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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9章 开国公贼:如梦令(43)
    “我还巴不得兵不血刃呢!”知道程名振是在跟自己开玩笑,罗成嘻嘻哈哈地回应。“这片地盘了老兄你那么多心血,打烂了还真可惜。不如乖乖交给我,省得百姓受苦!”
    “想得美!”程名振向地上啐了口吐沫,笑着骂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绑了,送窦王爷那请功!”
    “那你可就里外不是人了。”罗成笑呵呵地摇头,“以窦王爷如今的实力,肯定不愿意跟幽州结仇。你把我送过去,他自然会待若上宾,然后派人护送我回家。”
    “也是,幽州和这里之间那头老虎,恐怕才是窦王爷眼下最担心的!”程名振想了想,点头承认。
    他之所以明知道罗成的身份,还敢于将对方往平恩领,主要就是因为这个道理。对于眼下的窦家军来说,幽州虎贲的威胁远没有近在咫尺的博陵精甲来得严重。李仲坚不但是朝廷的大将军,还是太原李渊的女婿,如果他想向前两方之中任何一方示好,窦家军无疑是最佳的送礼之选。
    其次,程名振千方百计把罗成往自己家里领还有另外一重考虑。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对方是唯一一个跟博陵精甲交过手,并活下来的将领。无论败得有多惨,其对博陵军,对李仲坚的认识和经验,都可以为洺州营提供借鉴。
    “恐怕,担心也没用!”听人提到自己最想忘掉的那个人,罗成猛然带住了坐骑,慢慢地叹口气。
    程名振刚才只是想旁敲侧击地试探一下罗成对博陵军的感觉,却没想到引起对方这么大的反应。赶紧带住坐骑,大声问道,“兄弟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罗成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咧着嘴回应,“走吧,到你那休息几天,我慢慢再跟你说。”
    “兄弟别见怪,对于北边那位,我心里一直不踏实!”知道对方早晚能看出自己刚才的用意来,程名振索性坦然承认。
    “程大哥不问,我也会跟你说。”罗成惨然一笑,满眼凄凉,“其实自从打了败仗后,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把这笔债讨回来。你的地盘正挡在博陵六郡的马前,为人为己,我都该跟你把李仲坚的真正实力告诉你!”
    “那就多谢罗兄弟了!”程名振心下大喜,赶紧笑着拱手。当年他就老是吃信息闭塞,事到临头却没有任何应变准备的亏,如今得到机会,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程大哥不必客气。”罗成苦笑不止。自己毕竟没白占人人家便宜,多少也能派些用场。对于窦家军,对于窦红线,这也都算是一点点回报。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程名振便不再继续跟罗成耍小心眼。他现在也看出来了,身边这位公子哥傲是傲了些,心思却不像寻常纨绔子弟那样粗疏。只要自己说话稍稍透出些口风,就立刻能猜到自己的真正意图。也难怪,人家毕竟是被当做幽州少主来培养的,日常没少受到其父的言传身教。只是高高在上惯了,缺乏被人算计的经验而已。
    不知道是经历过一番磨难,心胸开阔了的缘故,还是被困在山中时间太久,过于寂寞的缘故。对于程名振所耍的一些小招,罗成倒真没往心里去。在此时的他眼里看来,程名振能于自己落单的时候,没趁火打劫,反倒把自己当个朋友看,已经是难能可贵。至于程名振从自己这里套问博陵军情况的举动,根本不值得着恼。那只是一个枭雄应有的敏感,如果程名振连这送上门来的好机会都不懂得利用的话,反而令人怀疑他这么多年来,凭什么在弱肉强食的绿林道上好好地活到现在了!
    宾主二人各自都能以对方角度考虑,相处起来便非常容易。没等走到平恩,已经变得几乎毫无间隙,每隔片刻,就同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看得远远尾随在后的众侍卫非常纳闷,一个个心里暗道:“自从当了太守之后,教头可是很久没这么笑过了。看不出姓罗的小白脸如此会哄人,不但女人会被他哄得团团转,男人一样被哄得开开心心。”
    窦红线的亲兵也非常奇怪,在山上疗伤时,他们可从没见到罗成如此高兴,如此平易近人过。即便对着郡主小姐,这小白脸也始终尊敬中透着疏远,何曾向待程郡守这般,恨不得在马上就勾肩搭背来?
    “你们去找找郡主,大冷天,别让她跑得太急感了风寒!”看到罗成于路上一直不停地四下张望,程名振笑着冲亲卫们命令。
    众侍卫答应了一声,笑着散去四下寻找。去了很久,却始终没人回来汇报。罗成有点心焦,看了看程名振,低声试探道:“这附近安全么?春天时,会不会有猛兽出没?”
