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司南(全四卷) > 第63章 冰川绝巅
    第63章 冰川绝巅
    诸葛嘉等人回来,神情有些凝重。
    与朱聿恒深切相谈,阿南已大致恢复了,只是神情还黯淡低落。
    朱聿恒知道她心神激荡,便让她先休息片刻,自己问诸葛嘉:“情况如何?”
    诸葛嘉郁闷道:“未能全歼,唐月娘和一小股人跑了。”
    朱聿恒打量他和身后人,沉吟问:“遇到了什么阻碍?”
    “在溪谷有人杀出来,掩护他们跑了!”诸葛嘉说着,目光落在朱聿恒腰间的“日月”上,欲言又止。
    朱聿恒当即明白了,问:“对方也是手持日月?”
    “是。”
    看来,韩广霆与青莲宗也已联系上,不知是否要继承他父母衣钵。
    溪谷后山高林密,脱逃范围更大,眼看已经无法追击。朱聿恒示意众人整顿队伍,免得在山中再生差池。
    朱聿恒回头看阿南神情尚有些恍惚,便抬手挽住她起身。
    廖素亭忙送上披风,提醒朱聿恒道:“殿下衣服破损了,山间风大,遮一遮吧。”
    阿南这才看见阿琰的背部衣料被竺星河的春风割开了,又沾染了方碧眠撒来的毒粉。
    “让我瞧瞧。”阿南抬手示意朱聿恒背转过去,将他破开的衣服拉开,查看他的伤处。
    只见衣服破口处及里面裸露的肌肤上,沾了不少白色的粉末,阿南拿袖子帮他拭去,分辨帕子上的东西,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大碍,主要是生石灰,掺杂了一些毒药。要是入眼或者吸入的话,眼睛和喉咙会被立即灼烧导致失明、失声,沾到皮肤上,只要没破损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
    说着,她俯头细细查看他的后背,却忽地愕然倒吸一口冷气。
    朱聿恒察觉到她的异常,正要询问什么,她却迅速将披风罩在他的身上,仓促道:“走,回去再说。”
    阿南与朱聿恒互相搀扶着回到后方,在临时辟出的军帐中,脱去他的衣服,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在他的胸腹之上,“山河社稷图”如数条血红毒蛇,缠缚住了他的周身。
    阿南拿来镜子,给朱聿恒照出背后情形。
    只见他的肩背脊椎之上,石灰被阿南草草扫去后,隐约露出了一条深红狰狞的血线。
    “这条督脉的血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阿南的手颤抖地抚过他背脊,低声询问。
    朱聿恒扭头看着镜中脊背的血痕,也是震惊不已:“不知道,我从未注意过,也没有任何感觉,它怎么无声无息出现了?”
    督脉……
    他清楚记得傅准在失踪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天雷无妄,六阳为至凶,关系的正是他督的脉。
    难道说,是他在榆木川受伤时,这条血脉崩裂了,仓促中没有察觉到?
    可,它发作于肩背,当时他后背受伤,身边人多次替他敷药换药,伤愈后无数次更衣沐浴,怎么可能都未曾注意到?
    见肌肤上还有残存的石灰,阿南便抬手在他身上擦了擦,便道:“先把石灰扫掉再说吧。”
    生石灰不能碰水,碰水便会沸腾,因此阿南用了干布给他擦掉,等到看不到灰迹了,然后才换了干净的水,冲洗掉他身上残存的痕迹。
    她帮他寻出更换的衣服,回身时朱聿恒已经擦干了身子。
    胸腹间的猩红血线依旧刺目,阿南想到他这叵测的前路,喉口不觉哽住,默然帮他拉上衣服。
    就在目光落在他后背时,她又忽然抓住了他的后衣领,颤声道:“等等!”
    肉眼可见地,他脊背上的血痕竟然在渐渐变淡,仿佛血迹干涸蒸腾,只剩下隐约的淡青筋络痕迹。
    “怎么了?”朱聿恒扭头,看向镜中,才发现背脊督脉血痕已经消失了。
    两人震惊不已,面面相觑。
    难道,真如他所料,天雷无妄消亡的,不仅只是山河大势,也会有他身上的血脉?
    “你等等。”阿南行李中便备有石灰,很快取了些捣碎的过来。拉好帐门,她将它撒在朱聿恒的肩背之上。
    石灰沾染到皮肤之后,那条本来已经隐形的血痕,此时又逐渐显现出来。
    仔细一看,其实这条血痕与其他也不一样,显得略为模糊些,而且颜色偏紫,仿佛是年深日久的旧痕迹。
    “你之前,注意过这个吗?”
