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游（下）
巨蛇倏然贴近元曜，用铜镜一眼的眼睛打量他，道：“看起来呆头呆脑，想必脑子也不机灵，长得也平平凡凡……白姬，你挑选仆人的眼光真堪忧。我有很多漂亮的仆人，男女都有，要不要送你几个？”
巨蛇吐出的信子在脸上徘徊，冰凉如寒水，元曜十分害怕，急忙退到了白姬身后。
白姬还没开口，离奴已经开口骂道：“你的仆人都是蛇，爷跟蛇八字犯冲，千万别送来缥缈阁。送来了，爷就给你炖成一锅葱蒜蛇羹。”
白姬笑道：“青冥，多谢你的好意。离奴不喜欢蛇，这就没办法了。”
巨蛇绕到了小黑猫身边，张开巨口，作势要吞下它。
小黑猫翻了一个白眼，不屑地转过了头。
巨蛇也只是吓唬而已，并不敢真的吞下小黑猫，见小黑猫不理会自己，也就无趣地作罢了。
白姬、元曜、离奴坐在巨蛇身上，由巨蛇驮着，在邙山中游走。
月光下，邙山中，树木森列，林木之中掩藏着一座一座古墓。妖怪在山中行走，亡魂在坟墓外游荡，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更加奇形怪状的存在。
白姬跪坐在蛇身上，四处观望。
白姬道：“一百多年没来，这邙山的树木更加茂密，看起来也更加幽森了。”
离奴裹紧了小被子，道：“阴气也更重了。冷死爷了。”
元曜打了一个寒战，不敢作声，更不敢细看密林深处那幢幢鬼影。
巨蛇一边游走，一边道：“白姬，你一向无事不出缥缈阁，今晚来邙山是为了什么事？”
白姬道：“也没什么大事。因为武皇陛下把邙山封赏给了我，作为邙山侯，我来巡视自己的领地。”
巨蛇道：“邙山侯？哦，想起来了，春天时是有这么一张皇榜告示，贴进了邙山里。白姬，虽然是朋友，我也得把丑话说在前面，就算你是邙山侯，我的冥界之渊也不归你管。冥界之渊的宝物和涌出的黑暗之力，我是不会分给你的。”
白姬道：“哎，就知道你们这些大妖怪会这样……青冥，你放心吧，我不会抢属于你的东西。我要的，是别的。”
巨蛇扭动身体，道：“那太好了！白姬，过几日我给你举办一场邙山妖宴，邀请邙山之中的所有妖鬼参加，庆贺你成为邙山侯，在宴会上为你加冕……”
离奴撇嘴，道：“你这独角蛇真是一肚子坏水，你举办邙山妖宴是想坑死主人吗？”
元曜一想，如果邙山之中的大妖怪都跟青冥一样，不想放弃自己的领地，不想失去自己的宝物，那这场加冕之宴就会变成决斗之宴，大家都得跟白姬打起来，弄不好就会血染邙山。
白姬笑道：“青冥，邙山妖宴迟早会举行的，但不是现在。我暂时还不需要邙山里的东西。对了，今晚我来邙山，还有一件事情。”
巨蛇问道：“什么事情？”
白姬道：“一个人类来到邙山，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受到了惊吓。他好像还中了毒，整个人从四肢开始分裂，变得奇形怪状。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缘故，是不是跟邙山中的某个妖怪有关。”
巨蛇想了想，有些茫然。
“邙山之中，伏居的妖鬼不比洛阳城中伏居的妖鬼少。邙山中的妖鬼会猎食人类，所以活人不入邙山。我一向盘踞在冥界之渊，很少上来，不清楚这些地面上的事。不过，我可以让我的属下去打听，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能打听出来。”
白姬正在考虑。
元曜忍不住道：“白姬，吴悠的情况比较危急，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恐怕等不了几天。”
白姬道：“轩之说的对。青冥，这件事情事关生死，我们想要救人，比较急迫。你知不知道谁比较清楚邙山上面的事情？”
巨蛇想了想，道：“有了，我带你们去找织叶。她和她的族人每天都在邙山四处觅食，消息十分灵通，地面上的事情，很少有她们不知道的。”
白姬有些疑惑，道：“织叶？”
青冥道：“织叶一族是你去长安之后，才迁徙到邙山来的。”
白姬恍然，道：“哦，原来是新来的。”
月光下，巨蛇驮着白姬、元曜、离奴在邙山之中潜行。不多时，巨蛇来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
元曜心中有些奇怪，在靠近这棵大树的时候，空气明显变得燥热了许多，像是到了仲夏的正午。
离奴也觉得热，便把小被子放在了一边。
白姬道：“这树中放着火炽珠？好热啊。”
巨蛇道：“织叶一族是从南方迁徙来的，比较怕冷。所以，她们把火炽珠放在了这棵死树之中，来保持巢穴的温度。”
