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驻京办主任(全集) > 第19章 曲线出奇
    第19章 曲线出奇
    26、造壳
    金伟民是从加拿大直飞香港的,在加拿大见到了衣雪,自从移民加拿大以后,衣雪就没见过金伟民,这次金冉冉陪金伟民去见衣雪,让衣雪非常意外。
    有朋自远方来,衣雪心里很高兴,金伟民详细介绍了丁能通的近况,还透露了丁能通的母亲身体不太好的信息。
    衣雪结婚前母亲就去世了,所以一直拿丁能通的母亲当亲娘,娘俩感情笃深,得知老太太身体不太好后,衣雪非常挂念,嘱咐金伟民回国后一定要打听明白老人身体到底怎么样,然后告诉她,话里话外金伟民感觉到金冉冉的判断是正确的,衣雪还爱着丁能通。这让金伟民内心很感动,也很欣慰,他暗中答应金冉冉想办法促使丁能通和衣雪破镜重圆。
    告别衣雪和金冉冉后,金伟民兴冲冲地直飞了香港。回到香港以后,金伟民首先拜访了香港的贝克·麦肯思国际律师事务所,把在美国和金冉冉的谋划一股脑地抛在了律师面前,到百慕大注册一家壳公司,去纽约申请上市,这条路好是好,但是到底能不能行得通,金伟民心里拿不准,他非常希望这个计划能得到贝克·麦肯思的律师首肯,然而,人家的答复是,“这样做不行。”
    “为什么不行?”金伟民有些急了,不解地问。
    “东汽集团即不在香港,也不在美国,而是在中国的东州,仅仅到百慕大注册一家空壳公司就去纽约申请上市,以前没有做过,当然不行了!”
    “那怎么才能行呢?”
    金伟民很想让贝克·麦肯思的律师指点迷津,结果人家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说:“对不起,金先生,没有办法!”
    金伟民只好放弃了贝克·麦肯思国际律师事务所。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又走进了美国格信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直接找到人家的合伙人,再一次把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这位合伙人对金伟民的想法既赞赏又重视,承诺和美国芝加哥总部或纽约分部进行沟通,查一查美国证券法和sec的规定,看看对金伟民提出的方案有没有限制。
    金伟民回到银钻财务公司在焦虑中苦苦等了两天。两天后,金伟民迫不及待地去了美国格信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结果只得到了纽约分部的回复,明确告知在美国证券法和sec的规定中,没有出现金先生提出的上市企业主体结构,所以也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对此予以认定,或者加以约束、否定。
    格信的律师介绍说:“根据我们的经验,美国法律条款没有明文规定禁止的,就视同可行。我们芝加哥总部正在与美国sec联系,再等等,我们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的。”
    听了格信的律师的咨询意见,金伟民多日来一直悬着的心开始回落。
    第三天,美国格信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直接将美国总部的回复传真给在香港银钻财务公司办公室的金伟民,回复称:“经向sec咨询,一切按照法律规定办事,法律没有做出禁止的,确实视同可行。”
    金伟民当时开车直奔美国格信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把东汽集团准备上市的材料袋扔给合伙人,正式聘请合伙人为东汽集团美国上市的首席律师,与格信的律师们进行了一番缜密的讨论后,金伟民更加坚定了信心。他知道,在美国社会里,只要法律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做,那就可以大胆地做。振奋之中,他当天下午就飞往东州。
    第二天一大早,金伟民就走进了东汽集团大厦。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宿没睡,琢磨着怎么跟纪东翔谈。吃罢早餐后,他才决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金伟民推开纪东翔办公室的门时,纪东翔正在与位于北京的李欣汝通话,询问金伟民何时从美国回来。没成想金伟民却破门而入。
    纪东翔放下电话,哈哈大笑地说:“金先生,啥时候回来的,也不打个电话,好派车去机场接你!”
    “我是昨天晚上到的,本想连夜打扰你,但考虑你累一天了,就没敢打扰。”金伟民一边解释一边与纪东翔握手。
    两个人手拉手坐在沙发上,纪东翔的女秘书为两个人上了茶,纪东翔迫不及待地问:“金先生,美国之行的情况怎么样?吴市长几乎一天一个电话问我你去美国的进展情况,这不刚才我还向欣汝询问呢。”
    “纪总,这次美国之行收获很大,可以说找到了一条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的最佳途径。”金伟民兴奋地说。
    “什么最佳途径?”纪东翔眼睛一亮,也很兴奋地问。
    “这就是在境外造壳上市。”金伟民不容置疑地说。
    “境外?在哪儿造壳?”纪东翔不解地问。
    “你看看,”金伟民从皮包内拿出一张世界地图,摊在茶几上,然后拿出笔,在北大西洋上百慕大群岛的位置画了一个醒目的圈,目光炯炯地说:“就在这儿,百慕大的哈密尔顿。”
    “你该不会是指那个充满恐怖的神秘百慕大三角那个百慕大吧?我可听说自二十世纪以来那片‘陷阱水域’已经有上百架飞机和两百艘船舰失事或者失踪,下落不明的失踪者有数千人。”纪东翔不可思议地说。
    金伟民哈哈大笑,他叠起地图重新放进皮包,然后认真地说:“百慕大在大西洋里由一群岛组成,在美国卡罗来纳州海岸的对面。因为百慕大在经济政治上稳定,所以那里有良好的商业经营环境。百慕大是一个受高度重视的司法管辖区域,由于对非当地居民税款中立和没有外币管制的承诺,连同那里繁荣的旅游业一起,百慕大群岛已经为自己建立了现代化的商业法和发展良好的专业基础设施的离岸产业。百慕大是最理想的企业注册地,比尔·盖茨任董事会主席和首席软件设计师的微软公司,乔治·索罗斯的索罗斯基金管理公司都选址百慕大为公司注册地,我们选择百慕大为境外公司注册地,可以回避在美国上市路上的许多沟沟坎坎。不过,为了东汽集团能够成功在纽约上市,我们香港银钻要在百慕大注册的新公司里达到51%的股份,而且主要拿欧华汽车厂这块资产,这也是为了应对sec和苛刻的‘萨斯班—奥克斯利法案’,还有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你得让步!”金伟民的语气不容置疑。
    “不行,”纪东翔不假思索地回绝道,“汽车工业的整车企业,要由香港银钻控股,那是很难办到的,一是市委市政府不能同意,二是国家政策也不允许。”
    纪东翔的态度金伟民早预料到了,仅仅因为股份占49%与51%这2%的差别,那么一大块国有资产将由香港银钻财务拥有控股权,不仅纪东翔不能痛痛快快地答应,就是吴东明、夏闻天也未必能答应。不过金伟民心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他和美国格信律师事务所香港分部的律师们商量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这个折衷方案能否成功,关键是说服吴东明。
    想到这儿,金伟民不慌不忙地说:“纪总,赶紧与吴市长联系一下,我要和他面谈。”
    纪东翔思忖片刻摇了摇头,无奈地拨通了焦云龙的手机。
    接到纪东翔的电话后,吴东明答应用一个下午的时间与金伟民详谈。午饭后,金伟民在酒店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然后由纪东翔陪同来到了市政府。
    金伟民和纪东翔走进吴东明的办公室时,市经委主任冯保春也在。
    吴东明十分热情地握住金伟民的手说:“金先生,我听东翔说,你要逼他的宫啊!逼得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说完吴东明哈哈大笑。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之后,金伟民苦笑着说:“吴市长、冯主任,以目前东汽集团的财务状况,美国sec不可能受理我们的上市申请,何况还有苛刻的‘萨斯班—奥克斯利法案’和由华盛顿‘鹰派政客’组成的‘美中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壁垒重重,我也是没有其它的办法。”
    金伟民并未一上来就抛出折衷方案,他还是希望由香港银钻财务直接控股,这样产权明晰没有后患。但是,吴东明身子往沙发背上一靠,休闲地呷着茶,一副不肯就范的神情。
    “金先生,我们不是早就谈好了吗?51%是东汽集团这次合资的底线,丢掉了控股权,我们不好向省委省政府交待,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东汽集团国企的性质,这一点还请金先生能够理解!你是资本运作的行家里手,我不相信有能难住你金先生的壁垒,比如你提出合资企业的注册地选在百慕大就很有创意,我完全同意你这个境外造壳上市的想法。”
    “是啊,”冯保春附和道,“东汽集团与香港银钻合资的最终目的是让国有资产保值增值,让东汽集团起死回生并且扬帆远航,而不是为了失去东汽集团,我们也无权改变东汽集团的国企性质。”
    金伟民哭笑不得地说:“冯主任,你知道东汽集团为什么走到了像撞了冰山的泰坦尼克号一样到了即将沉没的境地吗?就是因为有五座冰山在等着它撞,这五座冰山是政企分开的不可能,所有权约束的不可能,解决经营者行为短期化的不可能,预算约束僵化的不可能,经营者与职工制衡关系的不可能。我查过资料,国有企业占工业总资产的一半,占总工业贷款的三分之二,却只创造了工业总产值的三分之一。这种局面如果不改,国有资产保值增值只怕也是一句空话。就拿东汽集团来说,一艘豪华的巨轮,就要沉没了,还谈什么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真要是清算的话,大概已经是负资产了吧。”金伟民直言不讳地说。
    “金先生,过去有句话,叫大海航行靠舵手,正因为不忍心看着东汽集团这艘巨轮在我们手里沉没,我们才希望通过与香港银钻财务合作,在你这位资本运作专家当舵手的情况下,闯出冰海呀!我相信,凭着金先生在资本海洋中的航海经验,一定会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金老板是一个想做大事、能做大事、可以干成大事的人,虽然你的想法常常令人吃惊,但仔细琢磨以后,并不感到照你的谋划去做,有什么大的出格,我的感觉是大而不空,急而不燥,远而不虚,我完全信任你!”
