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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2章 开国公贼:快哉风(10)
    “这就是您房大人不对了!”程名振也突然冷了脸,嗓门瞬间提得老高,让屋子外的埋伏者都能清晰听见,“瓦岗军粮草甚多,却缺乏金银辎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窦家军治下连年战乱,百姓食不果腹。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两家贸易,以金银换粮草。与瓦岗军何损?与河南河北百姓何损?大人只想着不养虎为患,便闭眼不看瓦岗子弟军饷难筹,河北百姓嗷嗷待哺的现实,不有违你读书人的良心,与人谋者本分么?”
    “好一张利嘴!”房彦藻被骂得满脸通红,想要驳斥,却一句合适的话也驳斥不上来。翟让死后,因为头顶上没有了制约,李密将瓦岗军疯狂扩张到四十余万众。凭着上洛仓的存粮,这四十万张嘴的吃食问题暂时还无需担忧,但将士们的军饷却捉襟见肘。以至于每次作战后的赏赐都无法支付,只能暂且以欠条的形势发放到将士们手里,待东都洛阳被攻破后一并兑现。
    为此,瓦岗军上下颇有怨言。非但原来隶属于徐茂公的瓦岗内营作战时出工不出力,连素来唯李密马首是瞻的外营将士也是军心浮动。
    这些,都是房彦藻无法否认的事实。短时间内也没有解决之道。可问题是,程名振从哪得到的消息,并且得到得如此详细?想到这儿,房彦藻愈发觉得程名振留不得,重重咳嗽两声,举起手指茶盏,“嗯!嗯!算了,老夫不跟你争论。来,喝口茶,去去火气!”
    “程某今晚到此,也不是跟你争论来的!”程名振冷笑连声,“买卖不成仁义在。大人既然不愿帮忙,请允许程某将昨日送来的银两带回去!”
    说罢,低头便去拖昨夜雄阔海留下的箱子。房彦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想得美!甭说这箱子银两,你已经落入老夫陷阱,还能走得脱么?”
    说罢,将茶盏重重往地下一掷。“当啷”一声,摔了个粉碎。程名振理都没理,伸手抓起两锭银元宝,直接向房彦藻脑门砸去。然后将今晚带来的礼物箱子一脚踢开,抽出横刀,自下向上横扫,刀如匹练!
    “啊!”房彦藻没想到程名振动手时如此利落,闪身欲躲,哪还来得及。先被银锭子砸了个七荤八素,然后被程名振的横刀扫中,满肚子坏水都喷射而出。
    “死去吧你!”伍天锡人随刀走,先架住房彦藻尚在挣扎徘徊的身躯,然后用钢刀顺着脖颈一抹,登时房彦藻的人头给抹了下来。只见他,一手持刀,一手提着房彦藻的人头,凶神恶煞般冲向书房门口。房彦藻事先埋伏好的刺客还没等入内,一脚被他跟着珠帘劈翻了两、三个。
    “啊!”众刺客厉声惨叫。一半为伍天锡的刀锋,另一半为房彦藻被杀的事实。程名振弯腰抱起前天雄阔海送来的箱子,顺着窗户奋力丢了出去,“分银子,谁拿到算谁的。房彦藻拿了钱不办事,老子跟他算的是私仇,与闲杂人等无关!”
    “不想死的分银子走人。想死的上来吃俺一刀!”伍天锡扯着嗓子怒吼。后退半步,陆续从新抬来的箱子里取出头盔,盾牌。分给程名振和自己草草穿戴。然后将房彦藻的人头往腰间一系,与程名振两个背靠着背,侧步从房彦藻的书房中杀了出来。
    明晃晃的火把下,满院子大课银锭乱滚。房彦藻预先埋伏下的死士们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该先抢银子,还是先劫杀程、伍二人给房彦藻复仇。
    见到此景,程名振立刻火上浇油。一边毫无犹豫地向外冲杀,一边大喊:“房彦藻给过你等什么好处,值得你等为他卖命!瓦岗寨翟大当家,可就死在他跟李密手里!”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伍天锡跟着大声补充。
    后半句话没等说完,挡在二人前路上的死士们立刻纷纷退开。翟让死了,死在李密跟姓房的二人的阴谋中。这姓房的早就该死!今晚不过是遭了报应而已,与大伙何干!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寨中央也乱了起来。“房彦藻造反了!”“救火,救火!”“房彦藻把大当家杀了!”纷乱的喊声在黑沉沉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凄厉。很快,夜空便不再是一片漆黑,聚义厅,仓库,马厩,山寨中几个重要场所纷纷冒起了火头。浓烟翻滚,将恐慌和混乱不断向四下飘散。
    程名振一看,就知道其他弟兄的攻击也都已经得手。大喊一声,“让路!各位后会有期!”与伍天锡二人彼此掩护,从死士中间透阵而出。众死士们互相看了看,忽然爆发出一声叫喊,低下头,迅速向银锭子冲去。