    朱聿恒摇头:“我身上从未沾染过石灰。”
    阿南一想也是,正常人的后背谁会碰到石灰,尤其阿琰还是这般尊贵的皇太孙殿下,从小到大怕是连灰土都未曾上过身。
    等他们将石灰清理干净,阿南仔细查看,其实隐去之后,背上还是有一条青筋,只是因为正在脊椎凹处,而且淡淡一条青色也并不显目,所以从未有人注意过。
    两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升起一个想法——
    “记不记得,土司夫人曾经说过……”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止住。
    土司夫人的母亲在年幼时,见过韩广霆身上的血脉痕迹,当时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青龙”。
    因为她看见的血脉模样,和寨子里男人们褪色的青龙纹身相似。
    听到韩广霆的纹身是青色时,他们都觉得费解。然而如今朱聿恒的身上,也出现了青色的痕迹。
    “没事,如今韩广霆已经出现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咱们一路向雪山追踪就行。只要抓住了他,我相信一切便能水落石出!”阿南说着,抬手按在朱聿恒的背上,又沉吟许久,声音渐渐变得低怆,“可是阿琰,我们之前的预想,好像成真了……”
    消失的天雷无妄之阵。
    梁垒说,阵法早已消失,你们还要如何寻找!
    傅准说,你背后的力量遮天蔽日,你如今,已将我卷入阵中了。
    而皇帝一力阻止他去探寻燕子矶阵法,理由是怕引动他身上潜伏的天雷无妄阵法,可其实……
    其实是,他早已知晓那是个二十年前已被启动的阵法,若是朱聿恒前往搜寻,必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二十年前,他身上便已潜伏了“山河社稷图”,只是第一条爆裂的血脉,被人以韩广霆一样的手法隐藏了起来,成了无影无形的附骨之疽。
    而他的亲人们,他背后遮天蔽日的力量,知晓这个事实,并且,一路竭力掩盖。
    所以他们洞悉他已经没有时间从西南来回,极力阻拦他,要让他的最后两个月时间,陪在他们身边。
    所以他两鬓斑白的祖父,带伤陪他南下,只为了与他共聚这最后的时光。
    而他们知道的更多,因此,宁可断绝他南下抓住最后一线希望之路,强忍悲痛着手为他营建陵阙。
    ——是因为,真的没有任何回天之力了吗?
    “不,我不信!”
    阿南抬起手,将全身冰冷的朱聿恒拥入怀中,紧紧地拥抱着他。
    他的身体,明明还这般炽热,仿佛可以灼烧她的心口。
    他的呼吸,明明还如此急促,仿佛可以引领她所有情绪。
    他的双臂,明明还紧抱着她,仿佛要让两人合二为一般执着用力。
    他怎么会离她而去,离这个世界而去!
    她泪流满面,哽咽而急促地抚慰他:“不要怕,阿琰,不要怕……”
    可,连自己的身世都已成永世伤痕的她,又如何能帮他宽解亲人的背弃,抵挡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死亡阴影?
    纵然人人都知道那一日要到来,纵然他早已做好了千遍万遍的准备,又怎能真的无牵无挂,无惧无畏?
    她只能紧紧抱着怀中的他,固执地说:“阿琰,不许放弃,我以后,还要靠你呢……你说过,你以后就是我的手,我们要一起上三千阶,三万阶……你,不许食言!”
    在这混乱中,等了许久许久,她才听到怀中的阿琰低低地,却彷如发誓般,回应了她:“好。”
    一夜休整,他们收拾行装,朝着神女山进发。
    旭日跃出鱼肚白的天空,长久围在雪山上空的云雾在瞬间散开。
    山脚小小的冰川湖泊倒映着天空与雪山,孔雀蓝的湖水就如一块被凝固在天地间千万年的蓝冰,格外鲜明夺目。
    天空湛蓝澄澈,托出一轮耀眼的太阳,在雪山尖顶之上骄傲地照彻世间万物,也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为所有的东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阿琰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阿南手指着遍洒大地的日光,扬头对他微微而笑。
    朱聿恒应了一声,抬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与她一起站在浩渺群峰之中,并肩看着面前这浩大的世界。
    所有的阴霾,都将被这万丈金光冲破,辉煌、温柔、灿烂,亘古不灭。
    临上山之际,阿南询问魏乐安,商量他的去留。
    “魏先生,我们准备进山了,你如今腿上受伤,雪山怕是难爬,准备如何呢?”
