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叶芸凝所料，整个格鲁达军校都乱成了一团。
诺嘉学院是最后到的，原本安排好的是第二天进行集中训练前的誓师大会。
就是把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个大会，公布一下最终版的比赛规则，让同学们在封闭训练时有数。
却是在这前一晚，许多学生消失了。
“是，我和梦岚一起出的餐厅，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应队长说要自己在房间里待一会儿，下午人就不见了。”
“我们陈瑞队长说要出去，结果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于寒也在一群人中急的转圈圈：“我们队长也失踪了！”
“同学们，安静，都安静！”格鲁达军校的校长出面维持秩序，“都说是同学一时找不到人影，没准他们只是暂时去了什么地方，就，比如他们约着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不可能，我们队长去哪，一定会和我们说一声的！”
“阿嚏——”叶芸凝打了个喷嚏，“一定是有人记挂了我，这该记挂我的人太多了。”
柴温茂就在诺嘉学院，以叶芸凝对政治的敏感度，两人打交道的次数不会少了，没准如今新建的监察处都有她的一点推动为着责任，出于种种考量，柴温茂会是她第一个救的人。
“你们继续，我看看就好。”应乘风抬手示意。
“沈梦岚是‘外来人’，她能入学，奔的是那一笔奖学金，白旭峰家里是出了名的和稀泥，最是中立，他们俩被绑了，很难说是哪方的具体势力。”应乘风说道。
“找人的时候还要顾忌面子呗，”林小璨对这些门儿清，“这丢了人的事情要是传开，格鲁达军校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林小璨收回了伸出的手，面对情报顾问的指令，普通队员不该拒绝。
“他们要顾忌名声，那找不到人怎么办？”牧承影一向看不惯这些弯弯绕绕，“要不我们自己去找吧？”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集训之前，谁闲着玩失踪？”
“是，没有格鲁达军校的帮助——最起码是默许——他们没那么容易绑架了沈梦岚他们。”应乘风说道。
“叶队长是最聪明的，她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于寒安慰着林小璨，也安慰着自己，“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为了我们，她也会平安回来的。”
“是最新一版的试验品，毕竟相关衍生物能使人开口，但无法保证人能说实话，而且在极端的个体情绪下，测谎仪都很难派上什么用场，”审讯人员开口解释道，“最新一版的吐真剂最近刚投入使用，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个体理智，减少药物对体内激素的影响，可以与测谎仪配套使用。”
这要是在古代，刑讯方式一般是“严刑逼供”，常见方式是拿个鞭子，把人打得遍体鳞伤，一直到如今的娱乐产业还在沿用着这种视觉表达方式，但实际上，当代的刑讯模式已经日新月异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手里是一支针剂，对准柴温茂的颈部大动脉。
“你们团伙的主要成员，应该还没有十人以上吧？”审讯员多用反问，对方只要回答“是”或者“否”就可以了。
“不止……”应乘风想到什么。
叶芸凝打了个哈欠，靠在一旁的床头：“哪方掺和进来，也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能妥善解决事情最好，我已经不指望找到幕后真凶了。”
应乘风需要在叶芸凝冒险做什么之前，消除不稳定因素。
芸凝姐姐，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也就是说，你们不会计较的，只是偏向底层的研究员。”审讯员说道。
是，是因为我太笨了吗？如果我也能像于寒那样帮助芸凝姐姐整理资料，能像施佩玲那样八面玲珑，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得到多一点的重视呢？
林小璨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确实是帮不上忙，去了也只能添乱。
她说得没错，叶芸凝此刻唯一的向天祈愿，就是于寒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来。
于寒想到了叶芸凝留给自己的地址，却又想到了自己曾经被绑架，面对着恶心的黏涂，不由得一身冷汗。
“这就是我们新版药剂的好处，他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个人理智，促使人冲动开口，这些话越是憋在人胸口许久，就越是容易流畅开口，被我们的监控记录下来后，后续会有专业的药剂师和心理分析人员，逐帧解析器真实想法。”引路人道。
新建监察处的骨干力量之一。
“你别去了再添乱。”于寒说道。
然后呢？她该怎么做？
应乘风世界中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叶芸凝，他被泡在营养箱里的时候，无助地望着外面的世界，与他笑，给他比划手语的人，就是叶芸凝。
临出门前，他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叶芸凝，她似乎在睡梦中都无法安心，眉头紧皱着。
“我，觉得这事情……”叶芸凝说着话，声音低了下来。
应乘风拿起叶芸凝刚刚喝水用过的杯子，走到卫生间，把杯子里的水倒进了下水道。
“一般的军校生，各种奇怪针剂药剂抗体补体都会打，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应乘风不懂装懂地扯了几句。
对方在应乘风的提醒中连连点头。
“七，七个人……”柴温茂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这位是谓因商会总部派来的检查员。”引路人介绍道。