    他奶奶的。老子为谁杀人啊。拿了银子回家是正经。房彦藻时王八蛋,李密是王八蛋,王德仁也是王八蛋。跟在这些王八蛋身后,早晚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各自回家,至少还能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一时间,居然没人追杀程名振和伍天锡两个,任由二人凶神恶煞般从房彦藻的住处闯了出去。向前跑了没多远,负责接应的王二毛已经赶到,双方合兵一处,又陆续接上四处点火制造混乱的王飞、段清等,纠集成一团向外闯去。
    此时的博望山大营,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几个主要将领,如贾强邦、秦德刚、周文强等人早已睡下,被吵醒后短时间内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也无所侍从。一些当值的低级军官,因为手中没有王德仁颁发的信物,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调不动兵马,只得先往聚义厅方向跑,等着大当家做出决断。而底层小喽啰更是稀里糊涂,只有少数几个猜测到外边的混乱是被人故意制造而出,大多数喽啰居然真的相信是房彦藻在谋反夺位。毕竟有李密火并翟让的先例在,房彦藻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足为奇。
    在如此混乱的状态下,程名振等人愈发如鱼得水。前后两波抬箱子上山的喽啰,一共二十四人,再加上程名振、王二毛、伍天锡、段清、王飞五个,组成了一个小小的攻击队形且战且走。遇到大波拦路者,就根据雄阔海和王二毛两人私下核对过的草图绕路而走,遇到小股巡夜的喽啰,则杀开血路,直冲而下。
    山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在山下枕戈以待的雄阔海当然早就被惊动了。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两百弟兄,他毫不犹豫地便扑向了博望山的寨门。一边冲,一边齐声高喊,“奉王大当家命令,入山平乱,诛杀房彦藻!”
    老实人撒起谎来,更是容忍令人上当。把守山寨的喽啰听见雄阔海的喊声,又知道山下这个黑大个是大当家的贵客,竟然不辨真伪,主动打开了第一道寨门。
    “都火烧眉毛了,还守个鸟寨门。跟我进去,杀房彦藻,救大当家!”雄阔海骗死人不偿命,伸手抓过守寨门的小头目,拎鸡一样拎在胸前。
    “救,救大当家!”在雄阔海的逼视下,小头目早已忘记如何思考,扯开嗓子,冲着碉楼,帐篷里的弟兄重复。两伙人混在一起,气势汹汹冲向第二道寨门。还没等冲到门口,里边的人已经听到了喊声,打开了大门。
    “守个鸟门!跟我上,救大当家!”第一道寨门的小头目主动上前,冲着把守第二道小寨门的小头目大喊。正缺乏主心骨的第二道寨门防守者一听,立刻举起刀矛,跟着大队向里冲去。
    越是混乱时刻,人们往往越喜欢盲从。这就好比树林失火,很多动物都会奔向同一个方位,哪怕火头正从那个方位迫近。一路上,雄阔海呼喝指使,陆续招呼了不知多少明岗暗哨加入队伍。开始时还有人问一问带头的大汉是谁,面孔看起来怎么如此陌生。到了后来,加入者干脆连问都不问了,一心只想着入内杀掉房彦藻这个白眼狼,保护大当家王德仁的安全。
    接连骗过了三道寨门,第四道,也是最后一道寨门的守将是个老江湖。经验颇为丰富。站在木制的寨墙下看聚义厅方向的火头,就觉得今夜的事情发生的蹊跷。因此命令自己麾下两百多弟兄谁都不得轻举妄动,原地静候王大当家的指示。
    雄阔海带着聚集起来的喽啰乱哄哄冲到寨墙下,扯着嗓子大喊,“开门,一道去救王大当家!”守将听了,非但不肯回应,反而命属下张弓搭箭,指着栅栏外的人喊道:“带队的人是谁,出来,拿大当家印信来验看!”
    “娘的,这个时候,哪来的狗屁印信!”雄阔海破口大骂,指望着从气势上把对方镇住,再度蒙混过关。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守将越听越不对劲儿,闪出半个身子,探着脑袋询问。
    “爷爷是你们王大当家请来的救兵!”雄阔海怒吼,“弟兄们,给我上。这小子被房彦藻收买了。诚心不让咱们过去!”
    说罢,举起镔铁大棍,带头冲向木墙。
    “放箭!”守将毫不犹豫地命令。连续两排齐射,将雄阔海等人迫退。“他是洺州军的雄将军!不会有假!”到了这个时候,依然有博望山的喽啰主动替雄阔海辩解。守将闻听,心中一惊,冲口大喊道:“拿下他,他才是真正的刺客!”
    “别上当,他被房彦藻收买了!”雄阔海大声反驳,再度带人冲击寨门。守将一边命人放箭,一边大声疾呼,“别上当,谁是刺客,大当家来了就知道了!”