    魏乐安转头看后方,茫茫峰峦,雪地雾凇,海客们也不知散往了何处,他若是一个人离开,怕是只有迷失的可能。
    因此他迟疑了片刻,说:“我便在山下等你们吧,我一个人也无法回程。”
    他们携带的辎重自然也无法背上雪山,便留了一部分人下来,与魏乐安一起在山下临时驻扎。
    雪山严寒,众人穿着衣狐裘埋头向上攀爬,却都觉得身上燥热,不多久便有些人敞开了怀散热。
    朱聿恒抬头看上方还有不远距离,而身旁阿南喷出的气息已经是浓浓白气。寒风让她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睫毛上结了晶莹的水汽,在日光中显得格外莹亮。
    他示意她注意险峭处,轻声问:“冷吗?”
    阿南摇头朝他一笑,露在外面的脸颊被冻得红通通的,簇拥在红色赤狐毛中,越显娇艳动人。
    继续埋头上爬,日光照在雪上,严寒让雪地变得坚硬,脚印踩在上面,只能留下些许浅浅的痕迹。
    阿南的目光在雪地里扫来扫去,似在寻找什么。
    朱聿恒正想询问,她已悄悄将他一拉,指给他看前方。
    这终年平滑的雪地,反射着灿烂的日光,原本应当是绒毯般平整的一层光华,却隐约透出些别扭。
    朱聿恒仔细看去,原来,雪地上有一串轻微凹痕。
    浅浅凹痕在茫茫雪地上原本看不出来,但因为日光的斜照角度,漫射的光线不再平整,于是便呈现了出来。
    他看向阿南,阿南朝他点了一下头。
    能在此时此刻这样的绝巅之中,抢在他们面前率先上山的,必定是他们追踪马蜂寻到的、隐藏在山谷里的那个人。
    也是手持日月来袭的、傅灵焰的儿子,韩广霆。
    明知上头危机重重,阿南的脸上却现出了灿烂笑意:“看来,我们走的路径没问题,快走吧!”
    越爬越高,日光被云雾遮蔽,风雪也越大。
    寒风卷起雪片,如尖利的石屑擦过脸颊,几乎要割出血痕来。
    众人以布蒙面,只露出双眼在外,艰难朝上跋涉,再无刚才的轻松。
    雪片扑簌翻飞,上方的雪块向下滚落,似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向导抬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忙寻到朱聿恒身边,指着上方道:“大人,雪山神女正在安睡中哩,咱们此时上山,怕是会惊扰神女,到时候她一翻身,山崩雪塌,咱们所有人会被一起埋掉哩!”
    阿南向上望去,见上方果然有几堆积雪正从山顶滑落,想必是他们上山的人太多,脚步杂乱,引发了积雪振动。若是再靠近山峰,到时怕是会引发大雪崩,所有人都将被埋在积雪之下,难以逃脱。
    旁边的诸葛嘉听到此言,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显然,他想到了在魔鬼城中,他率队时遭遇的天塌地陷。
    “可是,寨子里的病情已经扩散,遇到青莲宗伏击又耽搁了一天,上山事不宜迟,咱们可没办法驻扎山脚等待啊。”
    寨子里跟来的人都是焦急不已,毕竟他们亲人都面临着染疫惨死的可能,急盼能尽早上山。
    阿南与朱聿恒对望一眼,问老向导:“既然如此,咱们大部队不上去,只几个人悄悄地上山,是不是就不会惊动神女了?”
    老向导迟疑:“是倒是,但是……这雪山,你们准备几人上去?”
    为稳妥起见,朱聿恒发令所有人原地休整,并找了当年在这边挖过冰的老人询问。
    “老人家,不知你还记得上面的详细情况吗?”
    老人虽然身体强健,但此间空气寒薄,他年事已高,跟他们走到这里已是喘息甚急,勉强在雪地中给他们描绘上面的情形。
    “当日我们上雪山,是借着预先打入冰川的桩子爬上去的。山峰中部有个冰洞,从中可以穿过去,后面是冰川空洞,就是我们挖冰的地方……那时候我们哪知道他们要在冰川上面挖什么东西哦,去了之后才知道……”
    说着,老人举手在空中比画着,做了一个巨大的手势:“他们把冰川内部挖空了,冰面下被掏出一只鸟,一只特别大的鸟,做出展翅起飞的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破冰而出奔向日头……”
    阿南“咦”了一声,问:“什么鸟?”
    “我不认识,看着像凤凰,尾巴长长的,冰川又是淡蓝色的,像只蓝凤凰……”
    阿南脱口而出:“青鸾!”
    听到她的话,老人久远的记忆似乎复苏了,喘着气点头道:“对,就是青鸾,我听那队人口中吐出过这两个字!”
    阿南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想从雪峰中看出青鸾痕迹。
    可是上面云雾笼罩,雪峰如削,哪有任何鸟形痕迹?