    金伟民被吴东明的一番话所感染,让步地说:“吴市长,以您的才能做市长太可惜了,以您的才能应该去做大型跨国财团的ceo。”
    吴东明听罢哈哈大笑。
    金伟民接着说:“吴市长,我的确想好了一个折衷的方案,我听纪总说过,清江大学汽车工程学院找过他几次,想让东汽集团拿点钱,成立个清江省汽车教育基金会,以对汽车教育和研究给予一些资助和奖励,但由于东汽集团已经道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根本没有能力拿出这笔钱,所以一直没能成立,干脆由香港银钻财务出钱,由东汽集团、清江大学汽车工程学院和香港银钻财务共同组成这个汽车教育基金会,注册成国家级的,叫中国汽车教育基金会。会长就请冯主任挂个名吧。在百慕大注册的公司就由这个社团法人来出任公司股东,我把香港银钻财务控股拥有的欧华汽车资产挂到基金会名下,由基金会控股在百慕大注册的壳公司,我们建议这个壳公司就叫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你们将东汽集团51%的股份拿出2%转让给基金会,由基金会这个社团法人控股欧华汽车,吴市长、冯主任,你们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让我想想,把香港银钻财务持有的欧华汽车的港方资产,挂在基金会的名下,转以基金会来充当股东,去百慕大注册欧华,然后再送到美国上市。我看可行,保春,你以为如何?”吴东明三思而后说。
    “基金会在民政部门注册,拿到的是一张许可证,并不需要到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登记,也不会像营业执照上面写明企业性质是国有合资还是私有,注册资金一目了然,金先生,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按你的设计来布局,基金会作为股东在百慕大注册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只是个名分,欧华在美国纽约上市是个外壳,而欧华公司的资产则在中国东州是个实体,只是美国sec允许这种资产重组形式在美国上市吗?”冯保春顾虑重重地问。
    “我的首席律师给我的答复是没问题。只是基金会需报经中国人民银行审批,还要到民政部登记注册才能领到许可证,这一切还需要劳吴市长大驾才行。”金伟民拱了拱手说。
    “找你的同学丁能通比我好使,跑‘部’‘钱’进,驻京办最有经验了!”吴东明挥了挥手笑着说。
    “这么说,吴市长、冯主任,你们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金伟民确认地问。
    “保春、东翔,我看行,改革嘛,上面有说法没办法,那我们就试一下,试出个办法来!上面既没有办法也没有说法,我们怎么办?只能是解放思想,杀出一条血路来,对不对?保春,这个方案可行,你们市经委抓紧批一下。东翔,已经夕阳西下了,谈成这么大的事,总得庆贺一下吧,你这个和尚再穷,这顿饭也得你请,我看诸位都挺累,还是到鹿鸣春喝点鹿血补一补吧,怎么样?”
    吴东明话一出口,众人开怀大笑。
    27、“舵手”
    这些日子,李欣汝一直忙着装修位于养蜂夹道胡同的驻京办,纪东翔从东汽集团为李欣汝安排了一位副主任,又在北京招聘了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李欣汝是个情商极高的女人,丁能通都不得不暗自佩服,关于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审批事宜,无论涉及到哪个部门,只要丁能通牵个线搭个桥,李欣汝很快就能与这些部门的负责人混成朋友,交际能力强得连丁能通都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香港驻京办有一位副主任是李欣汝大学同学,很多事情也能替她斡旋,所以审批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尚未遇到大的阻碍。
    让李欣汝有些头疼的是习涛,应该说自从接手养蜂夹道胡同的四合院以后,李欣汝就没少麻烦习涛,习涛更是有求必应。
    李欣汝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从与习涛第一次见面,她就察觉到习涛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尽管习涛极力地掩饰着自己,李欣汝还是能感觉到习涛的目光中有一团火。
    其实李欣汝的心早就许给了金伟民,但是李欣汝也不想伤害习涛,因为她发现习涛在北京很有能量,当然她知道习涛的能量多半来自他哥哥的帮助。为了辅佐金伟民的事业,李欣汝很珍视习涛的能量。为此,李欣汝不惜纵容习涛对自己的暗恋,远的不说,正在装修的这套四合院,租下来的价钱只是市价的一半。
    习涛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活到三十岁了,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疯狂地喜欢一个女人,有事没事他就去找李欣汝献殷勤,其实,李欣汝心里很喜欢习涛,但仅仅是喜欢,毕竟与金伟民比起来,习涛还有相当的距离。
    在李欣汝心目中,金伟民不仅是个有份量的男人,而且是个有力量的男人。让李欣汝头疼的是习涛误会了自己对他的好感,而且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李欣汝从未与金伟民分开过这么长时间,过去无论到哪儿都是双宿双飞,这次金伟民执意让李欣汝在北京挑大梁,是因为金伟民太看重香港银钻财务与东汽集团这次合作的机会了,这是金伟民觊觎已久的一次机会,李欣汝深知这一点。正因为如此,为了拿下审批,李欣汝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搞得丁能通都自愧不如。
    与吴东明、冯保春、纪东翔的会晤结束以后,金伟民迫不及待地飞回了北京。前些日子金伟民走马灯似的从北京飞到美国,又从美国去了加拿大,再从加拿大飞到香港,从香港飞到东州,最后从东州又飞回到北京。
    这一圈下来,金伟民收获之余,也累坏了,他心里最想的一件事就是好好搂着李欣汝睡上一觉。这是金伟民多年来养成的一个习惯,无论多累多乏多烦,只要搂着李欣汝美美地睡上一觉,所有的疲乏烦恼即刻烟消云散。在床上,李欣汝极尽温柔之能事,这也是金伟民离不开李欣汝的原因之一。
    李欣汝是第一次以东汽集团驻京办事处主任的身份去首都机场接金伟民的,由于养蜂夹道胡同的驻京办尚未装修完,李欣汝一直住在北京园。
    接到金伟民后,李欣汝开车想回北京园,被金伟民制止了,他想与李欣汝独处一个晚上,李欣汝莞尔一笑,心领神会地调转车头去了长城饭店。
    两个人在长城饭店开了一间豪华套,金伟民找到了一种久违了的幽会感觉。他迫不及待地想泡个澡,好让李欣汝温润如玉的嫩手给自己按按摩。金伟民有颈椎病,每次犯了都是李欣汝给他按摩,金伟民戏称李欣汝的纤纤玉手宛如太极神针。
    金伟民泡在浴缸内,洗澡水爽滑温热,非常解乏。李欣汝只穿着内衣,含蓄温婉的奶茶色内衣,衬托得李欣汝曼妙的身材风情万种,素面文胸罩杯上覆盖着一层具有光泽感的珍珠落纱,再配上漂亮的卉蕾丝,一对性感的乳房宛若两只又白又胖的小白兔欢蹦乱跳,金伟民看一眼就有把脸埋进去的欲望。
    李欣汝用一双充满灵气的小手,准确地拿捏着金伟民后背上的穴位,一边捏一边脉脉含情地问:“民哥,想我了吗?”
    “想,欣儿,我连骨头缝儿里都想了!”金伟民色迷迷地仰着头看着李欣汝说。
    “你呀,破瓶子长了个好嘴,你走这段时间,你知道人家有多累呀,又得组织装修驻京办,又得为审批手续攻关,还得……”
    李欣汝说着说着,嘴里突然支吾起来,金伟民不露声色地说:“是不是还得与习涛逢场作戏呀?”
    “你怎么知道的?”李欣汝不好意思地问。
    “在四川饭店吃饭那天,我就看出来习涛喜欢你,欣儿,我觉得习涛那小伙子很不错,一表人才不说,身上还有一股同龄人身上少有的傲骨和沉稳,这样的人才在政府的驻京办里太可惜了,要是能来给我当副手一定能独当一面!”金伟民用十分欣赏的语气说。
    “民哥,你什么意思嘛,我可不是你吸引人才的鱼饵!”李欣汝不高兴地说。
    “小傻瓜,我有那么卑鄙嘛?”
    金伟民冷不丁地一把把李欣汝拽进浴缸,李欣汝咯咯笑着用小拳头捶着金伟民的前胸撒娇地说:“大坏蛋,大坏蛋!”
    “欣儿,这些年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什么吗?”金伟民深情地问。
    “是什么?”李欣汝忽闪着大眼睛回应道。
    “就相当于汽车的发动机,没有你这台发动机,我这辆汽车早就趴窝了。”金伟民感叹道。
    “民哥,现在我们与东汽集团合资,你已经不是一辆汽车了,而是一艘巨轮,而且是一艘驶往神秘百慕大三角的巨轮,那里可是最接近死亡的魔鬼海域,被称作‘地球的黑洞’,我真担心我们这次航行能不能靠岸。”
    这是李欣汝第一次说出自己对银钻财务与东汽集团合资合作的担心。李欣汝一直对金伟民资本运作的才华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金伟民却没有丁能通身上那种政客式的诡谲。
    李欣汝这段时间在北京上上下下接触了不少政界的人,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就是在大陆做生意其实就是在做政治,特别是与国企打交道更要讲政治。因为生意上的所有难点其实都与政治有关,国企的真正老板其实就是政府。政府与国企之间的利益关系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的,这几乎成了悬在所有与国企打交道的非国企企业家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政商一旦博弈起来,失败的永远是商。这是李欣汝最担心的。
    “欣儿,巨轮已经启航了,百慕大三角只是我们必须经过的一个中转站,我们的目标是美国,是纽约,是华尔街。当年哥伦布第四次航行到美洲时,曾经幸运地闯过波涛连天的百慕大三角,我相信自己有能力驾驭东汽集团这艘巨轮像哥伦布率领‘圣玛丽娅’号船队一样,闯过百慕大三角,顺利抵达资本的彼岸。”金伟民信誓旦旦地说。
    “民哥,只要有你在,别说是百慕大三角,即使真驶往地球的黑洞,我也不怕,因为我们毕竟在一条船上。”李欣汝把头埋在金伟民的怀里说。
    “欣儿,我已经按耐不住,现在就想纵横驰骋了。”金伟民一脸坏笑地说。
    “讨厌鬼!你以为浴缸是巨轮呀?”李欣汝娇嗔地说。
    “欣儿,如果浴缸是巨轮,那我可要派舵手进驾驶舱了。”
    “你敢!”
    李欣汝刚要起身,金伟民往前一拱,下面的“舵手”滋溜一下就进了“驾驶舱”,李欣汝顿时呻吟起来。
    28、烟斗酒吧
    第二天,金伟民睡到上午十点钟才醒,起床后李欣汝已经走了,金伟民简单洗漱之后,拨通了丁能通的手机。其实丁能通昨晚应酬的太晚,也刚起床。
    “能通,我是金伟民,昨晚回来的,太累了,想静一静,所以没打扰你!”
    “小样,学会跟我捉迷藏了,其实你从东州机场登机时我就知道了,怎么样,收获挺大吧?”
    “想跟你汇报汇报,找个适合男人聊天的地方吧。”
    “来北京园呗!”
    “不行,你那儿迎来送往的,闹得慌!”
    “那你住哪儿了?”
    “长城饭店。”
    “那好,我去接你!”
    丁能通把车停在长城饭店门前时,金伟民在大堂等了一会儿了,见丁能通的车到了,他健步走出旋转门,门童赶紧为他开车门。
    金伟民上车就问:“去那儿?”
