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驻京办主任(全集) > 第3章 适者生存
    第3章 适者生存
    31、贿赂
    贾朝轩一行从香港回来没有回北京而是直飞东州。因为在香港,贾朝轩就得到消息,省委组织部下来一个考察组,是专为他和李为民来的。
    这让贾朝轩非常警觉。因为在东州政坛上,没有人不知道有两个人政治前途无量,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就是李为民。
    省委组织部在贾朝轩不在东州之际,不声不响地下来考察贾朝轩和李为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能不让贾朝轩警觉。
    其实,贾朝轩骨子里一直瞧不起李为民,因为李为民这个人人情世故从不放在眼里,干巴巴、硬邦邦、冷冰冰,一点情趣也没有,坚持原则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据说市委机关没有人愿意给他当秘书,更没有人愿意给他当司机,因为一点油水也捞不着。李为民就像个工作狂,搞得秘书、司机一天到晚死累死累的。
    就说住房吧,所有副市级以上干部都住进了常委大院,市委机关事务管理局几次做李为民的工作,他就是不搬,到现在还住在居民区里。机关干部都佩服他的魄力和干练,但对他不尽人情的劲儿,都打怵。
    不过,老百姓都说李为民好,因为不管多大的事,只要是老百姓的事,他碰上了准管到底,有时候撕破脸皮搞得下属一点脸面也没有,还经常在大会小会上说老百姓的事没小事,一副很正经的面孔。
    据说李为民从未洗过桑拿,现在仍然坚持在市委机关澡堂洗澡,也没去过歌厅,这种人也没有娱乐细胞,谁也别想请他吃个饭。
    上次在北京贾朝轩请李为民吃饭,也是借李为民住在驻京办的机会,许多人理解不了李为民的生活方式,贾朝轩背后叫他“李克思”。
    与贾朝轩相比,李为民是从上面派下来的,属于空降干部,在东州的根基与贾朝轩没法比。贾朝轩是一点一点从基层干上来的,当过街道办事处科员,社区科科长,街道办事处副主任、书记,区商业局局长,区长助理、区长,市建委主任、党组书记,市政府副秘书长,市长助理,副市长,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每一个台阶都没有落下,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贾朝轩最大的特点,是关心下属,凡是跟他干过的干部,无不以我是贾市长的人自居,机关干部大多都知道跟贾市长干活不白干,贾市长这个人知道下面人苦,有什么好处从来不忘了大家,所以在机关干部中,贾朝轩要比李为民有人缘。贾朝轩认为,只要下面基础牢,上面再有人拽,则仕途之路光明无限。
    贾朝轩回到东州先向王元章汇报了博会申报的情况,又向肖鸿林汇报了香港之行港商有意投资北京园之事,贾朝轩从这两个党政一把手的神态中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心里平静了许多。看来省里这次考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在东州更没有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贾朝轩回到了自己久违了的办公室,惬意地坐在高背皮椅上,点上一支烟正想着心事,秘书顾怀远进来了。
    “贾市长,刚才你去肖鸿林市长办公室时,陈富忠打来电话,说一会儿过来。”贾朝轩心想,刚和这小子分手,又来干什么?
    “他没说什么事?”
    “没有。”
    两个人正说着话,有人敲门,顾怀远开门一看,正是陈富忠。陈富忠的表情略显紧张,与顾怀远打了招呼后,很快就闪进了贾朝轩的办公室。
    顾怀远觉得陈富忠有点不对劲,像是出了什么事,但又猜不到是什么事。摇摇头走出办公室去秘书一处取文件去了。
    贾朝轩见陈富忠满脸堆笑地走进来不太对劲儿,就问:“富忠,出了什么事了?”
    陈富忠谦卑地从皮包里拿出一把钥匙说:“大哥,肖伟在琼水湖畔开发了一片别墅,请法国设计师设计的,建的真他妈好,我给你弄了一栋,这是钥匙,早就想给你,你老不在家。”
    贾朝轩接过钥匙掂了掂,说:“不光这事吧?”
    陈富忠心虚地说:“大哥,从香港回来我才知道,敢情,段玉芬被人杀了,还有办公室主任,叫刘可心。”
    “富忠,我回来后,邓大海就跟我说了,据说,手段极其残忍,老弟,这事不会与你有什么关系吧?”贾朝轩隐隐约约地觉得陈富忠是为此事而来的。
    “大哥说哪儿的话?咱现在有头有脸的,哪能干这种下三烂的事?只是段玉芬当时贷款确实为难过我,公安局找我了解点情况也很正常,只是刑警支队的石存山凭啥老监视我呀?整几个便衣警察跟他妈的特务似的,老在我家和北都大厦晃。”
    “你怎么知道石存山派人监视你?”贾朝轩冷冷地问。
    “大哥,老弟是在江湖上闯过来的人,哪条道上没有朋友?”
    “富忠,你说实话,段玉芬的死确实与你没有关系?”贾朝轩目光如炬地看着陈富忠问。
    “大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你都不信了?”陈富忠镇静地说。
    “富忠,段玉芬挡了你的财路,我怕你手下的人又犯老毛病,平时对海志强他们管得严点,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放心吧,大哥,海志强没有我的话,什么事也不敢做。”
    “富忠,既然什么事也没有,公安局找麻烦也不怕,什么时候我请邓大海吃顿饭说说。”
    贾朝轩无限怅惘地吸了一口烟,一点点地喷着烟圈,烟圈越来越大,渐而消失无形。贾朝轩觉得自己就在一个无形的圈子里,这个圈子里有一种场,像磁石一样吸着自己,无力摆脱,只好随着磁场转,越转越小。渐渐的,深度近视镜后面,一双疲惫的双眼紧紧地闭上了,房间里传出了呼噜声……
    32、怜香惜玉
    夜深了,黑水河在月光的映照下从它那宽阔柔软的胸怀里舒出一口气,于是忘记了一天的暑热和烦恼,它像一位慈祥的母亲,对两岸所发生的一切都给予谅解和宽恕,它静静地展开肢体,仿佛要准备入睡了。
    海志强把奔驰车停在陈富忠的别墅前,陈富忠没有马上下车,他沉思半晌道:“志强,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让弟兄们都先散了,给他们拿点钱,让他们到南方散散心,需要回来时再回来。”
    “大哥,贾市长怎么说?”海志强试探地问。
    “贾市长怎么说你不用问,把你该干的干利索就行了。”陈富忠不耐烦地说。
    “知道,大哥!”海志强恭敬地应道。
    “志强,记住,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什么风浪咱们没经过,何况咱们还养着一批掌权的人呢。”陈富忠说完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然后慢慢推开车门。
    陈富忠走进家门时,林娟娟一个人在客厅里正抹着眼泪。林娟娟见陈富忠进来赶紧擦掉眼泪,起身迎接。
    “怎么了?”陈富忠把烟按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问。
    “没怎么。”林娟娟显然有些怕陈富忠。
    “不对,明明刚擦干眼泪嘛,我这个人最怜香惜玉了,见不得女人流泪。”陈富忠一把搂住林娟娟,端详着林娟娟的玉脸说。
    “忠哥,白天去医院看我父亲,他的情况不太好,所以有些伤心。”林娟娟无助地说。
    为了救父亲,林娟娟委屈自己把身子给了陈富忠,接触时间长了,她发现陈富忠也有很脆弱的一面,经常在夜里像个孩子似的被吓醒,嘴里不停地喊“娘、娘”。
    林娟娟心想,这是怎样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对娘这么依恋?慢慢地她习惯了陈富忠的冷酷,知道这冷酷背后一定有常人没有经历过的落寞。
    “娟娟,你知道你为什么能留在我身边吗?就是因为你这份孝心,想伺候我的女人太多了,但是有你这份孝心的太少了。如今,红颜不再薄命,而是薄情啊。现在的女人,只要有好处,就什么都不管了,你知道,我这辈子就追求两大快感,一是钱本身,二是对女人发泄的快感。不过,自从我俩睡过以后,你居然是个处女,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不瞒你说,不是一流的女人我是不要的,不过,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处女,你是第一个。你是不是想说我是个流氓?对,我是一个流氓,漂亮的女人永远是我这种流氓的猎物,不过,既然跟了流氓,与其跟小流氓,不如跟我这种大流氓,除了跟我这种流氓以外,还有一条路就是跟有头有脸的衣冠禽兽,比起这种人,我觉得我要坦白,这就叫五十步笑百步吧。”
    陈富忠滔滔不绝地说完,捏了一下林娟娟的脸蛋,林娟娟听得杏眼圆睁,樱唇微张,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江湖的奇谈怪论,她被陈富忠彻底征服了。
    “忠哥,你为什么不结婚呢?”林娟娟好奇地问。
    “结婚?”陈富忠愣了一下说,“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一个女人,这就是我娘。她老人家为了不让我饿死,自己却饿死了。”陈富忠说到这儿,顿了半晌,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时候,人就像狗一样,会吃人,而狗不会吃狗。所以有人骂人时说你连狗都不如,那纯粹是对狗的侮辱。娟娟,你没挨过饿,你不懂,凡是挨过饿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成为盲流,要么成为流氓。你愿意嫁给我这样的流氓吗?”
    “我只知道没有你,我爸早就死了。”林娟娟低着头说。
    “那是你用肉体换来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每天都在换女人。娟娟,哥今天情绪好,去拿瓶洋酒,陪我喝两杯。”陈富忠脱下t恤衫往沙发上一扔说。
    “拿什么牌子的?”林娟娟在酒柜前不知所措地问。
    “随便,反正都是他妈的鸟语,我也看不懂。”
    33、官道
    贾朝轩斜靠在床上捧着《雍正王朝》看得正起劲儿,韩丽珍端着一杯热牛奶推门进了卧室。
    “朝轩,累了一天了,怎么还不睡?”韩丽珍把热牛奶递给贾朝轩问。
    “丽珍,不看《雍正王朝》不知道,原来我身边缺一个邬思道啊!”贾朝轩蹙额叹道。
    “朝轩,是不是你身边的人你没留神?我看丁能通、顾怀远都是深藏不露的人。”
    韩丽珍与肖鸿林的老婆关兰馨不一样,这个女人要是生活在刘邦的时代,就是吕后,生活在唐朝就是武则天,心不仅比天高,而且主意也正,是贾朝轩的贤内助。
    贾朝轩在北京与许多大人物搭上关系,都是韩丽珍的功劳,而且韩丽珍的心肠也不像一般的小女人,整天看着老公像个醋坛子,韩丽珍对贾朝轩与女人的关系问题上,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贾朝轩与苏红袖的关系,以韩丽珍的精明不会不知道,但是韩丽珍从未发过难,韩丽珍心里有数,贾朝轩搞多少女人也离不开她,她实际上就是贾朝轩的女邬思道。
    “丽珍,顾怀远这小子我心里有数,有才气,只不过给我当秘书不敢张扬,在我面前,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过还得历练;丁能通这小子不白给,你从他和我下围棋就能看出来,拿捏得滴水不漏,保证三局两胜,而且输的两局都让我赢得不轻松,这个人的心计在我和肖鸿林之上,只是这小子是肖鸿林的人,不好交底呀!”
    “朝轩,我倒觉得你身边不缺邬思道,而是缺个孙嘉淦,那可是大清朝不可多得的名臣,耿直不阿,铁骨铮铮。”
    “丽珍,当今官场已经容不下孙嘉淦那样的人了。”
    “有那么严重吗?我看李为民就是东州的孙嘉淦,人家在老百姓中的口碑比你强多了。”
    在韩丽珍心目中,当然希望丈夫能如日中天,然而她知道,丈夫缺的正是李为民无欲则刚的精神。
    “丽珍,我始终不相信李为民真的那么干净,狡兔三窟,我总怀疑他还有窝,他和我都主管城建,我就不信他真是什么廉洁的官。丽珍,我回北京后,你找一下富忠,让他派人给我盯着点李为民,想办法弄到点真东西,李为民要是爆出假廉洁的冷门,未来的东州必然是我贾朝轩的。”
    贾朝轩太了解官场了,他从街道办事处一点一点地爬起来,每一步都运筹帷幄,他错误地认为,台湾的柏杨说得对,中国人是丑陋的,对待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君入瓮。
    他还有歪理,以为中国人除了物质的四大发明外,还发明了精神的四大发明,那就是太监,小脚,八股,大辫子。
    贾朝轩这些观点早就给韩丽珍说过,虽然夫妻所见略同,但是韩丽珍还是希望丈夫成为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朝轩,当选副市长的时候,你和李为民的票数一样多,要不是他退出竞选,你也不一定当上这个副市长。”
    “按你的说法,我这个副市长还是他恩赐的,他不也因祸得福,不然能当上市委副书记吗?排名也排在我前头?”贾朝轩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们俩这个扣儿,宜解不宜结。”
    韩丽珍最懂得夫贵妻荣的道理,她现在与贾朝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常言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她不希望丈夫树太多的政敌。
    “放心吧,夫人,我现在处处都让他一步,处处都尊重他,当官之道我还是懂的,正所谓,做官先做人嘛。”
    “这就对了,你们俩年龄相当,都有拼命三郎的美誉,应该合起来做点事,这样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
    “老婆,我看你这个医院院长当的都快成政治家了。”
    “我哪是什么政治家,在我心中,你和儿子就是我的事业。”
    “丽珍,北京王老那儿你抽空还得多走动走动,关键时刻老爷子说一句话够我们受用半辈子的。”
    “你放心吧,王老的尿病我请咱们省祖传名医给配的中药胶囊,吃得效果非常好,只是你在党校毕业前去拜访一下更好,准备点古玩什么的,老爷子好玩。”
    “一般的东西拿不出手,丁能通倒是跟我说过一个玩古董的玩家手里有一副价值不菲的明代‘永子’围棋,估计老爷子能看上眼。”
    “那还不抓紧办!”
    “那好,回北京后,我就办。”
    34、忠言
    石存山是从衣雪那儿知道丁能通回东州的,石存山有一肚子苦水想跟老同学倒倒。所以,一大早就把车停到了丁能通家楼下。
    丁能通昨天晚上睡得晚,正所谓小别胜新婚,给衣雪交公粮是在所难免的,因此快到十点了,两口子也没起床。
    衣雪对石存山一大早就来打扰很不满意,一年到头难得与丈夫温情几次,好不容易在一起睡个懒觉,石存山一会儿打电话,一会按汽车喇叭,气死人了。
    但是,衣雪一想到段玉芬的死,气就消了,她理解石存山,石存山是一个硬汉,也只能在丁能通面前诉诉苦,估计石存山内心痛苦极了。
    衣雪催着丁能通起床,赶紧给他热了杯牛奶,丁能通洗漱完毕,一口气把一杯牛奶灌下去,拿了两个面包片,就出去了。
    石存山的桑塔纳一直往琼水湖方向开,公路下就是滚滚滔滔的黑水河,河两岸所有的高秆作物正在出穗吐缨,玉米、高粱、谷子,长得齐刷刷的,都已冒过了人头。各种豆类作物都在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芬芳的香味。
    远处的山坡上,羊群正在下沟,绿草丛中滚动着点点白色,石存山目视前方,车开得很快,仿佛要逃离这个肮脏的世界。
    “存山,案子有眉目了吗?”丁能通打破沉默,开门见山地问。
    石存山半晌才说道:“能通,查不下去了!”
    “为什么?有大人物干扰办案,连邓副市长都有点吃不消了!”石存山痛苦地紧锁眉头。
    “存山,其实,玉芬出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做人不能太原则,太死心眼。”
    “你是说玉芬挡了人家的财路?”
    “存山,你的性格和玉芬真像,既然案子复杂,你也要多加小心!”
    “能通,这回我豁出去了,一定要破这个案子,为玉芬报仇!”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找你来就是要你帮忙,你是市长秘书出身,又是驻京办主任,可以接触到大人物的私生活,你帮我密切注意一下贾朝轩与陈富忠的来往,有可疑的地方一定通知我!”
    “存山,你疯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你都敢监视?”
    “能通,别忘了,玉芬曾经深深地爱着你!”
    石存山刚说完,迎面到了高速公路收费口,车缓缓地停在收费口,石存山按下玻璃准备交钱,却发现一辆红色的宝马车缓缓停在相邻的收费口,石存山发现贾朝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好像是个女人。两辆车几乎同时交完费驶出收费口,驶上高速公路。
    “能通,贾朝轩坐在前面那辆红车里,咱们跟着这辆车,看看贾朝轩去哪儿!”
    “存山,那辆红车我认识,是苏红袖的。”
    “苏红袖?难道贾朝轩与苏红袖……”石存山惊异地问。
    “怎么?也有你这个刑警支队支队长不知道的?”