    老头忙道:“在里面,在山峰的里面。”
    经过他连比画带解释,众人才听懂,原来由于千万年来冰川的侵蚀,雪峰中间冰比土石多,再加上融化又复冻,有许多空洞藏在冰川中间,形成了瑰丽剔透的巨大冰世界。
    而傅灵焰当年便是依照山势,将里面的大片冰洞或是凿通、或是堆砌,形成了一只巨大的、隐藏在冰川之中的青鸾。
    “那么,当时你们居住过、倒有药渣的冰洞,在哪个地方?”
    老人努力回忆当年上山路径,手指着雪峰蜿蜒而行,指在山腹处:“在青鸾尾部,这里有几个大空洞,屁股尖儿上便是当初病疫之人待过的地方。”
    阿南点头记下,而朱聿恒则问:“那么,山峰中部那个通往青鸾的冰洞,现在应该还在?”
    “冰上的木桩撤了,那冰洞,应当也是上不去了!”
    “为什么?”
    “我记得,在冰川雕琢完毕、我们完工下山的途中,忽然听到背后有巨大的声响传来。”老头说到这里,眼中泛起久违的光彩,仿佛又看到了那日惊天动地的一幕,“我和大家回头望去,看到巨大的水流从冰洞中冲出,应该是他们放了大火,使洞中冰雪化水。但因为雪山严寒,那些水流冲出洞后在半空便冻成了坚冰,前面冻结,后面涌流,化成了一道巨大的冰瀑布悬挂在了洞口,把我们入山的那个洞堵了个严严实实,看着就跟一条天梯似的,无论谁也爬不上去!”
    “唔……冰瀑布,这个可能有点难。”阿南没有在冰上的经验,有点犯愁。
    旁边墨长泽道:“这个不难,殿下与南姑娘先将道路规划好即可。”
    墨长泽既然这样说,大家哪有不信任的,当下根据老人模糊的记忆,将基本路线理了出来,决定从当年那个山洞——也就是现在的冰瀑布——进入青鸾腹中,取出当年药渣,然后向上进发,消除雪峰之上的邪灵,断绝疫情扩散。
    雪山冰川脆弱,为免引发雪崩,只能精简人数。
    神机营与墨家、拙巧阁、彝寨各出三位精锐分子,再加上朱聿恒、阿南与廖素亭、楚元知,两位向导,一起攀登雪山,寻找傅灵焰当年留下的阵法。
    十八人归置好装备,换上丁鞵[1],向上攀登。
    风雪卷走了表层的雪霰子,底下常年永冻的冰雪并不会留下脚印痕迹,韩广霆的踪迹变得更为难以辨认。
    前方光芒渐渐炽烈,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反射日光,笼罩住所有上山的人。
    一路往前,反射日光的东西终于渐露真面目——是一条白练般的冰瀑布。
    巨大的冰瀑从半山腰的洞中奔涌而出,在严寒中宛如自天而降的一座天桥,晶莹剔透又壮观宏伟。
    与老人说的一样,上冰川的唯一一条道路,被这条冰瀑布截断了。
    阿南看了一圈,周围全是崎岖的冰川与滑溜的雪岭,唯有此处是比较平缓的所在。但此时这条路彻底被冰瀑布覆盖,已无从通行。
    “这般绝境,谁能上得去?”众人都在惊叹着。
    “这么硬的冰壁,钉子都钉不进去吧,再者我们人身上又有热气,到时候冰壁微化更加滑溜,如何能爬上去?”阿南抬手摸了摸光滑坚硬的冰壁,一贯无所畏惧的脸上也挂了点迟疑,转头看向墨长泽。
    “南姑娘放心,我看地图上有雪山,因此带了这个东西上来。”墨长泽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对圆圆扁扁的东西,又拿出一副相同材质的手套,递到她面前,“我年轻时身手轻便,用它爬过冰崖,如今年老乏力,南姑娘你拿去试试。”
    阿南接过手套捏了捏,不由得赞赏道:“不愧是墨先生,能想到利用这木树胶。它既可吸水又可稳固贴附于光滑壁上,用来攀爬光滑之处再好不过。”
    “南姑娘真是见多识广,一看便知道这东西的来历。这是我们墨门先辈根据守宫爬壁而受启发,因此制作的。它吸力颇好,越是光滑之处,越是吸得结实,在这冰川瀑布之上使用确实合适。”墨长泽朝她诚恳说道,“只是如今还有一个问题,这冰瀑布毫无借力之处。就算手套可以暂时提供吸附之力,但你看瀑布上方还有石块突出,光靠一个人之力怕是难以顺利爬上去,必须要有一个人互相拉一把。可咱们这群人练的多是刚猛路子,下盘坚实但轻身功夫着实差劲,也不知道谁能与你配合上去。”
    说是这样说,但他与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落在了朱聿恒身上。
    毕竟,在玉门关时众人便已深知,这世上与阿南配合最默契、身手也最为相近的人,只有皇太孙殿下。
    果然,阿南正要试戴手套,朱聿恒已将它接了过去,十分自然便戴上了:“若说相互配合的话,应当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了。”
    墨长泽又拿出一双较小的手套,递给阿南,说道:“山峰虽高,人力可穷,只要两人相互借力,攀爬到顶峰应当不是难事。”
    诸葛嘉在后方欲言又止,但终究叹了口气,将要说的话都压了下去。
    毕竟,就连皇帝陛下都无法阻拦殿下妄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阿南活动着手指,适应手套,抬手朝楚元知招了招:“楚先生,我与你一起做的东西,你带着吗?”
