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罅隙
离奴瞥了一眼元曜，道：“你是谁呀？怎么说话的语气像书呆子？”
元曜道：“就是小生啊。”
离奴仔细一看，就要跳下黑色棺材。
“原来是书呆子！爷是说看模样有点像待在缥缈阁三楼时间荒野里的青狐狸，但是穿着红衣裳，爷还真没认出来。”
看见离奴要跳下棺材，太极掌柜急忙阻止道：“离奴，别下来！这吸魂棺必须要一只修行五百年以上的猫妖坐镇在咒符阵中间，才能发挥吸魂的作用。你一下来，这吸魂棺就没用了。”
离奴已经跳下来了，道：“太极掌柜，你活得可比爷久多了，你自己坐上来不就行了。爷得去找主人，没空陪你们折腾棺材。”
说完，离奴便倏然化作了一只猛虎大小的浑身冒着青色火焰的九尾猫妖。
“书呆子，主人在哪里？”
元曜急忙道：“白姬在自在天，她正跟魔尊波旬打斗呢！”
九尾猫妖伏地，道：“书呆子，你上来，咱俩去助主人一臂之力。”
元曜正要上去，九尾猫妖却又站起身来，道：“你这副模样，爷可不想驮你。爷先把你的变身法术解开。”
九尾猫妖默念咒语，口中念念有词。
元曜身上闪过一道金光，他退去了“若草”的伪装，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这一路兵荒马乱地闯过来，没有人给元曜解开法术，他一直是若草的模样，还因此让鬼王被众妖误会。
元曜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可是却穿着华丽的红色嫁衣，梳着繁复的仕女发髻，戴着满头珠翠，看起来十分诡异。
胡十三郎看不下去了，道：“你这黑猫就不能顺便给元公子换一身男子的装扮吗？”
九尾猫妖道：“爷把人变回来都已经不错了。衣服什么的，就凑合着穿吧。”
胡十三郎默念咒语，一道红光闪过。
元曜玉簪束发，穿上了一身红裼袍，他腰扣玉环带，脚踏乌皂靴。
正是胡十三郎化作人形时的装扮。
胡十三郎羞涩地道：“元公子，不好意思，某只会化形这套自己熟悉的装扮，变不出你平常喜欢的衣饰。”
元曜急忙道谢，道：“这已经很好了，多谢十三郎。”
九尾猫妖伏地道：“书呆子，别磨蹭了，快上来，咱们去找主人。”
元曜急忙伏在九尾猫妖的背上，两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太极见离奴已经走了，只好叹了一口气，自己起身跳上了黑色的吸魂棺，坐在符阵之中，成为法器的吉祥物。
“书呆子，这魔宫挺大的，自在天在哪儿？”
九尾猫妖一边跑，一边问道。
元曜望着四周妖魔鬼怪混战作一团的兵荒马乱的情况，指着天上的凤凰，道：“是凤凰飞去的方向。跟着它们，就能到达自在天了。”
九尾猫妖便转身追逐着天上的凤凰而行。
“离奴老弟，你怎么突然来了？”
“唉！爷放心不下主人和书呆子你，在缥缈阁里心神不宁待不住，就来鬼市看看情况了。爷一到鬼市，正好看见太极掌柜和翠华山的一大帮狐狸们准备去地下幽都，说是帮助主人。爷一看大家正好顺路，就跟着它们一起来了。”
“离奴老弟，白姬今晚还颇为想你，总是遗憾没有带你来。”
“嘿嘿，什么情况？爷就说爷法力无边，强大可靠，主人离了爷就不行。”
元曜便把情况粗略说了一遍。
九尾猫妖道：“啊！原来主人是要爷吵架呀。这……当面骂魔尊波旬，好像爷也有点心虚，早知道昨天就去一趟寺庙，找个和尚替爷的嘴念一念加持的咒语开个光了。想来在佛前被开过光的猫嘴，骂波旬时也会更有底气一些。”
“……”
元曜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在天，苍穹之顶。
白色战龙和魔尊波旬正在对峙，一只雪白的凤凰突然飞了上来，冲向了六臂佛魔。
六臂佛魔一只手臂上扬，凌空划出了一道无形的红光盾牌。
白凤凰撞上了红光盾牌，那红光盾牌顿时化作了一道赤红的岩浆铁链，劈头盖脸地罩住了白凤凰。
白凤凰被岩浆铁链束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鸣。
白龙仰天长啸，吐出一道冰蓝色的火焰。
蓝色火焰所过之处，肃杀寒冷，冰封万物，连空气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凝固成了寒冰。
蓝色火焰如灵蛇一般卷向赤红色的岩浆铁链，一点一点地封冻了灼热的岩浆。因为在炽热和寒冷之间迅速转换，岩浆一瞬间被封冻而炸裂开来，碎作了一些黑色碎石。
白凤凰脱出束缚，展翅长鸣，飞到了白龙身边。
白龙道：“魔尊，欺负可爱的小鸟有什么意思？不如饶了它，让它展开婉转的歌喉，高歌一曲，为您的婚宴助兴。”
白凤凰一听，气得涅槃之火更盛了，道：“白姬，谁要为他高歌一曲？！再说，我也不会唱歌。”
被白龙的冰封之术破开了岩浆铁链，加上白龙之前的以命相托的威胁，让魔尊波旬十分恼怒，他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向了突然飞来的白凤凰。
六臂佛魔的一臂突然举起，虚空之中浮现出了一个金杵。
金杵上波光涌动，一阵阵雷霆击向白凤凰，在它身上炸裂开来。
白凤凰在空中左右腾挪，躲避着雷霆的袭击。
白龙笑道：“凤炽，你看吧，你说你不会唱歌，不能助兴，就惹魔尊生气了，要挨雷击。以后，还是要学习唱歌呢。”
“我才不学呢！”
白凤凰十分生气，继续左右腾挪。
就在这时，一群火焰灼灼的凤凰飞入了自在天。
凤王一看，自己的儿子正在被雷劈，它爱子心切，急忙一声长鸣，带着凤凰一族的战士冲向了魔尊波旬。
