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食罪者(全10册) > 第24章 我就是凶手
    第24章 我就是凶手
    1
    他在那里事前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大小刚好够把这个拉杆箱放进去。他故意把坑挖深点儿,避免他的女囚逃走。
    他把箱子推进坑里,拉开了箱盖,他的女囚正老老实实地缩在里面,像子宫里柔弱的婴儿,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他能从她不停抖动的眼睛里看出惊恐。可是她没办法向他求饶,因为他把她的嘴巴缝上了。实在太滑稽了,哈哈哈哈……他看着她忍不住捧腹大笑,笑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想,她是想对他说:“求求你饶了我吧。你让我为你干什么都行”。
    人是多么现实的动物啊,只要你能掌控他,他就会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为了满足女囚的心意,他就在这里把她给办了。在这里的感觉跟在床上真不一样。
    她封着嘴,不能喊不能叫,那种感觉来得畅快淋漓,实在太妙了。他就喜欢这样的女人,这样老实听话的女人。
    他心里默默念叨:“我今天实在忍不住,想来看看我可怜的小东西。看看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看看你蜷缩在箱子里,张不开嘴,无力挣扎的模样。”
    他一边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事情,一边绕过土堆,看着土坑里的打开盖的箱子,那个女人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彻底的控制在他手里……
    他忽然来了感觉。
    那种感觉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几乎迫不及待地马上就想再体验体验那种快感。
    他伸手抓住蜷缩在箱子里的女人,用力把她从箱子里拖出来,他几乎忘了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把她按在地上,女人的脸随之用力转向他。
    月光下,女人一对凝固的眼珠子狠狠地怒视着他。那张缝线的嘴让人头皮发麻。
    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差一点儿就把晚上吃的呕出来。
    “我对尸体不感兴趣,我可不是变态。”
    话音刚落,黑暗中闪出一道手电的光,陡然照在他脸上。
    他双眼被晃疼了,抬手挡着亮光,耳边传来一声高喝:“别动!什么人!”
    他顾不上回答,顾不上逃跑,感觉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双手不禁抱住了头,脑海中各种犯罪的景象瞬间被打得粉碎,他的脑子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呼喝的人已经跑过来,是一个女人,手里举着一把枪。
    准确地说是一位女警察。
    “抬起头,把双手举起来!”女警站在他不远处,枪口对准他的心口。手电光照着他的脸。
    他终于适应了强光,意识逐渐恢复过来,他慢慢把手放下,等到女人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不由得大吃一惊:“丁医生?怎么是你?”
    丁潜也看清了来人,居然是法医柳菲。
    看她一脸惊愕地望着自己,他低头瞅瞅,才意识到自己正坐在一具女尸身上,动机叵测。难怪连神经坚韧的柳菲也被他吓到了。
    “你……你在干什么?”柳菲强作镇定地问,手里的枪依然指着丁潜。看来丁潜如果不解释清楚,没准儿她真能给他两枪。
    “这是‘共情术’。”
    “什么?共情术?那是什么?”柳菲也是学医的,从未听过这种医学名词。
    “是我发明的一种自我催眠技术,有的时候可以用来帮助破案。”丁潜刚刚在催眠的状态中被柳菲突然打断,精神有点儿萎靡,随口解释了一句,从尸体上爬起来。
    柳菲露出一副你不要当我是3岁小孩儿的神情,讥嘲道:“你用催眠术来破案?听着真够荒诞的。所以你就必须趴在尸体上才能把自己弄睡着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宋玉林没跟你们提起过吗?”
    柳菲摇头。
    “那你回去问问他就好了。”
    可是柳菲依然警惕地瞧着丁潜,明显对他的敷衍不满意。
    有时候满足一个女人的好奇心比什么都重要,丁潜也清楚眼下自己的处境,万一这位整天摆弄尸体的柳大小姐忽然兴起,一枪崩了他,估计所有人都会认为是自己意图非礼,咎由自取。
    他耐着性子解释:“自我催眠只是一种引导手段,为了帮助我更好地进入状态,不受自己主观和外界的干扰。共情术的核心在于共情。你知道什么是共情吗?”