    楚元知打开随身箱笼,道:“带着呢,只不过东西属实难做,我们又没有你这么好的手艺,就这几个能用。”
    朱聿恒见他拿出的是几个圆圆扁扁的锡制东西,大小刚好可以揣在怀中,正想问是什么,阿南拿了一个套上套,将外面的一个拉扣一扯,塞给了他:“这个类似于汤婆子,只不过里面是细密封存的石灰,一共分为十份。拉一次,水流过一间小隔室,石灰遇水沸腾,便能提供一次热量,大概能维持大半个时辰。等变冷之后,你再扯一次拉扣,水便流向下一个小隔室,又能续供大半个时辰……等到十次用完,这东西便再无效用了。”
    朱聿恒一听便明白了,这是在极冷的环境中,给人救急保暖用的。
    他接过来,隔着布套感觉到里面已有了暖烫烫的感觉,便朝她点头,将这个锡壶揣入了怀中。
    阿南与他一样揣了一个,怀中暖暖的,心口得了热气,全身的血液也通畅起来,感觉自己的关节灵活不少。
    朱聿恒抬手,将手脚按在冰瀑布上试了试。
    木树胶制过的手套与脚套,贴在光滑的壁上形成一种极强的吸附力,贴得十分牢固,只要控制好平衡,不将身体压在唯一一块接触面上,便能完美支撑全身,让他不会滑下去。
    阿南将一条绳索抛给他:“先把绳子系好,这毕竟是冰瀑布,若是我们的热气融化了冰面,木树胶遇水效果怕会大打折扣。为防万一,咱们得拴在一起,在一个人坠落时稍缓对方降势。”
    朱聿恒抓住她丢来的绳索,但他戴着手套,已经不太方便给自己系上绳子。
    阿南俯下身,抬手绕过他的腰间,帮他将绳索系好。
    朱聿恒抬着手,望着她低垂的面容,忽然低低地唤了她一声:“阿南……”
    阿南抬眼看他,“嗯”了一声。
    “我们现在……”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算不算是,生死同命?”
    阿南笑了,帮他将绳索紧紧系好,用力扯了扯,仰头轻声道:“对啊,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朱聿恒握住她的手,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两人一起走向冰瀑布,将手脚贴在石壁上,试着向上爬了两步。
    “哇,果然像守宫,这个好用!”阿南心下惊喜,加快速度蹭蹭蹭往上爬去。
    朱聿恒与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两人选择较为和缓的角度,沿着如镜的冰瀑布攀爬向上。
    下方的众人屏息静气,望着他们越过最为险峻光滑的一段,上方赫然便是那块突出的冰崖,向外暴突,横卡在冰瀑布中间,将巨大如缎的冰瀑布硬生生戳出了一个倒三角形的空洞。
    阿南伸手向朱聿恒示意,道:“阿琰,我手脚的伤在冰寒中无法自如,怕是上不去,这里,得靠你把我拉上去了。”
    朱聿恒点头,抬眼打量上方的冰崖。它突出于光滑的冰壁上,挂满冰凌,显得格外险恶。
    “还好,只要这手套和脚套撑得住。”朱聿恒仔细审视那突出石崖,对阿南一点下巴示意,双脚夹住下方一块巨大的冰凌,身体往后一翻,借着腰部与膝盖的力量,硬生生往上倒仰而起,左手迅疾抓住了冰崖突出的前部。
    在下方众人不自觉的惊呼声中,他悬空挂于结满冰凌的冰崖上,缓了一口气。
    冰凌融化将无比滑溜,所以,只停了一瞬,他便双手抱住了这块突出的冰崖,双腿用力摆动侧甩,整个身子横着旋过冰瀑布,贴附上了冰崖顶端。
    随即,他右手探到上方凸起处,手指与手臂骤然用力,以此为凭借,双脚在冰崖上一蹬,身体向上腾起,落在了上方。
    这极险境地的极限操作,让下方所有人都是惊出一身汗,因他这疯狂又骇人的行径而头皮发麻。
    而与他一起挂在冰壁上的阿南见他已经翻上了顶端,自然不再迟疑,立即准备好向上腾跃。
    她身形一动,上方朱聿恒便立即提起她腰间的绳索,带着她向上飞起。