    “没事儿。凭着你嫂子和郡主二人的身手,寻常个把野兽还不再话下。况且县城已经不远了,我虽然做了文官,如今还没人敢在我眼皮底下打家劫舍!”程名振倒不担心窦红线的人身安全,四下望了望,很是自豪地回应。
    “也是,谁敢在鲁班面前耍斧子!”罗成有一句没一句地开着玩笑,目光却始终往周围的树林里溜。
    “这附近能落脚的地方,都有县衙派出去督导屯田的小吏。发现郡主的消息后,肯定不敢耽搁!”程名振笑了笑,继续给对方吃定心丸。
    罗成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笑呵呵继续前行。不多时,一座破旧但齐整的县城已经出现在了大路尽头。早有侍卫奉伍天锡之命回城向杜疤瘌汇报。待众人来到城门口,老当家已经摆出了迎接贵宾的场面。发现人群中没有窦红线,楞了一下,低声冲程名振问道:“郡主殿下呢?不是说郡主殿下来这里巡视了么?怎么没见到她?”
    “她路上有点儿事情,跟杜鹃一起走了。估计兜一个圈子后就会回来。”程名振想了想,然后笑着解释。拉过罗成的手,他将新结识的朋友介绍给众人,“这位是幽州罗公子,咱们平时请也请不到的贵客。”
    “虎贲大将军之子么?”杜疤瘌眼神一亮,佩服的意味溢于言表,“欢迎之致。当年老夫行走塞上,亏得虎贲铁骑在,才使得突厥蛮子不敢胡作?罗公子,令尊大人最近可好?”
    “承您老人家问,家父最近身体十分康健。您老人家就是杜当家吧,罗某早有耳闻,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老前辈!”罗成抢上前几步,非常客气地向杜疤瘌施礼。
    程名振在旁边看得直发傻。没想到心高气傲的罗成能看得上自己的老泰山,更没想到自己一向粗鄙惯了的老泰山,居然也学会了恭维人。几句话说得不但非常得体,而且给足了对方的面子。
    他当然不清楚,对于杜疤瘌这些曾经行走塞上的商贩来说,早年的虎贲大将军罗艺就是一尊保护神。非但燕山一带的马贼盗匪闻罗艺之名而胆丧,即便是有皇上和朝廷大佬撑腰的突厥人,见到虎贲铁骑将士也如同耗子见了猫般老实。商贩们在塞外难免被突厥贵胄强买强卖,甚至落到人财两空的下场。但只要靠近了虎贲铁骑的驻地,突厥人的胆子立刻矮了半截,勒索的手段也倍加收敛,即便欺诈的伎俩被当众拆穿,也很少敢拔出刀了伤人。
    正惊愕间,罗成和杜疤瘌二人已经笑呵呵说了十几句,几乎每句话都涉及到罗艺在塞上的光辉形象。宾主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进了,仿佛早就应该是一家人般。
    如此一来,也免去了大伙站在门口久候的尴尬。热热闹闹地聊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杜鹃跟窦红线两个也并络赶来了。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根本看不出刚才其中一个还曾经哭过。看到杜疤瘌摆出这么大阵仗迎接自己,窦红线觉得甚为过意不去,赶紧跳下坐骑,跑上前拉住老人家的胳膊,皱着鼻子嗔怪道:“三叔你可真是,大冷的天,就不怕被风吹得头疼么?赶紧回去,我一个晚辈,怎敢劳您大驾!”
    “应该的,应该的。呵呵,这阖郡上下,谁不感念窦王爷的大恩呢!”杜疤瘌笑呵呵地回应,然后悄悄向周围递了个眼色。
    “恭迎郡主,祝郡主芳华永驻。祝王爷万寿,万寿,万万寿!”早已排练过的众乡绅父老齐声喊道。
    窦红线被拍得满脸通红,皱着眉头,左右四望,“三叔,您再这么折腾我可不进城了啊。我到您这来是来看望自家长辈,可不是什么前来摆什么郡主、香主的架子!”
    “没事,没事。大伙闲着也是闲着!”杜疤瘌笑嘻嘻地答应着,将窦红线拉进城门。临时凑起来的仪仗鸣锣的鸣锣,敲鼓的敲鼓,在一片吹吹打打声中,将窦红线给迎进了郡守衙门。
    那里本来是个废弃的县衙,程名振接管后也没怎么用心收拾过。此刻用来作为郡主的行宫未免略显寒酸。窦红线是个吃得苦的人,对身外之物不怎么敏感。罗成看在眼里,却对程名振愈发感到佩服。以他当年在塞上剿匪的经验,凡是绿林豪杰,无论打着什么旗号,通常都是劫别人的富,济自家的贫,个个都把房子盖得像行宫般,根本没有程名振这样随便凑合的。
    越往里走,他的眼神也就越亮。因为这间县衙虽然简陋,院子内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有些新树刚种上没两年,此刻还无法遮挡阳光。有些老树则被仔细剪过枝,上上下下透着一股遒劲的味道。再看院子里的其他草树木,也无一不是被用心收拾过,春风刚至,生机已经蓬勃欲出。
    “如果窦建德麾下的官员都像程名振这般清廉能干,还真不能小瞧了他。”又看了一眼杜疤瘌,罗成心中暗想,“即便这位老人家,也不是个善茬。家父当年所做的事情,我都没他记得清楚!”