    “……”
    “共情,原词是empathy,也可以翻译为投射、神入、同理心。是进入别人的内心世界中,体验他的情感和思维。”
    “你是说……你刚才是在模仿罪犯凶手的过程?”柳菲领悟力很好,马上就明白了眼前看到的这些其实都是丁潜在模拟犯罪经过。
    “模仿这个词还不够恰当。刚才,我就是真正的凶手。通过犯罪现场环境以及凶手使用过的一切东西,来身临其境地感受他的心境、情绪和意图。”
    我就是真正的凶手。
    柳菲玩味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问:“如果你变成了真正的凶手,你的行为也会跟凶手一样吗?”
    “至少在我共情的这段时间应该是这样,催眠暂时抑制了我个人的思维,我的身体被他的情绪和想法占据。”
    “那你也会有杀人的冲动吗?”
    丁潜沉默。
    柳菲这个问题太尖锐了,让人难以回答。
    丁潜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随便你。”
    “有冲动……同罪犯完全一样的冲动。那一刻,我就变成了真正的罪犯。”
    “就像你刚才那样是吗?”柳菲瞅着地上的女尸问。
    丁潜不置可否。
    “那你又该如何控制自己呢?你用共情术把自己变成了罪犯,如果你完全处于失控状态,你下一步不也要犯罪了吗?那共情术还有什么意义?”
    “呵呵,倒并非像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自己设计的共情术,我能进入到罪犯的心境中,自然也能从中出来。”
    “靠什么?”
    “催眠术。”
    “催眠术?”
    2
    “我利用催眠术把自己代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它就像一个开关,我要一开始给自己设定好开始和结束的指令。当我产生犯罪欲望的时候,就会引发中止指令。我就可以从容地从共情中分离出来。”
    “万一指令失效了,你怎么办?”
    “那你就一枪打死我啊。”
    柳菲一凛,凝重地看着他。
    丁潜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天边隐隐传来雷声,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
    “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柳菲松收起枪,抱怨道。
    “这也不是单身女人该来的时候。万一凶手回来了怎么办?”
    “你怕我开枪打不着他?”
    “……”
    面对这个太要强的女人,丁潜最好还是不跟她抬杠。
    柳菲说:“平江刑警队动作太慢。到现在人还没到呢。只派来一个警察看着现场,现在人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我刚才在招待所看电视,说今晚上有大雨,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看见了你,共情术到底有多大作用我不知道,但你刚才的样子确实很像个变态。”
    “呵呵……”丁潜有点儿尴尬。
    “我搞不懂你,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白天我们在这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吱声呢,非要等到晚上一个人来。”
    “我其实也不想被人当作变态。”丁潜苦笑。
    “不只是这个原因吧……”柳菲何等精明,已然猜到其中必有蹊跷,“会不会是你又和杜志勋发生了分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就说说吧。”
    “说什么?”
    “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你不是刚刚用了共情术吗?那就说说,你当罪犯的时候,有什么感受?”
    “你会相信我说的?”
    “就算不信,也想听听你到底什么地方与杜志勋不一样。”
    丁潜沉吟了一下,说:“罪犯处理被害人的手段。”
    他看了看躺在脚边的女尸,柳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张被麻线缝起来的嘴。
    这是这起案件中最令人费解的地方。杜志勋的解释是,凶手为了便于控制被害人,防止被害人呼救,他的分析合乎情理,得到了一致认可。
    柳菲说:“缝嘴这种手段虽然残忍,但确实行之有效。罪犯一定是个十分谨慎缜密的人。这一点我跟杜组长的看法一样……你在怀疑什么?”
    “不,不是因为谨慎……是他想这么做。”
    “想这么做?你是说罪犯就想把这个女人的嘴缝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不让她呼叫,随便缝几针就好了,用了这么细密的针脚,罪犯所耗费的精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缝嘴起到的作用。这就意味着,这种行为本身不是犯罪技巧,而是为了满足罪犯的某种特殊心理或者情感方面的需要。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对其他绑架的人质也会用到相同的手段。”
    “可是这种行为能满足什么心理需要?”