    阿南的双足在冰瀑布上一点,借着他提携的力量,正要凌空跃上石头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她仰头一看,立即大惊。
    山顶雪峰不知何时已摇摇欲坠,看似坚不可摧的千年积雪,在那声闷响后,向着他们坍塌而下,眼看那滚滚雪流已经势不可挡。
    “阿琰,跳!”阿南说着,腰身一转便钻到了冰崖下方。
    朱聿恒虽拉着她而未能回头,但听到她发出的指令,他毫不犹豫便从冰崖上一跃而下,随即,在下坠的途中翻转身躯,一把握住了冰崖下她伸出来的手。
    阿南一手抱住冰崖下的巨大冰凌,右手险险将他拉住。
    就在拉住他的刹那,上方的雪已经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挡在他们上方的冰崖被压得往下一沉,阿南怀中抱住的巨大冰凌被压得“咔嚓”而断,眼看两人都要跌下去。
    正在此时,阿南一眼瞥到冰崖后方是一片黑洞洞,心头正在闪念,朱聿恒已当机立断,在下坠之势缓了一缓之际,直指冰崖后的洞窟。
    阿南不假思索向着洞内扑去,仓促抱住了里面的一块石头。
    朱聿恒被牵着挂在洞口荡了一荡,避开了坍塌下来的冰崖,却躲不开扑头盖脸砸下的坚硬冰雪块。
    冰瀑布被上方的雪崩击得粉碎,冰块锋利且沉重,他无法睁眼,只能尽量蜷缩身体贴附壁上,减少受击面。
    在下落的雪块中,他的身体一寸寸上移,是阿南勾着洞内石头,将他奋力拉了上来。
    冲破冰雪,他们终于爬入了冰瀑布后的洞口。
    外面声势震天,透过逐渐稀疏的坠落雪块,阿南看到众人躲入了下方冰盖裂缝,才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那声闷响,是不是有问题?”
    朱聿恒肯定道:“这些冰雪在山头已逾千百年,我们刚刚的动静并不大,怎会引发如此巨大的雪崩?”
    “那声闷响可能就是有人在山头引爆的,选择了我们最为紧要的关头,就是要将我们活埋在这座雪山之上!”阿南一身戾气,怒道,“那个王八蛋,被我揪住后,非把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不可!”
    话音未落,洞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怪笑声:“口气不小,你们过来试试?”
    他们当即惊起,警觉地寻找声音的来处。
    在冰洞中回荡的声音,飘忽中带着一丝嘲讽之意:“无知小儿女,雪崩是老夫为你们准备的第一份大礼,而第二份礼物,就是这个山洞,当作你们的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洞中陡然一亮,是日月的光华铺天盖地而来。
    正是那一晚,曾经在山林中与朱聿恒相斗的日月。比他的更薄更透,光华绚烂,瞬间便照亮了整个山洞。
    朱聿恒凛然不惧,大步向前挡在阿南面前,手中日月应声而出,与之相抗。
    两个日月在这狭窄昏暗的洞中相遇,如烟火骤然相射炸开,彼此穿插又互相纠缠,眼看所有薄刃便要缠在一处。
    阿南睁大眼,紧盯着面前这万千流光的碰撞。
    她是第一次看到两个日月相斗的奇景。傅灵焰所制的武器,比从三千阶坠落的她所制的,自然更为绚丽夺目。但朱聿恒的控制力却比对方强出了一截,毕竟这世上,天赋绝顶的棋九步只有寥寥可数的那几人,对方显然不是。
    于是对方干脆将日月作为一个多点散射攻击的武器,近乎蛮不讲理地仗着武器之利,步步进逼,要废掉朱聿恒的日月。
    他可以拼舍武器,朱聿恒却不愿让阿南亲手所制的武器受损,因此只能竭力避免相撞。
    一个胡乱打击、一个谨慎避让,一时间朱聿恒开始束手束脚。
    阿南在旁边看得又气又急,大喊一声:“阿琰,打他!弄坏了日月我再给你做!”