    “真他妈的道貌岸然,能通,你小子得小心点,整天跟这伙人混在一起,说不定哪天就搅进去了。”
    下了高速公路便进入了琼水湖风景区,红色宝马沿着湖畔路缓缓前行,石存山的桑塔纳远远地跟着。
    琼水湖波光粼粼,蒲草连天,湖水轻轻拍打着堤岸,发出有节奏的哗哗声,垂柳在微风中懒洋洋地飘动,山坡上树木森森。
    一条小柏油路曲径通幽地伸入琼水园,这就是肖鸿林的儿子肖伟开发的高级别墅区,约有上百栋,红色宝马在琼水园前停了一下,保安行了军礼,红色宝马驶入园。
    石存山的车赶紧尾随过去,保安刚要拦,石存山说:“和前面一起的。”车没停便跟了上去。只见红色宝马缓缓驶到一幢位置极佳的豪华别墅前,贾朝轩戴着黑墨镜从车里钻了出来。很快苏红袖也下了车,两个人手牵着手钻进了别墅。
    “能通,知道这幢五号别墅是谁的吗?”
    “谁的?”
    “陈富忠的。”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玉芬的死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就是陈富忠。”
    “看来你一直在监视他。”
    “能通,东州有这样的市长,老百姓能过好日子吗?”
    石存山说完,踩了一下油门,车轮与柏油地面迅速摩擦发出尖锐的叫声,车飞速驶出琼水园。
    “存山,湖边小饭店一家比一家好,我饿了,咱俩吃活鱼吧。”
    “好啊!我俩好长时间没痛痛快快地喝了。”
    石存山把车停在湖边一家叫“湖畔活鱼馆”的小酒店,两个人在湖边的凉棚下坐下,丁能通点了两条爱吃的鱼,石存山要了叫“小烧”的当地特产白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酒到酣处,石存山不客气地说:“能通,我觉得你变了,不是那个在大学时积极向上、热情善良、聪明义气的老同学了。”
    “存山,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活法儿有看法儿,说实在的,我对你的活法也不敢苟同,都什么年代了,还满口原则、主义的,无论干什么都是为了养家口,当工人、当老师都是养家糊口挣工资吃饭,当干部就成神儿了?就成公仆了?难道你干这个刑警支队支队长不是为了养家口?扯淡!每个月不给你发工资行吗?存山,你和玉芬犯一个毛病,什么事儿太认真,跟你说句实话,在东州官场上,我佩服一个人,就是市委副书记李为民,我承认他是个好官,可是一个李为民能捻几个钉?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痒,屎干了不臭!我为啥要当这个驻京办主任,说实话,我离开肖市长之前要去市公安局当局长也不在话下,可是别看你整天打打杀杀的,你见的死尸多,我见的行尸多,行尸走肉你懂吗?我不怕你笑话,我就相信适者生存。我在驻京办更容易看清东州的事,这叫旁观者清。我告诉你,肖鸿林、贾朝轩、李为民还有他妈的袁锡藩,早晚得见个高低,政治斗争是你死我活的,我在北京山高皇帝远,就是不愿意搅到是非窝里去。存山,我劝你,办事别太死心眼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周围都是坏人,就你一个好人,好人也成坏人了,我丁能通也有原则,就是同流不合污,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底儿的,但是我保证不湿鞋帮儿,难呀!太阳升起来了,黎明却死掉了;亚当都堕落了,我们还能清白吗?来,干!”丁能通借着酒劲儿侃了一阵子心里话,说得石存山气得满脸通红,嘴唇都紫了。
    “丁能通,你说的是人话吗?按你的意思玉芬的案子就不破了?白死了?还屎干了就不臭了,不臭也是屎,我看你现在就像一坨干屎。你放心,像李为民那样的好官是大多数,远了不说,副市长邓大海就是这样的好官,我石存山官不大,但也是以李书记为榜样做人做事的,早晚有一天充当黑社会保护伞的腐败分子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劝你小子加点小心,驻京办就是个大染缸,你没听人家说驻京办也叫蛀京办,蛀虫的蛀,还什么山高皇帝远,别忘了,北京城就是皇城根儿!谁不知道你这个驻京办主任的工作就是陪领导打牌,喝酒,买字画,玩古董,送礼,腐蚀国家部委司局领导,将礼品不露痕迹地送上,礼物不在贵,贵了给人家添麻烦,也不能太便宜,关键是投其所好。还有就是接机、送机,安排好吃喝拉撒睡玩,家属去了还得安排购物,要让人家高兴来,高兴去。我问你,你做了三年驻京办主任,去了多少次长城、故宫?我估计你自己也记不清了,不陪行吗?”石存山毫不客气地一阵挖苦。
    “石存山,”丁能通有点恼了说,“我好不容易回趟东州,见你一面不容易,我可不是专程回来听你挖苦我的。”
    石存山笑了笑,缓了缓语气说:“能通,不是好朋友不会这么坦诚地说话,你别怪我,自从玉芬被害后,我一直心情不好,算一算,能够倾诉的朋友只有你了。”
    “存山,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我更担心你成为第二个段玉芬啊!其实我一直想做一个清正廉洁的驻京办主任,李宗吾在他的《厚黑学》自序里说,‘……最初,民风浑朴,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众人必为所制,而独占优势。众人看了争相效仿,大家都是又厚又黑,你不能制我,我不能制你。独有一人不厚不黑,则此人必为街人所信仰,而独占优胜。譬如商场,最初商人尽是货真价实,忽有一卖假货者,掺杂其间,此人必大赚其钱。大家争效仿,全市都是假货,独有一家货真价实,则购者云集,始终不衰,不败……’我是想做货真价实的驻京办主任,而不是要做又厚又黑的蛀京办主任。”
    “能通,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咱们都是玉芬的同学、朋友,一定要为她报仇,你接触陈富忠比较方便,帮我密切注意他身边的人,一旦发现可疑迹象,立即告诉我,我只求你这一件事,怎么样?”石存山说完凝视着丁能通,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35、登门
    丁能通从东州回到北京后,立即召开驻京办领导班子会议,研究的议题有两个:一个是房地产开发必须立即上马;二是全力准备迎接港商水敬洪。
    会开到一半时,丁能通接到了刘凤云的电话,询问保姆的事找得怎么样了?丁能通赶紧说,好了,这两天就过去。散会后,他马上给金冉冉打电话,两个人约好在燕山大学门口见面。
    金冉冉从大学门口出来时,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打扮得朴实无华,简单大方,丁能通快认不出来了,粉黛不施,就像纪委的女干部一样。
    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问:“冉冉,还生哥的气吗?”
    “卡耐基夫人说,那些远离成功的人总是随随便便地找一份工作稀里糊涂地结婚,急切地想改变现状,但心里的目标非常模糊。哥,我不能做这样的女人,我心里已经有了目标,所以,我接受你介绍的这份工作。”
    丁能通听后心里一惊,心想,这个女孩不得了,刚毕业就如此工于心计。
    “冉冉,你的目标是什么?”
    “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也包括我?”
    “当然,不过,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到我成功的!”
    “冉冉,在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感觉就是活着,成功之后还得活着。”
    “哥,既然活着,就应该活出个人样来!”
    “丫头,你有这份志气就好!”
    说完,丁能通急踩油门,车向方家栏方向驶去。
    刘凤云的家住在方家栏一片高层住宅区内,这片小区在北京市属于中等偏上水平,丁能通的奔驰停在刘凤云家楼下时,金冉冉坐在车上许久没有下车,丁能通理解她复杂的心情,也不劝,默默地等她。
    半晌,金冉冉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丁能通不紧不慢地跟着下了车。
    “冉冉,你放心,最多干两年,刘大姐答应两年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再说,有哥哥我呢。”
    “哥,两年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不过,你放心,这两年我一定做好。”
    两个人说着话上了电梯。
    丁能通按了门铃,开门的是刘凤云。刘凤云腰间系着围裙,看样子在做饭。
    “刘大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金冉冉。”丁能通介绍说,“冉冉虽然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但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照顾两个孩子没问题。”
    刘凤云热情地把两个人让进客厅,显然,周永年还没下班。客厅很宽敞,有三十多平米,墙上挂着一幅楷书,正是雍乾时代的名臣孙嘉淦给乾隆上的一篇著名奏折:
    小人进而君子退,无他,用才而不用德,故也。德者,君子之所独,才则君子、小人共之,而且小人胜焉。语奏言对,君子讷而小人佞谀,则与耳习投矣。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辟,则与目习投矣。即课事考劳,君子孤行其意而耻于言功,小人巧于迎合而工于显勤,则与心习又投矣。小人夹其所长以善投,人主溺于所习而不觉,审听之而其言之耳,谛视之而其颜悦目,历试之而其才称乎心也。于是小人不约而自合,君子不逐而自离。夫至于小人合而君子离,其患可胜言哉!
    “能通,这幅字是你永年大哥写的,怎么,你也喜欢这段话?”刘凤云端上来一盘西瓜说。
    “刘大姐,想不到,周大哥的字这么有风骨!”
    “是啊!他的字像孙嘉淦这个人一样,缺少人情冷暖。”丁能通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刘凤云对丈夫的称赞,心想,字如其人,难道周永年的为人也像孙嘉淦吗?那可太没意思了。
    “冉冉,家里父母是干什么工作的呀?”刘凤云见金冉冉打扮朴实,满心欢喜地问。
    “我父母都是下岗工人。”金冉冉腼腆地说。
    “也是个苦孩子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刘凤云感慨地说。
    “刘大姐,姐夫几点下班?”金冉冉坐在沙发上没话找话地问。
    “噢,你姐夫就快回来了。”
    这时,从里屋晃晃悠悠走出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嘴里淌着口水:“妈,小弟跟我抢枪。”
    金冉冉从茶几上的餐巾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赶紧给这个孩子擦口水。丁能通一看就知道这是刘凤云的傻儿子。显然,刘凤云对金冉冉的举动非常满意。
    “妈,漂亮姐姐,好,要一起玩!”刘凤云的傻儿子说。
    “冉冉,看来我这傻儿子跟你还挺有缘,以前的保姆他一个也不喜欢。”刘凤云欣慰地说。
    这时,从里屋又跑出来一个倍儿精倍儿灵的小男孩,端着玩具枪,就向傻哥哥扫射,嘴里还不停地喊:“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能通,这是我的小儿子,为他们俩,我的心都快操碎了。”
    “刘大姐,有我在这儿,以后你就放心吧,我会成为他们俩最好的朋友的。”金冉冉胸有成竹地说。
    “胡说!”小男孩说,“要想成为我的朋友得先接招!”说着就向金冉冉扫射。把金冉冉吓得不自主地躲闪了一下。
    小男孩接着说:“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怎么,你这小家伙还要面试大姐姐呀?”丁能通微笑着问。
    “什么问题?你说吧!”金冉冉很感兴趣地说。
    “大红螃蟹和小黑螃蟹谁跑得快?”小男孩鬼精灵地问。
    金冉冉假装想了半天,旁边的傻儿子傻笑着说:“当然是大红螃蟹了,大红螃蟹大,当然跑得快了!”
    “瞎说!你比我大怎么跑不过我?”小男孩傲慢地说。
    “妈,小弟欺负人!”
    “你们俩别争了,大红螃蟹虽然大,但是煮熟了,跑不动了,小黑螃蟹虽然小,但是它是活的,当然要比大红螃蟹跑得快了。”金冉冉笑着说。
    “大姐姐真聪明,来吧,咱们一起玩吧!”小男孩说完拽着金冉冉进了里屋。
    “刘大姐,有金冉冉你就放心吧,她挺能吃苦的。晚上我还要接站,先走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吧。”丁能通说完,又向里屋喊道,“冉冉,我走了,你好好干!”
    丁能通为自己完成了一件善举而暗自高兴。
    金冉冉并没有出来送丁能通,只是答应了一声:“你走吧!”
    刘凤云一直把丁能通送到楼下,看着丁能通上了车才回去。
    36、窝边草
    这几天白丽娜像被霜打了一样,无精打采的,一大早就来敲八栋六号门。丁能通昨晚喝多了还没起床,睡得正香的丁能通听到敲门声,懵懵懂懂地爬起来去开门,开开门他打了个哈欠定睛一看,是白丽娜站在门前,连忙又把门关上了。他只穿了一条内裤,丁能通对白丽娜这棵窝边草一直小心谨慎,他知道肖鸿林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这娘儿们拿下肖鸿林后,一直趾高气扬的,今天看样子怎么像晒蔫儿的黄瓜似的。
    “丽娜,等一会儿,我穿上衣服,你再进来。”
    “头儿,我还能把你吃了?”白丽娜不高兴地说。
    白丽娜心里清楚,丁能通孤身一人在北京,并不能耐得住寂寞,只是对自己谨小慎微罢了。丁能通开门后,白丽娜扭摆着屁股,不满意地走了进来。
    “丽娜,你坐着,我洗把脸。”
    丁能通走进洗手间,白丽娜简单地为丁能通收拾了一下床铺,然后拿起床头的内线电话打给食堂。
    “喂,我是白丽娜,把丁主任的早餐送到他房间来。”
    白丽娜刚放下电话,丁能通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脸出来了。
    “丽娜,你这几天不太对劲儿。”
    “怎么不太对劲儿了?人家挺好的!”白丽娜掩饰着说。
    “丽娜,你心里有事我还看不出来?”
    丁能通话音刚落,服务员把早餐送了进来。服务员退出去以后,白丽娜长叹一声。
    “头儿,人这一辈子真没劲儿!”
    “怎么了?”丁能通一边吃早餐一边问。
    “没怎么,就是觉得做人挺没劲的。”
    丁能通放下筷子黑着脸说:“怎么的,白丽娜,咱俩不是朋友是不?有什么话不能说,吞吞吐吐的。”
    丁能通的话一出口,白丽娜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丁能通预感到,白丽娜的情绪一定与肖鸿林有关。
    “他答应我离婚的,可是又变卦了!”白丽娜委屈地抹着眼泪。
    “谁呀?不会是钱某人吧?”丁能通心里好笑,开玩笑地说。
    “你讨厌!明知故问!”白丽娜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表情绝望痛苦,丁能通几乎被白丽娜的表情震呆了。
    “丁能通,要不是你为我创造了机会,我不会陷得这么深,你去告诉他,如果他不离婚娶我,我就让他身败名裂。”白丽娜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咬牙切齿地说。
    丁能通一下子意识到白丽娜的可怕,他不知道她和肖鸿林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丁能通知道如果白丽娜做出什么不明智的选择,第一个受影响的就是自己。丁能通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白丽娜。
    “丽娜,你疯了,别忘了他首先是个政客,然后才是男人,你以为他会为了你丢掉他奋斗一辈子得到的地位吗?别做梦了,我劝你别做傻事,理智点,离开他算了。”丁能通口气强硬地劝道。
    “头儿,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肖鸿林给我许了太多的愿,一样也没有兑现,我在驻京办干了十几年了,一直是驻京办酒店的破经理,才相当于正科级,头儿,不让我难为肖鸿林也行,北京园谈成后,我要当这个五星级酒店的副总经理。”白丽娜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完,往沙发上一坐,抽出茶几上的餐巾纸又擦眼泪又擤鼻涕。
    丁能通看着白丽娜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一大早这娘儿们居然搞起了敲诈,但是他心里清楚,白丽娜的确该解决级别问题了,为了不让这女人干出破釜沉舟的事,只好点心思安抚了,不过,丁能通还是有些庆幸,幸亏没偷吃窝边草,否则后果严重。
    “好了,丽娜,我知道你这些年委屈了,你知道香港黄河集团是东南亚一带著名的大公司,特别是在酒店管理上业绩非凡,人家有一整套的管理方法和对人才的要求,我们既然要办一流的驻京办,在酒店管理上就不能安插我们自己的人,我下决心了,一个人都不安排。不过,我和肖市长、贾市长都汇报了,也和市委副书记李为民汇报了,由于发展需要,市驻京办再增加一位副主任编制,我提名让黄梦然上,他上来后,你接替他的位置,做接待处处长,怎么样?”
    丁能通不紧不慢地坐在白丽娜身边有板有眼地说,白丽娜半天没表态,丁能通心里一紧,心想,这还不满意,还想咋的呀?
    “说话呀,行不行?”丁能通心里有气,脸上却带着微笑温声问道。
    “头儿,不许反悔呀!”
    白丽娜说完扑哧一笑,起身袅袅婷婷地走了。丁能通望着白丽娜柔美的背影,心想,真他妈的是个尤物!
    37、人面桃
    李为民和妻子吴梦玲悄然来到北京城,低调住进了驻京办,没有人知道这两口子一起到北京干什么,只有丁能通知道,李为民不愿意声张是怕一些像钱学礼这样的干部干蠢事。
    李为民破例用了丁能通在首都机场的关系,为自己和妻子办了临时通行证,夫妻俩洒泪送女儿去美国留学。丁能通陪李为民和吴梦玲一直将孩子送到飞机上,直到飞机起飞,吴梦玲还泪眼涟涟的。
    在回驻京办的路上,丁能通一边开车一边说:“李书记,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先生昨天到北京了,我跟他说您在北京,他想见见您。”
    “香港黄河集团是香港最有影响的大集团之一,这几年在大陆投资有向北方转移的倾向,吸引这样的大集团到东州投资,可以在香港起到示范效应,见,一定要见!”