    丁能通诡谲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保证你满意。”
    奔驰车沿着东三环向什刹海方向驶去。金伟民在就加拿大打定了主意,回国后一定要与丁能通好好谈谈。他觉得丁能通与衣雪那么好的女人离婚,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什么红杏出墙了,戴绿帽子了,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孩子的老师爱上衣雪怎么了?那么好的女人当然有人爱了!衣雪又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谁让你把那么好的妻子一个人仍在加拿大了,即使红杏出墙了,也是你自找的!
    过去金伟民都是听丁能通的一面之词,自从在加拿大见了衣雪以后,金伟民的立场完全站到了衣雪这一边。
    初夏的什刹海,正是荷盛开之时,北岸一带风景最佳,绿柳丝垂,红衣腻粉,光人面,掩映迷离。城中内心孤寂的年轻人,从喧嚣的大街拥挤到这里,仿佛这里是文明的最后角落。
    穿过地安门大街,丁能通的奔驰车停在烟袋斜街名叫“烟斗”的酒吧门前时,金伟民敏锐地嗅到了烟丝的浓香。
    “能通,这条街为什么叫烟袋斜街?”金伟民好奇地问。
    “这你算问着了,这条街在明代叫‘打渔厅’斜街。不难想象,当时,一定有渔户住在这里,湖滨晾晒着渔网,斜街的铺子里有刚从湖里捞上来的鲜鲤和肥鲢在出售。清代,这条街开始兴盛起来,因为内城的八旗弟子多有吸烟的嗜好,特别是什刹海一带旗人密集,烟草和烟具的生意颇为好做,于是斜街上陆续出现了很多烟铺,烟铺的幌子,就做成烟袋状,久而久之,烟袋斜街就叫开了。这家‘烟斗’酒吧还是朱明丽领我来的,专供古巴烟丝,是男人间谈话的最佳场所。”
    两个人走进“烟斗”酒吧,找了一个僻静处坐下。由于是上午,客人不多。
    丁能通要了哈瓦那烟丝,一边往烟斗内装烟丝,一边说:“有什么话说吧。说完了,我请你去烤肉季吃烤肉。”
    金伟民点上装满烟丝的烟斗一边抽一边说:“好烟,好烟,能通,你刚才说,你和朱明丽来过这里,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喜欢!”丁能通豪不掩饰地回答。
    “那你爱她吗?”金伟民眯着眼睛问。
    “怎么了。伟民,脑袋让门挤了,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感情生活了。噢,是不是在美国见到了金冉冉,想为那个傻丫头打抱不平啊!我不早就给你说过嘛,金冉冉永远是我最好最亲的妹妹,不会有别的关系。”丁能通笑眯眯地解释道。
    “少跟我打马虎眼,我问你,既然你和冉冉是兄妹关系,那你跟罗小梅是什么关系?”金伟民绷着脸问。
    一提到罗小梅,丁能通嬉皮笑脸的表情一下子阴沉起来,“伟民,一个被判了二十年的女人,你说我能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不想让一个曾经深爱过我的女人彻底毁掉,本来我想和她结婚,我想效仿聂赫留朵夫复活马丝洛娃,但是小梅像马丝洛娃拒绝聂赫留朵夫一样拒绝了我。”丁能通表情痛苦地说。
    “她为什么拒绝了你?”金伟民同情地问。
    “她希望我和衣雪复婚,她说她对不起我和衣雪。”丁能通苦笑了笑说。
    “那你是怎么想的?”金伟民步步紧逼地问。
    “什么怎么想的?”丁能通反问道。
    “和衣雪复婚啊!”金伟民强调道。
    “覆水难收,这怎么可能呢?”丁能通耸了耸肩说。
    “能通,水虽然泼了出去,但还可以在太阳的照射下蒸发成雨露重新滋润你。我这次去美国和金冉冉谈了很多,我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对爱领悟最深的女人。经过和她谈话,我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这就是纯爱、真爱,这样的爱是无私的!对爱的领悟很深的还有一个女人。”金伟民说着停顿了一下,他呷了一口茶。
    “谁?”丁能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问。
    “衣雪。能通,这次我去美国,在金冉冉的安排下,去了一趟加拿大,我和冉冉在温哥华见到了衣雪。”金伟民郑重地说。
    “等等,伟民,你是说冉冉陪你去温哥华见了衣雪?难道冉冉和衣雪……”丁能通不解地问。
    “对,冉冉和衣雪早就成了知心姐妹,好朋友,冉冉每个月都要去加拿大和衣雪见一次面。”金伟民加重语气说。
    “乖乖,这怎么可能呢?”丁能通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道。
    “能通,过去你和衣雪离婚,我听惯了你的一面之词,这次我去加拿大才发现,衣雪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我看你们之间离婚完全出于误会。”金伟民不容置疑地说。
    “误会?”丁能通圆睁双目问,意思是说,“有没有搞错?”一副委屈的表情。
    “能通,”金伟民语重心长地说,“我不想为衣雪做任何解释,我只想告诉你,衣雪是因为太爱你才同意离婚的,正如金冉冉太爱你才费尽心机真诚地找到衣雪,当她得知衣雪与你离婚的真相后,特意把我拽到加拿大见衣雪,目的就是希望你和衣雪的爱能够重新开始。我想罗小梅拒绝了你,应该和冉冉的心情是一样的,应该说三个女人历经感情的磨砺和生活的考验后,都明白了爱的真谛,唯一糊涂的就是你这个精的跟猴似的驻京办主任。能通,我说这番话不是来逼你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反思一下,我听说衣雪和你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你和衣雪离婚后老人被你气病了,可你忙得连回去和老太太解释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你真有那么忙吗?那些迎来送往的应酬真比爱还重要吗?我觉得李白的诗《江上吟》早就道破了天机:‘屈平辞赋悬明月,楚王台榭空山丘’,‘功名富贵若长在,汉水亦应西北流’,你是不是把权看得太重了,心里还有没有爱的位置?”
    金伟民的一席话让丁能通很受触动,他半天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低沉地问了一句:“衣雪还好吗?”
    听了这句话,金伟民欣慰地笑了。
    29、华表
    为了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夏闻天指示市委办公厅重修市委大院内的小广场,目前小广场基本完工了,可是小广场中间立了一个类似龙的雕塑,显得不伦不类。
    这让市委秘书长朱文锦大为光火,立即命令行政处马上拆除,但是当主管后勤的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向他请示立个什么雕塑更好时,朱文锦也犯难了,他觉得这种画龙点睛的事必须请示夏书记。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夏闻天前脚刚进办公室,朱文锦后脚就跟了进来。
    “文锦,我正要找你呢!”夏闻天放下手里的皮包示意朱文锦沙发上坐,然后自己先坐在了沙发上,“很多人认为‘环境保护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劳民伤财,影响经济快速发展’,我针对这种错误认识写了一篇批驳文章,你是东州四大班子公认的大手笔,你帮我把把关,有些数据可能不太准确,让综合一处再斟酌斟酌,如果没有问题在《东州日报》上发一下。”夏闻天说完从皮包内取出文稿递给朱文锦。
    “夏书记,这种文章让秘书代代笔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呢!再说下面还有政策研究室和综合处呢!你一天到晚又要忙工作,又要写文章,身体会吃不消的!”朱文锦用关切的口吻说。
    “文锦啊,如果让秘书代笔,岂不成了他当市委书记,我当傀儡了?”
    夏闻天就任清江省副省长时,就养成了自己的所有报告、讲话和致辞以及理论文章全部自己动手,从不让秘书代笔的习惯,就任东州市市长、市委书记后,这种工作作风更扎实了。正因为如此,夏闻天无论是民情还是政情,无不了然于胸。
    “夏书记,说句心里话,东州作为老工业基地要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任重道远啊!起码要过六道坎,市环保局对照创建考核指标分析,对于东州市来说,难度较大的指标有六项:全市空气污染指数、城市水环境功能区水质达标率、城市生活污水集中处理率、生活垃圾无害化处理率、城市清洁能源使用率、机动车环保定期检测率,这六项指标要达标,对东州这个老工业基地来说,比过火焰山还难啊!”朱文锦毫无信心地说。
    “正因为东州是老工业基地,才更要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意义太大了,不仅对清江省这个装备制造业大省的环保工作有示范带动作用,就是对全国也有典型意义。何况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在这篇文章中着力阐述了‘保护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观点,那些创建国家环保模范城成功的城市用强有力的实事证明:环境就是生产力,环境就是竞争力,环境就是吸引力,建设优美的环境就是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文锦啊,东明要在东州搞一场‘环境革命’,这把火烧得好啊!这与振兴老工业基地、优化产业结构、促进装备制造业发展是相辅相成的啊!”夏闻天铿锵有力地说。
    朱文锦是资历最老的市委常委,从赵长征任东州市市委书记时代就是市委秘书长,到夏闻天已经是第四任市委书记了。朱文锦梦寐以求的是升任市委副书记,然而一次次地错过机遇,这次全国地方四级党委大换届,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减少副书记”职数,“一正两副”模式成为地方党委领导机构的主要形式。原以为洪文山调走后,周永年代理市委书记,扶正后,自己正好可以任专职副书记,然而天不随人愿,周永年的“代”字是拿下了,可还是个副书记,朱文锦想当市委副书记的梦彻底破灭了,如今的心态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但是朱文锦是个不甘寂寞的人,他最欣赏毛主席说过的一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朱文锦认为政治家因为拥有权力而与众不同,但是政治家一旦离开政治斗争中的胜利,将一无是处。朱文锦是不屑于斗争,但是他喜欢看,他觉得最有趣的职业大概就是渔翁了,多年的政治生涯让朱文锦体会到官场上最和谐的状态就是把水搅浑,只有水浑了,才可能摸到鱼。因此,把水搅浑几乎成了朱文锦还能忍受着把市委秘书长这个角色演下去的唯一动力。