    “闭嘴。”
    “什么?”柳菲一怔。
    “我不是在说你,我是说罪犯。他在让这些女人统统‘闭嘴’。”
    “……”
    丁潜回忆着自己刚才共情罪犯时候的感受,继续说:“这些女人让他觉得太烦了,当她们不小心搅扰到他,他就会无比愤怒,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她们闭嘴……他憎恶的东西就是女人的嘴……他抓住她们塞进拉杆箱里,带到自己的住处,用自己的方式处置她们。那些不明就里的女人一定不停地哀求他。殊不知,这样反而更加刺激他。他怀着无比的愤怒,用针线把她们的嘴一针针缝起来,缝得又细又密,让这些整天聒噪不安的女人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这样的女人才是最温顺的女人……然后,他再强奸她们,这代表着征服、蔑视、彻底控制……”
    柳菲套上乳胶手套,蹲到女尸跟前,解开了她的衣服和裤子,在她胸脯上看见了瘀青的掐痕,她又检查了女尸的下体,倒吸一口凉气:“她的确被强奸了。而且很暴力,下体有明显的撕裂……我还很少见到这么残暴的犯罪。”
    她望着丁潜,居然又让这家伙说中了。
    “愤怒、压抑……压抑着的愤怒就像不断加热的压力锅,一旦爆发,就会释放出可怕的破坏力。”
    “什么样的人会这样?”
    “像我,像你,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普通人?”柳菲十分震惊。
    “普通人,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收入有限,地位不高,这样的人是生存压力最大的一群人。”
    “大到让他们铤而走险,非要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来发泄吗?”夜色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杜志勋坚实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丁潜,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
    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男人仿佛是天生的克星,一碰面就针锋相对。
    “我的话还没说完,”丁潜对杜志勋的突然到来,没有感到特别意外,“除了生存压力大,家庭也不幸福。他是家里重要的收入来源,中年人,有一个上学的孩子,还有一个性情暴躁,说一不二的老婆。他很憎恶他老婆,但也十分怕她。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老婆没完没了地数落他,在他老婆眼里,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死掉都无人在乎的可怜虫。他在这样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男人的自尊,甚至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因此,他选择了老婆的替代品,那些把他惹烦了的女人,他缝上她们的嘴巴让她们闭嘴,疯狂地强奸她们,把她们装进箱子里……这一系列的举动都充满了强烈的控制欲,他要从征服女人当中找回做男人的尊严。”
    “他既然受不了他老婆,为什么不离婚呢?”柳菲问。
    “你还没有谈过男朋友吧?”丁潜反问。
    柳菲感觉受到了嘲笑,脸颊臊红,故作强硬道:“追求我的男人比比皆是……”
    3
    “追求不算,我是说真正的谈恋爱。如果你有过谈恋爱的经历就会明白。当你真正打算跟一个人一起生活时,你会学着妥协的,特别是有了孩子的家庭。夫妻双方,尤其是弱势的一方往往会在家庭矛盾中选择妥协。他们可能彼此之间早就没有了爱情,但是依然努力维护这个家庭,因为比起离婚,他们更害怕孤独。当然,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罪犯是一个懦弱又敏感的男人,他宁愿去伤害别人,也不敢在家里对老婆发脾气。”
    杜志勋听他说完,不禁呵呵笑了:“你把我们这个狡猾残忍的罪犯说成了一个胆小懦弱,怕老婆的小男人。”
    “罪犯本来就是现实中的弱者,否则他们用不着触犯规则,也能实现目的。”
    杜志勋收敛笑容,从衣兜里掏出两张照片,递给丁潜。
    丁潜接过,借着刚刚从缓缓移动的云层里透出的月光,看见照片上分别是两具已经高度腐烂发黑的女尸,呈蜷曲的状态侧躺在瓷砖台上。尸体面部已经难以辨认,嘴里烂的都露出了牙床,却挂着一团线,看着很奇怪。
    丁潜一皱眉:“这是……”
    柳菲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照片,看了一眼,惊讶地问:“这不也是被缝上嘴的两具尸体吗,是在哪儿找到的?”