    话音未落,朱聿恒手下已是一紧,日月尽数浮于空中,骤然发出嘤嘤嗡嗡的声响。
    对方的日月虽更为薄透,但也因此更容易受应声与风势的带动,反而被朱聿恒较重的日月反控。
    而朱聿恒更仗着棋九步之力,以一己之力操控两个日月,如万千雨点瞬间反转飒沓,将他的武器也化为己用,卷袭回刺客彼身。
    在百余片利刃的清空振响中,对方被朱聿恒惊世骇俗的控制力震慑,竭尽全力将纠缠的日月收回,转身便向后闪去,迅速消失于山洞之中。
    知道他与傅灵焰、“山河社稷图”关系极大,朱聿恒立即加快脚步,向内追了过去。
    阿南奔到洞口,正要示意诸葛嘉等人上来,心下却“咯噔”一下。
    冰盖下黑影憧憧,正有潜伏的人跃出,攻击向下面的人。
    而那些人虽然蒙面来袭,但阿南无比熟悉——毕竟,那曾是与她在海上纵横三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诸葛嘉等人虽然身手出众,但十八人中有向导有寨民,要护住他们的同时还要抵抗刺客的攻击,殊为不易。
    阿南心下一凛,在刺客中寻找公子的身影,但却并未找到。
    这可能是最后的一个阵法了,公子这一路布局,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最后的机会。
    她呼吸急促,看着下面的厮杀,口中白气如雾。
    但最终,她选择了狠狠转身,向着洞内奔去。
    毕竟,如今的当务之急,是与她一起深入危境的阿琰,是阻止疫病扩散,是西南乃至天下的,万千生灵。
    山洞横贯山腰,他们从冰块脱落的空隙中穿过,看出确是当年修筑青鸾的通道无疑。
    阿南追上朱聿恒,低声对他道:“小心,诸葛嘉他们中了埋伏,怕是无法跟来接应了。”
    朱聿恒脚步一顿,正想说什么,阿南又道:“雪峰上那个制造雪崩的人,若就是韩广霆的话,估计正要提前引发机关,到时一切局势不可挽回。当务之急,我们得立刻找到机关,阻止最严重的后果。”
    孰重孰轻,朱聿恒自然知晓。他毫不犹豫,便与阿南一起向冰洞出口奔去。
    寨中老人记忆无误,冰洞并不曲折,很快便到了对面出口。
    亮光扑面而来,冲破昏暗洞穴,面前一片幽蓝。
    山峰果然是中空的,中间冰崖上全是冰川裂隙,一条条延伸向上方。
    那亘古的坚冰与雪峰外面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青蓝色。它们向上延伸着,一条条壮美而整齐的冰裂就如无数舒卷的凤羽,齐齐向上簇拥着。
    而雪峰上端,则是白雪皑皑的峰峦,峰尖斜斜向着上方突出,整座山峰俨然如一只庄严的青鸾,正垂着长长的尾羽,自雪谷之中振翅欲飞,直指青空。
    青鸾乘风一朝起,凤羽翠冠日光里。
    在这只壮美的青鸾之下,两人都感到无上震撼,久久无法言语。
    “按照傅灵焰设阵的习惯,这应该便是她的阵法所在了。”
    “嗯,凤羽翠冠,这么说我们要破解阵法,应该寻往青鸾的头顶,而……当务之急,要先找到青鸾腹中冻着药渣的冰洞。”阿南迅速查看路线,抬手一指,“这边。”
    顺着青鸾尾羽往上看,从鸟喙到肚腹,有一条长长曲折的蓝线,在冰川中一直延伸下来。
    “你看,这条青蓝色的线,游走于青鸾全身,正如血脉相通,我想应该就是青鸾腹中的道路了。”
    破解过傅灵焰四五个阵法,两人对她的行事风格已十分熟悉。毫不犹豫地,他们从怀中掏出墨家的手套和脚套,穿戴好后顺着凤羽向上攀爬。
    爬上冰川他们才发现,原来凤羽上的纹,是一条条深不可见底的裂痕,那里面,仿佛随时会有可怖的东西钻出来,将他们攀爬的手脚紧紧抓住。
    所幸他们的怀中揣着锡壶,手脚不至于僵木。而木树胶在越光滑的地方吸得越牢固,每每在危险至极之时,将他们的身体托住,免于坠落。
    但即使如此,两人也不敢大意,攀爬之时都要以日月或流光先勾住上方的裂隙,再向上爬去,免得万一坠落,不堪设想。
    不多时,他们已爬上鸾凤尾羽,接近腹部。
    日头已近中午,直射下方青蓝色的坚冰,令青鸾更为晶莹剔透,金色的日光在冰中反复折射,如同堆叠了无数熠熠生辉的金刚石,神圣而庄严。
    阿南与朱聿恒都不由得停了一停,对这个绝美的场景而起了敬畏之心。
    “不知道那个刺客,如今是否还躲藏在暗处。”阿南低声与朱聿恒商讨,摸了摸怀中的锡壶,见它已经微冷,便又拉开了一格,“得速战速决才行,不然的话,我们可能撑不到出去。”
    朱聿恒点头,寒冷格外消耗体力,他们都感觉到疲惫,靠在一条大裂隙中休息了一会儿,喘了几口气。
    阿南在袖口中摸到了两颗松子,拿出来和朱聿恒一人一颗,放入口中,缓一缓疲惫。
    松子香甜,混合了果仁油脂与麦芽,虽只小小一颗,却也令他们精神略为恢复。
    “上山之时咱们归置行李,我看见楚元知偷偷藏了一把,于是我也顺手摸了两颗过来。”阿南说着,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兀自还有些不舍,“哎呀,早知道我应该从他那儿多偷几颗过来。”
    朱聿恒不由得笑了:“等出去了,我们把楚元知的都抢过来。”
    阿南斜他一眼:“堂堂皇太孙殿下,怎么可以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没办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罪过罪过,原来阿琰被我这个女匪拐入歧途了。”
    面前是极险境地,等待他们的定是血雨腥风,两人说笑着,却始终紧盯着前方,不敢松懈。
    最下方的大冰洞已呈现在眼前,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影影绰绰,应该便是当年被封在里面的病人用品。
    “戴上。”阿南将带来的蒙面布系上,又递了一个给朱聿恒。
    朱聿恒见它缝得十分厚实,捏了捏又觉得夹层里面有些东西在沙沙作响,便问:“是什么?”