    “夏书记,我觉得吴市长来东州以后,开辟了两条战线。”朱文锦诡谲地说。
    “两条战线?”夏闻天饶有兴趣地问。
    “一条看得见的战线,一条看不见的战线。”朱文锦卖关子地说。
    “这话怎么讲?”夏闻天不解地问。
    “看得见的战线当然是搞环境革命啦,抓装备制造业啦,促使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啦,所谓的三把火;看不见的战线就让人费思量了。夏书记,我听说市驻京办搞了一份《市长参考》,是专门报吴市长本人的,四大班子一把手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别看那份材料叫《市长参考》,其它副市长谁也看不到,就连常务副市长林大可也摸不着。夏书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朱文锦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夏闻天的警觉,“这个丁能通要搞什么鬼?”夏闻天不满地问。
    “夏书记,依我看要搞鬼的不是丁能通,丁能通这么做不过是身不由己。”朱文锦念三七地说。
    “这话什么意思?”夏闻天认真地问。
    “夏书记,我听说吴东明从市安全局反间谍处选了一个叫习涛的人,直接从正科级提拔到正处,任市驻京办主任助理,这个人不仅是市安全局反间谍处的业务骨干,而且很有背景,听说此人的哥哥在中央警卫局任处长,挂少将军衔,这个习涛到了驻京办以后,主抓信息工作,《市长参考》就是他的杰作。”朱文锦工于心计地说。
    “文锦,那份《市长参考》与《首都信息》有什么不同?我手里的《首都信息》一直没有间断过呀。”夏闻天若有所思地问。
    “我听说《市长参考》丁能通根本不过问,完全由习涛与吴东明单线联系,那个习涛是特务出身,哥哥又是中央警卫局的处长,我想那份《市长参考》里的内容一定非同一般啊!”朱文锦添油加醋地发挥道。
    听了朱文锦的话,夏闻天陷入沉思,他并不看重吴东明独享的那份《市长参考》,他看重的是吴东明这种行为发出的信号,他觉得吴东明这个人很有意思,给人的感觉是襟怀坦白,但是做起事来却深不可测。起初夏闻天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位好搭档,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共事后,夏闻天发现对吴东明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不过,夏闻天不愿意让朱文锦看出自己的这种隐忧,他从骨子里不太喜欢朱文锦阴森森的脾性,但深感这位“四朝元老”对人对事总有老辣、甚至毒辣的见解,用好了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高参。
    因此,夏闻天笑容可掬地说:“文锦,市驻京办这几年在工作上很有起色,只是信息工作弱了一点,信息工作要想上一个新台阶,就得用非常之人下非常之功,东明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市驻京办归市政府主管,丁能通有责任向市长负责,《市长参考》直接报给东明也不为过,只要有利于东明这个一市之长科学决策、民主决策,我们就应该理解。”
    夏闻天这么一圆场,朱文锦像吃了个软钉子,他眼角的鱼尾纹稍稍动了一下,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夏闻天的表情,以他多年在官场察人的经验,心想,别看你夏闻天不搭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五味杂陈呢,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应该说正事了。
    于是,朱文锦满脸堆笑地说:“夏书记,这一闲聊把正经事忘了,我来是想请示一下,在你的指示下,办公厅行政处对市委大院重新进行了修整,而且重修了小广场,只是小广场中央搞个什么雕塑,大家众说纷纭,我看这个雕塑关系到市委的形象,这画龙点睛的事,还得烦劳您书记大人给把把关啊。”
    “他们都搞了些什么方案,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夏闻天明眸一闪,笑着问。
    “什么龙啊、凤啊、假山石啊,俗不可耐,都被我给否了。”朱文锦摆了摆手说。
    “文锦,那你觉得什么东西好呢?”夏闻天用让人摸不着的语气问。
    其实朱文锦心里早就想好了一个方案,只是他想探探夏闻天的心思,没成想夏闻天又把球踢回来了,他只好抛砖引玉地说:“夏书记,我的方案就是在小广场中央立一个华表,和天安门广场前的华表一摸一样的华表。”
    “说说你的理由。”夏闻天未置可否地说。
    “华表是中华民族的传统建筑物,有着悠久的历史,相传华表既有道路标志的作用,又有过路人留言的作用,在原始社会的尧舜时代就出现了,那时,人们在交通要道设立一个木柱,作为识别道路的标志,后来邮亭、传舍也用它作标识,它的名字叫做‘桓木’或‘表木’,后来统称为‘桓木’,因为古代的‘桓’与‘华’音相近,所以慢慢读成了华表。在这根木柱上,行人可以在上面刻写意见,因此它又叫‘谤木’或‘诽谤木’,‘诽谤’一词在古代是议论是非的意思,就是现在提意见,所以它又是有‘意见箱’的作用。如果我们在市委大院小广场立一个华表,可以昭示党员和群众,东州市委有从善如流,勇于纳谏的胆魄,多有意义!”
    朱文锦还未说完,夏闻天一拍大腿说:“好,文锦,你这个主意好!其实在古代,华表不光有‘意见箱’的作用,天安门前的那对华表上都有一个蹲兽,头向宫外;天安门后的那对华表,蹲兽的头则朝宫内,传说,这蹲兽名叫‘犼’,性好望,犼头向内是希望帝王不要成天呆在宫内吃喝玩乐,希望他经常出去看望他的臣民,它的名字叫‘望帝出’;犼头向外,是希望皇帝不要迷恋游山玩水,快回到皇宫来处理朝政,他的名字叫‘望帝归’。所以华表不单纯是个装饰品,而是提醒古代帝王勤政为民的标志。华表既然有‘意见箱’和‘勤政为民’的含义,而且有一种庄严感,以我看,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的院子里都应该立一根。”
    夏闻天的语气显得有些兴奋,朱文锦连忙附和说:“还有一种解释,说华表是由一种古代的乐器演变而来,这种乐器名为‘木锋’,是一种中间细腰,腰上插有手柄的体鸣乐器,官员们代天子征求百姓意见,奔走于全国各地,就靠敲击木锋引起人们的注意,后来,天子不再派人出去征求意见,而是等人找上门来,将这种大型的木锋矗立于王宫前,经过演变,就成了华表。夏书记,我希望华表立好的那天,你去给揭个幕,给市委办公厅的同志们讲讲在小广场立华表的寓意,也好让大家明白华表立在市委大院的深远意义。”
    “好啊,到时候,你安排吧,文锦,我身边有你这个老秘书长做高参,让我不知少操多少心啊!有你是我这个市委书记的福气啊!”夏闻天拍了拍朱文锦的肩膀真诚地说。
    听到赞赏,朱文锦也兴奋起来,自我标榜地说:“夏书记,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中有三句话,我一直当作座右铭,这就是‘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惧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不然怎么能熬成‘四朝元老’呢!”
    夏闻天听罢哈哈大笑,“文锦,魏征是自古以来杰出的谏官代表,他‘事有必犯,知无不为’,即使是李世民发怒之际,他也敢面折廷争,最后被李世民尊为可以知得失的‘人镜’。希望你我都能以魏征为榜样,互为‘人镜’,也好不负党和东州八百万人民对我们的重托啊!”
    夏闻天的话语重心长,朱文锦虽然表面百感交集,但心里却不以为然。朱文锦一向认为自己是政治天才,只是官运不佳,如果真把自己放在市长、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就冲自己的“廉”也将写进东州的历史。朱文锦是很想让自己走进历史的,可惜,尽管自己是市委常委,算作市委领导之一,但却只是市委的大管家和市委主要领导的服务员,这样的角色也许后人在写起东州市改革开放历史时有可能点到他一笔,但注定不会像写新中国成立后东州市历任市长、市委书记那样详实,哪怕是个市委副书记也会详实许多,这不能不成为自己政治生涯中的遗憾了。
    30、党性分析
    为了把制博会办成国家级的,吴东明特意委派林大可专程拜会商务部领导,丁能通陪林大可忙了一天。本来林大可答应丁能通晚宴上见见驻京办处以上干部,结果在中央党校学习的周永年得知林大可进京的消息后,非要请他吃饭,丁能通推掉原计划,亲自开车拉着林大可去了中央党校。
    在东州官场上,夏闻天、周永年、林大可号称“铁三角”,三个人特别投脾气,其实林大可进京前就与周永年通了电话。一晃周永年在中央党校学习两个多月了,两个人早就盼着煮酒论英雄了。本来林大可想在北京园请周永年,周永年说中央党校管得太严,晚上归校时间不允许超过十一点,为了能多侃几句,周永年非让林大可来中央党校一叙。
    周永年和林大可都喜欢吃辣的,因此,周永年在中央党校附近寻了一家湘菜馆定了包房。丁能通陪林大可走进包房时,餐桌上早就摆满了酒菜。
    “永年,”林大可一进包房就大声嚷嚷道,“听说你的党性分析报告成了中央党校的范文,有没有让秘书捉刀代笔呀!”
    “大可,你这张嘴可太损了,你还不如干脆说我是抄的呢!不过你说的让人捉刀代笔者有之,一抄了之者有之,表面上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实际上是表扬与自我表扬者也有之,我们一切领导把个人材料假手于人已经成了习惯,不读书不学习,不思考不内省,搞得自己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其实闻天同志早就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他所有的报告、讲话和致词全都自己动手,从不让秘书代笔,相比之下,如果自己的党性分析报告都找人代笔,我估计让代笔者都瞧不起啊!这样的官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周永年一番慷慨陈辞让林大可颇为感慨,“永年,尼克松说,‘所有我认识的伟大的领导人,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都是伟大的读书者’。据我所知,目前,我们大部分领导干部中坚持读书者少之又少,更别谈伟大的读书者了,依我看,应该从党性分析的角度谈谈领导干部不读书的原因。真分析透了一定很深刻。”
    丁能通见两位领导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连忙举杯说:“周书记、林市长,能不能少说点党性,多谈点酒性。”
    三个人碰杯后,周永年呷了一口酒,饶有兴趣地考问道:“能通,如果让你写一篇党性分析报告,你会怎么写?”
