁潜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放不是你们要找的罪犯,他顶多算是强奸未遂。”
    “什么?可是在他家里发现的那些绳子……”
    “这些我都会给你解释。但你得先配合我,我们需要做一个安排,因为有人质在罪犯手上,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相信我,你就可能破获平江市有史以来最大一起连环绑架案。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找别人。希望你立刻我给我答复。”
    孙建洲惊愕地看着丁潜,脑子里一瞬间接收了太多信息,有点儿运转不畅了。
    他对这个人不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心理医生,一个有点儿自以为是的家伙,他还知道特案组组长杜志勋并不喜欢这个人。除此之外,他对丁潜的一切一无所知。
    凭什么相信他?
    凭什么相信一个外行?
    孙建洲瞻前顾后,脑子反而更乱了。最后,他凭直觉说:“好吧,我可以跟你合作。”
    “那好。”丁潜眼睛发亮,“我们要分成两路人。一路人带徐放去找曾经给他家做过装修的王木工,弄清楚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碰过徐放家的钥匙。”
    “好,可以办到。”
    “还有一路人跟我去市公交总公司,找一个人。”
    “找什么人?”平江市公交总公司负责接待他们的副经理钱坤,满脸错愕地看着丁潜和孙建洲。
    事出突然,他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两位突然冒出来自称警察的人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孙建洲是刑警队长,他才没工夫搭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呢。
    “我要找347路的所有公交车司机。”丁潜说。
    “把人叫到这儿来?他们要么上班要么在家轮休?都叫来,我们这条线就没法儿运营了。”钱坤很为难地提出抗议。
    “不用叫人来,我要他们的档案和照片就够了。”丁潜说。
    “那好办,我叫小王去给你们调档案。”
    “所有的都要,不管是全天职工还是半天职工,我都要。对了,还要一份347路的公交地图。”
    小王是经理秘书,钱经理一个电话,她就急忙到电脑的资料库去查。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摞打印好的材料走进办公室。
    “钱经理,这些司机的档案都在这儿了,一共有11个人。6个全天的,5个半天的。”
    钱经理朝丁潜做了个请的手势。丁潜也不客气,拿过一摞档案飞速翻看。他翻页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看得人直咂舌。
    很快,他就从里面抽出一份扔在桌上。孙建洲凑过来看——
    杨建明,43岁,高中文化,本地人,已婚,半天工作……
    入职照片的头像是一个外貌偏瘦的男人。个人信息很普通,相貌也很普通。
    但既然丁潜特意把他挑出来,孙建洲就仔细端详了这个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人哪里有问题。
    也就是发际线有点儿后移,眼睛不大,眼圈有点儿发青,尖鼻子,薄嘴唇,普普通通一张脸,扔在人群里能马上与其他人混淆的一张大众脸。
    如果是一个满脸横肉,目光阴鸷的大汉,倒能引起孙建洲的注意,譬如说徐放。可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能是那个无比狡猾神秘的连环绑架犯吗?
    他疑惑地看丁潜。
    “他就是刚才开车撞到徐放的那个司机,我记得他的长相。”丁潜说。
    “可是这个人……”孙建洲急于想知道,丁潜为什么怀疑他。
    “罪犯有脸盲症。”丁潜说。
    “脸盲症?”
    “一种无法区分人脸的病症,患者只能通过一个人外貌上的个别特征来区分熟人。没见过的人,在他看来就完全一样。拉杆箱绑架犯恰巧就患有脸盲症,他选择的被害人要么是脸上有黑痣的,要么是戴金项链的,要么是穿深红团上衣的。这些分散的细节特征暴露了他。他把拥有这些特征的女人当成是一类人——与她老婆相似的人。他老婆的外表在他眼中就是靠着这些特点辨识的……而就在刚才,这位杨建明司机在开车撞倒徐放之后,他居然能把我和徐放的长相搞混,误认为我们是一个人,所以他也是脸盲症患者。”
    “患有脸盲症的也不止一个人,万一是巧合呢?”孙建洲觉得丁潜的推测还不够严谨。
    “脸盲症患者的比率只有2%左右。这样的巧合并不多见,当然,我还有其他的证据。”
    丁潜把那张公交地图摊开,向钱坤要了一支红笔。平江市有大约两百条公交线路,纵横交错地铺满了整张地图。丁潜扫了两眼,他要找的那条线路就浮现在了地图上,他用红笔把那条线路涂抹加粗,还把每个公交车站都圈出来。
    “这就是347路公交车线路,它的始发站就在河畔小区旁边,也就是杜志勋认为的罪犯活动最集中的区域。杜志勋找对了区域,但是判断错了,凶手不是住在那里,而是开公交车经过那里……”
    丁潜没理会孙建洲惊讶的神情,接着说:“我们之前一直很纳闷这个绑架犯的作案区域为什么这么大,而失踪的女人之间又没有一点儿联系,因此,警员们推测罪犯有车,他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游走,随意选择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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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事实上,大家猜错了。这些失踪女人之间还是有一个相同的联系,只是这个联系太隐蔽。我按照失踪女人的时间顺序一一举例。孙薇,第一个失踪的女人,是外地来探亲的,暂住在外祖母家。她外祖母家在中山大街建设路,建设小区……”丁潜用红色在地图上圈上。