    丁能通一听李为民同意见水敬洪,心里非常高兴,连忙给黄梦然打电话,让他将水敬洪请到驻京办。
    在驻京办贵宾室,李为民与水敬洪热情握手后分宾主落座,茶几上摆着篮,丁能通和北京园总经理田伯涛及水敬洪的两名随行人员作陪。
    水敬洪微笑着说:“李书记,我听丁主任说您在北京非常高兴,本想到东州拜访您,想不到在北京见了面,我这次来是专程为与东州市驻京办合作而来,我们董事局主席黄翰晨先生非常看好在东州的投资,特别对东州的国有企业感兴趣,只要项目好,我们是来者不拒呀!”说完哈哈大笑。
    李为民谦和地说:“改革开放以来,我们东州的经济发展突飞猛进,以东州为中心的清江省中部城市群,更是吸引了大量外商投资,应该说,东州市与香港黄河集团也是老朋友了,过去,我们就有成功的合作。东州的好项目很多,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抽空水总还是请丁主任陪着到东州走走看看,我们东州人做事一向讲究双赢。”
    水敬洪高兴地说:“我对东州人的热情深有体会,李书记,黄主席一直有意在东州建一个鞋业生产基地,主要是向国外出口,这次来我带了几双皮鞋样品。”这时,水敬洪的随行人员连忙递上来一双皮鞋,“李书记,这双鞋就是我们黄河集团鞋业公司生产的,样式和质量绝对是一流的,送给您一双为我们做做宣传!”
    李为民接过鞋仔细看了看,然后放在鞋盒里,微笑着说:“水总太客气了,在东州办鞋业生产基地,我们非常欢迎,但是这双鞋我不能收。”
    水敬洪略为尴尬地说:“李书记,这不过是一双鞋,就当是为我们企业做宣传了。”
    李为民爽朗地说:“水总,你这么大的老板要是送一双鞋未免太小气了。”
    水敬洪兴奋地说:“需要多少双,李书记尽管开口。”
    李为民诚恳地说:“水总,说句心里话,在东州最缺鞋穿的不是我,是环卫工人,他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为东州市的美丽辛勤工作,你要是送我鞋,你就多送点,我替环卫工人谢谢你了!”
    水敬洪听罢感慨地说:“早就听说李书记是平民书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您的这番话让水某非常感佩,看在李书记的面子上,我就送一万双鞋,你看够不够?”
    李为民赶紧起身,伸出双手握住水敬洪的手说:“水总,那可太感谢你了,我替全市环卫工人谢谢你!”
    水敬洪真诚地说:“李书记太客气了,这一万双鞋我们会专门为环卫工人设计,他们穿上我们的鞋穿梭在东州市的大街小巷,就等于给我们做广告了。”
    李为民高兴地说:“到时候,我会为水总专门搞一个捐赠仪式,免费为香港黄河集团做宣传。”
    水敬洪钦佩地说:“李书记办事让我想起一句古诗。”
    “什么古诗?”
    “心底无私天地宽。”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水敬洪到北京的当天晚上,罗小梅就得到了消息。消息是从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那里得来的,她马上向皇县县长林大可做了汇报。林大可指示罗小梅,要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把港商请到皇县来。
    林大可一直想把皇县建成东州市、甚至全省的开放大县,因为皇县有得天独厚的钼矿资源,苦于找不到大外商投资开发。所以,林大可听到水敬洪到北京的消息后异常兴奋,对罗小梅下了不要心疼钱的指示。
    罗小梅给丁能通打电话的时候,贾朝轩正在北京园的会议室会见水敬洪,丁能通接到罗小梅的电话后,心里既兴奋又为难。
    兴奋是因为罗小梅的姿色让丁能通念念不忘,丁能通一直抓心挠胆地想见罗小梅,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回居然送上门来了。
    为难的是,水敬洪刚到北京,许多重要课题要进入实质性会谈,罗小梅这时候来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知道贾朝轩是否能同意。不过,丁能通了解贾朝轩的品性,只要贾朝轩见到罗小梅一定会答应的。
    于是,丁能通擅做主张让罗小梅半个小时内赶到,丁能通想,罗小梅来时正好赶上宴请,酒桌上多了个漂亮的女人会更有情趣儿。
    丁能通答应了,罗小梅非常感激,她从见到丁能通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帅哥不简单,心生爱慕之情,她以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察觉到丁能通对自己也有好感,这正是罗小梅需要的,因为有了这份情谊,所有的公事都好办了,而公事又为自己多接触丁能通创造了条件,反正自己和丁能通都是孤身在北京漂,都是天涯沦落人。
    罗小梅赶到北京园时,贾朝轩和水敬洪还没有谈完,丁能通没让她进会议室,把她让到一个一人高的大瓷瓶旁。
    “小梅,你非要见港商,是不是林大可又要念什么新经啊?”丁能通被罗小梅满身袅袅幽香熏得心中一阵燥热。
    “通哥真是孙悟空,什么事也瞒不过你,我们林县长的意思是想请港商去趟皇县。”罗小梅露出急切与渴望的眼神。
    “小梅,你们林县长有没有搞错?怎么跟土匪似的,打劫呀?”丁能通若不是站在罗小梅面前,火会顶到脑门子上。
    “通哥,林县长怎么可能半路打劫呢?是等你们的事情谈完后,请你们帮忙,一起到皇县考察。林县长说了,丁主任有什么条件都答应。”罗小梅不慌不忙地妩媚一笑说道。
    丁能通听了心里的火一下子消了,他心想,先听听罗小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小梅,你们县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去的?”丁能通不屑地问道。
    “通哥,皇县出美女你没听说过?”罗小梅柔媚地嗔道。
    “小梅,总不会因为有美女就让港商跑一趟吧?”
    丁能通心想,皇县还真是个美女窝,出过几个有名的美女,什么名模,名歌星,名演员什么的,眼前的罗小梅也是个例证。
    丁能通上次和水敬洪、贾朝轩、陈富忠、苏红袖一起去香港,与水敬洪接触挺深,水敬洪对苏红袖很感兴趣,看得出来,水敬洪的确喜欢美女。
    “通哥,林县长一直想把皇县建成开放大县,别忘了,皇县的钼矿资源很丰富,而且皇县有温泉,有古镇,旅游资源也有待开发,很看好的!”罗小梅十分认真地介绍道。
    丁能通给肖鸿林当秘书时,陪他去过几次皇县,那时候皇县是全国有名的穷县,靠国家救济过日子,没想到,林大可去当县长没几年,搞出许多名堂来,竟一跃成了东州的富裕县。
    “小梅,你们的古镇有温泉,过去怎么没听说过?”丁能通好奇地问。
    “古镇早就有,过去穷,没人注意过。温泉、钼矿是这两年才发现的,林县长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普查皇县资源,没想到这一查,查出了宝。”
    两个人正说着话,贾朝轩与水敬洪的会谈结束了,贾朝轩向洗手间走去,丁能通示意罗小梅赶紧追上去,自己走向水敬洪。
    水敬洪正在和北京园董事长兼总经理田伯涛谈话,丁能通凑上去说:“水总,咱们到宴会厅吧。”
    “好好,丁主任,听说今晚的菜全是各地驻京办的拿手菜?”
    “水总有所不知,我们驻京办在北京有个协会,我通过会长把东西南北中的名厨都请来了,让水总尝尝各地驻京办创制的美味佳肴,一定会给水总留下深刻印象的。”
    “水总,您在丁主任眼里可是财神爷呀,丁主任为了今晚的宴请亲自和我研究菜谱,就差他亲自掌勺了。”田伯涛说完哈哈大笑,水敬洪听后也是满脸笑容。
    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进宴会厅,却发现贾朝轩与罗小梅聊得正欢,丁能通心中不禁暗自叹服罗小梅的攻关能力,很显然罗小梅已经说服贾朝轩同意劝说港商走一趟皇县。
    “水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东州市皇县美女罗小梅,现在是皇县驻京办主任。小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先生。”贾朝轩笑容可掬地介绍道。
    显然罗小梅的美貌一下子调动起了在场所有男人的脑垂体,男人们的眼睛没有不目光炯炯的,水敬洪更是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伸出胖乎乎的白手。
    “罗小姐,好漂亮呀!”
    “水总,罗小姐的家乡美女如云,个个都好漂亮。”丁能通赶紧溜缝儿地说。
    “为什么呀?”水敬洪肉乎乎的白手握着罗小梅的手不放问。
    “水总有所不知,在我们东州有句俗话,叫做草河口的肉猪肥又壮,皇县的姑娘浪又靓。”
    贾朝轩话一出口,水敬洪及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市长,水总,丁主任,罗小姐,请入席吧。”田伯涛客气地邀请道。
    “好,小梅陪水总多喝几杯。”贾朝轩高兴地说。
    罗小梅万种风情地坐在水敬洪身边,众人分宾主落了座。
    田伯涛示意服务员走菜。
    “能通,听说今天是各地驻京办名菜大荟萃,可别在水总面前栽面子!”贾朝轩叮嘱道。
    “贾市长,您就瞧好吧!”丁能通正说着,菜一个接一个地陆续上来了。
    “水总,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陕西省驻京办的海马炖仙鹤神针,这是河南省驻京办的洛阳牡丹燕菜,这是西藏驻京办的红鳕鱼,这是内蒙古驻京办的烤羊背,这是湖南省驻京办的八宝龟羊汤,这是山东省驻京办的金牌化皮乳猪,这是浙江省驻京办的西湖醋鱼,这是安徽省驻京办的马蹄鳖,这是贵州省驻京办的江狗肉,这是天津驻京办的五香驴肉……这么说吧,这桌菜除了北京风味的以外,全国各地的特色都上齐了。”丁能通洋洋得意地介绍完,水敬洪圆睁二目表示惊叹!
    “丁主任,不得了,水某今天果然开眼界了。”
    “水总,丁主任的诚意可用四个字来表啊!”贾朝轩自豪地说。
    “贾市长,哪四个字?”水敬洪客气地问。
    “用心良苦呗!”罗小梅声音甜津津地插嘴道。
    “还是小梅聪明!”贾朝轩高兴地说。
    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罗小梅左一杯,右一杯地敬酒,一会儿敬水总,一会儿敬贾市长,桌上的男人让她喝得一个个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是醉眼还是色眼,反正是罗小梅送谁一个秋波,谁就得喝一杯,水敬洪三下五除二就答应去皇县了。罗小梅怕水敬洪反悔,还不依不饶地让贾朝轩作证,贾朝轩满口答应。
    “能通,小梅盛情相邀,水总也答应了,你就陪着走一趟吧。”
    丁能通心想,走一趟就走一趟,反正北京园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贾市长,你也一起去一趟吧。”水敬洪邀请道。
    “不行啊,水总,我的毕业论文还没写完,这可关系到我的政治前途啊!”贾朝轩十分认真地说。
    “既然这么重要,就不劳驾贾市长了,只好让丁主任、罗小姐费心了。”水敬洪色眯眯地看着罗小梅说。
    “水总尽管放心,我们去香港享受了阳春白雪,也请水总去皇县体会一下风雪夜吧。”贾朝轩话里有话地说。
    “如果皇县的钼矿资源果然丰富,我会考虑投资的。”水敬洪认真地说。
    “水总,我们皇县丰富的东西多着呢,你去了,保你乐不思蜀,惊喜多多!”
    罗小梅的酒量让在场的男人无不刮目相看,满桌男人有了六七分醉意,这女人面如桃,毫无醉意,丁能通暗自叹服,真是巾帼英雄啊!
    38、味道
    酒席散后,水敬洪一行就下榻在北京园,一切由田伯涛安排。丁能通开车送贾朝轩和罗小梅,罗小梅来之前为了赶时间特意打车来的。
    罗小梅与贾朝轩并排坐在后排上,丁能通透过后视镜看见罗小梅靠得贾朝轩很近,穿着吊带裙的雪白臂膀紧贴着贾朝轩的胳膊,贾朝轩微微有些气喘,车内弥漫着罗小梅的馨香。
    丁能通心想,罗小梅是个人见人爱的女人,不能让贾朝轩抢了先,便主动搭话说:“小梅,我去过皇县几次,怎么没见过有什么百年古镇呀?”
    “我们有两个百年古镇,并不在县城,不过离县城都不远。”罗小梅柔声细语地说。
    “两个百年古镇叫什么名字呀?”丁能通继续问。
    “一个叫前插镇,另一个叫后插镇。”罗小梅话一出口,贾朝轩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市长,人家就知道你要笑的,你们男人的想法就是多,总是往别的地方想。”罗小梅娇嗔地说道。
    丁能通笑得一脚踩住刹车,险些刮到河边的树。
    “能通,你悠着点,我和小梅都交给你了。”贾朝轩一边笑一边叮嘱道。
    “我给你俩讲个笑话吧。”罗小梅笑嘻嘻地说,“在一个露天澡堂里,一群强壮的工人在洗澡,几只好事的猴子爬上澡堂边的树上观看,其中一只猴子边看边笑,越看越觉得好笑,最终笑得掉下树来,在地上打滚。其他猴子觉得诧异,扶起它问,为何发笑?那只猴子仍然笑个不停地说:哈哈,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你看他们的尾巴那么短,还长在前面。”
    贾朝轩和丁能通听后,都笑得歪在车座上。
    送走贾朝轩,丁能通开车送罗小梅,此时,罗小梅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丁能通。
    “怎么这么看着我?”丁能通被罗小梅看得有些发毛,一边开车一边问。
    “通哥,今天的事,真得好好谢谢你!”罗小梅深情地说。
    “小梅,别客气,其实都是东州的事。”
    “通哥,天还早呢,回去也是呆着,不如我请你去什刹海的酒吧坐坐,怎么样?”
    这正是丁能通想说的话,丁能通心里一阵窃喜:好啊,咱俩想到一块去了。丁能通掉转车头,向什刹海方向开去。
    夏天的夜晚,什刹海垂柳依依,莲叶如碧,几个京剧票友坐在岸边你拉我唱,悠然自得。沿海望去,一排酒吧映入眼帘,藤椅、竹帘、灯笼做装饰,黑灰色矮矮的门面相互辉映,质朴而亲和,古老而又时尚。这里不仅是北京人消夏的一块宝地,更是情侣、朋友聊天的好地方。
    丁能通和罗小梅沿海走了一会儿,俨然一对情侣,两个人走到一家挂着红灯笼的酒吧,找了一个离海近的座位坐下,罗小梅要了十二年的芝华士,亲自给丁能通倒了一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通哥,”罗小梅端起酒杯脉脉含情地说:“在北京混,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别讨厌我,来,我敬你一杯。”
    丁能通端起酒杯心想,你这么个甜心可人的尤物,谁会讨厌呢?
    “小梅,你太客气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还得求你帮我呢!”
    丁能通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看出来了,像罗小梅这样的人,能干大事,与白丽娜不同,两个人虽然都是尤物,但是罗小梅更大气,说不定也更义气,白丽娜不过是攀龙附凤的小女人,相比之下,罗小梅更有味道。
    “通哥,小妹不过是个女人,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小妹是最重情的,特别是有情有义的男人,小妹更是刮目相看。”
    “小梅,这年头有情有义的男人可不多。”丁能通一副痴态地盯着罗小梅说。
    “通哥就是不多的一个,因为我已经体会到了。”
    “小梅,不怕我是色眯眯的狼?”
    “通哥,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乖乖的羊?而不是色眯眯的母狼。”罗小梅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开心爽朗。
    “小梅,你真是与众不同,来,我敬你一杯!”
    两个人碰杯,都抿了一口。
    “通哥,我听说你特别喜欢这一带,为什么呢?”
    “小梅,你不觉得这什刹海一带是最有北京味的?俗话说,先有什刹海,后有北京城,你看这周围有许多王府和园,保存最好的有恭王府、醇亲王府,这一带也是老北京主要的商业活动区;宋庆龄故居,郭守敬故居也在什刹海旁边,什刹海边的柳阴街还曾住过十大元帅中的三位……特别是善于怀旧的人难忘的是什刹海的大小胡同,青砖灰瓦,朱漆大门,影壁石狮,到处充满了平和与静谧,无处不在的历史与世俗民情和谐融合,正如天桥生来就是民间马戏杂耍的地方,琉璃厂本来就是文物集散地,什刹海天生就应该给老北京人一个念想,给全世界一个了解老北京的窗口,因为登长城,看故宫,吃烤鸭,逛胡同,已经成为北京在外国人心中的标识,如果胡同拆了,百姓走了,街道都成了钢筋水泥,还来什刹海看什么?直接上东京曼哈顿吧。”
    丁能通一阵侃侃而谈,罗小梅痴痴地听得入了迷,好半天才说:“通哥,想不到你对北京研究得这么深,不过,我听说你常一个人逛恭王府,为什么?”
    “小梅,我的事,你怎么听说得这么多?你都听谁说的?”丁能通警觉地问道。
    “通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钱学礼没少在我面前说你。”罗小梅坦诚地说。
    丁能通心里咯噔一下,罗小梅怎么会与钱学礼扯到了一起?