    丁能通一仰脖子干了杯中酒,嘻皮笑脸地说:“两位领导,当着真人的面儿我不能说假话,真要想弄清党性首先得弄清人性,如果连人性都弄不明白,怎么可能弄清党性。”
    “永年,你别说,能通说的还真深刻。我觉得党性和人性并不是一对矛盾,而是高度统一的,人性好,党性才会强,党性本身就包含着许多人性的精髓。”林大可赞许地说。
    “有道理,人性是丰富和复杂的,它有崇高壮丽的一面,写党性分析报告的目的之一就是规避党员人性中消极的一面,我认为人性先予党性,而党性高于人性。党性是对人性的升华,是对人性积极一面的张扬和对人性消极面的摒弃。只有让党性闪烁人性的光辉,党才能有生命力啊。因此,党性应该是最真实的人性!”周永年由于讲得兴奋,竟自己端起酒杯独饮了一杯。
    “永年,问题的关键是,许多党员干部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都摆不正党性和人性的关系啊!”林大可惆怅地说。
    “是啊,我党历史上多次以走了‘火’的、变了‘味’的所谓‘党性’代替了人类普世价值的人性,导致党的威信滑坡的沉重教训,这确实是一个不得不令人深思的问题啊。”周永年蹙着眉说。“所以我说党性在人性之中,是人性的一种,没有人性就没有党性,我并不赞同周书记说的党性是对人性的升华,最近我看了一部纪实电影叫《信天游》,片中主人公县纪委书记冒着丢官甚至失去生命的危险,为老百姓的根本利益惩恶扬善、扶危解难,主人公说,‘党性,就是埋藏在人们心中真实善良的人性’,我觉得这句话道破了党性和人性的真正关系,里面有一段唱词,我给两位领导哼几句:‘苹果开白艳艳,听我唱一下梁青天,百姓的事情他都管,一管就管个底朝天。’”
    丁能通用地道的陕北信天游的调子哼唱的很投入,周永年和林大可听了却陷入了沉思,他们既是被这种动人的曲调给震撼了,更是被“党性就是最真实的人性”这句朴实的话语给震撼了。
    “大可,今天能通给我们上了一课呀,只有把人们群众的利益看作党的最高利益,群众才会把党看作最亲的人,这不正是‘党性就是最真实的人性’的本质体现吗?”周永年感慨地说。
    “是啊,原来党性就是埋藏在人们心中真实善良的人性。如果我们每个党员干部都时刻以‘真实善良的人性’对待工作,对待同事,对待自己服务的群众,那么,党的事业何愁兴旺发达。原来党性就是人性,就是良知,就是良心啊!能通,说得好,就冲这句至理名言,永年,我们敬能通一杯!”林大可亲自为丁能通斟了一杯酒。
    丁能通佯装受宠若惊的样子,惴惴地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敬两位领导!”
    三个人各自喝下杯中酒,周永年关切地问:“大可,制博会筹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万事俱备,我这次来就是与商务部、国家贸促会,还有机械工业联合会、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等部门沟通一下制博会开幕的时间,省委省政府对制博会非常重视,希望以制博会为契机,带动全省装备制造业全面复兴。”林大可踌躇满志地说。
    “装备制造业是工业化或后工业化国家的主导产业,但它在我国制造业中的比重还不到30%,远低于美国的41.9%、日本的43.6%、德国的46.4%,这直接导致了我国工业结构升级缓慢,清江省特别是东州市作为国家装备制造业基地,又是老工业基地,振兴装备制造业的路还很漫长啊,仅靠每年举办一次热热闹闹的制博会恐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啊!”周永年泼冷水似地说。
    “周书记,我觉得关键还是所有制问题,”丁能通插嘴说,“在振兴老工业基地的过程中,要树立新的公有制观念。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公有制,一种是国家所有制,一种是集体所有制。在今天市场经济弹性体制下,百分之百国家投资的国有企业将来也会有,但是集中在少数特殊行业,取而代之的应该是大量的新公有制,一种形式是混合所有制,国家控股、国家参股的都变成混合所有制企业;另外一种形式就是公众持股的所有制,它是采取一种产权明确到个人的一种公众持股形式,实际上是采取一种股份合作制、股份制,东州市老工业基地设备老化、技术老化,但产业不老化。从来没有夕阳产业,只有夕阳技术。没有技术创新,企业就难以生存下去。”
    “能通,说的有道理呀,”林大可深吸一口烟赞许道,“观念决定制度,制度决定成败呀!过去我们常讲‘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搞市场经济这个观念该改一改了,要敢于让‘肥水流入外人田’,搞制博会也是引入市场竞争,这就相当于龟兔赛跑,在比赛中,龟兔双方如果只竞争不合作,最后只能有一个胜者,或者两败俱伤,但如果能相互合作,陆地上兔子背乌龟跑,水中乌龟驮兔子过河,就可以实现双赢。”
    “我同意林市长的观点,在装备制造业调整改造过程中,企业兼并重组不是让利吃亏,而是通过合作,共享更大的利润,这一点东汽集团已经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丁能通肯定地说。
    “能通,我觉得金伟民的那个百慕大造壳上市的方案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味道,要是偷鸡不成再蚀把米,可够你小子喝一壶的,谁都知道那个金伟民是你的老同学,香港银钻财务入股东汽集团也是你牵线搭的桥。”林大可用质疑的口吻说。
    丁能通听罢心里暗骂,好你个林大可,老子为东州招商引资还招出罪来了,脸上却满脸堆笑地说:“林市长,东汽集团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伟民如果不插手必死无疑,何况为了东汽集团能够到美国上市,伟民把银钻财务持东汽集团的51%的股份都转到了那个狗屁基金会的门下,这公不公、私不私的产权关系如此模糊,将来上市成功了,大把大把的资金往东汽集团流,如果哪位大爷又想起‘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老话,来个翻脸不认帐,那伟民可就惨了,就为这儿,我一再提醒伟民,可这老伙计一意孤行,与东汽集团合资合作铁了心了,非要创造资本运作的奇迹。林市长,我真说不好奇迹发生后的吉凶祸福啊!”
    “能通,”周永年深沉地接过话题,“一位青年导演问俄罗斯天才电影导演谢尔盖·帕拉杰诺夫:‘要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导演,我还缺少什么?’谢尔盖·帕拉杰诺夫认真地对他说:‘你缺少一场牢狱之灾。’其实无论是对政府领导人还是对企业家,在体制创新的过程中,都面临着精神上的一次炼狱啊!”周永年的话说的很深沉,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闷。
    周永年是掐着点回中央党校的,夏夜的京密运河两岸黒魆魆的,有一种久别了的静寂。林大可破天荒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有几分释放压抑的兴奋。
    “能通,你觉得吴东明这个人怎么样?”林大可以朋友的口吻毫不忌讳地问。
    在丁能通心中,林大可的确是朋友,尽管他嘴上“林市长、林市长”地叫着,但是在心里他从来都没把林大可当市长看,还是当年皇县的那个豪气逼人的县长。
    这就是丁能通的诡谲,心里的丁能通和表现出来的丁能通判若两人,没有人知道哪个是真实的丁能通,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实的自己。但是在东州官场上,林大可是唯一一个可以一眼就能看透丁能通的人,不是林大可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丁能通面对林大可刀一样的目光,不得不卸下伪装。因为林大可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别说丁能通披着狼皮,你就是披着羊皮,林大可都毫不留情地给你撕下来。
    丁能通索性穿上皇帝的新衣站在林大可的面前,如此一来,林大可倒成了围观的人,丁能通这招以攻为守,每次与林大可单挑都管用。所以,林大可表面上把丁能通当部下,心里一直把他当作可以袒露心扉的朋友。
    丁能通早就耳闻林大可与吴东明的关系非常微妙,但是微妙到什么程度,丁能通还不好判断,因为丁能通觉得自己对吴东明这个人还看不太明白。丁能通最不忍看到的就是当年肖鸿林和贾朝轩之间因争斗而腐败所酿成的悲剧重演,他琢磨林大可之所以直言不讳地问自己,吴市长这个人怎么样,一定是林大可从骨子里认为吴东明不怎么样了,要是顺着林大可的意思说,无疑会造成两位领导之间更深的隔阂。丁能通虽然很善于工于心计,但从来不做挑拨离间之事。
    因此,思忖片刻,丁能通用车载点火器点了一支烟,狠吸一口说:“是个想事干事的人。”
    “你这个万金油的脑袋,没琢磨琢磨他想干事能干事的目的是什么?”林大可冷哼一声问。
    “什么目的?”丁能通佯装不解地问。
    “是为东州八百万人民谋福祉呢,还是为自己往上爬积累政绩资本呢?”林大可一脸不屑地问。
    “应该两者都有吧,官当到他那个份上,离真正的封疆大吏只一步之遥了,一千里都走了,谁会放弃一步呢?”丁能通的眸子幽幽一闪,勉强一笑说。
    “这就对了,别看只有一步之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呀!”林大可肃然动容地感叹道,“能通,我知道你小子正在想办法巴结他,不然你也不会弄出一幅什么狗屁老道写的字糊弄他,还什么‘天口吐紫气,昌山日月来’,亏你小子能想出来,我提醒你,对吴东明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怎么,你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丁能通试探地问。
    “我问你,习涛搞的那份《市长参考》都写了些什么,你这个驻京办的一把手不会不知道吧?既然是《市长参考》,为什么我这个主管市驻京办的常务副市长和其他几位副市长都看不到?你丁能通凭什么把驻京办搞成吴东明一个人的御用衙门?”林大可深不可测的目光轻蔑地一扫,颐指气使地问道。
    “天地良心,”丁能通连忙解释道,“林市长,吴市长亲自交办的事,我这个小小的驻京办主任敢不做,莫非吃了熊心吞了豹子胆了?至于《市长参考》里的内容,我还真不过问,完全由习涛负责,现在习涛就相当于吴市长的驻京秘书,你说我怎么好插手呢?”
    “恐怕不是驻京秘书,是钦差大臣吧。我看你小子不是不好插手,而是耍滑头不愿意插手吧!”林大可揶揄地谑道。
    “既然你老大哥知道小弟身边有钦差,就应该理解我的难处。你最了解我,从来不干擦枪走火的事,我倒是担心你常务副市长大人出马一条枪啊!”丁能通不软不硬地说。
    “行啊,你小子还知道提醒我,说明你还是咱老林的朋友,出马一条枪是俺的血性,在部队十五六年就养成了这点血性,改是改不了啦!”林大可笑着摇摇头,然后话锋一转,关切地问,“能通,我听说你和衣雪分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是不是有点太绝情了!”
    林大可的话,一下子捅到了丁能通的腰眼上,片刻沉默后,丁能通低沉地说:“领导,我得跟你请个假。”
    “怎么,良心发现,想去加拿大看衣雪?”林大可半开玩笑地问。
    “我老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两年没回老家看老娘了,想向你请个假,回家看看老娘。”丁能通深沉地说。
    “我的瞎眼老母亲我一星期不回去看看心里就想得慌,你小子居然两年没回家看娘了,太过分了吧?我给你半个月的假,回去好好陪陪老人家!”林大可用教训部下的口吻说。
    丁能通听了林大可的话,心里感到很温暖,他吞了吞口水想说什么,可犹豫着咽了回去,只是脚下一用力,奔驰车沿着京密运河驶向航天桥。
    31、四合院
    国务院及其相关部门对东汽集团谋求美国上市高度重视,在丁能通、李欣汝的大力斡旋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金伟民就拿下了全部手续,再加上基金会运作得也很顺利,金伟民和纪东翔都看到了曙光。
    去百慕大的前一天中午,正好是周末,金伟民和纪东翔特意在养蜂夹道胡同整修一新的四合院办事处内设宴答谢丁能通、杨善水、习涛和白丽娜。李欣汝还特意嘱咐丁能通别忘了带朱明丽。眼下,李欣汝在北京最得意的朋友就是朱明丽了。金伟民非常看中这套闹中取静的四合院,整修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丁能通没开车,特意坐朱明丽的红色宝马跑车驶入养蜂夹道胡同。老远就看见一块崭新的白底黑字的牌匾,写着东汽集团欧华中国控股有限公司驻京办事处。
    这是一处绿树笼烟的大宅门,从外面只能隔着灰色的高墙听到里面的蝉鸣,看到露出墙头的树冠和屋瓦。金伟民和李欣汝春风满面地站在敞亮的大门前迎候客人。
    丁能通一下车就嚷嚷道:“伟民,这四合院让你这么一拾掇,快成王府了。”
    李欣汝热情地挽着朱明丽的胳膊,四个人跨进大门,金伟民一脸喜色地说:“能通,你对北京四合院文化比我熟悉,看看我这四合院拾掇得地道不!”
