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得到包裹豆浆的塑料袋，温热从手心里传递过去。
陆松亭在一旁对付了两口。
盛国邦和程雅岚站在病床边，林星也的方向看过去，病床上的布满皱纹的老人，消瘦而苍白，眼睛还未睁开，也大概是术后的反应。
“我不想外公醒来之后见到你们，看完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陆松亭冰凉的声音闯入，在空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
“你还没有这个资格给你外公做主。”盛国邦凌冽的目光朝着他的方向剜了过来。
两人之间胶着着。
程雅岚拉了拉盛国邦的手臂，“陆叔醒过来不希望看到你们父子两这样，我和小朔会先离开的。”
“你这个不孝子，你程姨照顾你那么多年，你就这样对你程姨的是吗？”盛国邦的手欲抬起来。
陆松亭的脸色很冷，冷到仿佛结冰了一样。
大概所有人都会去指责他不孝。
而他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母亲而已。
林星也上前一步，握住了陆松亭的手，紧紧的，不愿松开，她像是要给孤立无援漂浮着的他递过去一根浮木。
陆松亭感觉得到她指尖的温热。
“好了，国邦，你非要弄得这么僵干什么，我先出去了。”程雅岚的神色局促，她往病房的外面走去。
程朔未进门，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站在所有人的立场里都没有错，可林星也却偏向了孤立无援的陆松亭，谁都可以去责怪他，说他任意妄为，说他不近人情，
毕竟继母从嘉南赶过来，做尽了母亲该做的事情，可他不愿。
他的不愿是因为他心里母亲的位置不能挪走。
他的不愿是因为他不想要外公看到程雅岚的时候，想到自己过世的女儿。
他的不愿是写在脸上，刻在心里的痛。
父亲的不理解，继母过于温厚的对待，只会像是道德枷锁一样禁锢着他，而他得罪全世界，都想要把自己唯一的那份对母亲的爱保留住。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未醒。
而盛国邦和陆松亭二人也再无厉声的争吵，病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那些机器的运转声音，很快陆家老宅照顾老爷子的佣人也赶过来了。
林星也再往外看的时候，程朔和程雅岚已经不在门口了，她知道他们只是离开了陆松亭的视线里，却应该在不远处等着。
林星也没有资格说任何，因为她不是上帝，无法评判，也并不是他们家的人，没有身份说任何。
可若是她有，她也想要护在陆松亭的面前，给他那唯一的底气。
陆家老爷子醒过来了。
陆松亭凑近了过去，老爷子看向了他，“刚还以为做梦呢，总算是看到你小子了，去见了你外婆和你妈妈一回，她们让我回去，我就回来了。”
“外公，你说什么呢。”陆松亭握住了老爷子的手，所有的坚强就被击碎了，有的只有哄着老人的温柔。
“爸。”盛国邦站在一旁唤了一声。
老爷子转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盛
国邦，“嗯，你也来了。”
言语之间的距离感，林星也听得出来。
女儿过世，女婿再婚，任由哪个父亲都承受不住，但却会维持着丈人的本分，到底是客气的关系。
“爸，等你身体恢复了，我接你去嘉南，我和阿亭都在嘉南，照顾得了，你在苏城，我们不放心。”盛国邦提议，“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
“在人家的地方，我总是住不惯的，我吊着这口气，也就是等阿亭结婚，他若是肯结婚了，我也就放心了，之前你们说他有合适的对象了，我就等着了，我看他结婚了，我这病也会好个大概。”老爷子低低道了一声。
随后，他止不住喘了喘气，陆松亭拍了拍他的胸口位置，给他顺了一口气。
林星也站在病床边缘的位置，老爷子躺着自是看不到她的人影，陆松亭之前给她提议结婚，他说应付家里，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要老爷子有所牵挂吧。
她误会他把婚姻当儿戏。
“外公只要你好起来，你等一等我，我会尽快结婚。”陆松亭低头，他余光里，能看到林星也的身影。
老爷子闭了闭眼睛，显得憔悴和疲惫。
陆松亭知道他累了，也就不打扰他，让他继续睡。
“小少爷，我们来就行。”佣人到了跟前，去照顾老爷子。
盛国邦转过身，睨了他一眼：“你外公最想看到的是你结婚，你好自为之吧，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嘉
南了，等你外公身体恢复了，若是他想要去嘉南，就接过来，住在家里，我们也方便照顾。”
“外公的话你没有听到吗，不需要也不方便。”陆松亭一口回绝，“我所承受的我不需要外公重新尝一遍，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新的生活，外公就和你无关。”
“你……”盛国邦脸色怒变，欲言又止，他手臂甩了甩，往外走出去。
这话，从他改姓开始，他就撂下了。
那时候，他才几岁。
到现在他都忘记不了。
“没什么事情，请你出去，我不希望你打扰到外公的休息。”陆松亭用压制住的平静和眼前的父亲说道。
盛国邦满脸失望地从病房里走出去。
这样的场景，在陆家老宅干得久的佣人是见怪不怪了。
林星也却不常见。
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陆松亭，就像是当年她抓到他在楼梯上偷偷抽烟的样子，和所有人认知里的他大相径庭。
唯独她看到了。
过了许久，陆松亭走到了林星也的面前，“我和你回一趟酒店。”
她应了。
两人出了医院的病房，但并未看到程朔他们，林星也以为他们兴许回去了。
坐上出租车之后，陆松亭看向了窗外，“抱歉，让你看到了我糟糕的一面。”
“糟糕吗？”林星也并不觉得，她经历过更加糟糕的事情，她轻轻回应道，“道歉是用在犯错上，你又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我母亲过世后不久，程朔的母亲
就进了我家，成为我父亲的妻子，而程朔的母亲是我母亲生前最好的朋友，呵。”他冷笑一声，“我不懂，为什么可以这样。”