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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我不会嫁人了
    再见陶月儿,她变得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五官还是从前的五官,但三年过去,谨小慎微荡然无存。过去那嘴角的一抹浅笑,总让人觉得她带着讨好的意味,讨好在场的每一个人。她自卑露怯,一眼就会让人看不起。
    但如今的她, 褪去了一身悲悯,嘴角那一抹浅笑,也似乎是千帆过境后,看每一个生命中的过客的笑容——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
    她关心的,似乎只有她自己。她安然忙碌在木之间,就像一个闲适的农妇。只不过,她比旁的农妇都要来得美艳。除了额头处, 还有一道‘盗’字刺青,她的容貌, 无可挑剔。
    退去了三年前的青涩,只剩下时光沉淀下来的,气定神闲的容颜——她自知已经经历过这世上最坏的一切,她不会遇到更糟糕的事情了。她的每一天,都是积极向上的。
    只这么一眼,陆冠廷便在她的面上读到了着许多。
    陶月儿见了陆冠廷,也是一愣:“冠廷?你怎么来了?”
    陆冠廷自然也是惊讶为多,努力平复了许久,才道:“我想起过去,来看看。没想到,居然遇到你了。”
    这三年来,他从未回来看过。这是第一次。
    “你……嫁人了吗?”陆冠廷问。
    陶月儿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嫁人了。”
    “为什么?”陆冠廷又问。
    陶月儿:“因为……我的人生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别的事情要做。并不只有嫁人这一条路可以走。”
    这份镇定与从容,绝不是装出来的。若在过去,她一定会指着自己额上的伤疤,说‘我不配’,抑或因为家中贫困和年纪颇大而自卑不已。
    但如今她这样说,就是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这样做。
    陆冠廷:“你说的别的事情可做, 就是每日里莳弄草吗?”他没有看轻的意思, 只是在受尽了朝堂的波谲云诡之后,他发现,能安然的在田间种养菜,也是一种幸福。
    陶月儿也是笑着点头:“的确是我喜欢的事情里的一种。”
    她喜欢的事情可太多了,过去没有条件做,但三年后的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没有什么是她不可以做的。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境随心转,心有多大,她就能做多大的事。
    只不过眼下,她确实只想种。
    “你呢,你和秋碧,还好吗?”陶月儿故作不知,观察着陆冠廷的表情。
    陆冠廷表情哀伤了一瞬,而后沉下脸,痛惜地说:“她离开我了。”
    “去哪里了?”陶月儿又问。
    “她与旁人在一起了。”
    “私奔了?!”
    “……算是吧。”陆冠廷根本不知道陶月儿这三年经历了什么,只把她当从前那个小丫头一样哄骗。他也不知道陶月儿早已知悉陈秋碧惨死的消息,无尽哀悼地说:“但我不怪她,我想, 她那样做, 一定是因为,她开心。只要她快乐,我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那你再娶了吗?”陶月儿再次问。
    “……嗯。但我与她……没有感情。”这个她,指的自然是贺瑾雯。
    “那你与谁有感情?”陶月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每一个问题,都直接而狠、准,每一个都问到了关键。就像看透了世事般。
    但陆冠廷从不怀疑陶月儿知情,因为按照以往的她的性子,她每日肚子都填不饱,又怎么会知道遥远朝堂里的事情?
    想来,她应当日子也过得没那么好,所以才不愿离开琉金坊。这里但凡有点身家的人都离开了,陶月儿三年了都仍然住在这里,可见她也未有宽裕。
    那么就好办了。
    只要她还穷,只要她还念旧,那么他们之间,就还能继续聊下去。
    陆冠廷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陶月儿,你近年来,过得还好吗?”
    “还好。”陶月儿笑着点头,催问他:“你又爱上别人了吗?”
    陆冠廷摇头:“没有。后来,我从未爱上过旁人。”
    这个‘后来’自然不是指代陈秋碧死去、抑或是娶妻之后,这个‘后来’在陶月儿的面前,当然指的是陶月儿。
    他山珍海味吃够了,见了她这盘乡野小菜,竟也觉得无比可口和美味,想要再尝一口来。
    但她不是小女孩了。
    她已然在世间最底层摸爬滚打了二十八载,她怎么还会相信他这般言论呢?
    陶月儿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她给过陆冠廷机会了。
    她穿着陈秋碧的衣服,他居然没有想起秋碧来,见了她,他却与她诉起旧情来。她不会再手软了。
    当晚,陆冠廷回去后,便听闻贺瑾雯和小少爷在后院小屋中大哭大闹,这一次,哭声宛若被放大了百倍、千倍,搅扰得整个陆府的人都听得到。
    只要贺瑾雯放下孩子,那孩子就啼哭不止。可贺瑾雯已经连着十一日没有睡好觉,已是在崩溃的边缘。
    “再哭,便掐死,一了百了!”陆冠廷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小院,对着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道。
    贺瑾雯不敢相信,他竟然因为听到哭闹一晚,便发如此大的火气。要知道,她已经连日守了十一日,她心中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可这个当爹的,却是连‘掐死’一类的话都说出口来。
    贺瑾雯彻底心寒了。
    “和离吧。”贺瑾雯道:“孩子我会带走,绝不拖累你。”
    这怎么可能?
    陆冠廷的人生里,自己努力的成分有,可岳丈的帮扶也不可或缺。他的人生没有和离。
    只有鳏夫。
    她贺瑾雯入了陆府,生死陆府的人,死是陆府的鬼。她就算死,也要为陆府贡献死后的一生。
    “不可能。”‘啪’地一巴掌过后,贺瑾雯被他煽倒在地。
    “你!”贺瑾雯不敢置信,从来温文尔雅的丈夫,怎么会对她大打出手?
    “假如你还有活着离开这里的念头,我的下手只会比这次更狠。”陆冠廷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从陆府出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抬着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陆冠廷说完,拂袖离去。
    而后,贺瑾雯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睡不着便哄孩子,孩子好说歹说,下半夜没有在哭。而贺瑾雯的内心,却疼得流血。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这是她当初心心念念要嫁的人,她却不再分得清眼前人是人是鬼。她开始怀疑,当年陈秋碧死得蹊跷,而她那一对孩子,亦是如此。
    陆冠廷真的与他们的死没有干系吗?
    那么她呢,在这其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贺瑾雯突然觉得全身发冷,这间屋子,不再是她的安眠庇护所,而是索命池。
    稍安勿躁,了结陈秋碧和陆冠廷的事情,陶月儿就可以心无挂碍的上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