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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败家爷们
    岭南山林茂盛,平日里村民们有什么小病小痛都是自己上山采药,多识得几味草药的人,会采了卖给医馆,挣几个零碎银子。
    秦孟商不懂医,但以前暑假跟着导师下乡考察时,听村里人提过,把艾叶草揉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止血。
    周令祈受的是刀伤,按理说应该是管用的。
    沿着田埂往前走,没走多远就发现一片艾叶草。
    艾叶草在乡下很常见,她记得小时候外婆还会用这种草煮饭,每年立春采最嫩的芽尖煮饭,再加上生、腊肉、香干和胡萝卜丁,别提多香了。
    不过夏天的艾叶草已经老了,不适合煮饭,再者,家里也没有米,今天的晚饭还是个问题呢。
    秦孟商蹲在田埂上摘艾叶草,几个披着蓑衣的汉子扛着锄头从上面经过。
    “这雨都下了一个月了,再不见太阳,今年的稻子又白种了。”
    “是啊,咱沟也挖了,可这雨就跟落不尽似的,稻子泡在水里,都六月了还没抽穗,今年的收成怕是比去年还要再降两成。”
    “我家的屯粮都快见底了,再这么下去,冬天可怎么过啊”
    声音渐渐远去,秦孟商没听到后面的话。
    古代没有杂交水稻,粮食产量低下,村里的百姓大多又是从北方过来的,在排水抗涝这方面没有经验。
    如果用她先前提的那种挖沟渠的法子,或许能解决稻田积水问题,但想要实施还得经过里正同意。
    秦孟商摘了一大把艾叶草扔进背篓,起身往里正家走,打算去借点粮食回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粒米未进,若不是靠那一口水撑着,早就饿晕过去了,周令祈重伤未愈,也得吃东西才行。
    里正家在村子中心,家里有三个儿子,都已经成亲了,加上几个孙子孙女,足足有十五口人,所以这房子也比村里其他房子宽敞多了,不仅前屋有菜地,后边还围了栅栏养着鸡鸭。
    这会儿正下着雨,陈家一大家子都在。
    见秦孟商登门,陈三媳妇顿时来了精神,冲蹲在盆边玩水的小女儿道:“家里来人了,去喊你爷出来。”
    小丫头往这边看了眼,迈着小短腿蹬蹬地跑进屋:“阿爷阿爷!那个漂亮的流放犯姐姐来了。”
    秦孟商:“.”
    就不能把流放犯三个字去掉吗?
    “小孩子不懂事,你别介意。”
    陈三媳妇笑了笑,却没有半分歉意,眼神甚至含了些许轻蔑。
    这年头能活着走到三江村的女犯,不是和张寡妇一样,陪官差一路睡过来的,就是和苏家丫头一样,散尽钱财躲过来的,不过瞧这张脸,想来也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陈三媳妇恶意的打量让秦孟商感到不适,稍稍侧身,避开了她的视线。
    “咋站在外头?赶紧进屋来,可别淋湿了。”陈里正招呼她进屋。
    秦孟商取下蓑衣放在门口,直接表明了来意:“叔,我想向你家借点粮食,您看方便不?”
    一听这话,陈家几个人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去年浔江涨水,稻田被冲毁了大半,收成比往年少了五六百斤,后来又交了税,更没剩多少了。最近接连下雨,万一今年又发洪水,全家十几张嘴就指望着去年的屯粮养活,哪还有闲粮借给别人?
    陈老太太心里不乐意,老头子心肠软,不管谁家出事要帮忙,他都要搭把手,倘若人人都来他们家借粮食,干脆让家里几个丫头饿死得了!
    陈里正对一家子的不情愿视若未闻,道:“你要借多少?我让你婶子去取。”
    秦孟商察觉到陈老太太不高兴,没借太多,借了五斤粟米。
    古时大米金贵,穷苦人家只能吃豆羹饭和粟米,陈里正是心善,但她要是开口借五斤大米,陈老太太估计得把她撵出去。
    况且她明天会去河堤做事,不用在家里吃饭,五斤粟米够周令祈吃好几天了。
    陈老太太听见只借五斤粟米,心里略微松快些。
    可想到秦孟商明天要跟着她一起去河堤帮工,舀米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最后五斤变成了四斤半。
    “五斤粟米,到时候记得还。”
    秦孟商掂量不出来,直接接过放进背篓,“谢谢婶子,我会尽快还上的。”
    陈里正一眼就看出来自家老婆子缺斤少两了,碍于面子不好拆穿,转身去房里摸了两个萝卜塞进秦孟商的背篓里。
    “叔,你这是做什么?”
    秦孟商想把萝卜拿出来,在不确定是免费还是付费的情况,她不敢拿。
    “拿着!”
    陈里正执拗地塞了回去,老婆子抠门是她的事,他都一把年纪了,哪能占小辈的便宜?这要是传出去,他这张老脸可没地儿放。
    陈老太太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这糟老头子咋净跟她作对?就少了半斤粟米而已,那两个萝卜少说也有一斤!
    这个败家爷们。
    秦孟商拗不过,只好收下。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打算下次多还点粮食,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想法子搞点钱。
    出了陈家后,雨势渐大。
    官府前几年修河堤时剩下的碎沙石被村民们挑回来铺了路,但也只有这么一截路好走,临近村尾便是泥泞路,一脚踩出一个泥坑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把脚拔出来。
    秦孟商干脆脱了鞋提在手上,赤着脚往家里跑,毕竟她只有这一双鞋,脏了可没换洗的。
    到家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周令祈还昏迷着,双眉紧蹙,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秦孟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热迹象,看来昨晚那个老大夫应该仔细处理过伤口了,没有造成感染。
    取出艾叶草捣碎,解开他的腰带,从衣服上撕了块布打湿,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才将艾叶草覆上去。
    本是想让蒙将军给他上药的,但周令祈醒过一次,万一他中途醒来发现有旁人在,可不好解释。
    秦孟商动作很轻,但周令祈还是被疼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的太子妃正在给他上药,两世的记忆重叠,迷蒙的眼神慢慢变得冰凉。
    她就是这样,顶着一张温柔无害的脸骗了他整整十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那场刺杀,便是他那位二皇兄为了救走秦氏而策划的。
    可如今他重伤难愈,他的太子妃却没有离开,甚至还在为他上药。
    木桌上的油灯明明灭灭,周令祈抿着唇一言不发,灯火照进他眼底就像融入了无边黑暗,映不出半分光华。
    母后含恨而终,宣氏全族覆灭,秦氏欺他、恨他一世.昔日过往历历在目,他凉凉闭上眼,这一世,他绝不会再信她半个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