    “伟民,我先考考你,你知道这大门为什么开在南墙东边吗?”丁能通卖关子地问。
    金伟民冷不丁被丁能通给问住了。
    “我告诉你吧,胡同北侧四合院为正四合院,院门面南临街,门开在南墙东边,这在八卦中是‘巽’位,在风水上是吉祥的位置,也是柔风、润风吹进的位置。”丁能通卖弄地说。
    “想不到丁大哥还懂风水。”李欣汝眉开眼笑地说。
    “懂风水谈不上,不过四合院是北京最源远流长、最普遍的居住文化,建筑上已有一套固定的规则:北面是正房,东西是厢房,南面是倒座,东西南北四面都是房子,中间是天井,整体有廊子贯通。欣汝,我也考考你,你知道靠南头就是那溜倒座房,最东端的一二间南房是干什么的吗?”丁能通用手指了指问。
    李欣汝嫣然一笑,说:“丁大哥,别看我是香港人,你还真难不住我,你别忘了这四合院是我一手组织装修的,为了装修好这套四合院,我可没少查资料搞研究,你的问题我唱几句小调就能回答,你听好了,”李欣汝说着放开挎着朱明丽的胳膊,声音娇美地唱道,“天津卫城西杨柳青,有一位大姐叫白秀英。小佳人,十九冬,丈夫南学苦用功……丁大哥,我回答的怎么样?”
    丁能通哈哈大笑地说:“唱得好,回答的更好!伟民,通过这段时间办手续,我可领教了欣汝的本事,简直就是木兰啊!”
    几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左进了月门,这是一座东西长南北窄的长形院落,南边一溜倒座房,这溜房子一色的红窗棂、红柱子、红门扇,门窗镶着玻璃,透着干净爽快,北边是一道看墙,这墙装修得讲究,墙头加瓦檐,墙角出线脚,磨砖对缝,灰墙白线,颜色淡雅。有一座垂门正在中间,这门和看墙的淡雅有强烈对比。做得精致玲珑,华丽多彩。
    垂门前檐悬空,是用悬臂挑出来半个门楼。从顶上还必须垂下两根吊柱,吊柱上是彩画。吊柱底端两个球形柱头,则雕空缕细,作出并蒂莲,镂空珠等形状。
    过垂门有两棵枣树,朱明丽饶有兴趣地说:“我给你们讲个发生在我奶奶身上的笑话:我奶奶不识字,小时候,我在成都老家的院子里读鲁迅的散文《秋夜》:‘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奶奶听了笑着说:‘孩子,你这是读的什么书,连奶奶都学会了。’我说:‘奶奶,既然你会了,说给我听听。’我奶奶说:‘在我们家的猪圈里,可以看见两头猪,一头是白猪,另一头还是白猪。’”朱明丽言罢,逗得众人前仰后合地笑起来。
    “其实早年四合院中最忌讳种枣树、桑树和梨树。鲁迅文章中说他家院里有两棵枣树,说明民国以后,人们已经打破了禁忌。因为‘桑’与‘丧’谐音,‘枣’和‘梨’连在一起又有‘早离’之嫌。所以,一般院子内种树,多种‘西府海棠’。但海棠多种在内院,外院种点碧桃、杏、椒,甚至倒栽槐也算得体。树前则种开灌木,迎春、连翘、蔷薇什么的。”
    丁能通正在卖弄,内院坐着喝茶的纪东翔和杨善水听到笑声迎了出来,“好热闹啊,”纪东翔掐着半截烟笑着说,“能通,这套四合院比你刚到驻京办时那几趟营房可强多了吧?”
    “东翔,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你这里是王府气派,我们当年是大车店,是不是善水?”丁能通说着转脸问杨善水。
    杨善水是如今驻京办资历最老的人,几乎把美好的青春都献给了那几趟营房,对老驻京办很有感情,他感慨地说:“你别说,能通,一走进四合院,我就想起了咱们当年的‘大车店’。那时候条件虽然比不上五星级的北京园,但是每次走进大院,看到满院子的梧桐、丁香、柿子树,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老杨,你走进我们的四合院有没有回家的感觉?”金伟民饶有兴趣地问。
    “当然有了,金老板,你们这里如果缺人手,我愿意过来打下手啊!”杨善水话里有话地说。
    丁能通听出了弦外之音,其实是间接告诉丁能通他在驻京办干得不顺心。丁能通怕杨善水破罐子破摔的做派让金伟民、纪东翔笑话,连忙接着话茬说:“善水,伟民要是缺打下手的,怎么也得先考虑我,一时半会儿还轮不上你!”
    丁能通的话软中带硬,带有警告的意思,金伟民不知道两个人在暗中较劲,便笑谑道:“两位领导,只要你们敢来,我就敢收!”
    杨善水当时就不吭声了,丁能通也没搭茬,金伟民憋着笑看了一眼纪东翔,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
    四合院两侧布置了一座可供休憩的小园,小园中央有石桌石鼓凳,刚才纪东翔就是在这里喝茶聊天的。李欣汝将众人引到这里刚坐定,白丽娜和习涛脚前脚后地走了进来。
    白丽娜一向不得意习涛,见习涛像游客一样晃了过来,便揶揄道:“哟,习老弟,来得这么晚,想压轴啊?”
    “白姐,压轴多没意思,要压就压人!”习涛一脸坏笑地说。
    “小弟弟,怕是还没尝过压人的滋味吧?”白丽娜说完放声大笑起来。
    丁能通见白丽娜和习涛斗着嘴走了过来,轻咳一声说:“你们俩来晚了,罚你们每个人讲一个笑话,不讲笑话也可以,一会儿自罚三杯。”
    “别介,头儿,都是开车来的,还是讲笑话吧。”习涛讨饶地说。
    “习涛,既然是讲笑话,就得把大家逗笑了,否则还得罚酒。”杨善水不依不饶地说。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习涛自斟了一杯茶一仰脖子喝干后,一本正经地说:“这事发生在杨主任年轻时代。那时候他儿子还小,每天晚上都闹着和妈妈睡,孩子他妈说:儿呀,你娶了媳妇也和妈睡呀?老杨的儿子说:嗯。孩子他妈说:那你媳妇咋办呀?老杨的儿子说:让她和爸爸睡呗。老杨当时听后激动地说:你看我儿子,从小就懂事!”
    习涛言罢,白丽娜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下子就喷了出来,在场的人无不笑得前仰后合,杨善水一边笑一边骂:“习涛,你小子这张嘴可够损的!”
    习涛笑着说:“白姐,别光笑,该你了!”
    “我不行,我认罚!”白丽娜一边捧腹大笑一边说。
    众人笑罢,酒菜上齐,金伟民为每个人满上了一杯酒,举起杯说:“欧华汽车这艘巨轮就要出海远航了,感谢大家的鼎立支持,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
    众人响应,一饮而尽。
    金伟民一轮敬过之后,纪东翔也举起杯激动地说:“说心里话,自从我接手东汽集团以后,每天都战战兢兢地过日子,那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啊,为什么?天天摸着石头过河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啊!就是与香港银钻财务合作,还有人骂老子要当资本家。通过与金先生这段时间的合作,我终于明白了,老子就是要当资本家,当红色资本家。”纪东翔说得激动,本来想敬大伙,结果说着说着自己一仰脖子先干了。
    丁能通接过话茬笑着说:“其实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没有石头可摸了,可供选择的路很多,要么架桥,要么弄舟,要么修隧道,但是我们还在摸石头,这样做的结果,要么停滞不前,要么被水淹死!为什么我们这么热衷于摸石头呢?就是没有勇气解放思想。每一次思想解放其实都是逼上梁山的。当年安徽凤阳县小岗村的十八户农民,为了吃饱肚子,冒着杀头坐牢的风险,将土地承包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创造历史,东翔、伟民,我希望欧华汽车不仅能创造国企改革的历史,也能够创造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奇迹!”
    “总之,欧华汽车的轮子毕竟跑上了美国资本市场的高速公路,汇入了世界金融的车流之中,一定能跨过一道道沟来一道道坎,开进纽约城的!”金伟民兴奋地说。
    “伟民,有一个问题我不太明白,欧华汽车与汽车教育基金会到底是什么关系?”杨善水不解地问。
    金伟民一丝不苟地笑着说:“老杨,搞这个基金会,只不过是为了在形式上符合美国资本市场的规范要求,以便顺利地通过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严格审查,只是欧华汽车大股东的替身,有名无实。”
    “金总,基金会的投资是谁出的钱?”朱明丽插嘴问道。
    “当然是香港银钻财务了,我把银钻财务控股的欧华汽车厂的资产都挂在了基金会名下。”金伟民耐心地解释道。
    “那么你去百慕大注册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是以基金会这个大股东的名义了,而不是以香港银钻财务的名义。”朱明丽继续问。
    “对,由基金会授权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全部股份,拿着这份授权书,我就可以在百慕大注册壳公司,然后依此向承销商第一波士顿投资银行、所罗门兄弟投资银行、美林证券公司,以及格信律师事务所、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表明,香港银钻财务已经以大股东授权的方式掌控欧华汽车的经营管理大权。”金伟民欠了欠身子慢条斯理地说。
    “我听明白了,要不是美国人要这份法律文件,以确认受托人金老板掌握了对欧华汽车控股权的话,那么再弄出一个授权,就是多此一举,对不对?”白丽娜似懂非懂地问。
    “丽娜说的不错。”李欣汝插嘴回答。
    “金总,”半天没吭声的习涛突然冷冰冰地说,“我说话不好听,你别介意,不过你的资产仅仅是借了基金会一个名而已,还要由基金会来授权你对自己资产的处理,拿着这个委托,你累不累呀?”