    “小梅,听你的口气与钱主任关系不错?”丁能通试探地问。
    “谈不上,只是他得很,在我身上一直打主意。通哥,我早就知道你们关系不好,他与袁锡藩的关系可不一般,我听说袁锡藩没当上常务副市长一直对贾朝轩耿耿于怀,你得提醒肖市长别上了小人的当!”
    丁能通听罢心中暗自惊叹,想不到这个罗小梅在政治上这么敏感,她说的话正是自己的心结,眼下肖鸿林已经和袁锡藩搅和到了一起,看来这个罗小梅真的不一般,丁能通由爱慕转为敬佩。
    “小梅,谢谢你跟我这么交心,来,我敬你一杯。”丁能通与罗小梅碰杯后一饮而尽。
    “通哥,男人没有不好色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好色与好色不同,比如你和钱学礼,见了我都会起色心,但一个是贼心,一个是爱心;一个叫人恶心,一个叫人爱慕;一个只为性,一个不仅为性,更为情。通哥,我说的对吗?”
    罗小梅说完,妩媚地看着丁能通。丁能通反倒不敢接罗小梅火辣辣的目光,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大有他乡遇故知之感,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夜。
    39、谈心
    省委考察组走的那天,省委书记林白到东州考察城建工作,在汇报会上,市长肖鸿林对东州的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粉饰有余,自我批评不足,引起了市委副书记李为民的不满,两个人在会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在会上,李为民的观点得到了市人大主任赵国光和市政协主席张宏昌的支持,这让肖鸿林极为恼火。
    虽然被市委书记王元章解了围,但是东州市委市政府在工作上的矛盾清楚地暴露出来,省委书记林白虽然对东州的成绩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但对暴露出来的问题也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这引起了肖鸿林对李为民的强烈不满,虽然当着林书记的面没敢发作,但是,李为民已经强烈感觉到肖鸿林对自己的怨恨。
    散会后,从市政府大院走出来,李为民就接到市委书记王元章的电话,王书记诚恳地问:“为民同志,下午的工作怎么安排的?”
    “王书记,下午我下乡考察农民减负工作,有事吗?”李为民心情沉重地说。
    “为民同志,改天再去吧,中午我请你到草河口宾馆吃饭,我们好好谈谈。”王元章语气亲切地说。
    李为民不知道王元章要谈什么,但预感到王书记有不吐不快之感。这么多年一起共事,王元章从未像今天这样诚恳地请自己吃饭,正好自己在会上说了一半的话憋得难受,也想找一位知己絮叨絮叨,王元章同志是最好的倾诉对象。
    草河口宾馆是东州市的迎宾馆,坐落在省级森林风景区内,两辆奥迪一前一后同时抵达草河口宾馆十五号楼,这是市委的专用接待楼,十一号楼是市政府的专用接待楼,六号楼是人大的,九号楼是市政协的。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葱葱绿意,幽幽果香,嘤嘤鸟语,清新怡人,草河口宾馆几乎是这片省级森林风景区中惟一的建筑群。
    两个人下了车,李为民看了看表说:“元章,才十一点多,离吃饭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在这林子里走走。”
    “好啊!走走好,难得有时间在这大氧吧里沐浴。”
    两个人沿着一条小路走进森林,李为民之所以不愿意在饭桌上与王元章谈心是怕这里人多嘴杂,因为连宾馆服务小姐后面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有的女服务员与个别领导有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小径曲曲折折在密林中逶迤伸向一个亭子,两个人走进亭子时,却是一处古迹,叫道德亭,亭柱两侧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下联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为民,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话,看来这个亭子与道德有关呀!咱们在这儿坐坐吧。”
    两个人走进亭子坐下。
    “元章,我们今天坐在道德亭内,就谈谈官场的道德吧。”李为民意味深长地说。
    “为民,我们有些领导干部搞家天下,快成党内个体户了,脑子里早就没了组织观念,长此以往令人担心啊!”王元章话里有话地说。
    “元章同志,咱们东州的城市建设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市府广场快修成天安门广场了,老百姓管市府大路叫长安街。风光气派不等于现代文明,宏伟壮观不等于以人为本,他肖鸿林听不进群众的呼声,脑子里装不下专家的意见,把东州城当做自家的后园,想建就建,想在哪里建就在哪里建,想怎么建就怎么建,动不动就标志性建筑、国际化工程,到底是为他肖鸿林立标志,还是为东州市人民立标志?我看不到东州城市建设的国际化工程,看到的到处是他肖鸿林的家际化工程。这些年老百姓的房子拆了多少,搞得党群关系,干群关系空前的紧张,过度地搞房地产开发,无异于杀鸡取卵,涸泽而渔,靠卖土地增加财政收入还能卖几年?这不是靠家底过日子吗?全国如果都像东州这样靠卖地吃饭,总有一天没饭吃。政府成了房地产开发商的帮凶,土地出让金占了财政收入的一半,却一分钱也不用于经济适用房建设,老百姓盼住房真是望眼欲穿,可是高档别墅、贵族园却没少建,肖鸿林的儿子肖伟不就是东州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吗?还有一个黑不黑、白不白的陈富忠,那个贾朝轩公然充当保护伞,元章同志,长此以往遗害无穷啊!”李为民说得激动,一口气指出了城市建设中存在的弊症。
    “为民,不光对肖鸿林、贾朝轩有意见吧?”王元章单刀直入地问。
    “元章同志,肖鸿林之所以如此目空一切,与你长时间忍让有直接关系,你这不是在让他,而是在害他!”李为民毫不客气地说。
    王元章听后目光霍地一跳,脸色微微泛红,很显然他对李为民毫不留情的言辞有些气恼,但是还是忍了过去。
    “为民同志,今天我找你来就是想听你说几句真话。我告诉你,前几天省里来了调查组,是专门为你和贾朝轩来的,我认真地谈了你们两个人的问题,我还专门找了林白同志谈了你和我的问题。李为民,我现在就给你透露一个情况,明年七月份咱们东州就开党代会了,换届选举市委书记,年底前还要开人代会和政协会,市政府也面临换届选举,当然随后省里也要开党代会和人代会,这个节骨眼正是矛盾错综复杂,各种利益集团叫劲的时候,我老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到省人大谋个副主任,这辈子的政治生涯就算到了头。可是我放心不下东州,东州谁来接班?我左思右想,市委书记非你莫属。为民同志,你这个人襟怀坦白,嫉恶如仇,一心扑在党的事业上,东州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从我们党的事业出发,东州这块土地需要你。我走了,但不能不负责任地走,随随便便地走,随随便便地把东州交给那些群众不放心的人,甚至让群众憎恶的人,我决不答应。我这个人看上去很能容忍,但大原则我决不让步,这点觉悟是有的,立场是坚定的,为什么?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是党和人民把我培养成国家干部的,俗话说,血浓于水,我对党对群众的感情是深的。为民同志,你和贾朝轩虽然号称东州政坛的两颗新星,都是年轻有为的后备干部,但是我对贾朝轩还看不太好,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人没有你坦白,他虽然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出身很苦,但是总觉得少了一份激情,多了一份圆熟,总之,把东州交给他我还真不放心。省委考察组一到东州,贾朝轩就听到了信,在北京不好好学习,借机往回跑,搞秘密活动,为民,这样的事情你就做不出来。为民,今天说了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李为民听到这里,心里热乎乎的,要说自己不为政治前程着想是假的,位子越高为百姓做的事业就越大,李为民是有宏大政治抱负的人,但他从不会搞朋党,从不想私利,一心扑在工作上,用实实在在的政绩说话,正因为如此,不入流,得罪了许多人。今天王元章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充分肯定了自己,李为民怎能无动于衷呢?
    “王书记,这些年没少惹你生气,没少给你添乱,几乎每次见到你都要争吵……”李为民难为情地说。
    “以后要是没有机会吵了,我会觉得空落落的,为了工作争论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多少有点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意味,现在像你这样敢于亮出观点、敢于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干部越来越少了,更别说整天泡在基层与群众打成一片了。每天只会听汇报,翻材料,批文件,作报告。我听说有的领导连批文件都懒得动脑,让秘书先写在小便签上用曲别针夹在文件上,到时候一抄了事,还有的领导秘书把报告写完了还不算,还要把复杂一点的字在括号里标上白字,共产党的官要是这么当下去,早晚有一天要翻船的。”
    “元章同志,你能这么看我,我真的很感激,以后我会多注意工作方法,尽量改改我的臭脾气,特别是在我身上还存在着很多毛病……”李为民认真地说道。
    “好了,为民,今天咱俩都很坦白,希望明年东州能平稳地换届,我可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对不起,对不起!走,咱们吃饭去!”
    两个人哈哈大笑着,并肩走出道德亭,向十五号小楼逶迤而去。
    40、皇县
    水敬洪到达皇县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接待,走马观地考察两天,对开发钼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更感兴趣的是皇县的姑娘,林大可早就看出水敬洪的心思,头两天无论是宴请还是考察都安排皇县绝顶漂亮的女孩奉陪,但是只能看不能碰,搞得水敬洪心急火燎的,这叫欲擒故纵。丁能通心下想,这个林大可果然有道行。
    明天一早,水敬洪就要离开皇县了,林大可请水敬洪欣赏县二人转剧团的演出,水敬洪到皇县的当天晚上,宴请完毕,林大可就请水敬洪观看了一场戏曲联欢晚会,他发现水敬洪对几个二人转片段赞不绝口,于是决定在水敬洪离开皇县的前一天晚上,请他欣赏一台精彩的二人转演出。
    林大可似乎摸透了水敬洪的品性,专门安排富有地方特色的项目请水敬洪看,就说这二人转吧,在皇县这个民风剽悍、慷慨悲歌的地方,一男一女对唱的二人转地方小戏,是极富地方特色的。
    丁能通对这种田间地头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他一个人悄悄溜出剧场想一个人透透气。皇县政府办公室王主任也悄悄地跟了出来,他小声地问:“丁主任,要不要小姐?我给你送到房间去。”
    “王主任,我不好这口,免了吧!”丁能通赶紧转移话题说,“你们县招待所可够上档次的啊,为什么不建在县城,却建在这前插镇呢?”
    “丁主任有所不知,林县长一心想把皇县的旅游搞上去,这前插镇和后插镇都是千年古镇,别看这里房子破损得不成样子,可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凡是到县上能住县招待所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说不定哪个爷看上这里投资开发,古镇就重获新生了。”
    “你们林县长真是用心良苦啊!”丁能通回头望了一眼县招待所,豪华现代得不得了,与古镇的面貌极不协调。
    “丁主任若是没事,我可以陪您走走。”
    “谢谢!”丁能通热情地说,“你还是陪水敬洪看二人转吧,林县长找你也方便,今晚的夜色不错,我想一个人走走。”
    “也好,也好!”王主任悻悻地走了。
    丁能通感到一天的喧嚣一下子宁静下来。
    古镇的斑驳墙体、残缺院落、飞檐翘角、石板古巷,在月光的辉映下,散发出浓郁的怀旧气息。古镇的房子太陈旧了,木板木柱都透着被岁月风吹雨打后的萎枯,布满沧桑,千疮百孔,却毫无怨艾,默默地存在着。
    丁能通喜欢这份娴静,不禁想起程颢的《秋日偶成》:
    闲来无时不从容,
    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
    四时佳兴与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
    思入风云变态中,
    富贵不淫贫贱乐。
    男儿到此是豪雄。
    蜿蜒曲折的街面古意盎然,空气中有一种朽木的香味,趁着夜色,眯眼望去,像是淡墨泼就的画儿。
    “想什么呢?通哥?”
    丁能通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小梅风姿绰约地站在身后。丁能通心中一阵暗喜,心想,古镇美女弯月,真是人生佳境啊!
    “小梅,怎么不陪水敬洪看二人转?”
    “水敬洪看我总是色眯眯的,让我讨厌。”
    罗小梅妩媚地看了一眼丁能通,大大方方地拉起丁能通的手,沿着古街就走,丁能通懵懵懂懂地跟着,就像在梦中魇了一样听话。
    “通哥,出了小镇,有一处洗温泉的好地方,我们去洗温泉。”
    罗小梅挽起丁能通的胳膊宛如情侣一般。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带呀!”丁能通窘迫地说。
    “通哥,这里的人有一个古老的风俗,泡温泉是不分男女的,这叫天浴。”
    “怎么可能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古街并不长,到了街尾,一条小溪从镇边流过,月光下小溪汩汩地流淌,宁静中传出哗哗的水声。
    “通哥,沿着小溪走一会儿就到了。”
    星光下,开平葱郁的稻田如茵茵的草地,月色下,波光闪过是叶片上新雨后的水珠。越过小桥,溪水向山里流去,远处一大片荷塘散发着幽幽清香,草丛中的虫鸣和稻田里的蛙声与镇内的胡琴之音呼应,更多出了一份幽静,大地睡了,荷睡了,稻田睡了,今晚注定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话。
    忽然一阵风起,罗小梅的体香扑入丁能通的鼻翼,丁能通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罗小梅,两个人目光相撞,仿佛在空中炸开了火。丁能通赶紧收回了目光,罗小梅越发靠近了丁能通,黄色吊带裙包裹不住的双乳颤巍巍仿佛要跳出来,搞得丁能通心旌摇荡。
    但是丁能通还是抑制住了自己,故意打哈哈地说:“小梅,好像很多年没看见这么蓝的夜空了,你看那月亮白得就像少妇的肌肤。”
    丁能通本来想转移一下自己火烧火燎的心境,可还是把话题扯到了女人身上。
    “通哥,少妇是指我吗?”罗小梅歪着脸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丁能通问。
    “我听说你从来没结过婚,还算不得少妇。”
    “那也算不得少女呀!”
    “那算什么?”丁能通想了想诡谲地说,“那就算仙女吧!”
    “真的?通哥,我在你心目中算得上仙女?”罗小梅柔媚地兴奋道。
    丁能通心想,女人真是零智商,只要哄,准上当。
    “小梅,县政府的王主任经常拉皮条吗?”
    丁能通一想起刚才王主任想为自己安排小姐不禁心头一冷,心想,王主任会不会也这样招待市领导啊?万一在招待所里安装了针眼镜头,那这些领导可就惨了,多亏自己把握住了自己,没上王主任的当,否则,要真录了像,这辈子就栽倒在这个王主任手里了。
    “小梅,想不想到市驻京办?”丁能通诚恳地问。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有你在。”
    “我怎么了?”
    “我不想和你成为同事。”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共事不好吗?”
    “不好,你知道吗?我们一旦在一起,我就成了你的窝边草,我们就不能像今天这样随便,以你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吃窝边草的,那么我们的关系就会微妙起来,官场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微妙起来,离倒霉的日子就不远了。”
    “有那么严重吗?”
    丁能通对罗小梅的理论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么一个漂亮女人,头脑会如此复杂,真是匪夷所思。
    山脚下密林中有一处不起眼的水潭,在阳光的辉映下似乎飘着淡淡的薄雾,不是薄雾,是水潭中升腾的水气,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走近水潭,普通得很,周围都是大块的鹅卵石,围成直径五六米的水坑,放眼望去,周围有许多这样的水池。
    走到水池旁,丁能通开始心跳了,罗小梅妩媚地看了一眼丁能通说:“通哥,你在这边,我在那边,免得你多想。”
    罗小梅绕到丁能通的对面,不一会儿,一棵树后发出声音,丁能通看着那黄色吊带裙从迷人身段上滑落,很快月光中朦朦胧胧闪出一个嫦娥般美丽的天使,肌肤白得诱人。
    丁能通心跳开始加速,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稀里糊涂地钻进了水里,其实,水不过齐腰深,温温的滑滑的,他直勾勾地望着对面雪白的胴体,幽白而充满质感,他想起罗小梅讲过的关于猴子的笑话,只有一个想法,今晚把一切都交给本能。
    罗小梅俯身冲洗着自己长长的秀发,丁能通望着她欢蹦乱跳的奶子,眼前的情景与梅里美著名的《卡尔曼》中描写的西班牙小镇科尔多瓦郊外小河上的美女入浴图相比,毫不逊色。
    41、北京园
    回到北京,丁能通仍然忘不了在前插镇泡温泉与罗小梅销魂的那一夜,几次想给罗小梅打电话但都抑制住了。
    丁能通知道罗小梅不是一般的女人,毕竟是皇县驻京办主任,管着一大摊子事和一大堆人呢。不过丁能通还是有些后怕,心想,罗小梅会不会是看中了自己的背景和地位?抑或是兼而有之,他有一种玩火的感觉。
    市人大主任赵国光到北京开了几天会,晚上,丁能通亲自开车送赵主任去机场,把赵国光一行送上飞机后,丁能通心里空落落的,走出候机大厅,不巧碰上了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
    “哟,薪主任,接机还是送站?”丁能通热情地问。
    “太巧了,能通,我一直想找你,想和你聚一聚,刚好送走了常务副省长刘光大,咱们找个地方坐坐。”丁能通明白薪泽金找自己不会只是聊一聊、坐一坐,一定有事。
    “到北京园吧!”丁能通炫耀地说。
    “早就知道老弟要鸟枪换炮了,哥哥我正要取经呢!那好,咱们就到北京园。”
    两辆奔驰车在首都机场高速公路上飞奔,丁能通脑海里不时浮现出罗小梅赤裸的胴体,路过昆仑饭店时,他想起了肖鸿林嘱咐自己的话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一下子想起了金冉冉,心想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刘凤云家干得怎么样?于是,他给刘凤云家拨通了电话。
    “周大哥呀,我是丁能通,想问问金冉冉在你那儿干得怎么样?还满意吗?”