    “赵丹妮,家住泰山大街东富路金石小区;李鑫,家住平安南大街北二马路,时光园小区;白熙平,通山大街淮安西路万科雅阁小区;刘畅,建华大街建华北路江南逸景小区;陆曼,体育大街泰山路祥云小区……”
    丁潜一边毫不停顿地说出一个个失踪女人的名字以及准确的家住地址,一边在地图上飞快地标记,就像从电脑里调取信息一样轻松自如,看得孙建洲和钱坤瞠目结舌。
    等丁潜把已经确定的17个失踪女人的地址都在地图上标记好了,让孙建洲再看。
    红笔加粗的347公交车线路和车站犹如一条大蜈蚣蜿蜒趴在地图上。那些失踪女人的住址星星点点的相衬在这条“红色蜈蚣”的两边。
    孙建洲也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这样直观一看,马上就看出了门道儿,惊呼道:“我明白了,原来这些失踪女人都住在347路公交站附近,她们是在乘车的时候被罪犯盯上的。”
    谁又能想到绑架犯居然是一名公交司机。
    所有上车的乘客都见过他,但又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他是最显眼的人,也是最隐蔽的人。
    过不多时,另外一队带着徐放去找王木工调查的警员发来消息,经过询问,王木工否认自己盗窃过徐放家,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据。但他提供了一条信息,他曾经认识一个朋友,兼职帮别人干木工活儿。他在给徐放家干活的时候,他朋友曾经来帮过两回忙,也用过户主的钥匙。警方问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他叫杨建明。
    他也是347路公交车的司机,所有的线索同时指向这个人,不由得孙建洲不信。
    丁潜说:“这个人确实狡猾,他不敢在自己家附近作案,选择了一个刚装修完没有人住的人家,把绑架的人质带到那里处置。即使我们查到了那里,也不会怀疑他。”
    孙建洲现在对丁潜的态度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难怪连省厅的特案组都会找他帮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民间出高手。
    他很和气地跟丁潜商量:“丁医生,现在证据确凿,我要马上全面抓捕这个人,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只有一点要注意,一定要暗中进行。他手上还有人质。”
    “好的,没问题。”
    “还有个要求。我要亲自参加抓捕。”
    孙建洲犹豫了一下,说:“好。”
    孙建洲从警队抽调能调动的所有警员,兵分几路参与抓捕杨建明。
    但几路人马都扑空了。
    杨建明是当天下午的班,但他只走了一趟车就说自己肠炎犯了,回家休息了。
    丁潜和孙建洲亲自赶到杨建明家,差不多到了下班时候,见到了杨建明的老婆。但她说杨建明不在家。
    杨建明老婆叫冯丹。30多岁,一副臃肿的身材,长相倒不算太丑。吊眼梢,圆瞪瞪一双发黄的眼珠子,说起话语速极快,腮帮子上的黑痦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瞧着就不是善茬儿。
    “就我丈夫能犯罪?还什么连环绑架犯?你可别逗了,警察大哥,他那窝囊样子还敢绑架?哈哈哈——”冯丹肥胖的身子堵在门口,拍着大腿笑得不行,活脱脱一只鸭子,一脸不屑一顾的模样,就好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似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孙建洲表情严肃地说,“你丈夫到底在哪儿?”
    “上班去了,你们要找自己去找。”冯丹翻着眼珠子,硬邦邦回道。
    “他今天下午只出了一趟车就说自己肠炎犯了,请假下班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找到他。”
    在冯丹跟孙建洲说话的工夫儿,房间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搅得人心烦,听半天也听不出是什么曲子。
    “什么人在弹钢琴?”孙建洲问。“我儿子。”
    “介意我们看一看吗?”
    “随便。”
    孙建洲和丁潜进了门,孙建洲推开传出琴声的房间,里面果然有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在专心致志地弹钢琴。有人进来,他连脸眼皮都没抬一下。
    另外一个房间也没有人。看来冯丹没说假话。
    孙建洲对冯丹说:“请你现在打电话给你丈夫,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真是烦,你们想找他就自己找啊,还要折腾我。”冯丹气哼哼地拿来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丈夫的手机号,拨了一会儿电话通了。
    冯丹没把手机递给孙建洲,先朝着电话吼:“你又死哪儿去了你,你不是说你今天下午上班吗,你上的哪门子班啊?你是不是出去给我惹祸了你!警……”
    孙建洲一把将手机抢过来,捂住话筒,朝冯丹吼道:“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故意提醒他……”
    “我想说‘警告你’不行吗?再说了,我丈夫根本就不可能犯罪,你们这帮家伙绝对弄错了!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我跟你们没完!”冯丹掐着腰毫不让步地跟孙建洲对骂。
    丁潜现在真有点儿同情杨建明了。如果让他跟这样一个泼妇一起生活,他不会找其他女人报复,他能直接被这个女人气死。
    他忽然觉得身后有点儿异样,他回头,看见冯丹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把门拉开一条缝,站在门后,眼神冷漠地瞅着他们。
    看到丁潜发现了他,他退回去了。
    丁潜趁着孙建洲和冯丹吵架的工夫,推门走进男孩的房间。
    男孩正坐在琴凳上生闷气,瞅丁潜的眼神好像要咬人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