    “习涛,你什么意思呀?”纪东翔不高兴地问。
    习涛不予理睬继续追问道:“金总,我就想问一问,你向东汽集团投入的全部资产毕竟已经移落到了基金会名下,尽管你是为了使东汽集团到美国上市,可是你真不担心一旦有变,这么一大笔资产就会被他人籍基金会之名占有,使亿万财富失于旁人?”习涛说这番话时目光时不时投向李欣汝,大有英雄救美的气概。
    “习涛,东汽集团又不是江洋大盗,是名副其实的国有大中型企业,你害怕香港银钻财务的资产遭劫失守不成?真是笑话!”纪东翔满嘴喷着酒气,脖子粗脸红地说。
    李欣汝见纪东翔情绪不对头,连忙打圆场地说:“不采用香港银钻财务的资产挂到基金会名下去百慕大注册欧华汽车的方式,东汽集团在资不抵债的情况下,就不可能通过sec的审查,得以在纽约上市。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其它的方法把东汽集团送到纽约上市呢?这么做是伟民的唯一选择。”李欣汝的语气透着深情,习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欣汝。
    金伟民是个做事执着的人,认定了目标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咬了咬嘴唇沉思片刻说:“大家的担心我心领了,但是欧华汽车厂的资产在东州,而欧华汽车一旦在美国资本市场上发行股票,融资进账的巨款都要拿回中国,投资到东州去,本身就是拿美国投资人的钱,向中国的国土上投资,向东汽集团投资,用哪一个名义能在美国上市,就挂在哪一个的名下,来为我们的国家做事,为清江省的汽车工业融资。这么一来,仅仅用了基金会的一个名,我的资产,香港银钻财务的出资就会给你们所担心出现的那些人夺走,全算作别人的了吗?我看不会,我相信我们的国家,我相信改革开放的政局,我相信我们社会主义的法律、道德和良知,我相信东州市政府的诚意,我更相信东翔是我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金伟民的一番话让有些激动的纪东翔情绪稳定下来,一直沉默着的丁能通轻哼一声说:“伟民说的对,欧华汽车谁是出资人,欧华汽车倒底是谁的资产,不都是明明白白摆着的事实吗?即使有人要明抢暗夺,我看也是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一点也不复杂。再说香港银钻财务的钱都是有银行的出资凭据的,都经过了那么多人的手来办理,真鉴如镜,翻得了天吗?让我看你们都是杞人忧天,还是好好喝酒吧。伟民,明天你就要闯百慕大三角了,我们大家敬你一杯壮行酒。”
    众人无不响应,一时间小园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丁能通虽然嘴上说真鉴如镜,心里却为老同学捏了一把汗,此时此刻金伟民已经听不进去不同的声音了,因为箭已经在弦上,金伟民把所有的心思和能量全都投向了东汽集团走向纽约的进发之中。
    丁能通不得不佩服老同学在资本运营上的卓越想象力和操作才能,金伟民虽然通过一系列让人眼缭乱的资本重组,充分放大了自己在东汽集团上市项目中的权益,但是丁能通还是认为欧华汽车挂在基金会名下是金伟民的“阿喀琉斯之踵”。他心里只是默默为金伟民祈祷,希望自己的担心不被言中。
    回北京园的路上,丁能通坐在朱明丽的红色宝马跑车里沉默不语,朱明丽不明白丁能通怎么突然深沉起来,便逗趣地问:“通哥,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想心上人了?”
    丁能通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我的所爱在山腰;想去寻她山太高,低头无法泪沾袍’。‘我的所爱在闹市;想去寻她人拥挤,仰头无法泪沾耳’。‘我的所爱在河滨;想去寻她河水深,歪头无法泪沾襟’。”
    还未等丁能通说完,朱明丽咯咯笑着说:“‘我的所爱在豪家;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摇头无法泪如麻。爱人赠我玫瑰,回她什么:赤练蛇。从此翻脸不理我,不知何故兮——由她去吧。’丁大主任,干嘛拿鲁迅的打油诗寻开心?”
    “明丽,你想过什么是爱吗?”丁能通若有所思地问。
    “傻瓜,真正的爱是说不清楚的,只是在心里想一个人。”朱明丽脉脉含情地说。
    “可弘一法师刚出家时,他的妻子问他爱是什么,他双手合十说,爱是慈悲。”丁能通禅味十足地说。
    “通哥,你该不会是要出家吧?”朱明丽戏谑地问。
    “明丽,我不是想出家,我是想回家了。”丁能通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
    “想回家?”朱明丽不解地问。
    “对,我都两年没回雨露村看我娘了,我该回家看看我娘了。我已经向市政府请了半个月的假。”丁能通充满惆怅地说。
    “通哥,我觉得你是想自己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了。要不要我陪你回去?”朱明丽用渴望的目光扫了一眼丁能通。
    “不用,我到东州后还要去昌山的黎明监狱看看罗小梅。”丁能通不假思索地说。
    “通哥,你活的太累了,其实你早就不爱她了,何必要学聂赫留多夫呢?”朱明丽酸溜溜地问。
    “我哪儿有聂赫留多夫的境界,他是在为自己的灵魂救赎,我既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勇气。很长时间没去看她了,只是觉得应该去看看她了。”丁能通愧疚地说。
    “通哥,那天你在我房间喝醉酒,躺在我床上睡着了说梦话,你知道你嘴里喊的是谁的名字吗?”朱明丽心情复杂地问。
    “你呗,还能有谁?”丁能通圆滑地说。
    “油嘴滑舌,我在你心中有那么重要吗?告诉你吧,是衣雪。”朱明丽白了丁能通一眼,猛一踩油门,宝马跑车轰然冲上立交桥。
    丁能通以为朱明丽会说自己喊的是罗小梅或金冉冉,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喊的是衣雪,他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地嗔道:“拿你大哥开心是不?怎么可能呢?”
    “你呀是鸭子死了嘴硬,通哥,通过那天晚上我才明白,你真正爱的女人是衣雪。”朱明丽用道破天机的口吻说,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明丽,我和她已经覆水难收了!”丁能通低沉地感叹道。
    “通哥,为什么不把失去的爱找回来呢?普希金说,‘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逝去了的,就会变成亲切的怀念。’我觉得不是爱欺骗了你,而是你欺骗了爱。通哥,你应该好好想想了!”
    朱明丽的话句句如针地刺痛了丁能通的心,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衣雪都像幽灵一样出现在睡梦中,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一个爱情的流浪者,难道衣雪真的像金伟民曾经说的那样是因为爱自己才离婚的吗?金冉冉真的是为了爱自己才娶见衣雪的吗?两个情敌竟然为了真爱而成了好姐妹,这让丁能通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贫病交加的海涅曾经在卢浮宫拜倒在维纳斯的脚下哭泣,连爱情女神维纳斯都失去了双臂,何况自己这个凡夫俗子的爱情?
    想到这儿,丁能通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惆怅。
    32、“老虎”
    辛翠莲到市安全局反间谍处不久就有了妊娠反应,她为此欣喜若狂,因为怀孕正是她处心积虑的一个结果,为吴东明生个孩子,只要为吴东明生一个孩子,就不愁一辈子抓不住他!
    有妊娠反应后,前天早晨她用事先买好的受孕测试纸做了尿检,测出了两条让她欣喜若狂的红线。今天上午她请假去了市妇婴医院,医院化验单也显示了阳性。医生告诉她怀孕了。辛翠莲激动得恨不得马上扑到吴东明的怀里。
    但是,激动之后,辛翠莲突然又冷静下来,她知道,吴东明是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如何挟制他留下这个孩子,还需要一番智斗。
    晚上下班后,辛翠莲准备了一桌子好吃好喝的,还特意准备了蝎神酒,辛翠莲是个颇有心机的女孩,她发现吴东明每次喝完蝎神酒看自己的眼神就像雨天挂出的两道小小的彩虹,要多迷人有多迷人,今晚要想让吴东明就范离不开这蝎神酒。
    吴东明在昌山当市长时就跟自己的司机学会了开车,吴东明喜欢自己开车,他认为考核干部是否与时俱进的重要指标之一就要看他是否会开车。
    吴东明上任东州市市长后,除了正常配备的2号车外,他还从市安全局调了一辆挂公安牌照的沙漠风暴。晚上,吴东明单独行动时不敢开自己的2号车,因为太显眼了,他只好开沙漠风暴,他喜欢这辆沙漠风暴,开起来不仅顺手,还看不出来自己的身份。特别是与辛翠莲幽会时特别方便。
    自从蝎神酒喝顺口以后,吴东明喜欢上了邱兴本,邱兴本是属蛇的,一旦缠上吴东明哪肯松开。特别是邱兴本请吴东明去万寿县视察了蝎神集团加工生产基地后,不失时机地请吴市长到山里洗了温泉,特意在山里选了一个清纯的妹子,让吴东明开了苞。吴东明再一次尝了采阴补阳的滋味,一下子好上了这一口,他觉得以前自己只懂得工作,太不懂生活了,原来人生除了工作以外,还有这么多乐趣。
    吴东明觉得自己虽然位高权重,却活得还不如邱兴本潇洒,不知怎么,吴东明开始称邱兴本为老弟了,邱兴本也受宠若惊地喊上了大哥。
    今天上午东汽集团传来好消息,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已经在百慕大哈密尔顿注册成功,这就是说,金伟民处心积虑造壳到美国上市的计划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金伟民已经从百慕大飞抵纽约,将欧华汽车的上市资料报送给sec,只要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批准欧华中国汽车控股有限公司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东汽集团不仅起死回生了,而且一下子就站在了世界汽车舞台上。这可不是一般的政绩,不仅省委省政府要给自己记上一功,甚至有可能惊动中南海。
    吴东明越想越高兴,他迫不及待地想让辛翠莲陪着自己痛饮几杯,可是陆力生过生日,请的人范围很小,特意给他打了电话,还让秘书送了请柬,十几个局以上干部参加,常委一级的还请了赵国光、张宏昌和朱文锦,在北都大饭店闹得挺晚。
    席散后,吴东明让司机送自己回了市政府,他又在办公室醒了酒,才自己开着沙漠风暴驶向景润园。
    景润园位于黑水河畔,是两栋高级公寓,住的往往是单身贵族、高级白领,这些人大多是夜猫子,这正是当初吴东明看好这里的原因。
    辛翠莲的房子在五楼,窗户正对着黑水河,之所以没买高一点的,是焦云龙的主意,他知道吴东明与辛翠莲的关系后,觉得太高了要坐电梯,难免让人认出来,不如买的低一点,直接爬楼梯,现在的单身贵族哪儿有爬楼梯的,因此爬楼梯肯定遇不上熟人。吴东明一直欣赏焦云龙的诡谲,这小子天性属猴的。
    辛翠莲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吴东明,等满桌子菜做好后,吴东明来了个电话,说市委组织部部长过生日得参加,让她自己先吃,他去应酬一下就回家,结果快十点钟了,吴东明才进门。
    辛翠莲像一头小鹿一样扑过去,吴东明抱住辛翠莲,在小美人陶瓷般的脸蛋上啜了一口,温情软语地问:“等急了吧,宝贝!”