    这句话非常有说服力,被雄阔海携裹而至的大小喽啰不由自主地便停下了脚步。光凭两百洺州军,想要攻破一道寨墙非常吃力,正在双方胶着间,程名振等人也退下来了。冲着守将一挥刀,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团。
    两百多博望山喽啰在失去了寨墙保护后,哪承受得起同样数量洺州精锐的前后夹击。顷刻间,队伍便土崩瓦解。伍天锡一刀将挡路的守将砍翻在地,然后又一刀劈开寨门门闩。王飞、段清两人合伙一用力,整个寨门轰然打开。
    “进去救王大当家!晚了就来不及了!”雄阔海挥舞着大棍,冲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博望山喽啰命令。随后喊了声跟我来,转身杀向了山外。
    眼睁睁看着程名振、王二毛等人从自己面前匆匆而过,博望山的喽啰们居然连伸手阻拦一下的念头都没有。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是雄阔海这个貌似憨厚的家伙骗了他们,带领大伙冲击了自家营寨。可到了王大当家面前,大伙跟谁去解释?谁有肯听大伙的解释?
    负责断后的王二毛见到博望山众喽啰个个六神无主模样,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对方地位尴尬。叹了口气,大声喊道:“如果无路可去,就跟着我们走吧。到了洺州,再做打算!”
    “洺州?”博望山众喽啰看了他一眼,木然回应。随后,有人惨然一笑,举起刀来,跟在了下山的队伍后。
    “杀进去救火,也会立下功劳!”王二毛又丢下了一句话,转身跟上队伍。剩下的博望山众喽啰们闻听此言,动了动,然后呼啦一下分成了两波。一部分高喊着刚才雄阔海创造出来的口号,“杀房彦藻,救大当家!”,继续往里边冲。另外一部分,包括前三道寨门的防守头目,都跟着洺州营冲下了博望山。
    到了山下,身后的混乱还未停止。程名振不敢耽搁,将带来的洺州营弟兄分成两个旅,一旅带在身边,另外一旅由王二毛带着负责断后,夹着博望山上跟下来的喽啰快速北撤。堪堪撤到了山外,在一处高坡上,他命令队伍重新安营。生火做饭,原地休整。
    此刻,东方已经大亮。夏天的晨风带着野草的清香和露水的湿润,一阵一阵钻入人的鼻孔。众将领聚在一起,纷纷为昨夜的偷袭得手而感到庆幸。他们的目的达到了,经此一役,博望山再也没有听命与瓦岗的理由,运粮的道路畅通无阻。
    几个博望山叛出来的小头目惊魂未定,互相推搡着走到程名振面前,先宣誓效忠。然后试探着建议:“大,大当家。咱们,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里离博望山非常近,王,王当家转眼就能追上来!”
    “我等的就是你们王大当家。”程名振点点头,低声回应。
    “等,等王大当家!”几个小头目一听,吓得魂飞天外。他们已经被雄阔海所骗,已经无法再于博望山中容身。如果程名振为了向王德仁示好,将他们几个再交还回去。大伙非被千刀万剐不可。
    “饶命!”不知道是谁率先跪了下来,重重叩头。紧跟着,所有小头目,还有在不远处做饭的博望山小喽啰都跪了下来,叩头如捣蒜。“请程大当家开恩,千万别把我等送回去。我等即便做牛做马,也会报答程大当家!”
    看看众人那幅惶恐模样,程名振忍不住哈哈大笑:“想哪去了,你们!你等既然跟了我,我怎能辜负你等。我等王大当家,只不过是有几句话跟他交代。想必,以我跟他的交情,他不会为了几百个喽啰跟我翻脸!”
    “交情!”众喽啰更不明白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在人家家里杀人放火,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交情。这究竟是哪门子交情?
    可望着挂在伍天锡腰间,尚在滴血的人头,大伙谁也没胆子反驳。只听着远处的马蹄声越追越近,越追越近。的、的、的的,犹如催命之鼓。
    转眼之间,追兵已至。发现洺州营和被携裹的喽啰们只管起火做饭,一点防备的意思都没有,心中迷惑,犹豫着停在了二百步之外。
    “叫程小九出来见我!”王德仁全身披挂,举着兵器叫嚷。昨夜之乱,程名振下手只要再稍狠一点,就可能把他砍死在被窝里。因而,此刻尽管他占据兵力的优势,依旧不敢贸然发起进攻。
    “姓程的,出来!”“有种就出来,别耍什么阴谋诡计!”贾强邦、秦德刚等人个个怒不可遏,跟在王德仁身后破口大骂。
    程名振笑了笑,打马而出,遥遥地冲着王德仁等拱手,“王大哥,贾大哥,秦兄弟。程某何德何能,竟老大伙如此远送。客气的话咱别多说了,山高路远,诸位后会有期!”
    “呸,你个缺德带冒烟的小王八蛋!”“你个一肚子坏水的小人!”“无耻小人!”陆续追上来的博望山骑兵纷纷斥骂,只待王德仁一声令下,就准备冲上去将程名振撕成碎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