“好好休息吧。”应乘风张了张嘴。
但林小璨心中升起了巨大的不甘，好像有很多次了，芸凝姐姐出门做什么事情，带着于寒、带着施佩玲，就是不带自己。
“你如果能在七校联赛上取得好成绩，队长会比什么都高兴的。”吕京寰说道。
“但我还是有不好的预感，”施佩玲在一旁开口，“刚刚的人呜呜泱泱嚷了一通，我听大多数失踪者都是在校内失踪的，但我并没有在校内看到警员，找寻失踪的人，连案发现场都不走一趟吗？”
“是，不止，至少要再加一个格鲁达军校，或者说是与格鲁达军校关系很密切的存在。”叶芸凝思量着。
再给叶芸凝多一点时间，她也该想到了，以“宁安夫人”的身份，她当然是可以见到柴温茂的。
“我想，诺嘉学院在上席议会的议员，夜斯教授，应该是你们的人吧？”审讯员又问。
应乘风在应家这些年，学到的最实在的道理就是，不是自己的事情，少往自己身上揽，说多了就是引火烧身。
“我也要去。”林小璨举手道。
“我们已经上告到政府高层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校长安慰着众人。
于寒悬在空中的心，才终于缓了缓。
“你们要审讯个人，对吧？”应乘风抬手道，“我看看他。”
她有些累了，从进入暗夜会基地开始，她的精神一直紧绷，都没有放松过，这时候靠着床边，倦意涌上心头，两个哈欠上来，耳边开始模糊。
但只有真正了解她，才能知道她隐蔽内心中的宏大，她以羸弱肩膀挑起的担当，简直是把自己当成这基地的女王，什么事儿都要管，什么心都要操。
搜寻任务对灵能没要求，同时出动的还有部分警员，寻找他们失踪的蛛丝马迹。
“对，我是谓因商会在暗夜会的人，”应乘风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卡，“上面让我来看看情况，见一面人——被绑的学生里可有我们的孩子，记得关照点，但也别太明显，别被人看出来。”
于寒隐约知道点内幕，但她不能说出来，这时候隐于人群，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但他也是旧监察处监管最严格的人，都没有“之一”。
“而且失踪的不止她一个，现在的情况看，政府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再怎么说，有钱有资源，也比我们这些人靠谱吧。”于寒说道。
而眼下的处境，叶芸凝作为唯一一个能活动的人，看着被困的柴温茂钟启文等人，不用想，她现在肯定觉得救人是她的责任，救这一群人都是她的责任。
屁责任——
“监察处一员，柴温茂，是吗？”审讯员开口提问。
叶芸凝乍看不是个热络的人，仔细相处，会发现她更难接近，这个“难”是能把于寒难哭的程度，是要给吕京寰拴上“契灵印”的程度。
“吐真剂，能够直接影响到个人的大脑皮层中枢，让人不得不开口。”引路人简单介绍道。
“是，叶队长失踪前，告诉我她去哪了，但，我不确定我们去那里，是否能找到人。”于寒露出点迟疑，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以及，我感觉，队长自己能应付任何情况，我们去了也是帮倒忙的。”
监察处出事这几个月来，代其行事的是灵能审判庭，对于有嫌疑的灵能犯罪者，直接抓直接审，倒也方便。
“不，不是，没必要，”柴温茂眼神迷离道，“我们并没有处罚原先的旧部之人，我们保留了原先大半的政治格局，凡是审判庭没有定罪之人，我们不会再计较太多，能改正者，能为基地继续做贡献者，还是我们的同胞。”
应乘风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审讯者说着，打开了一旁的测谎仪，整个器械的设计非常简练，就是一个底座加一盏灯，灯共有四十八个调节亮度，从浅绿到黄到白到红到紫，依次代表了不同的说谎等级。
她决定给自己加练习！
“于副班长有线索？”吕京寰问道。
“对于谓因商会内部，你有什么猜想？”叶芸凝问道。
“这话说得有点过于流畅了吧？”应乘风皱眉。
——柴温茂。
“是……是的……”柴温茂被注射了吐真剂，神情并不清醒。
柴温茂头上、脖子后面，前胸后背加四肢，夹着大大小小二十多个金属夹子，忠诚地把柴温茂的每一点肢体变化都记录并传入分析。
旧监察处绑了这么多人，但其中有一个是最关键的，应乘风甚至怀疑，他们就是为了绑这一个人而绑了其他人。
“要么说您来的巧，这人正审讯着呢。”对方说道。
“回光返照罢了，”叶芸凝开口道，“这场事故，是他们联系了暗夜会、谓因商会之后所能撑出的最大的壳子，看着光鲜亮丽，但若是散了，也就真散了。”
“契灵印没有大问题，”吕京寰悄悄靠近了于寒，“如果有什么生命危险，叶队长可以通过契灵印联系到我，眼下一切都好，应该没什么大事。”
“真没想到，破败的旧监察处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击。”应乘风看上去没那么轻松。
“好吧，你们保重。”林小璨无奈道。
赵洪文补充：“是啊，队长不在这儿，很多训练都无法展开，人都没心思——我们还是先把队长找到吧，”
“我绝对不可能把新建监察处的机密告诉你们的，你们死心吧！”柴温茂被绑住眼睛。
几个浅尝辄止的问题结束，审讯员开始进入正题：“那你们建立新监察处，是为了与原先的旧部分庭抗礼吗？”
“是，是的……”
“芸凝姐姐也失踪了，她不会遇到什么事吧？”林小璨担忧着。
于寒对叶芸凝还是有信心的，她相信叶芸凝不会出事的。
“吕京寰出列，咱俩去找队长，”于寒开口道，“其他人常规训练。”
“欠债者还钱，杀人者偿命，没必要株连九族。”柴温茂说道。
“倒还分得明白，”审讯员做出了冷笑的表情，“所以，你们作为这项权力新的接管者，当然也要接管过去那群好用的牛马，继续为你们出力，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你们是旧监察处的人？”柴温茂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了，“我们，我们真没打算赶尽杀绝，你们别扰乱基地治安，我们就不会杀人，也不会再彻查——放了我吧。”
“好的，他基本没有说谎，”审讯员说道，“可以进入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