    “东哥,”辛翠莲娇声娇气地说,“你不是说住这儿是暂时的吗,还说要让人家住别墅,住别墅多方便啊,你看你,每次来都像做贼似的。”
    “别急呀,宝贝,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吴东明抱着小鸟依人的辛翠莲来到客厅,翠莲穿着件红睡裙,没戴胸罩,一对奶子在纱质睡裙后像一对小皮球蹦来蹦去,看上去漂亮得像初升的红日。
    “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吴东明揽着辛翠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捏着小美人的脸蛋问。
    “你刚吃了鱼翅鲍鱼大闸蟹,还能看上我做的粗茶淡饭啊!”辛翠莲娇嗔地说。
    “莲儿,在我心里,全世界最好的厨师加在一起也没有你做的粗茶淡饭好吃,我特意留着肚子,走,陪我喝几杯!”吴东明说完,兴奋地拽着辛翠莲的小手走进饭厅。
    辛翠莲竭尽千娇百媚之能事,哄吴东明开心,就是想等他喝得半醉时将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看看他的反应,辛翠莲想好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当官的最怕身败名裂。
    吴东明几杯蝎神酒下肚,心中的春潮便涌动了起来,“莲儿,”吴东明左手将辛翠莲揽在怀里,右手揉捏着一对像发面馒头似的奶子,色迷迷地问,“在市安全局当特务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原来以为在市安全局反间谍处工作不知道得多刺激呢,去了才知道死气沉沉的,什么事都没有。”辛翠莲玉葱一般的双臂吊在吴东明的脖子上,语气失望地说。
    “莲儿,当特务还不容易,我现在就需要你为我当一回特务,你干不干?”吴东明试探地问。
    “干,”辛翠莲毫不犹豫地说,“东哥,别说为你当一回特务,就是为你去死我都愿意。”
    “好宝贝,有你这句话,哥就放心了,你既然是我吴东明的女人,你说,应不应该为我的事业出点力呀?”
    吴东明松开揉捏奶子的手,辛翠莲预感到吴东明要和自己谈重要的事,赶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娇滴滴地回答:“东哥,我巴不得为你做点事呢!”
    “那好,过两天我和鼎臣说一声,调你到市政府办公厅公务班呆些日子。”
    吴东明还未说完,辛翠莲就噘着嘴问:“东哥,该不会是让我给市长办公室打扫卫生吧?”
    “是给市长办公室打扫卫生,但是带着任务去的。”吴东明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任务?”辛翠莲好奇地问。
    “什么任务去了再说,今天哥高兴,就想让你陪我喝几杯!”吴东明狡黠地说。
    辛翠莲看出来吴东明要说的事非同小可,她暗自高兴,因为这件事只要自己答应做了,就可能加重自己留下肚子里孩子谈判的筹码。
    其实辛翠莲平时从吴东明的话里话外早就听出来他与常务副市长林大可关系微妙,辛翠莲本来不懂政治,但是自从进了市安全局,耳濡目染她明白了抓权的重要性,什么叫贵?就是有权。而且权力与阴谋是亲姐俩,不管通过什么途径,只要有权就有了富贵。
    别看辛翠莲念书不多,只是个初中生,但是她十七岁就走进社会,又在罗小梅、丁能通这些人精身边熏过,历练得一点就透。吴东明不说任务是什么,她也不强求,反正早晚得告诉她。
    辛翠莲不失时机地举起杯,娥眉轻挑地敬了酒,然后试探地问:“东哥,你是喜欢儿子呢,还是喜欢女儿?”
    说者有心,听着无意,吴东明不经意地叹道:“莲儿,不瞒你说,我更喜欢女儿,谁都知道儿子跟娘通心,女儿跟爸通心,你是不是跟你爹更贴心一些?不过最好是既有儿又有女,儿女双全那才是天伦之乐呢!现在让计划生育搞得,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女儿了,我现在一听谁家生龙凤胎了,就羡慕啊!”
    辛翠莲听后心里喜滋滋的,心想,大傻瓜,或许你马上就要有女儿了!她媚声媚气地说:“东哥,我想给你生个女儿行吗?”
    吴东明听后心里一紧,顿时警觉地说:“莲儿,可不能有这种想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辛翠莲立即落下笑脸,噘起樱唇嘟囔道:“东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人家怀孕了!”
    吴东明听罢脑袋嗡地一声,“莲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好好的就怀孕了呢?”吴东明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辛翠莲索性露出一副打开天窗的表情,“东哥,你干了些什么你还不知道,怎么还问我呀?”
    吴东明毕竟是一市之长,他很快冷静下来,温情地说:“莲儿,别生气了,是我不好,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办好不好?”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辛翠莲委屈地流着泪说,“你不就是担心我给你生下这个孩子影响你的仕途吗?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是一市之长,谁敢怎么着你,我就不信你要是真爱我,会舍得让我把孩子打掉,再说了,我一心一意地爱你,疼你,不管白天黑夜,满脑子都想的是你,人家就是爱你,这有什么错?现在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三妻四妾的,我又不给你满世界的张扬,又不给你找任何麻烦,就想把我们爱的结晶生下来,这有什么错?你一个大市长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市长,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东哥,你不是说,我要星星你就给我摘星星,我想要月亮你就给我摘月亮吗?我现在什么也不要,就要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
    辛翠莲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吴东明的肩膀,吴东明被辛翠莲的这番话说的心乱如麻,眼前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楚楚可怜地站着,像一只刚受伤的小鹿,他脑海中迅速权衡了对策,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前途,他狠了狠心咬了咬牙,心想,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让辛翠莲把孩子打掉,否则后患无穷。
    “莲儿,你知道我一天到晚满脑子想的也是你,但是我毕竟不是一个有家有业的普通男人,真要是把孩子生下来,捅到组织那里,丢官罢职不说,还得身败名裂,你要是真爱我的话,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还是把孩子打掉吧”吴东明苦口婆心地说。
    “我不!孩子要是打掉了,我也不活了,五楼跳下去也能摔死人,窗户外面就是黑水河,我只要从黑水河大桥往下一跳就什么都结束了,要么我就吃一百片安眠药,反正死法有的是,你要是非让我打掉孩子,我就去打,打完孩子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如果死前我再写一封遗书寄给组织,你照样丢官罢职、身败名裂!”
    辛翠莲每句话都像刀一样捅着吴东明的心窝子,“宝贝,你这是何苦呢,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吴东明还真被辛翠莲的一番话给镇住了,他骨子里原本是个桀骜之人,但是面对辛翠莲的倔强他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辛翠莲见吴东明的口气有些软,便不失时机地说:“东哥,我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怕你听了不高兴!”
    吴东明听罢眼睛一亮,“莲儿,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你帮我找个人嫁了,这样孩子就名正言顺、顺理成章地生下来了!而且我仍然是你的女人!”辛翠莲用期待的口吻说。
    吴东明起初很怕辛翠莲寻死觅活地走极端,想不到这丫头鬼精灵,竟想出了保住孩子的变通方法,吴东明仔细琢磨着辛翠莲的建议,越琢磨越觉得这个方法切实可行,既保住了孩子,留住了翠莲的心,又对自己的声誉没有什么伤害,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何况自己真想要个女儿,翠莲要是真给自己生个女儿,儿女双全的美梦不就实现了吗!只是把辛翠莲嫁给谁呢?最好这个人长期不在东州,与辛翠莲两地分居,这样名义上是嫁给了这个男人,实际上还是自己的女人。
    想来想去,吴东明忽然在脑海中锁定了一个人,他觉得这个人做武大郎太合适了,这可不是一般的武大郎,既有武松的威武英俊,又有西门庆的倜傥潇洒,选这个人辛翠莲一定一百个愿意,只是怕人家不愿意,怎么才能让这小子上套呢?吴东明想到了王鼎臣。
    “莲儿,你可想好了,不许反悔!”吴东明诡谲地说。
    “想好了,绝不反悔!”辛翠莲坚定地说。
    “我还真有个人选,你一定满意!”吴东明卖关子地说。
    “谁?随便找个武大郎打发我可不行!”辛翠莲咬着嘴唇说。
    “你们处的习涛,你听说过吧?”吴东明试探地问。
    “听说过,不是在市驻京办当主任助理呢吗?”辛翠莲确认地问。
    “对呀,习涛可是一表人才,让他当武大郎怎么样?”吴东明一脸坏笑地问。
    “只要你舍得我,我就敢嫁!”辛翠莲倔强地说。
    “傻丫头,你敢嫁,人家还未必敢娶呢,既然你同意,回头我得找鼎臣商量商量,我听说这小子见过的对象快一个连了,就是没有相中的,眼光高得很,让这小子上套,还真得费点心思。”吴东明老谋深算地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人就配打光棍,一辈子让他找不着女人!东哥,干嘛非得找一个不好驾驭的,找个听话的就行,我又不是真想找个好男人嫁了,不过是找个替身,人家心里早就嫁给你了,再优秀的男人我都不稀罕!”辛翠莲半真半假地说。
    “莲儿,你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我怎么能委屈你呢,”吴东明说着又把辛翠莲揽在怀里,一边抚摸着瓷器一样晶莹的肌肤一边说,“嫁给习涛还有一个好处,这小子在北京,你们俩到一起后聚少离多,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呀,我总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谁是鸡谁是鸡,说的真难听啊!”辛翠莲用小拳头一边捶着吴东明的胸脯,一边撒娇地嗔道。
    辛翠莲撒娇就像一样灿烂,吴东明每每见了都有一种浑身酥软的感觉,棘手的事一过,吴东明的精神头又起来了,他连饮两瓶蝎神酒,狎昵地笑道:“莲儿,我喜欢听你唱的那首《女人是老虎》,好听,再唱给我听听!”
    “不唱!”辛翠莲扭捏地说。
    “为什么?”吴东明捏了捏辛翠莲的脸蛋问。
    “你是不是拿人家当老虎了?”辛翠莲敏感而妩媚地捏了捏吴东明的大鼻子问。
    “老虎你倒不像。”吴东明憋着笑说。
    “那像什么?”辛翠莲不依不饶地问。
    “我看你像老猫!”
    “你才像老猫呢!”
    吴东明开怀大笑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