    “啊,是小丁啊?冉冉在这儿干得挺好的,勤快,又懂事,不光我和你刘姐满意,两个孩子也喜欢她。”
    “那我就放心了!周大哥,有事你打电话。”
    “好的,好的。你帮我们找到这么好的保姆,我们得谢谢你!”
    “不客气,再见,周大哥!”
    丁能通挂断电话,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想不到金冉冉这么快就适应了环境,进入了角色,丁能通不禁诡谲地一笑。正想着,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贾朝轩的电话,他赶紧接听。
    “贾市长好!”
    “能通啊,上次我跟你说的‘永子’围棋的事,你抓紧办,我急着用。”
    “好的,明天怎么样?您有时间吗?”
    “明天上午不行,明天下午吧,下午你来接我。”
    “好的。”
    两辆奔驰车停在北京园门前,薪泽金先下了车,这时,白丽娜袅袅婷婷地从旋转门里走了出来。
    “哟,薪主任,到我们这儿微服私访来了?”
    “丽娜,好一张厉嘴,是你们丁主任邀我来的。”
    这时,丁能通走过来,见白丽娜打扮得不同凡响,心想,这娘儿们自从成了肖鸿林的情人,一天一身,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丽娜,既然碰上了,不妨陪我和薪主任坐坐。”
    丁能通把白丽娜留下来是多了个心眼儿,一旦薪泽金提出来的事不好办,就把白丽娜留下来自己好脱身。
    “薪主任,方便吗?”白丽娜妩媚地问了一句,声音就像大热天吃了冰激凌一样爽。
    “方便,丽娜,我可是第一次光临北京园,你可得尽地主之谊呀!”薪泽金色眯眯地说。
    “薪主任,那就请吧!”
    在大堂,丁能通问:“薪大哥,北京园的桑拿浴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好啊,我正腰酸脖子痛,想好好按一按呢。”
    于是三个人一起走进二楼的桑拿中心。
    “薪主任,一会儿休息大厅见!”白丽娜妩媚地一笑,走进了女宾部,丁能通在吧台拿了钥匙,把薪泽金请进了男宾部。
    丁能通陪薪泽金泡在翻着浪的大池子里,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与罗小梅泡温泉的情景。
    “老弟,大哥真羡慕你呀!很快你就要入住北京园了,累了在这里泡一泡,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薪大哥,北京园随时欢迎你!”
    “老弟,大哥找你有件要紧的事。希望老弟帮忙,事后我少不了老弟的好处。”
    “薪大哥,我是个爽快人,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现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都有地铁了,许多城市都在努力申报,我知道肖市长一直在努力东州地铁的事,不知道进展怎么样了?”
    “椐我所知,已经列入国家发改委议事日程了,很有希望。”
    “太好了,我求你的事,就是把我弟弟薪泽银引见给肖市长。”
    “你弟弟要见肖市长?难道他与地铁有关?”
    “对,他是加拿大布朗地铁公司中国总代表,布朗公司对东州修地铁的事很感兴趣。”
    “这是好事呀!这等于为东州招商引资呀!”
    “但是我听说法国和德国已经先行接触了,老弟与肖市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你出面引见,肖市长会重视的。我弟弟说了,事成后有重谢。”
    “不用,我这个人胆小,最怕与钱打交道,你弟弟真想谢我就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老弟尽管说。”
    “我老婆一直想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学,说孩子在那里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但那里我没有熟人,帮我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学,怎么样?”
    “就这么点事?小事一桩。”
    “那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人搓了澡后,穿着浴服来到了休息大厅,白丽娜还没出来,两个人躺在沙发上,丁能通向服务员要了一壶龙井茶和一个大果盘,又叫了两个足疗小姐。
    两个人刚做上足疗,白丽娜披着一头秀发穿着绣着粉边粉的白浴服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两个奶子把胸脯挺得鼓鼓的。
    丁能通示意白丽娜躺在薪泽金的旁边,白丽娜香气袭人地坐在沙发床上,粉嫩的脚丫精美标致,白丽娜叫了一个足疗小伙,那小伙捧着白丽娜诱人的脚丫搓来揉去,搞得薪泽金艳羡不已。
    “丽娜,什么时候让大哥给你做一次足疗,保证不比这小伙差。”
    “薪大哥,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白丽娜媚声媚气地说。
    “老薪是既爱江山又爱美人呀!”丁能通说完哈哈大笑。
    “丽娜,还是你们头儿了解我呀。”
    做完足疗,丁能通说:“大哥,难得来一次,做个按摩吧。”
    薪泽金让身边的白丽娜搞得火烧火燎的,正想发泄一下,便满口答应了,丁能通对领班叮嘱了几句,领班跟着薪泽金走了。
    白丽娜凑到丁能通身边,“头儿,皇县一趟,去的挺爽吧?”白丽娜目光暧昧地看着丁能通问。
    “什么意思?”丁能通警觉地问。
    “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谁不知道皇县出美女呀?”白丽娜吃醋地说。
    “丽娜,我走这几天家里有什么事吗?”丁能通有所指地问。
    “头儿,你走后,钱主任也回了东州,只是……”白丽娜欲言又止,“只是我听说钱学礼最近跟薪泽金打得火热,好像薪泽金的小舅子承揽了纺织厂那块地的工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丁能通猛然坐起来问。
    “就是最近的事,头儿,我一直不赞成钱学礼负责这摊子事,可你不信任我,我这句话放在这儿,钱学礼那个大草包早晚得给你捅娄子。”白丽娜牢骚满腹地说。
    “丽娜,我知道这件事你对我有看法,可是你也得为我想想,你走了我少了帮手不说,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再说,房地产开发是摊浑水,我不愿意让你陷在里面,我的心思你应该明白,还是那句话,等黄梦然副主任的问题一解决,你就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当接待处处长,到时候,咱们入住北京园,工作环境大为改善,何苦在东州遭那份罪?想回去还不容易?再说,大老板又不是不来了,哪个月他不得来两趟北京啊!”丁能通话说到这儿,白丽娜的脸腾地红了。
    “头儿,我听你的!”
    白丽娜说完,小鸟依人地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丝幸福的神色。丁能通看得真切,心想,肖市长啊肖市长,你也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42、古玩商
    第二天下午,丁能通开车从党校接了贾朝轩,直奔什刹海方向,北京的风景去处很多,什刹海是丁能通最爱来的地方。因为丁能通认为北京最有味儿的地方就是什刹海。
    什刹海的味儿,藏在碧湖绿柳间的清新里,藏在灰砖黛瓦间的严整里,藏在鸟笼棋局间的闲适里。这个“味儿”,可说是风度非凡,丝丝入扣而又从容不迫,是非经历千年洗礼的古都所不能得的。
    靠近岸边的湖面开满了荷,阳光照射在粉色的瓣上,让人能清楚地看到瓣上的经脉,荷立在墨绿的宽大的荷叶间,好似芭蕾舞演员足尖点地,仪态万方。
    透过车窗远远望去,远处飞檐赤柱的亭台楼榭与近处的荷相呼应,湖边波光潋滟,游船点点,湖的西岸杨柳依依,随风曼舞。
    湖边的树阴下,几位老爷子摆开棋局,鏖战正酣,只见其中一位老者,摇着蒲扇,穿着宽大的背心,裤脚挽至膝盖处。身边不时闪过三轮车夫,上身黄坎肩,下身收脚裤,足登“千层底”,肩上搭一条毛巾,车篷或红,或黄,黑色车身,黄铜车把,橙黄的绣坐垫,锃亮的电镀瓦圈,透着精神,丁零零——清脆的铃声和着“借光了您哪”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一串串车流就像一条条流动的彩练,飘忽在胡同里,点缀于绿叶老槐之间。丁能通逛恭王府就是坐的三轮车,车夫用地道的北京腔,张口明清,闭口民国,关于恭王府的轶事十有八九是这么听来的。
    见贾朝轩看得认真,丁能通问:“贾市长,在北京学习一年了,这一带很熟吧?”
    “别提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北京。想不到,这地方这么有韵味。”
    丁能通听了贾朝轩的话不胜感慨,心想,这些官当大了的人,出门动不动就奔驰、飞机的,往返五星级酒店、洗浴中心、夜总会,哪里会体会出城市真正的文化韵味?
    “贾市长,这里不仅有躲在胡同里的中国传统民间文化,还有弥漫着红尘和喧嚣的都市酒吧。这里不仅有百姓破旧的小院,也有达官贵人辉煌耸立的红墙丽宫。离酒吧一条街不远,就有古玩市场,一些绝迹北京街头多年的民俗玩意儿都可以在这里寻到。卖小人书的,吹人的,捏面人的,缝小布驴、布老虎的,做风车的,应有尽有。”
    “你这位玩古董的朋友是怎么认识的?”贾朝轩不放心地问。
    “贾市长,驻京办主任如果不认识几个玩古玩的朋友,那就是不称职,这年头跑‘部’‘钱’进也好,结交上层也罢,越是有头有脸的越认识古玩、字画,领导急用时搞不到真东西,这个驻京办主任就别在北京混了。”
    “能通,我就喜欢你小子身上这股子灵气。”贾朝轩赞赏地说。
    丁能通心想,哪个驻京办主任在北京混几年都得成为京油子,港商来了,领导家属来了,哪个不得陪着游王府,逛老街,访古刹,观故宫,登城楼,转胡同,尝佳宴,泛轻舟。
    奔驰车七拐八拐钻进了龙头井胡同,这里南起平安大街,北至恭王府,柳阴街,是老北京胡同游的核心地段,也是参观恭王府返程的必经之路,因此,丁能通最熟悉这条胡同。
    只见胡同东头竖立起一口带有轱辘的古井和一座有楷书篆刻着“龙头井”三个大字的汉白玉石碑,看见这块石碑,丁能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三轮车游胡同同车夫调侃的情景。
    北京城旧时就有“东富、西贵、北贫、南贱”的说法,富商多住在东城,达官贵人多住在西城,北城是普通老百姓,而南城住的就是那些行走江湖的打把势卖艺的人了。所以什刹海一带居住的多是当官的皇亲国戚。
    看看胡同里的四合院的结构就知道主人是什么官,官居几品了。官家屋上的瓦是双层的,百姓家房上的瓦只能是单层的;官家大门的门框上有柱子,百姓家是不许有的;官家门前有石墩,圆的石墩是武官家的,石墩的样子就像个石鼓;方的石墩是文官的;有些石墩上有或蹲或趴的狮子,说明主人家里与皇家沾亲带故,狮子越大说明与皇家的关系越近。
    门框上方有四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上官员的家,两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下官员的家。四品以上官员就靠门洞的深浅来区分,四品官的家没有门洞,三品官员家的门洞好像是三尺,二品是六尺,一品是九尺,官越大,门洞越深,正所谓侯门深似海呀!
    最有意思的是门框上没有柱子,门前石墩小小的,像两块砖头一样没有任何样,可瓦是双层的,说明房屋的主人也是官,但是,是宦官。
    丁能通想到这儿,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
    贾朝轩不解地问。
    丁能通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贾朝轩也觉得有点意思,他说:“宦官也是官呀,但他们是没有品阶的,所以门框上没有柱子,也没有什么文武之分,所以石墩仅仅好像砖一样;另外,普通宦官不可能有外宅的,只有大宦官皇帝才会给他一个外宅,因此也就没有门洞了。”
    “能通,有了这些实实在在的标准才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呀,无论什么社会都离不开代表身份和地位的标准,没有标准社会就乱套了。”
    丁能通心里想,自己这个驻京办主任按官品算,顶多算六品,六品小官是绝对不能光宗耀祖的,还是按自己的愿望自由自在地活着好。
    想到这儿,他摇了摇头,把奔驰车停在一家古朴小巧的四合院门前。
    “贾市长,我这个朋友姓那,在烟袋胡同有一家小古玩店,做人很低调的,但很精明,祖上与慈禧老佛爷沾亲。”
    “与慈禧老佛爷沾亲,应该姓叶赫那拉呀?”贾朝轩不解地问。
    “贾市长,清朝灭亡后,很多复姓的满族人大多改为单姓了,比如和珅姓‘钮钴禄氏’今天都改成姓钮或姓郎了。姓叶赫那拉的,今天大多改成姓那了。”
    “你小子没白当这个驻京办主任,这么说这位那先生要是退回一百年没准儿就是一位王爷!”
    “可不是嘛!”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只见此人吊梢眉,三角眼,鼻子和嘴凑得很近,下巴铲子似的向前翘起,鸡胸、缩脖、聪明疙瘩滴泪痣,走路还略微发瘸,十足的败相集于一身,只一双眸子精光四射,灼灼生光,透着浑身筋节强悍。身穿粗布褂,脚踏千层底。
    丁能通赶紧介绍说:“贾老板,这位就是那先生。那先生,这位就是贾老板。”
    那先生热情地将二位让进了小院说:“贾老板被我的样子吓着了吧?”
    “哪里,哪里,相书上有破贵相一说,正所谓否极泰来,那先生是大福大贵的相呀!”贾朝轩随和地恭维道。
    其实,贾朝轩说的不假,相学里确有这么一说,丁能通不禁暗自叹服贾朝轩的眼力,心想,看来,贾朝轩私下里没少研究《易经》啊!
    四合院是在老四合院的基础上重建的,迈进朱漆的如意门,迎面是山水影壁,进入大门后第一道院子,南边有间朝北的房屋,旧时称做倒坐,常用做宾客居住或者男仆人居住,如今被那先生改成了锅炉房,整个四合院的热水、暖气都由这里供应。
    经过垂门就进入了正院,两株石榴树分别立于院子东西两侧,翠绿的枝叶伸向蓝天。一株石榴树前放着一个石头做的四方鱼缸,几尾金鱼游弋其中,悠然自在。另一棵石榴树上挂着一只鸟笼,一对虎皮鹦鹉在笼中跳跃着,蓝翎在闪光,翎翅上的一道道黑纹像浮动的波浪,它们喜滋滋地尖叫着,似乎预感到了小院里有喜事降临。
    “老那,你这个院子是新建的,为什么把老院子拆了重建呢?”丁能通不解地问。
    “原来门前这条街很破,我也懒得重建,这不龙井街重建了吗,我也萌生了重建四合院的心思,原来房子太旧了,也没有排水排污管道,水压、电容也不够,后来考虑再三,还是推倒重建了,只保留了院子里这两棵百年石榴。”
    “四合院讲究磨砖对缝儿,费了不少工夫吧?”
    “可不是,整整弄了两年。”
    那先生把贾朝轩和丁能通让进正房,并亲自为二位沏了好茶,正房已经被改造成了客厅,与众不同的是博古架上摆满了形态各异的玉石,最有意思的是客厅一隅的一架鸦片大床,曾是旧时瘾君子吞云吐雾的地方。
    那先生见贾朝轩盯着鸦片大床出神儿便说:“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现在我用来躺在上面看书喝茶。”
    “看来,那先生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啊!”贾朝轩羡慕地说。
    “老那,把东西拿出来吧,让贾老板看看货。”丁能通一边喝茶一边说。
    那先生应声出去了。
    “能通,能保证货是真的吗?”贾朝轩疑神疑鬼地问。
    “贾市长,我给肖市长当秘书时就认识他了,没少打交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那先生端着一个包着黄布的盒子走了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一层一层地将黄布打开,露出一个造型精美的漆器盒子。
    “不瞒二位,这个漆器盒子是后配的,围棋罐和围棋子都是明后期的东西,这种棋子又称‘永子’,而且是御用的贡品。”
    那先生一边说一边将漆器盒子打开,取出棋盘和棋罐,棋盘和棋罐是紫檀的,由于年代久远,看上去黑糊糊的,只是那罐子里的棋子着实不凡。白子洁白似玉,润而发光,色如嫩牙,晶莹可爱;黑子乌黑透碧,照光而成墨绿色,且四周有一种神奇碧绿的光环,但着盘则呈黑色。黑白棋子看上去很像天然玉石琢磨而成,重扣不碎,着盘声铿,手感舒适。
    “那先生,据我所知,‘永子’在民国初年就已经失传了,怎么证明这就是‘永子’?”丁能通问得很内行。
    “丁老弟,关于‘永子’,有一个传说,相传九百多年以前,吕洞宾来到永昌郡,在龙泉池畔的塔盘山下,见到一个孝敬母亲的穷苦农民,为了周济这个农民,吕洞宾就教他用当地盛产的玛瑙和琥珀锻造围棋出售,从此母子摆脱了困境,‘永子’传播于世。据记载,‘永子’始于唐宋,盛于明清,为达官显贵、文人雅士厚爱,也是进献皇帝的贡品,所以,《永昌府志》记载:永棋,永昌之棋,甲于天下,其制法,以玛瑙合紫瑛石研粉,加以铅硝,投以药料,合而锻之,用长铁蘸其汁,滴以成棋。所以,棋子看上去质地细腻玉润,坚而不脆,沉而不滑,柔而不透,圆而不椭,其色泽柔和,光不刺目,正面微凸,底面扁平,弧线自然,造型别致。你说民国初年失传,是配制的秘方失传,明清时期盛行的‘永子’仍有流传,我这副就是祖上传下来的。”
    那先生不慌不忙地介绍了一番,说得丁能通和贾朝轩面面相觑。
    “那先生,”良久,贾朝轩说,“不瞒你说,东西不怕贵,但要保真,因为送人一旦送了赝品,你我都不好做人了。”
    贾朝轩冒昧地说出了心里话,让丁能通觉得有些尴尬。
    “贾老板,我们玩古董的有一句俗话,叫懂的人不玩,玩的人不懂,因为懂的人不会吃进假货,不懂的人对真货也不感兴趣,惟有似懂非懂的人容易把假货当真货买了,还自我陶醉不已!古玩商对似懂非懂的收藏者最敢蒙。但二位都不是收藏者,是买了办正事的,丁老弟又不是第一次从我这儿拿货,所以,贾老板尽管放心,何况,我还靠丁老弟给我带客人呢!”