    “是煅果核炭,我师父当年冶炼金银时用的。我太师父就是汞齐熏多了,头痛了半辈子,口鼻都烂了,而我师父用了这个后,一辈子平平安安。你戴严实点,毕竟这里边有六十年前的病气呢。”
    说着,阿南示意他系紧口鼻,然后抬手敲向冰壁。
    当年烧融后仓促冻结的冰壁,自然有厚薄不均之处,等寻到了薄弱处,她双手按在朱聿恒肩上,飞身抬脚狠狠踹向冰壁。
    “哗啦”一声,冰壁薄弱处被踹个正着,冰面顿时崩裂,出现了一个口子。
    两人连踢带踹,在冰壁上开出一个容人进入的洞口。
    洞中不但寒冷,而且空气稀薄,再加上他们还蒙着口鼻,剧烈活动后一时呼吸艰难,都有些脱力。
    阿南靠着冰壁喘息之际,却见冰裂之中隐约有个人影闪过。
    她向着朱聿恒使了个眼色,朱聿恒自然会意,凝神一看,黑影无声无息翻飞而下,隐藏进了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条冰裂之内。
    两人一时倒不急着进洞内寻找药渣了,免得被堵截于洞内,到时必定艰难被动。
    阿南打了个手势,示意朱聿恒盯着黑影,自己则指着洞壁上闪耀的痕迹,扯起了无关话题:“阿琰你看这些冰裂,应该是先在冰面上将巨大的青鸾描出来,再顺着描画线条凿开缝隙,以热胶冻灌入其中。胶冻渗入冰中,吸冰川融化的水而逐渐膨胀,直至深入冰块里面,将其挤压开裂。年深日久,冰裂越来越大,而里面的胶则被雨雪融化带走,只留下了这些深窄的冰裂,就像天造地设的绘画一般,硬生生塑造出了一只巨大的冰川青鸾。”
    朱聿恒感叹道:“想来傅灵焰真是旷世奇才,当时韩宋国力并不太强,但她总能以最小的力量,借助山川河流自然地貌,建造出蔚为壮观的奇景。”
    “若她当年不曾为情所困,怕是如今天下究竟如何,尚未可知。”阿南瞟着外面的黑影,道,“可惜啊可惜,若她选择的不是龙凤帝,而是其他人,或许,她自己和很多人,都能活得更好些。”
    阿南话音未落,那藏身于夹缝间的黑影果然忍耐不住,一声冷笑,怒斥道:“哼,好大的口气,敢如此品评当年龙凤帝与姬贵妃!”
    话音中夹杂风声,数道冰凌已向他们激射而来。
    他对这洞中地势,自然比他们要熟悉许多,一击之后便改换身形隐没在了冰洞中。冰雪隐约透明,重叠破碎的冰壁使得光线散乱折射,别说寻找他的影踪,连他发来的冰凌也是难以捕捉。
    在这不可视的情况下,阿南只能听声辨位,看到似有人影在冰壁后方一闪,当机立断,流光疾射而出。
    清脆的撞击声传来,流光撞上了对面的冰面,隐约可见冰屑飞溅,而黑影则闪到了另一边。
    看来,她因为冰面的反射而辨错了方向,只攻击到了他的影子。
    郁闷地一甩手,她向朱聿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阻截对方,自己翻身跃进了被打开的冰洞内。
    注释
    [1]古代钉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