    待大伙走进二堂,酒宴也就正式开始了。窦红线无论如何也不肯做上位,推脱了半天,才被杜鹃硬给按了下去。杜疤瘌坐在左侧首矮几相陪,罗成被程名振强塞到右侧首席。接下来的,则是程名振夫妻、伍天锡、雄阔海、王飞等。几个县令都在任上安排春耕,没办法脱身赶到。杜疤瘌代替他们向郡主告了罪,然后举起酒盏,为窦建德祝寿。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窦红线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先举着酒盏替哥哥向众人答谢一番,然后依次向程名振、王飞、伍天锡致意。当目光转向了罗成,她的脸色又慢慢开始变红,目光却没再度凌乱,而是轻启朱唇,微笑着建议,“罗公子远道而来,何不代替老将军饮一盏。诸位,请饮此盏,为罗老将军寿!”
    “为老将军寿!”众人举起酒盏,齐声回应。
    “谢郡主,谢诸位大人!”罗成长身而起,双手捧着酒盏团团回敬。在美酒的作用下,此刻的窦红线愈发显得娇艳高贵。但这个窦红线,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窦红线。那个窦红线是个虽然有点小脾气,却招人心疼的邻家小妹。眼前这个窦红线,分明是如假包换的大家闺秀,绝对当得起哥哥的左右臂膀。
    罗成不知道这个变化到底好不好。他只是隐隐意识到,也许自己再不用为两人的事情担忧了。但自己真的不珍惜那段相处的日子么?没有答案!迅速闪过的记忆中,那个曾经笨手笨脚将汤药一勺一勺喂入他嘴中的邻家女孩抬起头,目光清纯如酒。
    杯觥交错声中,宾主尽欢而散。
    两日后,孙驼子奉命从邯郸赶回,亲自替罗成诊治。先把过脉,然后又眼看了对方的舌苔、眼底,老人家收起吃饭的家伙,笑呵呵地说道:“公子身子骨强壮,偶然些风寒,本来难成大耐。只是胸口有一股气淤住了,没能及时发散出来,才始终不得恢复而已。我给你开些疏肝润肺的药试试,你连续吃上一段时间。其实呢,你这病不吃药也行,关键是人要看得开,不要老胡思乱想!”
    最近几天罗成终日跟程名振、伍天锡等人嘻嘻哈哈,已经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听孙驼子如此一说,知道老人所言不假,双手抱了抱拳,躬身说道:“多谢老丈指点。晚辈受教了!”
    “其实呢,你这么年轻,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活着,本钱就在,前面输了多少总有机会捞回来!”孙驼子见年青人礼貌,又笑呵呵地开导。
    “晚辈前一阵的确是自己想不开。遇到程大哥后,已经感觉好很多了!”罗成点点头,笑着答应。
    “你是练武之人,没事别总闷在屋子里。多活动,多晒晒太阳,自然恢复得比常人快。你看这门轴子,天天磨它磨不坏,要是哪天长时间不用,反而自己朽了!”
    都是简简单单的道理,罗成一听就懂。谢过老人家指点,将对方送走后,他就立刻决定按对方的叮嘱试上一试。
    程名振给他安排的住处是府衙后的西跨院,在格局上就是供贵客长时间休息之用,所以里边的物件、设施非常齐全。不但在院子中央有个小练武场,连十八般兵器都一应俱全。罗成信步走过去,从兵器架子上捡了一把自己惯用的马槊,顺手演了几个姿势,觉得过于轻了些,弹性和分量都不顺手。又拿起一把大隋军中制式陌刀,舞了几个刀,觉得在马上杀敌过于笨重,根本不适合自己熟悉的动作,悻悻放下。接着他又捡起一根两丈四尺长的步槊,这回分量是趁手了,长度又过了头,徒步而行还能对付,如果拿到马上与人对敌,肯定会吃回转不变的亏。
    皱着眉头想了想,他计上心来。抓起兵器架子上的开山钺将步槊剁掉的六尺,裁成与马槊大致差不多长短。然后将马槊的槊锋、槊纂换在步槊之上,找好手握的平衡点。接着又觉得有些粗陋,干脆从旁边的白蜡杆子上解下红缨,打了个结,系在了槊锋之下。
    这回,一件趁手且美观的兵器就成型了。非但能发挥出马槊的威力,槊锋下的红缨还能迷惑对手的视线。更关键是造价低廉,丢了之后随手都可以造,不必再受武器折损之苦。拎着兵器在空地上耍了几下,他信心大增,挑拨刺挡,招招皆是平生学到的最狠辣之势。人槊渐渐融为一体,带着凄厉的寒光,扫得周围杂树叶纷纷而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