    那先生说得诚恳,丁能通只好打圆场说:“老那,我和贾老板的确对‘永子’不懂行,又急着用,不管是真是假,你开个价吧。”
    那先生打了个手势,却一言未发。
    “太贵了,太贵了!”丁能通摇摇头,然后,捏了一下那先生的手说,“这些怎么样?”
    那先生连忙摇头。
    “老那,”丁能通说,“我不懂真假,但行情还是略知一二的。”说完,丁能通又捏着那先生的手说,“这些怎么样?”
    老那终于开口了,“这些,这是底价了。”
    “这样吧,”丁能通一咬牙说,“尾数去了,咱们就成交!”
    那先生直摇头,像是吃了大亏一样苦笑道:“贾老板,丁老弟太精明了,要是入了我们古玩行必定驰骋江湖无敌手啊!”
    “那先生,买的没有卖的精,如果是真的,这个价确实是个朋友价,希望我们留个念想儿,以后还会再来。”贾朝轩诚恳地说。
    “贾老板,我求之不得啊!不瞒你说,古玩行的韵味就在真真假假之间,去年,我就遇上了一件趣事,有一个小青年,在潘家园旧货市场上三百元买了一件不起眼的古玉,到烟袋街我的古玩店转手以一千元的价卖给了我。我当时觉得这块玉不一般,但怎么不一般也说不上来,后来,我店里来了一位新加坡商人,看上了这块玉,我就以五万元卖给了他。他回国后找人鉴定,认为是假货,便又回到我的店要求退货,我坚持认为是真的,新加坡商人不依不饶,最后闹到了鉴定部门,结果专家不仅认为玉是真的,而且还是填补了我国历史空白的文物!专家们找了家赞助单位,以二十五万元的价格买下,然后捐给了博物馆。”
    “看来古玩市场有捡不尽的便宜,吃不尽的药,觅不尽的宝贝,上不尽的当啊!”贾朝轩感慨地说。
    “前不久,咱们东州海关也闹了一个大笑话。”丁能通眉飞色舞地说,“截获了一大批明清时期的官窑瓷器。为确定这批走私文物的真伪和价值,海关请来八位专家鉴定。老专家细察后,一致认为这批明清时期官窑瓷器是国内罕见的珍品,其中,还有国家一级文物。海关方面顺藤摸瓜,来到江西景德镇卖主家中,那卖主得知来意后,不慌不忙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大浴盆来,里面装满了明清时期的官窑瓷器,海关人员大喝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卖主理直气壮地回答:本人仿着玩玩,犯什么法?在场的专家听后大惊失色地说:看不懂了,真看不懂了!海关人员和专家看了卖主制作的尚未烧制的器物,这才消除一丝顾虑。”
    “我告诉你们,在古玩市场上,凡是所谓明清时期的官窑瓷器,十有十是假货,万万不能上当啊!”
    那先生的话意味深长,让贾朝轩对手中的“永子”也多了几分疑虑!
    43、匿名信
    丁能通终于遇到了麻烦,因为他与罗小梅的事被人写成了匿名信,摆在了肖市长的秘书郑卫国的办公桌上,其实,不光是郑卫国,所有市委常委秘书几乎人手一份。最先通知丁能通的还是郑卫国,毕竟两个人是前后任的关系,自然亲近得很。
    “丁大哥,匿名信写得很恶心,我就不给你念了,什么时候回到东州自己看吧。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千万别让王元章和李为民看到,一旦看到,你市政府副秘书长就没戏了。”
    丁能通心里最清楚,目前是博会申办的关键时刻,自己为博会出的力,市领导有目共睹,所以,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事应该是铁板钉钉的,可是这封匿名信太可恨了,一旦落入王元章或李为民手里,非上常委会不可。
    “卫国,你给大哥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
    “丁大哥,这种事大多是捕风捉影,就是有,只要没有被按在床上就没什么了不起的。眼下,你抓紧时间给王书记和李副书记的秘书打个电话,让他们千万别把信给领导,其他常委的秘书我打招呼,只要这封信到不了领导手里就没事。”郑卫国颇为狡黠地说。
    丁能通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他百思不得其解:谁这么损,老盯着我?自己与罗小梅一夜风流会被谁盯上呢?
    丁能通从离开北京那天开始回忆,一个人一个人地过脑子,怎么也想不出来谁会写自己的匿名信。那天去皇县驻京办送机的人有黄梦然、白丽娜,几个司机和皇县驻京办的几个人,这些人都不可能给自己写匿名信,罗小梅不可能贼喊捉贼,水敬洪就更不可能了。贾朝轩的秘书顾怀远也送了自己,但是顾怀远是哥儿们,每次到驻京办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可能干这种缺德事,也没有干这种事的理由啊。
    看来问题出现在皇县,皇县接触最多的只有林大可和县政府办公室王主任,林大可盼星星,盼月亮,盼我带港商去,不可能害自己,不仅不会害自己,还得从心里感激自己。
    丁能通忽然一激灵,那天王主任要给自己安排小姐,被自己一口拒绝了,与王主任分手后,他会不会跟着自己和罗小梅?对,只有这个王主任最有可能跟在自己和罗小梅的身后,把那天在温泉里自己与罗小梅的好事看了个清清楚楚,那么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和罗小梅呢?也许罗小梅得罪了他,不对,罗小梅要是得罪了他,他直接告罗小梅就是了,可是匿名信主要是告自己,罗小梅不过是捎带脚而已,莫非王主任与自己的对立面有关系?在市驻京办盼着自己倒台的人只有钱学礼了,莫非这个王主任与钱学礼有什么关系?丁能通猛然一惊,一定有,肯定有!绝对有!
    想到这儿,丁能通毅然决然地拨通了罗小梅的手机。
    “小梅,在哪儿呢?”
    “通哥呀,在办公室呢,怎么听口气像出什么事了?”
    “是出了点事,我想问你皇县政府办公室王主任是什么背景?”
    “什么意思?”
    “你帮我查一下这个人与钱学礼有什么关系。”
    “好吧,我问问林县长,一会儿给你回话。”
    两个人挂断手机,丁能通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钱学礼和这个王主任有什么关系,如果有关系,匿名信百分之百是钱学礼写的,果然如此,自己就不能再忍让了,这种人如果不给予及时的还击,早晚会栽到他手里。
    其实,丁能通对这封匿名信本身并不担心,因为自己当秘书时就与所有常委秘书达成过一个秘密共识,就是无论谁拿到不利于秘书群体的匿名信,都要扣下来,谁也不要递给领导,要互相保护,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自己给肖市长当秘书时不知扣留了多少匿名信,除非上级领导有批示,否则只要是匿名信一律扣下,因为匿名信大多是诬告信,应该说自己这么做保护了一大批干部,郑卫国接任自己后也是这么做的,当然肖市长本人并不知道。再说,哪个市委常委的秘书到驻京办都被自己打点到被收买的程度,他坚信,还会接到其他秘书的电话的,包括王元章和李为民的秘书。果然,他挂断罗小梅的电话不久,顾怀远就打来了电话。紧接着市人大主任赵国光的秘书、市政协主席张宏昌的秘书也打来了电话,最后王元章的秘书也打来了电话,纷纷表示让丁大哥放心,这封信不会交到领导手里的。
    只有李为民的秘书小唐迟迟没来电话,丁能通心想,这小子不来电话也未必就把信交给李为民了。丁能通是市长秘书出身,最了解这些秘书了,秘书就犹如一道水闸,只要不让领导知道,领导断难知道。
    因为所有的信件、文件、批件,包括情书都得由秘书先看,然后筛选着给领导看,如果什么都给领导看,那领导一天什么也不用干了,所以下面各委办局区县(市)打报告要先做秘书的工作,求秘书们重视,给快点递上去。甚至请领导吃饭也要先打听秘书,了解领导的口味。官场上流行投其所好,从古就有,不是什么稀罕事。
    由于没有等到李为民秘书小唐的电话,丁能通想打电话沟通一下,后来转念一想,由他去吧,何必打草惊蛇呢。
    想到这儿,丁能通摇摇头,笑了,心想,对手给自己写匿名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如此紧张呢?
    丁能通紧张有紧张的道理,因为这次和罗小梅天浴的细节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赶上看三级片了,这么危险的敌人要是不找出来早晚要出大事。
    罗小梅终于来电话了:“通哥,林县长打听明白了,王主任和钱学礼是一担挑的关系,到底出了什么事?”罗小梅嗔怪地问。
    “小梅,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王主任都干了些什么,告诉林大可,这个王主任是个小人,防着点!”
    “通哥,从皇县回来后一直很忙,没给你打电话,其实我一直很想你,现在有空吗?我在颐和园长廊等你。”丁能通心里乱糟糟的,很想散散心,就答应了。
    44、三棵草
    丁能通赶到颐和园长廊时,罗小梅早就到了,她正在欣赏长廊上的绘画。
    “看什么呢?小梅。”丁能通抱歉地问。
    “通哥,你看这长廊像不像一本书?三打白骨精,桃园结义,文人三才,龙宫借宝,还有牛郎织女,这么多故事都画在上面了。”
    “照你这么说,还真像一本书。”
    “通哥,好几年没划船了,陪我划划船吧。”
    “好啊!我也好多年没划船了,上一次是从秘书岗位退下来,驻京办主任还没上任时,正赶上你嫂子过生日,我们一家三口在东州的新湖公园划了一次船。”
    丁能通说完,觉得有些失口,便看了罗小梅一眼,罗小梅显得很大方,并不在意。
    “通哥,嫂子在是电视台做什么的呀?”
    “编辑。”
    “听说是个大美人?”
    “看跟谁比。”
    “通哥,你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做心爱的人讨厌的事,何况,爱和婚姻本来就是两码事。”
    丁能通被罗小梅的话震住了,忍不住看了罗小梅几眼,发现她妩媚窈窕的身姿越发丰腴惹眼,罗小梅自然知道丁能通在看她,便往前凑了凑,走到他的面前,要让他看个够似的。
    两个人泛舟在昆明湖上,丁能通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在办事处经常看到工作人员陪客人拍的颐和园的荷和泛舟湖上的情景,当时仿佛没什么感觉,今天一汪碧波中,一盏鸳鸯船上,两个有情人,丁能通忽然觉得心中一角像掉进了池塘里。
    因为眼前的罗小梅大气得让自己吃惊,与自己的感情似乎没有任何功利,丁能通一边划船一边脱口问:“小梅,爱我这个人值吗?”
    “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的。”一句话,让丁能通无地自容。
    “小梅,你提醒我提防钱学礼,我忽略了,想不到他会把目光盯到皇县去。”
    “是我不好,给你惹了麻烦,通哥,常言说,无毒不丈夫,像钱学礼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了。”罗小梅鄙夷地说。
    “怎么对付,给我出出主意!”
    “一句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通哥,你这个人心太善,这样吧,我帮你搜集钱学礼的罪证,保证不出一年他就滚蛋。”
    “小梅,你有什么高招吗?”
    “通哥,别装了,其实,你早就把他看透了,才把开发纺织厂那块地的事交给他,房子盖起来之时,就是他钱学礼趴下之日,对不对!”
    “小梅,你可真厉害,不是一般的女人,以钱学礼的贪婪,我不相信他在房地产开发中不做手脚。”
    “通哥,女人再怎么不一般也是女人,在男人眼里就是几棵草。”
    “这话怎么讲?”
    “男人与情人一旦吹了,就发誓‘好马不吃回头草’;男人身边美女如云,又吹牛‘兔子不吃窝边草’;男人被女人抛弃时,都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罗小梅说完,咯咯笑着看着丁能通,丁能通也被逗乐了。
    “小梅,你这张嘴可真刁!”
    45、密谋
    贾朝轩在中央党校毕业后,回到东州不到一个星期,市委就召开了常委会专题研究博会申办事宜。
    会议经过激烈的争论,在肖鸿林一再坚持下,决定博会选址在西塘区琼水湖畔,让肖鸿林下定决心选址在琼水湖畔的不是西塘区区长何振东,而是自己的儿子肖伟。因为一旦博会建在琼水湖畔,肖伟开发的琼水园房价就会翻番。肖鸿林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爱子心切,在常委会上力排众议,气得李为民会还没开完就愤然离去。
    李为民并未看透肖鸿林的私心,他是从保护生态环境的角度,认为博会无论选在草河口还是琼水湖,都会给两个风景区带来过度的房地产开发,到时候必然给两个风景区造成污染和破坏,特别是琼水湖是东州市民的饮用水,一旦污水排入,后果不堪设想。
    博会选址在琼水湖畔的消息不胫而走,全省的房地产商都震动了,因为此时只要在博会周边拿到地皮,必然大赚一笔。
    贾朝轩当然了解肖鸿林的私心,只是不露声色,因为还不到与肖鸿林叫板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扒桥望水流。贾朝轩最清楚李为民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旦此事反映到省委书记林白和省长赵长征那里,肖鸿林吃不了兜着走。
    贾朝轩从北京回来前,特意拜访了王老,那副“永子”围棋深得老爷子的钟爱,老爷子虽然身居北京,但对东州的事仍然起着遥控的作用。只要老爷子说话,接替肖鸿林的位置舍我其谁?
    陈富忠得到博会选址在琼水湖畔的消息后,也是兴奋不已,他连夜去了贾朝轩的家。贾朝轩正在家中做足疗,足疗小姐是市人民医院美容中心的,韩丽珍定期将美容中心的足疗师接到家中为贾朝轩做足疗。
    贾朝轩见陈富忠来了,示意足疗小姐不做了,韩丽珍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把足疗小姐送走。
    足疗小姐走后,贾朝轩起身让陈富忠坐下,小保姆沏了茶,两个人在沙发上互相点了烟,贾朝轩喷云吐雾地说,“我估计你坐不住了,肯定得来找我。”
    “大哥,”陈富忠往贾朝轩身边凑了凑说,“博会一旦申办成功,场馆工程能不能交给我建?”
    贾朝轩深吸一口气说:“富忠啊,难办啊,市委常委会上,肖鸿林极力主张博会选址在琼水湖畔,目的很明确,他儿子的琼水园销的一直不太好,博园一旦建在琼水湖畔,琼水园的别墅就得翻番涨,另外,肖伟的华宇集团实力不在北都之下,场馆建设肖伟能拱手相让?”
    “大哥,这可是块肥肉啊!咱就这么拱手相让了吗?”陈富忠不甘心地问。
    “也不能这么说,富忠,你小子不能把劲儿都使在我身上,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袁锡藩和肖鸿林打得火热,市政府常务会上,这小子力挺肖鸿林,我看你做做袁锡藩的工作,让他劝劝肖伟,琼水园赚了,博园的场馆建设就别再插脚了,再插脚对肖鸿林的影响也不好。”
    “大哥,袁锡藩像个老狐狸似的,不好对付呀!”