六臂佛魔眼见一群凤凰冲他袭来，还带着神族焚烧万物的涅槃之火，急忙停止攻击白凤凰，收回六臂，捏成印诀，结成一张护体的光网。
白姬眼看凤凰一族飞来，便退后了一步，但是她身后的梵加夷光如同燃烧的红日，光焰符阵更加明亮耀眼了。
白龙道：“魔尊，有了凤凰一族的神火，我的胜算更大了。你低头看看，看看你的魔宫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打算继续负隅顽抗吗？”
六臂佛魔没有低头看自己的魔宫，因为这座鬼市幽都的魔宫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这只是他来人间道狩猎龙王，获取海域强大力量的场所。他的那些义弟们对他来说，更只是他狩猎龙王之余的无聊消遣，它们如同路边的草芥，用完就可以扔掉的工具，也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眼前的白色战龙。
怎样做，才能让它堕入魔道呢？怎样做，才能将它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归于自己所用呢？
他需要强大的力量，来助他实现自己的心愿，将所有来自深渊的黑暗释放于三千世界，六道众生，让黑暗侵蚀一切须弥万象，让世界在末日之中沦为最崩坏的邪恶地狱。
而他将是地狱之神，万佛之祖，他的统治，从末日开始。
之前，他以为龙王的弱点是一颗圆满完整的心。只要他给予它一颗圆满的心，加之以黑暗的诱惑，就可以拥有海域众生的力量了。
他已经收集了九百九十九颗心，只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
可是，今天他才知道，心并不是它的弱点。
它确实没有心，可是它的灵魂却是圆满的。
它没有弱点，它的灵魂强大到看不见一丝可以让黑暗渗透的罅隙。或者，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它就是黑暗本身。
它也是到达过深渊，并且从深渊带走强大力量归来的存在。
魔尊波旬身后的六道之门金光大炽，红光妖异。但是，却没有异动，他似乎正在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一只九尾猫妖驮着一个红衣书生飞跃而上，趁着凤凰神火打破了罡气，来到了白龙身边。
“白姬——”
“主人——”
元曜和离奴大喊道。
白龙闻声，扭头而视，血红的双眸逐渐变成了金色，流露出了温柔如水的光芒。
“轩之，离奴，你们怎么来了？”
元曜看见白姬，心中一暖，道：“白姬，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白龙温柔地道：“轩之就爱瞎操心，我怎么会有事呢？我可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将来要做天下最可怕的大魔王的龙！”
元曜道：“白姬，你快别胡说了！子曰，谨言慎行，才是君子之道。你要规正自己的言行，修磨自己的品性，争取做一个端方君子！”
“哦，知道了。”
白龙须鬣戟张，不高兴地道。
九尾猫妖望着六臂佛魔，虽然佛魔散发出来的威严霸气，让它的猫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但它还是咽了一口唾沫，道：“主人，离奴现在就开骂吗？”
白龙眯着金眸，道：“先不用骂了。魔尊正在为难呢。”
凤凰一族爆发出更炽烈的涅槃之火，熊熊燃烧的火焰焚烧着六臂佛魔结出的佛光障壁。
六臂佛魔在佛光障壁之后，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六道之门，放出自己真正的部下，让从黑暗深渊之中爬出的恶魔肆虐人间道。
白龙身后的梵加夷光如同一轮光华万丈的红日，一旦六道之门打开，红日就会炸裂开来，吞噬六臂佛魔，将他囚禁于虚无之境。
六臂佛魔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在红衣书生出现的那一刻，他眼前一亮，好像看见了死局的破局之棋。因为白色战龙的血红双眸瞬间变成了金色，它由冰冷无情变得温暖而温柔，仿佛一个空心的容器忽然之间有了生命的温度。
魔尊波旬蛊惑过无数人心，甚至连佛祖成佛之前都曾被他扰乱过心境，他看见过太多心灵的罅隙，只要有那一丝罅隙，他就可以让黑暗从罅隙里滋生壮大。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哪怕是没有心的人，只要灵魂里有那么一丝罅隙，他就可以带着来自深渊的黑暗力量从罅隙之中侵蚀蔓延，将之占有，或者彻底摧毁。
在元曜出现之后，六臂佛魔作出了决定。
“今晚有些累了，本尊就不陪你们玩了。你们有的煞费苦心准备礼物，有的不远万里跨越三界，来参加本尊的婚宴，就请你们留下继续玩吧。招待不周，请自便。”
六臂佛魔说完，倏然万道金光爆裂开来，遮天蔽日，光华流转。
众人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白光刺目，光明障目，完全看不清东西，都纷纷闭了眼睛。
等大家再度睁开眼睛时，万道金光消失了，魔尊波旬和六道之门也消失了，魔宫之中来自深渊的守卫也全都消失了。
整座幽都魔宫，也没有了金色佛光，陷入了一片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