“死树？”
元曜心中奇怪，眼前的大树明明枝繁叶茂，生命力旺盛，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棵死树。
“哟，青冥，今夜真稀奇，你从冥界之渊上来了？这还真是难得一见的事……”
一个轻柔而魅惑的女声道。
随着女子的声音响起，大树上的树叶无风而动，在夜色之中飘摇，并且缓缓地移动。
树叶怎么会动？！
元曜心中震惊，他定睛细看，才发现这棵大树是一棵死树，光秃秃的树枝上根本就没有树叶，那些树叶都是由一群密密麻麻的树蚁吐丝结网，聚集而成的。而发出声音的一只树蚁，体型巨大，呈琥珀色，它被簇拥在一众树蚁的中心。
巨蛇道：“今夜有朋友来到邙山，我当然要上来一聚。织叶，能向你打听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情？”
织叶问道。
巨蛇道：“有关活人进入邙山的事情。”
巨蛇便把白姬要打听的事情说了一遍。
织叶听了，与一众族人交头接耳一番，才道：“你们往北边走，去峡谷深处的古墓里找一找，或许能找到你们想知道的答案。”
白姬问道：“峡谷那边的古墓有什么？”
织叶道：“那边有一片藤蔓覆盖之地，那片藤蔓之地十分阴森，还有咒术结界，我们觅食都不敢过去。”
白姬问道：“既然你们从未去过藤蔓覆盖的古墓，怎么知道那里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织叶道：“前些时候，我们在峡谷外捡到一只人类的手，分裂成了两半。”
白姬一听，道：“多谢。那，我们去峡谷里看一看。”
与织叶一族告辞之后，巨蛇驮着白姬、元曜、离奴调转了方向，向北方而行。
月光下，邙山中，一处山脉之间的峡谷掩藏在树木之间。
巨蛇在峡谷前停下了，道：“白姬，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这座峡谷里有许多陵墓，而且地势高低不平，不适合我这么庞大的身躯行走。”
白姬、元曜、离奴便下了地。
白姬笑道：“青冥，今晚多谢你陪我们走一程。你闲来无事的话，可以来缥缈阁找我一起喝酒。”
“行，我最爱喝金谷酒。”
巨蛇开心地摆动身躯。
白姬笑道：“没问题，我会多准备几坛的。”
巨蛇摆尾离去之后，白姬、元曜、离奴三人踏着月色，往峡谷之中的古墓而去。
山中树木森列，坟墓阴森，夜风之中不时地传来一声声夜鸟的哀啼。
元曜提着碧绿的鬼灯笼，走在树林之中，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进入峡谷之后，就很少看见奇形怪状的鬼影了。
白姬喃喃道：“踏进峡谷之后，就没什么妖气了，但是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离奴翕动鼻翼，道：“主人，书呆子，你们闻到了吗？好香啊！好像是谁家在做饭？”
元曜急忙闻了闻，夜风之中，隐隐约约飘来一股烤肉的香味。
白姬翕动鼻翼，道：“似乎还有一缕药材的味道，像是谁在熬药……”
“主人，书呆子，我们循着味道去看一看吧。”
离奴提议道。
白姬、元曜没有反对。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不如听离奴的提议，去碰一碰运气。
离奴闻着香味，在前面带路，白姬、元曜跟在后面走。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白姬、元曜、离奴三人来到了一片坍塌的古墓前。古墓前，有断作两半的高碑，石碑上覆盖着藤蔓，看不清写了一些什么。
古墓的入口处，隐隐散发出一阵红光，像是点着灯火。
烤肉的味道，就是从古墓里传来的。
离奴翕动鼻翼，道：“焦香，却无糊味，还带着一股油脂混合石蜜、胡椒、紫苏、香茅的肉香……一闻这味道，就知道做饭的厨艺不错！怪不得爷在洛阳四处都找不到像样的厨子，原来大厨都在坟墓里！”
元曜闻到香味，顿时觉得肚子有些饥饿。
白姬四下观望。
忽然，一条隐在黑暗之中的藤蔓仿佛是灵蛇一般，悄无声息地从高碑上退开了。
白姬正好看见了，她神色一凛，要去追那条藤蔓。
古墓的入口处，却走出来一只鬣狗妖。
那鬣狗妖的双手上还沾着油和香料粉，它看见白姬、元曜、离奴，有些惊讶。
“你们三个怎么来这里了？！”
白姬、元曜、离奴定睛一看，正是傍晚时，在翠云峰上，与离奴一起欣赏落日的毕舍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