    “狐狸再狡猾,他不也是狐狸吗?只要有好诱饵哪有不上钩的?”贾朝轩老谋深算地说。
    “大哥,你足智多谋,给我出出主意,放什么诱饵好?”陈富忠迫不及待地问。
    “我早就想好了,你不妨给袁锡藩家送个贴心的小保姆。”
    “大哥,袁锡藩是副市长,他家还缺保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袁锡藩的老伴瘫痪在床上,十多年了,这两口子还没儿没女,他老伴难伺候,保姆不知换了多少个,你给他送个贴身保姆,这老小子一举一动你就全了解了,到时候,你再对症下药,还愁袁锡藩不听你的?”贾朝轩说完诡谲地笑了笑。
    陈富忠想了半晌,一拍大腿说:“好主意,大哥不愧为常务副市长,想出来的办法就是与众不同。”
    “老弟,凡事急不得,要动动脑子,袁锡藩不挡道了,你再让丁能通做做肖鸿林的工作,这件事你就可以和肖伟平分秋色了。”
    “大哥,请邓副市长吃饭的事还得抓紧,前一段刑警支队的人老在我公司晃悠,这段时间像蒸发了一样,搞得我心里倒没有底了。”
    “富忠,我已经跟邓大海渗透了保护民营企业的重要性,他不会听不明白的,我相信他还没有胆量与我这个市委常委作对,哪天我再请他吃个饭,你小子不给我惹事最好,告诉你的手下收敛点,别忘了,再大的势力也难一手遮天!”
    “那是,那是,大哥,老弟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一心想为大哥增光,哪能给大哥抹黑呢?”
    “富忠,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小子熬到这份儿上也不容易,应该懂得珍惜呀!”
    这时,韩丽珍亲自端着一大盘刚切好的沙瓤西瓜,走过来放在茶几上,拿起一块递给陈富忠。
    “朝轩,你今儿怎么了?嘱咐富忠像嘱咐孩子一样,富忠是江湖上闯荡过来的人,最懂得情义了!”
    “还是嫂子了解我,大哥,我听说丁能通与中组部领导都搭上关系了,你何不让丁能通搭搭桥,更上一层楼呢。”
    陈富忠借机转移了话题。
    “丁能通搭关系是为了肖鸿林更上一层楼,他毕竟给老肖当了几年秘书,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不对,大哥,丁能通可不一般,我感觉这小子,在仕途上的野心并不大,他主动去驻京办当主任就是一个例子,他追求的是自由自在、富贵一体,如果要是不贪不占,官场上哪个位置也比不上驻京办主任,你看这小子在北京就跟王八吃了秤砣似的,根本就不张罗回来。”
    “朝轩,富忠说得有道理,多个朋友多条路,即使王老替你说话,最后也得落在中组部,不如让丁能通搭一搭桥,搭上这层关系后,能不能拿下还不在我们。”
    贾朝轩听了老婆的话半晌没吭声,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或许肖鸿林更上一层楼对自己是件好事,位置倒出来后能不能坐上还真得下功夫,因为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李为民,王老可以疏通省里,中组部自己还真没有太硬的关系,让丁能通搭搭桥也未尝不可。
    46、原罪
    最近,省委书记林白痛风的老毛病又犯了,脚脖子肿得跟馒头似的,没办法,只好住进了省人民医院。
    住院前,林白听取了省委组织部考察组在东州考察的汇报,听了以后忧心忡忡,一直想找机会与省长赵长征聊聊。
    林白是很讲究通气的,但凡涉及到重大干部人事安排,总要向班子成员征求意见,特别注意听取省长赵长征的意见,这是林白多年来养成的工作作风,也是工作磨合的需要,特别是在上会前,一些重大敏感话题先沟通一下,在会上决策就少了不少盲目性。
    班子里的成员都习惯了林白的这种沟通,因为沟通的前提是信任,不信任就没有必要沟通,同时,这种沟通拉近了班子成员间的距离。
    赵长征常常觉得与林白之间的每次沟通都获益匪浅。老搭档病了,没有不去看的道理,早晨,秘书和司机接自己时,赵长征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径直去了省人民医院。
    由于事先和秘书打了招呼,林白知道赵长征同志来看自己,早就准备好了茶。赵长征推门就嚷嚷:“老伙计,好点了吗?明天我就要带团出访越南了,走之前还真不放心你!”
    林白拄着单拐一边亲自给赵长征泡茶,一边开玩笑地说:“你那尿病的身子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咱们俩有一点是相同的,都得管住自己的嘴,你尿病还好一点,我这痛风,连豆腐都不让吃,就剩喝粥了。”
    赵长征笑道:“你还能喝粥呢,我这产大户,一喝粥血就上来,只能吃干的。”赵长征说完,接过林白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两个人坐在沙发上。
    林白笑着说:“长征,你不来看我,我也想找你聊聊哪。最近省委组织部考察组到东州做了个摸底调查,回来后向我做了汇报,听了汇报后有点担心啊!”
    赵长征呷了一口茶,问:“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林白点头道:“是啊,李为民还好一些,虽然也有两种不太相同的看法,但是普遍认为这个人比较正,是个实干的人;贾朝轩的问题就多了,省纪委还接到不少反映贾朝轩官商勾结的举报信。”
    赵长征严肃地说:“果真有这方面的反映?问题就严重了,我们决不提拔带病上岗的干部,何况是东州,我建议省纪委密切关注贾朝轩的问题。如果有病要赶紧治,把问题消灭在萌芽中,既是对一个干部的保护,也是对党的事业负责!”
    林白若有所思地说:“这些天躺在医院里想了很多问题,我总觉得发生腐败有原罪的,而原罪是什么?这些年腐败问题日趋严重,原罪脱不了干系呀!当然腐败分子自身放松了修炼是一个方面,可是,那么多的干部腐败了,别忘了,干部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党员,才是干部,认识到这一点非常重要。就是这些以人为前提条件的党员干部影响着百姓的生活,传统教育一贯把他们看成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廉正勤政寄托于个人修养,这是不负责任的,有推卸责任之嫌。其实,人就是有七情六欲的,特别是政治家的七情六欲决定着百姓的生活,靠什么才能管住政治家的七情六欲呢?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制度创新。通过建立新的制度来消除旧体制的原罪。”
    赵长征对林白的观点深有同感,他长叹一声道:“现在政府机构的许多制度弊病,已经越来越阻碍经济发展了,比如变相审批多,办事越来越难了,预算外收入太多太滥,执法交叉、重复、矛盾、多头,使企业无所适从,给政府的管理权太多太大。如果不给予坚决改革,就业就不能扩大,人民生活水平就不能提高,消费与投资的关系就不能调整,人民就不能安居乐业,很多事业和经济进一步发展就会葬送在这些部门的审批、许可和收费罚款之中。”
    “是啊,”林白意味深长地说,“拿东州的城市建设为例,这些年,东州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都来源于出卖土地,如果说城市改造之初拆迁棚户区是为了改善群众的住房条件,那么现在刚建了十几年的房子就拆了。”
    “上次东州几百人到省政府来上访,就是刚建一年多的小区被拆了,理由是开发商要在这块地上建亚洲第一商城。”赵长征插嘴道。
    “是啊,过去拆的是棚户区、违建房,现在拆的都是合理合法的房子,老百姓住在市中心好好的都被动迁到城边子上去了,市中心成了富人区,长征,你说说,老百姓还怎么安居乐业?”
    “我们许多官员热衷于‘客串’房地产生意,前一段,一位著名经济学家发表观点,称中国贫富分化的背后,是腐败和垄断行业的外市场化,我认为很深刻呀!”
    “从政府拿地,到银行贷款,成为房地产商最关键的资源,也是干部腐败的深渊。连省驻京办主任薪泽金都要搞房地产开发,前一段拿着方案向我汇报,让我当场给否了。”
    “这事我听说了,这件事光大同志对你意见还不小哩,说什么,别的省驻京办都是五星级了,别的省能搞,我们省为什么不能搞。长征,让我说驻京办完全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市场经济条件下真应该好好考虑它的新职能了。”
    “老林,薪泽金也是因为市驻京办马上要搞成五星级酒店刺激的,你的建议很好,回头我让省政府研究室好好研究一下新形势下驻京办的功能,再也不能走跑‘部’‘钱’进的老路了,应该拓展一些新的公共服务功能。”
    “长征,要搞就从制度上下手,过去的反腐败政策搞了多少个‘不准’,但效果都不佳,为什么?连贯的制度少。”
    “是啊,光管干部吃喝的,建国后就有五百多个文件,但最后还是没管住这张嘴。”
    赵长征走后,林白思绪万千,多年来他自觉俯仰天地,无愧乡梓,力所能及的,无不鞠躬尽瘁。至于力所不及的,虽然竭力地去做了,也难免不尽人意,正所谓无边落木萧萧下,已不是自己的本意了……然而尽管大江东去,林白的心绪仍如涛涛江水不能平静,因为有太多的问题理不出头绪,这些问题都郁积在心中,屡屡挥之不去。
    47、画龙点睛
    在肖鸿林准备带队去荷兰海牙世界卉生产者协会总部申办答辩的前一个晚上,丁能通从驻京办赶回了东州,在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任命。
    丁能通是肖鸿林专程叫回来的,因为离出发的日子越近,肖鸿林的压力就越大,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次荷兰之行实际上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肖鸿林始终在想一个问题,东州有什么?在握有一票否决权的几十个成员国代表的印象中,东州这个曾经满是环境债务的北方城市,申办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肖鸿林习惯了丁能通给自己当秘书时,每遇重大问题,画龙点睛的服务方式,丁能通总会在最吃劲的时候,想到好主意,让肖鸿林心中豁然一亮。
    丁能通下飞机后没有回家,他从东州机场直接去了肖鸿林的办公室,肖鸿林嘱咐秘书郑卫国任何人也不许打扰。
    丁能通仔细看了答辩报告后,紧锁双眉陷入沉思,突然他的目光霍然一亮,点上一支烟说:“肖市长,迄今为止,博会都是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城市举办的,我们是北方城市,基础条件不好,与其他国家的申办城市比武过招必须有杀手锏。”
    “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的杀手锏!”肖鸿林不耐烦地说。
    “肖市长,东州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资源举办这一盛会,这在世界卉博览会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不过这样一来,一旦申办成功,资金就会成为博会的瓶颈,等于我们自己给自己出难题啊。”
    “能通,你这个主意出得好,我们先不管资金问题,只要申办成功,我相信资金不是问题。”
    “还有,肖市长,不要掩盖我们的不足,相反要坦言我们的不足,要说透我们的不足,外国人喜欢坦诚,充分详实的陈述很可能征服世界卉生产者协会的官员。”
    “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要为东州创造一部绿色编年史。”
    肖鸿林听了丁能通的建议后兴奋起来,其实,在中国政坛上,隐匿着一大批充满政治智慧的秘书,这些人由于体制的原因,无法脱颖而出,只能依附于人,依附于好的领导还有一个好的前程,要是跟错了人,还可能毁掉一辈子。
    丁能通没有跟随肖鸿林去荷兰,肖鸿林走的那天,四大班子领导齐聚东州机场欢送,特别是市委书记王元章自从与肖鸿林搭班子以来,第一次亲自去机场送行。
    肖鸿林风风光光地带着东州八百万人民的希望去了卉之国荷兰,贾朝轩却陷入了难耐的等待之中,因为贾朝轩为申办博会做了大量的前期铺垫工作,特别是肖鸿林在机场面对媒体记者讲的话,让他颇有想法。
    “申办成功了,那是给我们国家锦上添,如果落选了,也没什么,只能说明东州还需要进一步完善自己。”
    如果申办失败了,真的没什么吗?不会的,到时候肖鸿林当省长的梦可能破灭,那样的话,就会赖在东州不走,那么自己的市长梦就难圆;如果申办成功了,肖鸿林就真的能当上省长吗?
    贾朝轩的心绪很复杂,其实他心里清楚,肖鸿林不过是困兽犹斗,因为能否熬到封疆大吏的位置,与这个小小的博会并无太大的关系,甚至与东州经济发展能否更上一层楼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那根本不是一点点政绩能够左右的事情,左右这件事的只有一个地方,就是中南海的勤政殿。
    想到这儿,贾朝轩有些心灰意冷了,自己在北京学习一年本以为能够得到重用或提拔,班里一百六十八位正厅级同学,没毕业就提拔了三分之一,虽然自己的各科成绩因为有顾怀远这个硕士的亲自操刀,一直名列前茅,却并没有引起中组部领导的关注,他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想起陈富忠的建议,应该让丁能通搭搭桥,见见中组部地方局的周永年,想到这儿,他拿起了电话。
    48、姐姐
    丁能通在接到贾朝轩电话的同时,也接到了水敬洪的电话,水敬洪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在东州市环卫节前赶制了一万双鞋。他要亲自将鞋送到东州。丁能通赶紧把这个消息用手机向李为民做了汇报。
    第二天,在市政府办公大楼前悬挂着横幅“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先生向环卫工人赠鞋仪式及环卫节庆祝大会”。
    几百名环卫工人身穿崭新的制服排成方队,主席台上有水敬洪一行三人及王元章、赵国光、张宏昌、李为民、袁锡藩、邓大海等市领导,丁能通以市政府副秘书长的身份,也站在了市领导的行列里。
    仪式由副市长袁锡藩主持。
    袁锡藩西装革履地走到讲台前说:“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先生向环卫工人赠鞋仪式现在开始!首先,请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贾朝轩同志讲话。”
    环卫工人队伍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贾朝轩神采飞扬地走到讲台前,用洪亮的嗓音说:“环卫工人同志们,今天是东州市第八届环卫工人节,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前来参加赠鞋仪式的城市美容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并通过你们向全市万名环卫工人表示节日的慰问!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香港黄河集团总经理水敬洪先生为大家捐赠了一万双鞋,我代表你们,也代表市委市政府,对水敬洪先生的善举表示衷心的感谢!”
    站在后面的丁能通望了一眼李为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因为这一万双鞋明明是李为民为环卫工人争取的,现在听起来倒像是贾朝轩为环卫工人争取来的。李为民始终微笑的表情让丁能通看到了一位政治家的胸怀。
    水敬洪参加完赠鞋仪式后,本来想考察一下鞋业生产基地的位置,突然接到集团总部的电话,称黄翰晨先生突然病了,住进了医院,水敬洪只好取消了所有行程,连市委市政府的宴请也没有参加,就直接飞回了香港。
    丁能通并没有急着回北京,因为他一年回不了几趟家,衣雪自然是不依不饶,交一次公粮不行,还得忙活第二次,丁能通正累得气喘吁吁之时,床头的电话响了。
    衣雪不让接,可是电话响得瘆人,没完没了地响,响得丁能通终于疲软了,没搞完就败下阵来,弄得衣雪好大不愿意,气哼哼地拿起电话劈头就问:“谁呀?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电话里传出颤巍巍的声音,一听就知道由于过度紧张或恐惧发出的。
    “衣雪,我是衣梅,姐出了点事,想找能通拿个主意!”
    衣梅的语气迫切,恨不得马上让丁能通接电话。
    “姐,出啥事了?深更半夜找他,不知道我抓着他一回不容易,都让你吓阳痿了。”衣雪抱怨地说。
    “雪儿,对不起了,姐确实出了点事,让能通出出主意!”
    原来衣梅在金桥区当社区科科长,负责社区管理工作,由于大部分社区办公条件差,由市民政局统一下发给各街道办事处一笔款子用来给社区办公租房子,衣梅所在的街道办事处主任比较贪婪,私下里把这笔钱给分了,她们办事处一个书记,一个主任,一个副主任,每个人分了六万元,钱是衣梅奉主任的指示分的,为了堵衣梅的嘴,她也分到了一万。现在有人将这件事举报到了区纪委,区纪委已经组成调查组下来调查了,衣梅是从区纪委一位同学那儿得到消息的,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办好,只好三更半夜拨通了衣雪家的电话。
    丁能通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半晌没说话,急得衣梅在电话里直抹眼泪,衣雪在身边也光着白的身子一个劲儿地催问:“能通,快帮我姐想想办法呀!”
    “急什么,让我想想!”丁能通不耐烦地说。
    衣雪知道这件事谁听了都上火,丁能通心里一定很急,便焦急地看着丈夫。
    “姐,区纪委的人只是找下面了解情况,不是还没找你们谈话吗?”丁能通终于开口了。
    “对,能通,区纪委的人上午到社区去调查了,到社区查一定露馅,一旦露馅,姐就完了。”衣梅说话时嘴都在颤抖。
    “别怕,姐,这件事你们单位的领导是主谋,你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这件事得这么做,你尽快,最好现在就行动,争取在明天中午之前将这笔钱收上来,既然社区不用租房子,你把钱收上来后,赶紧退给市民政局,只要在区纪委的人找你谈话之前,把钱退了,举报人的举报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最近我们办事处刚换了领导班子,原先的主任书记都换走了,他们要是不给怎么办?”
    “你问他们是要乌纱帽还是要这六万块钱,姐,不是我说你,你拿这一万块钱多不值得,有这一万块钱也发不了财,没这一万块钱也破不了产,为了一万块钱丢了饭碗,值吗?”
    “我明白了,可是我怕即使他们退给我,明天中午也来不及呀,谁家能一下子拿出来六万块钱?”
    “这样吧,”丁能通想了想说,“你自己能拿多少?剩下的明天让衣雪给你补上,先把钱退给民政局,然后再找你们那些不怕死的混蛋领导要,放心吧,他们不敢不退,再说,还有我呢,我明天再找你们区长张铁男给压一压,没事的。”
    电话里的衣梅终于松了口气。
    “能通,姐给你添麻烦了!”