    “这两具尸体现在都在塔西区公安分局的法医室里停放着。都是女性,是上周发现的,因为腐烂严重,塔西分局把这两具尸体当成了个案来处理,直到今天才查出了被害人的身份,其中一个人是我们最早接到失踪报案的女人,另外一个家属没有报案,我们这边也就没有她的记录。塔西分局那边刚刚把这个消息报告给总局,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丁潜,说:“我来之前和塔西分局的法医沟通过,这两个女人都是窒息而死,嘴上都缝了麻线,都遭受过严重的性侵。和你疯疯癫癫装罪犯的时候,猜测的大致相近。”
    “你什么时候来的?”丁潜问。“在柳菲拿枪指着你的时候。”
    “……”
    丁潜没问他刚才为什么不现身拦住你的下属,他估计杜志勋更希望看到柳菲给他两枪吧。
    “那两个人被害人都是干什么的?”丁潜又问。
    “一个叫赵丹妮,还有一个叫孙薇。赵丹妮在便利店打工。孙薇是外地人,来姥姥家串门。”
    “你刚才说有一个没有家属报案,是谁?”
    “孙薇,她不在失踪人员统计名单里面。赵丹妮是名单里最早失踪的女人,距现在已经有3个月了。孙薇的死亡时间比她还要早一点儿。她应该是目前为止,第一个遇害者。”
    “她家属为什么没有报案?”
    “她姥姥、姥爷以为她回家了,她父母以为她还在姥爷家。结果谁都没有过问。”
    “这两个人彼此认识吗?”
    “塔西公安分局查过,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可以说完全不认识。”
    “他们的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怎么惊动了另外一个区的公安局?”“她们的尸体都是在沙河下游高架铁路桥的浅滩那儿发现的。”
    “距离这里这么远?”丁潜有点儿诧异。
    沙河下游的高架桥距离平江科技学院少说得七八千米远,罪犯的活动范围这么大吗?
    “我查了一下沙河的地图,它几乎贯穿了平江市西部。上游河道正好就在电子科技大学附近,我怀疑罪犯当初是把两个人装进拉杆箱扔进了河里或者扔在河滩,前两个月接连下暴雨,河水暴涨就把那两个箱子一起冲到了下游。”
    杜志勋的推测倒是很新颖,丁潜听着很有道理,没有反驳。
    “不过这两个被害人倒是不像眼前这一位,罪犯没有把她们埋起来,而是直接遗弃了。”
    “箱子的来源塔西公安局那边有查过吗?”柳菲插嘴问。
    “查过,都是一些地摊货,不是大商场的正规品牌。没什么线索。”
    “罪犯有没有要赎金呢?”丁潜问。
    “没有。我们最早统计的失踪人员名单里,只有赵丹妮,罪犯没有勒索被害人家属,只是把她嘴巴缝上,装进拉杆箱里遗弃了。当然,现在还要算上孙薇了。除了这两个之外,凶手改进了作案方式,采用了更隐蔽的办法,设计了一套出人意料的绑架模式。从单纯的强奸杀害演变成了连环绑票。”
    丁潜接着杜志勋的分析往下说:“头两起作案,罪犯只是处于适应阶段,之后他开始变化,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他早就想过弄一大笔钱,只是还没有想到弄钱的方式。更没有想到把绑架女人和勒索联系到一起。很多连环罪犯都会通过不断地进化,提升自己的犯罪技能,形成自己的风格。作案次数越多,周期越长,风格越鲜明。”
    杜志勋点点头,他们难得想到了一处,不禁相视一笑。
    这种诡异的友情在旁人看来有点儿瘆人。
    几道交错的车灯灯光照过来,马达声由远及近,两辆警车开过来,其中一辆是法医车。平江刑警队的警员终于赶到了。
    那个原本负责看守现场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杜志勋连忙行个礼,很热情地说道:“杜警官,您来啦。”
    杜志勋没理睬他,如果他是刑警队长的话,早把这样工作不上心的警员踢出警队了。
    刑警们和法医七手八脚地把尸体运上法医车,又在现场进行简单勘查。雨已经开始下了,而且越下越大。
    下雨是让法医和刑侦人员最头疼的事情,雨水能把现场有用的线索洗刷得干干净净。
    他们围着土坑里里外外地收集物证。但雨越下越大,杜志勋冷冷地说:“不用弄了,现在收集再多东西也没有用了。”
    说完上了车。
    丁潜早已经躲进车里等着了。他可是讲究生活品质的人,不能让自己有一点儿不舒服。
    杜志勋坐进车里,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地面上激起了成千上万朵水,汇聚成了无数条溪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