    “姐,一家人,别说这些,你抓紧办吧,我困了。”
    丁能通挂断电话,衣雪亲了丈夫一下:“老公,关键时刻还得你出马。”
    “雪儿,劝劝你姐,别再贪图小便宜了,不是有句话吗?贪小便宜吃大亏。再说,就她那胆儿,又担不了事,还好,区纪委还没找到那几个头儿,要不非把罪过都推给你姐不可!”
    “我姐多可怜啊,刚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再说,现在的官有几个不贪的?”
    “那都是老百姓的气话,市委书记王元章、李为民还有老同学石存山,副市长邓大海都是好样的,我也没贪过,什么时候别忘了,还是好干部多。”
    “还有段玉芬……”
    衣雪一提到段玉芬,两个人就沉默了,尽管衣雪还弄不清段玉芬是怎么死的,但是,在丁能通的心里,已经预感到凶手是谁了。他相信,石存山也会预感到,只是尚未拿到证据,丁能通不敢想,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东州的政坛会是什么样子。
    49、笑话
    第二天中午前,衣梅顺利地从前办事处领导手中拿到了退款,并及时送到了市民政局,当区纪委的人下午找衣梅谈话时,丁能通正在金桥区区长张铁男的办公室。
    “能通,博会选址不公道,肖市长有私心。”张铁男愤愤不平地说。
    “铁男,这话说到我丁能通这儿就算拉倒,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丁能通好意地提醒道。
    “能通,这些年你的口碑谁不知道,无论谁说话到你这儿就到头了,我就佩服你这一点,不过话我还得说,不说我憋得慌。谁不知道肖伟在西塘区开发的琼水园,没有肖伟的背景,哪个开发商能在琼水湖边上搞到地?不瞒你说,肖伟也打过草河口的主意,让我给顶回去了,我和何振东不一样,何振东巴不得在西塘区搞开发,他好有机会巴结肖市长。我张铁男希望博会选在草河口也是出于公心,博园的设计完全可以依照森林公园的特点设计,在森林公园边上建公园,既丰富拓展了公园的功能,使森林公园与博园相得益彰,又开发了金桥区的旅游资源,一举两得。搞到琼水湖畔,水要是污染了,市民喝什么?”
    张铁男是个直肠子,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说了一大堆。
    “铁男,让我说,博园无论是设在草河口,还是建在琼水湖畔,都不合理,因为博园一旦开园必然带动周边的房地产开发,这对两大风景区都是严重的破坏,所以,没设在草河口,你应当庆幸。”
    “那你说应该设在哪儿?总不会设在市中心吧?”张铁男刨根问底地问。
    “依我看,应该设在皇县。”
    “皇县,为什么?”
    “你看,过了西塘区就是皇县,离市内开车不过一个多小时,那里不仅有两个几百年的古镇,还有温泉,如果把博园设在那儿,依山傍水的,必然带动皇县的大发展,在那里搞房地产开发对皇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人们在那里可以游古镇,赏园,泡温泉,住别墅,吃山珍,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你别说还真有道理,皇县的前插镇、后插镇我都去过,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惜,你丁能通不是决策者,咱们也犯不上操这份闲心了。能通,难得到我们金桥区,无论如何得一醉方休。”
    “铁男,不行,我约了朋友,已经答应人家了。”
    “谁呀?一起来呗,打电话,请过来,另外,把你大姨子也请过来,我还第一次听说她在我们区呢,请过来见见面,以后我好关照关照。”
    张铁男说得很诚恳,盛情难却,丁能通只好答应了。其实,晚上丁能通想见见石存山,另外,贾朝轩打电话让他搭桥见见中组部地方局的周永年,丁能通觉得太唐突,要是让肖市长知道了自己不好交代,但又不好回绝贾朝轩,于是心生一计,想让贾朝轩见见刘凤云的老父亲。
    刘凤云的老父亲孤苦伶仃一个人住在东州,每次丁能通回来都去关照一下,要是把刘凤云的老父亲引见给贾朝轩,既给了贾朝轩面子,又不至于让肖鸿林太多心,而且比直接见周永年有效果。晚上,他还想拜访一下刘老爷子,不事先打招呼怕刘老爷子不见,因为这老头做人很低调。
    晚宴就安排在草河口宾馆十五号楼,丁能通嘱咐石存山把衣梅一起接过来,衣梅虽然比衣雪大两岁,但姿色一点不比衣雪逊色。
    石存山和衣梅一起走进包房时,张铁男和丁能通眼睛都豁然一亮,因为两个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太般配了。
    丁能通心想,怎么从来没想过把这两个人往一起撮合撮合呢?
    石存山一进门便说:“能通,你知道隔壁包房是谁吗?”
    “你小子长了一双鹰眼,又发现什么情况了?”丁能通开玩笑地说。
    “西门大官人,还有电视台第一美女苏红袖大小姐。”
    “苏红袖怎么和袁锡藩掺和到一起了?奇怪!”丁能通若有所思地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谁不知道袁锡藩好这口呢?要么怎么能叫西门大官人呢,你这个驻京办主任不会连这么重要的情况都不知道吧?”张铁男用炫耀的口气说。
    “姐,还不见过张区长!”丁能通对衣梅说。
    “张区长好!”衣梅一边与张铁男握手一边说。
    “衣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丁副秘书长的大姨姐,居然不跟我说一声,我看你们办事处主任不想干了,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诉我,简直是没有党性!”
    丁能通听了心里哭笑不得,心想,这与党性有什么关系?
    张铁男又与石存山寒暄后,众人落座,酒菜很快就上齐了。
    张铁男和石存山都是性情中人,三杯过后,张铁男举杯说:“久闻石支队神勇无比,破过不少大案要案,怎么样,咱们比一比酒量如何?这第一杯酒,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脖子干了。
    石存山从来不怕挑战,见一开席张铁男就冲自己来了,哪肯示弱,也一仰脖子干了。
    “你们俩要是这么喝太没意思,”丁能通说,“不如每个人讲一个笑话,讲的笑话要是谁都不笑,就罚酒一杯,怎么样?”
    “好,我先来。”张铁男自告奋勇地说。
    “讲笑话我不行,讲案子我在行。”石存山告饶地说。
    “讲一般的案子不行,要讲就讲特离奇的。”衣梅插嘴道。
    “对对对,衣梅说得对,不许拿那些打打杀杀的小案子骗我们,一定要离奇。”张铁男笑着说。
    “张区长,你先讲吧!”丁能通笑眯眯地说。“好,讲就讲,我这个人没别的能耐,就是笑话多。有一个猎人正在打猎,搜寻目标时发现树上有两只鸟,他连忙举枪瞄准,砰地一枪,打下一只鸟,上前一看,发现是只没毛的。正纳闷时,另一只鸟飞下来大骂猎人,他妈的,老子刚哄她把衣服脱光,你就把她打下来了。”张铁男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讲得好,有意思,铁男,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石存山一边笑一边说。
    “存山,我再说一个就该你的了。”张铁男点了一支烟接着说,“一个女的正在厕所小便,一个醉鬼酒后误闯了进来,听到哗哗的尿声,醉鬼忙说:别倒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女的吓坏了,不敢再尿,憋不住,放了个屁。醉鬼说:我操,怎么又启了一瓶?”这下子逗得众人乐得是前仰后合,衣梅都笑出了眼泪。
    “怎么样?石支队?该你的了吧?”张铁男叫板说。
    “别,别,能通先来!”石存山推托说。
    “铁男,就这笑话有啥呀?听我的。”丁能通不服气地说,“产房里,一个小孩出生后哈哈大笑,接生护士都非常奇怪,围拢观察,发现小孩拳头握得很紧,掰开后发现是一粒坠胎药,只听小孩说:他妈的,想干掉我,没那么容易!”
    丁能通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后,石存山说:“衣梅,该你的了。”
    衣梅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讲了起来。
    “农夫要杀公鸡却逮不着,于是抓起母鸡说:再不下来让你打光棍!公鸡说:你以为我傻啊,我下去她就成寡妇了!”
    衣梅讲完,石存山再也躲不过去,端起酒杯说:“来,铁男,能通,好长时间没这么开心了,讲之前我先敬你一杯。”
    石存山挨个碰杯后一饮而尽,然后说:“我讲的是一个发生在美国的一件错综复杂、离奇古怪的死亡案件,也是一起很精彩的自杀案,死者名叫罗纳德,法医验尸后,断定为头部受伤死亡,死者从十一楼楼顶跳下试图自杀,自杀前他还留了一份遗书,但下落时,却被从九楼一个窗户射出的猎枪子弹击中,当场死亡。射手和死者都不知道,在该楼的八层高处有一副保护玻璃清洗工安全的网,因而罗纳德不可能实现自杀计划。通过调查发现,射出子弹的屋内住着一对老夫妇,当时老两口正在吵架,老头情绪非常激动,抄起猎枪对着老太太扣动了扳机,子弹没有打中他的妻子,却穿过窗户正巧击中了罗纳德。按照当地的法律规定,某人试图谋杀a,却杀死了b,则按谋杀b罪论处。面对‘谋杀’罪的指控,老两口都坚持说他们谁也不知道猎枪装着火药。老头说:多年来,我总是用猎枪吓唬妻子,我根本不想谋杀她。所以杀死罗纳德看来是意外事故,也就是说,猎枪是被偶然装上了火药。通过进一步调查,找到了一位目击者,他证明老夫妇的儿子在事发大约六周前,往猎枪里上了火药,原因是老太太突然中断了对儿子的经济资助,儿子企图利用父亲常用猎枪吓唬母亲的习惯,借父亲之手杀死母亲,案件此时成了老夫妻的儿子谋杀了罗纳德,更为离奇的是,老夫妻的儿子,正是这位叫罗纳德的青年!他因迟迟未能实现谋杀母亲的企图而颇感失望,所以想跳楼自杀,不巧,却被自己填装的猎枪子弹击中致死,按照法律规定,死者是自己谋杀自己,因此法医最后判定,这是桩自杀案。”
    石存山讲完后,众人无不称奇。
    丁能通喝了一肚子酒,想去卫生间,张铁男开玩笑说:“别像醉鬼似的走错了门!”
    丁能通边笑边走出包房,刚走到洗手间时,苏红袖正照着镜子涂口红,从镜子里看见丁能通晃晃悠悠走过来。
    苏红袖突然转身问:“丁能通,回来也不吭一声,怕见人哪!”
    “哎哟,姑奶奶,跟谁吃饭呢?”丁能通故作惊讶地问。
    “是富忠请袁市长吃饭,我作陪。”
    苏红袖甩了甩飘逸的长发,抬起胳膊拢了拢耳边的发丝,露出雪白鲜嫩的腋窝,空气中顿时荡漾着诱人的馨香,丁能通顿时脸热心跳起来。
    “红袖,你等我一会儿,我方便完,随你一起给袁市长和陈富忠敬酒。”
    丁能通说完一头钻进洗手间,他一边撒尿一边寻思:陈富忠请袁锡藩吃饭,有点意思,袁锡藩主管外经外贸工作,陈富忠要打他什么主意呢?既然碰上苏红袖了,不过去敬杯酒袁锡藩和陈富忠非挑理不可。想到这儿,他打了个尿颤。
    丁能通随苏红袖走进包房时,陈富忠正在与袁锡藩耳语,袁锡藩一脸的愉悦。
    “哎呀,袁市长,听红袖说富忠请袁市长吃饭,无论如何我得敬杯酒。”丁能通一脸堆笑地抱拳说。
    “哟,驻京办大使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们要挪地方了?”袁锡藩派头十足地说。
    “托袁市长的福,驻京办就要进驻北京园了,多亏了富忠帮忙啊!”丁能通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分别给诸位满上,然后举杯说,“袁市长,我先敬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袁锡藩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问:“能通,跟谁在一起吃饭呢?”
    “金桥区张区长,刑警支队石支队,还有我大姨子。”
    丁能通话一出口,袁锡藩哈哈大笑说:“丁能通,人家吃饭不是带老婆就是带小姨子,你怎么带大姨子呀?”
    陈富忠听到石支队表情僵了一下说:“能通,一会儿陪我过去敬杯酒。”
    “富忠,敬什么酒呀,红袖,去,都把他们请过来。”
    袁锡藩发话了,苏红袖婷婷袅袅地走了。不一会儿,张铁男端着酒杯过来了,石存山和衣梅都没跟过来。
    “袁市长,石支队和衣梅死活不过来。”苏红袖无奈地说。
    “袁市长,富忠,别为难他们了,石支队喝多了,衣梅怕见人,我代劳了。”
    张铁男说完,端着酒杯挨个敬。丁能通心想,石存山一定是因为陈富忠在,不愿意赏他脸才拒绝过来的,这脾气可太像段玉芬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点台阶也不会给你的。
    陈富忠听了有些下不来台,丁能通赶紧打圆场说:“富忠,请袁市长吃饭一定是又有发财的好事了,可别忘了给老弟也创造点机会。”
    “能通,今天请袁市长吃的是感情饭,没有一点功利色彩,别戴着眼镜看人啊!”陈富忠就坡下驴地说,“不信,你问红袖。”
    丁能通心想,少他妈瞎扯,吃感情饭带着苏红袖干什么?谁不知道西门大官人好色,有苏红袖在,什么事西门大官人不得答应。
    “能通,这你就冤枉富忠了,今儿这饭吃得值,富忠可帮我一个大忙。”袁锡藩一本正经地说,“你们都知道我老伴瘫在床上十几年了,我又没儿没女,只能请保姆伺候,可是我老伴那个人难伺候着呢,换了不知多少个保姆了,一直没有满意的。这回富忠帮我找了一个保姆,农民家的孩子,还学过医,正对我心思,要不我这一天忙到晚,老伴连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袁锡藩说得楚楚可怜,包房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丁能通心想,陈富忠给袁锡藩家找保姆,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袁锡藩会看不出来?
    苏红袖看冷了场,连忙端起酒杯说:“袁市长,来,我为你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保姆干一杯!”
    气氛马上又热烈起来。
    张铁男也扯着大嗓门说:“好,来,干一杯,干一杯!”
    酒杯叮叮当当地碰到了一起,大家都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石存山是在席散之后,众人在门口寒暄时碰上陈富忠的,陈富忠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满脸堆笑地说:“石支队,想过去敬杯酒,可是席散了,改天我请客,石支队一定要赏光。”
    “不敢当,我怕喝了你陈老板的酒被大卸八块,扔在黑水河里喂王八。”石存山黑着脸阴阳怪气地说。
    “石支队真会开玩笑,好像我的酒是穿肠毒药。”陈富忠被噎了一下,反唇相讥道。
    “石存山,”这时,袁锡藩走过来说,“怎么我请不动你呀?让你过来喝杯酒都不给面子,难道得我过去敬你不成?”
    “袁市长,别挑理,我让丁能通、张铁男灌多了,改天我请客,算是给市长大人赔罪。”石存山说完,给衣梅开了车门,衣梅没见过这场面,赶紧钻进了车里。
    “能通,你上不上来?”石存山喊道。
    丁能通是想给衣梅创造点接触石存山的机会,便说:“拜托你送我姐一趟,我还有点事。”
    石存山一点也不愿意恋战,钻进车里一溜烟就没影儿了。众人又寒暄了一通,丁能通上了苏红袖的车,车内馨香四溢,苏红袖妩媚动人,香车美人让有了七八分醉意的丁能通心旌荡漾,胡思乱想起来。苏红袖是东州赫赫有名的大美人,为什么会看上贾朝轩?要知道她连肖市长的儿子肖伟都不放在眼里,难道真的爱上了贾朝轩了?还是爱上贾朝轩的权了?一般像苏红袖这样的交际不太可能专爱某一个异性,除非对方有权或者有钱,肖伟的有权有势是老子给予的,老子一下台,儿子就狗屁不是了,而贾朝轩正是后劲十足如日中天的时候,用股票投资的行话讲,那是长线。丁能通不禁暗自佩服起这个女人,便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她几眼。
    “通哥,怎么这么看我?动贼心了?小心你老婆吃醋。”苏红袖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言语中充满了骚气。
    “红袖,你还不了解我,我根本不怕老婆吃醋,还是喝酱油,我是觉得朋友妻不可欺。”丁能通放着胆子说。
    “你瞎说什么?我是你哪个朋友的妻?”苏红袖咯咯地笑着问。
    “贾市长啊,贾市长和我是朋友,你是他的妻,你说我怎么能碰?心里再喜欢也不能碰。”丁能通酒劲上来,舌头有点硬。
    “你要与贾朝轩真是朋友,你劝他离婚,他要真敢离,我就专心给他做老婆,他要是不敢离,我愿意跟谁就跟谁。”
    丁能通心想,少他妈跟我吹!我吓唬吓唬你再说,他一指前方说:“红袖,你看那不是贾市长的车吗?”
    苏红袖猛一踩刹车问:“哪儿呢?!”
    车咯吱一声停在了路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